有一天,莫风再次走入自己的小天地时,发现里面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黑色的墙壁变成了白色,照片不见了,仓库的正中央,又一个红衣黑发血唇的女人被摆放成十字架的形状,僵硬地站立着。 莫风收到莫夜的短信:辛苦了,捏肩。 莫风砸碎手机,面无表情地等待女人的生命完全逝去,在确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代替弟弟处理尸体。 他拎着那个装满血液的牛奶瓶,冲进莫夜的公寓。 十几年过去,当年失去记忆的沉默孩子已经长得和他一样高,带着一张妖孽的脸,整日用无谓的态度游戏人间。 此刻,这个妖孽正懒洋洋地斜倚在沙发上翻相册,眯着眼,像一只慵懒的猫科动物,看上去似乎无害,却无端散发出一股危险的味道。 莫风冷冷地将牛奶瓶丢给那人,莫夜旋开瓶盖,仰头灌了几口,血腥的味道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中。莫风看着他喉间不断吞咽的动作,反胃的感觉的胸中翻腾。 他冷声问:“我的东西呢?” 莫夜停下,仰起头,唇上的血红如玫瑰般艳丽。他笑了起来:“莫风,或者我还是应该规规矩矩地叫你一声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怪物?其实,我也一直好奇为什么自己是一个怪物……谢谢你似乎让我找到了原因……” 他站起身,趁莫风不备,突然将他压倒在沙发上,将一整瓶的鲜血浇在莫风的脸上。然后俯下头,贴在那张充满血污的惊愕脸庞边,低低地笑道: “因为你的血,有毒。” 莫风攥紧拳,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神中滑过一丝愤怒。 莫夜举起手中的相册,翻展开,相册中的照片如翩飞的蝴蝶,落下莫风的脸上、身上。每一张照片里,都是一个清瘦白皙的青年,黑眼睛,右眼角有一粒不易察觉的泪痣。 嗜血的疯子在笑:“呐,哥哥,我喝了你的血中了毒。不过,我已经找到了可以救赎我的解药……” 那天之后,莫风再也没有见过莫夜,但是他知道对方正在尝试着,一步步引领李墨白脱离他为之设计的人生轨迹。 遇见神秘人后,李墨白不再随性杀人了,李墨白惩罚了胖子,李墨白有了朋友……李墨白在慢慢地回归最初的本性。 这绝对不是莫风想要的,李墨白是他的玩具,是他选定的同类,他不允许他的玩具被更正、被抢走。于是,莫风开始接近李墨白,与隐藏在暗处的莫夜玩起类似争夺一般的游戏。 不过莫风低估了李墨白对自己的影响力,低估了自己对于感受情感的渴望。在公园里重新面对面接触李墨白时,儿时胸腔中汹涌的感情再一次勃发,莫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感情波动。他再也无法满足于只是通过照片看着李墨白,他要把李墨白弄到自己的身边去。 莫风由此对李墨白产生扭曲的执着,他坚信自己一直恨着李墨白,所以希望李墨白也恨他,两个相互仇恨又无法分开的人永远生活在一起,那样的感觉一定很好。 如果说莫夜所做的一切是为自己、为李墨白寻求救赎的出路的话,那莫风就是疯狂的破坏者。他利用莫夜与夏成的关系,让李墨白对友情再一次失去信心;为李墨白寻找到和父亲感觉很像的教授,将他关在曾经和妈妈一起生活的那个别墅中,逼迫他吞食精神康复类药物和骗他去精神病院故地重游……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刺激李墨白尽快想起那些过往。 然后,李墨白应当会恨他。 所以莫风不停地问李墨白:“你恨我吗?” 你恨我,我才能更加安心地恨你。两个人在一起,互相折磨,互相憎恨,永不分离。 至于莫夜,莫风为他准备了最完美的归属,待一切结束的时候,他会静静地躺在那口黑色的棺材中,周围环绕着他最在意的李墨白照片。这样的安排,也算是尽了这么些年的兄弟之谊。 如果……一切都能如他所愿的话…… *** 莫风问李墨白:“你恨我吗?” 压制在他身前的那个青年的脸其实很陌生,早已褪去了年少时的稚气和天真,曾经的那双黑亮的大眼睛上似蒙上了一层薄雾,再也无法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那个青年冲他笑笑,竟然松开了手。站起身,用鄙夷而怜悯目光居高临视着他。 青年淡笑:“只有你一直在纠结那些无聊的恩怨,过去的事情我早就忘了,你,我也从来都不认识,为什么要恨你?” 莫风的呼吸窒了一下,心脏似乎突然揪在了一起,疼得厉害。他想起很多年前,当他看见那个躺在病床上茫然地说不认识他的小男孩时,似乎也是这么个感觉,但这一次,心中的疼痛远比当初来得强烈。这种感情太神奇,莫风从未产生过如此激烈的情绪。他捂住心口,凝神细细地品味。 李墨白不再看他,转头冷冷地对轮椅上的那个人说:“戏看够了吧?不要再装了!” 那人睁开眼,唇角高高弯起:“嗯,挺精彩的。” *** 爱穿新装的皇帝一直都在自欺欺人,直到发现周围的人不过是在陪他演戏。 作者有话要说:╮(╯_╰)╭这章卡了很久,我觉得我还是没有表达清楚心中所想的。莫风对小白到底是什么感情,我个人倾向于并不是爱,因为他连自己都不爱,但小白是莫风最在乎的人,所以才会一直那么执着……所以最后莫风听见小白说已经忘记他,也不纠结于过去的时候产生揪心的感觉。我想表达的莫风是一直以为自己是在玩游戏的高明玩家,到头来发现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太入戏,玩着玩着把自己玩了进去……这样一个自欺欺人的可怜虫。写心理好枯燥,也好难表达清楚,要是亲们看着腻歪,额这厢先道歉了><莫风是我很用心塑造的一个变态,虽然秉承一贯的原则干掉了,但还是忍不住说一句:【R.I.P. 莫风】童话篇完结,惯例明天休息一天,下一篇是结局篇了……60、第八篇 第一章 真理与玫瑰皆有刺。 ——亨利?戴维?梭罗 第一章 有一部禁片叫做《索多玛的120天》,影片中,疯狂的纳粹分子将18名少男少女囚禁于索多玛的修道院中。在三个月120天的时间里,他们对这些少男少女进行各种摧残和洗脑。影片最后,这些受害者们都在心理或生理上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 过去的三个月,是李墨白的索多玛120天。回望那段时光,他觉得自己似乎是改变了。 比如三个月前,李墨白坚信自己深爱学长,甚至连他的尸体都无法舍弃;三个月后,李墨白明白那份情感并不是爱,只是他对于无法得到的事物的执着; 比如三个月前,李墨白认定自己不能离开眼球液的滋养,可以为此毫不犹豫地化身为魔鬼;三个月后,李墨白照照镜子,觉得没有供给的这些日子,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再比如三个月前,李墨白以为自己是李墨白,冷血冷性,没心没肝的李墨白;三个月后,李墨白却发现他原来并不了解自己的过去; 而三个月前,他绝对不会想到竟然有这么一天,自己可以和面前的这个男人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像所有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喝着茶,谈谈心。 莫夜还是老样子,桃花眼中含着笑,勾起唇角,老神在在地抿了口茶,面上一派云淡风轻,那副胸有成竹地模样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把握之中。 茶是上好的玫瑰花茶,欧式镏金红茶杯内,精致小巧的玫瑰花苞经由滚水冲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入,恰似莫夜身体上熟悉的芬芳。 李墨白及时刹住脑海中那被玫瑰芳蕴挑起的某些不堪回首的、香/艳景象,举起杯子喝了一口,干巴巴地打破冷场:“厄……谢谢你帮我照顾那两只狗。” 莫夜盯着杯子里打转的花骨朵,淡笑回应,却是在谈风马不及的事:“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想养狗,可是妈妈不允许。你那时候比划给我说以后一定要养一对白毛的京巴犬,又可爱又温顺……没想到后来倒是养了这么两只凶悍的……” 李墨白望天,今儿天气真不错。无视莫夜意欲提起往事的企图,他直接把来的目的说出来:“呐,我说……这事也算结了。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扰吧。” 莫夜不答腔,继续品茶,表情似温吞水般淡定。 李墨白也没啥可说了,于是告辞:“我打算换个城市呆呆,也可能去旅游。我的两只狗,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莫夜笑笑:“我记得你那时说自己成天被关在家里,就只和爸爸去过一次海边。那时候我们约定以后一定要一起去海边……” 李墨白猛地站起身,脸色很难看。他攥紧拳,冷声道:“别再提过去的事,老实说我一点也记不清了。本来我不想提,但现在忍不住要说,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之前你的确干扰了我的生活。嘛,那些事我现在也懒得计较了,就当大家相识一场,就这样好聚好散……” 莫夜垂着眼,没等他说完就直接来了句:“对不起……” 李墨白没想到他道歉得如此干脆,哽了一下,扶着额叹息,声音也软了下来:“这两天我琢磨着,你可能是对占了我的身份有点歉意,其实你大可不必抱歉,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个阴错阳差的,”他见莫夜依旧垂头不语,一副做错事的小媳妇模样,有点于心不忍,伸手拍拍莫夜的肩,学着皇城根百姓的口吻,豪放地劝慰:“所以说啊,哥们,咱大老爷们的就不要为早八百年前的事儿计较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嗯,从此江湖不见。” 莫夜终于忍不住,用手背掩住嘴,扑哧一声笑出来:“噗……”他扬起脸,眼中哪有半分的歉意。捏住李墨白搭在他肩上的手,莫夜弯起唇角,用似笑非笑的口吻低低地问:“哦?你当真觉得我是因为愧疚才缠着你的?” 熟悉的戏谑语调令李墨白脊背发冷,全身的汗毛‘腾’地就立了起来。他赶忙抽手:“咳……我管你怎么想……我走了,再见!” 莫夜不放手,手心攥得紧紧的。 李墨白怒了:“松手!” 莫夜盯着他眼睛,收起笑,加重语气:“当真江湖不见?” 李墨白心中慌乱,一面挣脱,一面扭头眼巴巴地向门外望:“当然……” 莫夜手下使力,猛地一拉,将惶恐的家伙拽进怀里,提溜起他的下巴,脸慢慢地覆下去…… 李墨白没有太挣扎,只是悄悄捏紧拳头,心想,来来,再靠近一点,看我打得你满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