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阴间来(阴间系列第一集)-4

人物。卫斯理一听,就肃然起敬:“不简单,当时鲁豫苏皖的盗贼如毛,何等猖獗,他居然能干这种行当,可见必然身手不凡,胆识过人!”白素当时没说什么,不久之后,和白老大见面,卫斯理又提起祖天开这个人物来,白老大可真是见多识度之极,他伸手一拍大腿:“啊,这个人还在,这个人是一个人物,听说当年,成千上万的人围著看他被杀头,他夺了刽子手的刀,就大模大样走出了怯场。”这几句话一出口,当时也在一旁的老蔡,对白老大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白老大几乎什么都知道!白老大又道:“后来,他常在鲁豫一带出没,河南伏牛山上,有超过十个窝子,都是在抓了瓢子之后,被他挑了的,后来,有的当户,有家人被绑票,贼人的信一送到,就设法去找祖天开,找到祖天开,就没有还不回来的瓢子,听说他身形极高大,武艺超群,力大无穷,能生裂虎豹  他现在在干什么?”七、家传之宝白素把祖天开现在的情形说了,补充:“看来他在王家,至少也有五六十年了!”白老大皱著浓眉:“嗯,王家的发迹,也有点不清不楚,嗯,在内地经商,我看多半是王老头叫人绑了票,是祖天开救他出来的,王老头再劝祖天开别过刀头上舐血的日子,祖天开就听了王老头的话。”白老大的分析很有理  也确然如此,但是只怕白老大也绝想不到,其间还会有极大的伤痛、曲折、隐情,是一个复杂无比的江湖儿女恩怨纠缠,血肉横飞,惊心动魄的长篇故事!老蔡当时听白老大对祖天开的评语如此之高,他也很高兴沾了一分光,就道:“我去把他叫来,让大家听他自己说说!”白老大笑:“你少去碰一鼻子灰了!他是高人,能给你一叫就来吗?”老蔡可能真的不明白老大的话,碰了钉子,以后再也没有提起过要把祖天开叫来的话。所以,卫斯理一直没有见过祖大开,直到那一天晚上,祖天开找上门来  那离老祭在殡仪馆门口见到祖大开,又有好多年了。那大晚上是少见的寒冬之夜,细雨霏霏,北风呼号。在这个南方的城市,自然不会真正冷到哪里去,但是在北方长大,潜意识之中,都有童年少年如何在严寒中度过的记亿。这种记亿,形成了心理上的条件反射,到了冬天,就会想起那种滴水成冰的日子  这是何以北方人在南方比南方人怕冷的原因。卫斯理的童年和少年,都在长江以北度过,少年和青年之时,更曾在黄河以北生活,所以他也无可避免,有这样的“条件反射”。在书房中,卫斯理甚至开著了一只暖炉,在寒风呼号之中,享受暖洋洋的乐趣。他听到门铃声响,也听到老蔡去开门,他略皱了皱眉,因为老蔡有一个坏习惯,拒人于千里之外,十分慢客,得罪来访者,是他的拿手好戏,除非是极熟的人,不然,绝得不到老蔡的笑脸相迎。卫斯理期待著老蔡慢客的声音,可是他听到的,却是老蔡惊喜交集的一下呼声:“怎么是你?怎么是你老人家来了?请进!请进!”卫斯理一听,不禁大是奇怪,立即想:“来的会是什么人呢?”卫斯理其实只要推开书房的门,向楼下一看,就可以知道来者是谁了,可是他却想考验一下自己的推理能力,猜出来者是谁。最先被想到的,当然是白素的父亲白老大,因为老蔡有“你老人家”这样的称呼。但这个推测,立即被否定  如果是白老大,老蔡不必那样见外和客气。不是白老大,又会是什么人?他在想著,听到了语声,是老蔡和来人在交谈,听不真切,不一会,就听到了老蔡上楼的声音,从脚步声的节奏比往日来得快这一点上,可以判断出老蔡的心情,特别兴奋愉快。接著,老蔡大方推开门来  老蔡没有敲门的习惯,请老蔡进房间要先敲门,非但没用,还会惹来教训:敲什么门,在我们家乡,根本不作兴关门,又不是男盗女娼,做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关门?所以,老蔡不敲门而迳自推开,那是顺理成章的事。他站在门口,果然兴奋之极,满脸通红,双手搓著(不是因为天冷),又跺著脚(也不是因为天冷),直著嗓子嚷:“你猜是谁来了?”卫斯理猜过了,猜不著,所以他作了一个手势,请老蔡说。老蔡先吸了一口气,才郑重宣布:“就是我一直在提起的那位开叔啊!他说有事要见你。”老蔡唯恐卫斯理不肯见访客,说著,就走进来,竟老实不客气过来拉卫斯理的衣袖  在得罪访客这一点上,卫斯理和老蔡功力相若,不相伯仲。而在听了老蔡的话之后,卫斯理脑中,立即闪过了“祖天开”这个名字,他也“啊”地一声站了起来。对于这样的江湖奇人,自然不会拒见。他先摔开了老蔡的手,他知道这种江湖人物,别看不知隐居了多久,彷彿已不问世事了,但一样十分重视别人对他的态度。所以卫斯理立时大声呼喝:“啊!是祖老爷子来了?你也是,怎么不早说!”卫斯理明是在斥责老蔡,但其实,那是叫给在楼下的祖天开听的,而且,他一面叫,一面已大踏步跨了出去,自楼梯上飞掠而下。就在他飞身下楼时,客厅里一个原来坐著的老人,也霍然起立  卫斯理早知他个子高,可是临到身前,才知道他个子真高!祖天开不但身子高,而且壮,腰板挺直,小说中常形容彪形大汉“像一座铁塔”,眼前的祖天开,虽然一头银发,满面皱纹,可是气势就像是一座塔。卫斯理一面打量他,一面抱拳为礼,请对方坐下,礼数周到,又大声吩咐:“老蔡,快拿酒来,让老爷子暖暖身子!”祖天开对自己受到这样的礼遇,显然十分高兴,连声道谢,接过了酒,喝了一口,才道:“卫先生,我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求你来了!”卫斯理笑:“只管说!”那时,卫斯理心中,十分疑惑,因为他知道,在这种时刻祖天开找上门来,必然是有事相求。可是,他却又想不出,祖天开要求他的是什么事  可以肯定的是,这事一定不平常之极,棘手之极。所以,他在说了“只管说”之后,神情相当严肃,准备迎接一件困难的委托。祖天开伸出手来,在他自己的大腿上重重拍了一下:“好,我算找对人了,常听小蔡说卫先生很神通广大,想托你查一个人的来龙去脉!”卫斯理不禁一呆,这算是什么大事?又何必劳烦他来出马?任何私家侦探都可以做到这一种事。所以他神情变得轻松,随口问:“这个人是谁?”祖天开有相当为难的神情,伸手在脸上用力抚摸了几下,才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张摺得方方的报纸来,打开,指著上面的一张照片:“这个女人!”卫斯理一看照片上是一个美女,虽然只是印在报上的照片,但是一样眼波横溢,樱唇欲语,美丽无比,那是城中著名的美女李宣宣!他也立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因为不久之前,小郭神情沮丧来找过他,劈头第一句话就是:“真难想像!现代社会中,竟然还有人是完全找不出来历的!”小郭曾向卫斯理详细说过王大同委托他查李宣宣的来历的经过,也说了他在这件事上失败的苦恼,小郭的结论是:“若是普通人,倒也罢了,偏偏是这样一个大美人,你说怪不怪?”卫斯理当时没有反应,小郭还碰了一个钉子,他道:“你有没有兴趣接受挑战,把这个大美人的底细弄明白?”卫斯理冷冷地道:“你那位委托人的神经有问题,娶妻子要先弄明来历?他家有什么了不起,有皇位等著他承继吗?”卫斯理的反应,和原振侠一样,小郭碰了钉子之后,没有说什么。所以卫斯理一看照片,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皱了皱眉,并不出声。那时,王大同已经捱了原振侠的骂,向李宣宣求了婚,婚事正在筹备之中。祖天开见卫斯理没有反应,他又重复一遍:“就是这个女人。”卫斯理吸了一口气:“这位李小姐,我有一个好朋友,是世界上最好的私家侦探,已经倾全力,查过她的来历,没能查出来。”这话说得再委婉也没有,而且,拒绝的意思,也明显之至。可是祖天开的回答来得还要直接:“卫先生,全世界所有私家侦探加起来,也不如你啊!”卫斯理不禁苦笑,他喝了一口酒:“我不明白,王医生为什么非要查清李小姐的来历不可?一个二十出头的美女,会有什么背景!王家大不了有几个钱,那么紧张干什么?怕李宣宣会谋财害命吗?”卫斯理这话:已经不那么客气了,祖天开神情显得有点不妥,欲语又止。老蔡在一旁道:“开叔,卫哥儿能守秘密,什么话都可以说!”卫斯理忙举起手来,斜视老蔡:“最好别说,免得日后传了出去,我也有散播的嫌疑!”祖天开长叹一声,双掌互击,发出铿然之声  从这一点来看,他身负绝技,倒是真的。然后,他老高的身形,站了起来,收好了报纸,向卫斯理抱拳:“对不起,打扰了!”老蔡十分焦急:“开叔,怎么这就走了!”祖天开笑:“卫先生说帮不上忙,我再去想办法!”卫斯理虽然愿意和祖天开详谈,可是对于查李宣宣的来历,他实在没有兴趣,所以也没有什么表示。祖天开来到门前,伸手拉开了门,却又转过身,任由门外的寒风卷进来。他道:“卫先生,王家有一件传家之宝,若是给外人拐了去,别说在九泉之下的王家上代不甘心,连我这老头子也不甘心!”他在王家已历三代,他表示他对王家的忠心,卫斯理也不能说他的不是,只是觉得好笑:“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也不必那么紧张!”祖天开吸了口气,自言自语:“那件宝物,当年是我和老爷,用性命换来的!”卫斯理心想,人老了,真会夹缠不清,你王家有传家之宝,李宣宣只怕根本不知道,怎么就一口咬定她是为了这一件宝物而嫁入王家的呢?所以,他更不愿再说下去,只等祖天开离去。就在这时,门口多了一个俏生生的丽人,白素正好回家来了。白素一眼看到了祖天开,这时就知道了他是什么人,她向祖天开作了一个很古怪的手势  白素比卫斯理更熟悉江湖规矩,因为她父亲是七帮八会的大龙头,她这时所做的这个手势,表示了她的身分,内行人是一眼就明白其中涵意的。祖天开一看,目光在白素的脸上打了一个转,也还了一个手势,他还的手势是右手无名指稍伸出,向上,四指蜷曲,手腕略摇。白素后来解释这个手势的含意:“伸出无名指,是说自己是无名小卒,但手指向上,又有一向独自为尊,独来独往的意思在内。手腕摇动,是表示如果对方有什么话,他都是照他自己的行事方式应付!”卫斯理感叹:“一个手势,也有那么多讲究!”白素笑:“许多成名的江湖人物,都有个人拥有的手势,好像是他的名片一样,一摆出来,就等于是向对方通名报姓了。像祖老这种手势,倒不是他一个人独有,而是身分极高,身负绝技,独来独往,性格比较古怪的江湖高人所长用的。”祖天开一面作手势,一面神情大是讶异:“姑娘姓白?那白老大  ”白素这时接口:“是家父,能蒙祖老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家父常提起祖老在江湖上的显赫事迹,叫人听了都顿生豪意!”祖天开给白素的那几句话,说得指住了她,呵呵大笑。卫斯理这时,身在祖天开的后面,趁机向白素挤眉弄眼,暗示白素别太热情了。本来,他们之间,一个眼色就可以代表千言万语,白素绝对可以明白卫斯理的意思,可是那时白素却视而不见,又招呼祖天开坐了下来。祖天开叹了一声,他望向卫斯理:“不是我老头子讨人厌,实在是事情有跷蹊处,大同喜欢未过门的新娘子,可是他也十分害怕,大同是我看著他长大的,他有什么心事,我全知道!他也不会瞒我,事情实在古怪,所以非弄清楚不可!”祖天开唠唠叨叨地说著,白素才进门,不知道来龙去脉,也无法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不过她还是耐心等祖天开的话告一段落,才向卫斯理望去。卫斯理就用最简单的方式,把祖天开此来的目的,说了一遍。白素神情关切,问:“祖老,王医生担心的是什么呢?照说,新娘是头挑的人才!”祖天开想了一想,才一咬牙,道:“担心的是她有男人!”卫斯理一扬眉,还没有开口,白素已沉声道:“是怀疑,还是有了证据?”祖天开叹:“大同说,只是怀疑,没有证据。”卫斯理忍不住咕哝了一句:“这个脑科医生,该好好替自己检查一下脑子!”可是白素的反应,却令得卫斯理瞠目结舌,一时之间,连呼吸都要暂停  白素一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叫卫斯理一口酒呛在喉里,几乎没有噎死!白素道:“老爷子,常言道捉奸捉双,只是怀疑,没有用处  这样,若你信得过我,我替你去跟她几天,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另有男人!”这几句话,令得卫斯理目瞪口呆,可是却令得祖天开感激莫名,这老头子,用他蒲扇也似的大手,抱成了拳,向白素连连打拱:“白老大的闺女肯出马,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拜托了!拜托了!”他重复地说了几遍,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像是千斤重担已经放下,事情已解决了一样。卫斯理看著白素,白素向他一笑,眨了眨眼,卫斯理知道她必有原因,暂时只好不出声。祖天开道:“也不止是奸夫,更有可能,她也是受了指使来有所图谋……谋王家的……传家之宝!”卫斯理一口闷气无处可出,又听得祖天开一再提及“传家之宝”,就冷冷地道:“王家究竟有什么传家之宝?且说来听听,真值得图谋的,我也去试试,看是不是可以弄得到手!”卫斯理这样说,分明是意存调侃,可是祖天开一听,反应强烈之极,霍然起立绝不夸张,带起了一股劲风,双目圆睁,双手握拳,指节骨“格格”有声,剑拔弩张,如临大敌!卫斯理知道有些人在某些事上会特别紧张,连玩笑都不能开,但是他不出声,想看祖天开进一步的反应。祖天开没有进一步的反应,他只是在突然间,感觉出自己太过分了,所以立刻坐了下来,连连喝酒,以掩饰他刚才的行动。白素先是狠瞪了卫斯理一眼,但是她接下来说的话,却令得卫斯理心中一乐。她道:“老爷子,你别恼,他说的什么把王家的传家之宝弄了来,那是说著玩的!”白素十分善于掌握说话的技巧,她怪责卫斯理刚才的所说的话,是指责下半部,却不提上半部。可知她也想知道王家的传家之宝是什么!祖天开如何会不知道白素的用意  正由于他知道了,所以他现出了犹豫之极的神情。他毕竟年纪大了,不管他曾如何在江湖上叱吒风云,但这时总是一个极老的老人,风烛残年,看了他那种神情,很令人同情。尤其卫斯理深知这类江湖豪客的性格,都是豪爽无比,乾脆之极,就算叫他自残肢体,剁一只手指下来,他都不会皱一皱眉,而居然还不肯说,可见他有难言之隐,他也不想再逼下去了。所以,他忙道:“我说想知道传家之宝是什么,也是说著玩的!”祖天开立时向卫斯理望了一眼,满脸感激,可是他接著又道:“那东西,老爷和我一起拚了命得到手,不到临终,不能告诉下代有这个传家宝,告诉,也只能告诉一个。”卫斯理取笑:“倒和皇帝传皇位差不多!”祖天开自顾自道:“少爷死得突然,没能把这家传之宝的秘密告诉大同,所以,是我在大同满二十一岁那年,把秘密告诉他的。”卫斯理知道,祖天开口中的“老爷”是王大同的祖父,“少爷”是王大同的父亲。这时,卫斯理的心中,也疑惑丛生,祖天开和王老爷可以共享那样的秘密,那么他们的关系,应该是朋友,不是主仆。而且,王老爷只不过是一个商人,祖天开却是纵横江湖,睥睨天下的大豪杰,又有一身武功,一定是一个性子极野的好汉,怎肯屈居人下,为人之仆?这期间,又有什么秘密在?白素可能也在想著同样的事,所以一时之间,两人都不出声。在一旁的老蔡,这时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说了半天,说来说去,那家传之宝是什么啊!”八、未来前途指示仪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老蔡这样随便一问,祖天开就有了回答。只见他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大大喝了一口酒,这才一字一顿地道:“许愿镜!”白素和卫斯理,都熟悉中国各地方言,祖天开的语言,他们完全听得懂,可是祖天开说了之后,两人互望一眼,神情疑惑,显然他们没有听明白那是什么。所以两人齐声问:“什么?”祖天开伸手在脸上一抹,重复:“许愿镜!”他一面说,一面双手比划了一下大小,看来是直径约二十公分圆形物。白素和卫斯理又互望了一眼,卫斯理先唉了一声,白素“嗯”了一声:“许愿……镜?对著许愿……所许的愿,就会实现?”白素问得疑惑之至,可是祖天开却答得十分正经:“是的,是这样!”卫斯理陡然轰笑,用力一挥手:“王家既然有哪样的家传之宝,在镜前许一个愿,要知道李宣宣的来历,不就行了吗?”卫斯理不但感到好笑,而且十分生气,因为祖天开所说的一切,不合情理之至!像对著什么东西许一个愿,这个愿望就能实现的传说,倒是古今中外都有的。在西方,有可以给人三个愿望,有魔力的“猴爪”  关于这个猴爪,有一个十分凄惨的著名的故事。也有的是“许愿井”  向井中抛一些什么东西下去,许一个愿,愿望就会实现之类。祖天开一本正经说王家的祖传之宝是一面“许愿镜”,不是有心和我们在开玩笑,就是他太无知了!别说世上不会有那样的宝物,就算有,也不见得会落在王家。因为王家除了有些钱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王大同的父亲且死得早,又死于意外。王大同本身虽然是出色的脑科医生,但是那可以通过努力而达到目的,世界上的出色医生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王大同到中年才有婚姻,可知他的感情生活绝不如意,如果家中有著这样的宝物,他干什么不用?白素显然也有同样的疑问,所以卫斯理的话,虽然摆明可不信祖天开,白素也没有出声,只是望著祖天开。以祖天开的人生阅历之丰富,自然可以知道三个人心中在想些什么,他先大大地喝了一口酒,然后,才伸手直指著卫斯理:“他问了!”祖天开虽然是说了极简单的三个字,可是那是他对卫斯理的问题的回答,所以具有极强烈的震撼力,也使人心头,涌出更多疑问。首先,那等于说,世上真有“许愿镜”这样东西,那东西是王家的传家之宝。其次,“许愿镜”这东西,真的可以供人许愿,许了愿之后,愿望实现。再其次,王大同已经问了许愿镜,他的问题自然是:“镜啊镜,请你大显神通,告诉我有关李宣宣的秘密!”不论他是在什么时候这样做的,他必然都没有得到答案,也就是说,有不可思议力量的许愿镜,也不知道李宣宣的来历。这使得李宣宣的神秘性,增加了一万倍!在各人的错愕之中,祖天开又道:“问过了,可是没有结果……嗯,也不能这样说……唉,我一定要详细说,你们才会明白。”祖天开看到卫斯理和白素都在摇头,所以急急忙忙这样说明。两人异口同声:“好,那你就详细说吧!”祖天开搓著手,喝酒,再搓手,再喝酒。他喝得很大口,酒液在通过他的喉咙时,发出“啯啯”的声响,可知他吞得很大口。过了好一会,他才道:“我和王老爷,是如何得到这许愿镜的,那……不必说了吧!”看他的样子,倒像是很怕人家要他把这一点也说出来。谁知道卫斯理何等性子急,就怕他“从头说起”,所以他立刻道:“不必了!”祖天开松了一口气,卫斯理到相当久之后,才知道他当时错过了一个可能是他有生以来未能听到过的最精彩的江湖传奇故事!祖天开道:“那是一面铜镜,也不知是何年何月,是什么神仙留下来的。对这面宝镜,事前事后,我和王老爷都做足了功夫,可是所知还是不多,不是我不肯说,我知道的,都会说!”卫斯理这时,倒觉得祖天开很值得同情,因为他所受到的困扰,显而易见,令得他精神状态,多少有点不正常。所以,他伸手在祖天开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你不必一再声明,我们相信你。事实上,对这面宝镜……我们也算是见闻广博的了,但是闻所未闻,不知道有这样许了愿可以实现的好东西!”卫斯理这几句话,说得十分诚恳,并没有嘲讽的意思,祖天开自然可以感觉得出,他现出感激的神情,却又说了句叫人难以明的话:“也不是许了愿就能如愿。”各人都不出声,等他作进一步解释。祖天开道:“详细情形我不清楚,因为我没有对镜许过愿,只是听王老爷说,许了愿之后,镜上会有景象显示出来,指点人怎么做,像……许愿的人若是想发大财,镜中就会现出人像来,那么,找到这个人,就有助发财。或是现出物品来,那么买卖这种物品,就可以发大财,大抵是如此。”卫斯理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中都感到十分好奇,因为这种情形,实在非常不可思议。后来,卫斯理告诉白素:“我少年时期,见过一样物事,外形像一段竹子,被称为‘鬼竹’,若是对著它不断地想一个人,那被想的人的肖像,就会出现,简直像活的一样,我见过!”白素的分析力强,她立时道:“那物件能接收人的脑活动能量,转化为视觉所能接触的形象?”卫斯理鼓掌:“一言中的!”当时,祖天开继续道:“我知道王老爷求的是大财,他在镜上看到的是什么,我又不知道!”老蔡插口道:“你也不能看?”祖天开道:“不能,要宝镜生效,手续很是复杂,先要拣一个时间,那时间根据这个人的生辰八字推算出来,推算的方法,就在镜后。到了那时候,人要刺破双手中指,各滴三滴血在镜面之上,那六滴心血,在镜面上慢慢反了开来,就现出了该看到的景象。”老蔡有点埋怨:“祖老,你怎么不也试一试?”祖天开吸了一口气:“六十年内,这宝镜只能供一人或他的子孙使用,六十年为一期,才能由他人用。而且在这六十年中,也只能用一次。王老爷用了,少爷没来得及用就死了,大同是最近才用的。”卫斯理心中一动:“这宝镜的六十年周期,是不是快届满了。”祖天开深深吸了一口气:“是的,到今年年底,就是六十年满期之日。”卫斯理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两人心中都在想,这个秘密如果被人知道了,那么,派出一个绝色美女,用美人计来谋夺宝物,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宝物不如一开始想的那么有用,也非同小可了!像王老爷,现在自然人人都知道他是靠贩卖药材,发了大财的。但是当他在求财之际,三百六十行,他怎知自己做哪一行才好?若是镜上现出来的景象,清清楚楚是冬虫夏草,桔梗黄连,那他投身药材买卖,自然是水到渠成了,这宝镜,可以说是一具“未来前途指示仪”,虽然每个人一生只能靠它指示一次,也就足够了!作为“先进科学仪器”来说,这许愿宝镜,当然比卫斯理少年时期见过的“鬼竹”进步多了!卫斯理和白素,都习惯把一些难作正常的解释,或传说中难以理解的事,用他们自己的方法来假设。例如历史上著名的宝物“聚宝盆”,就被他们假设为“太阳能金属立体复制仪。”祖天开看到他们的神情,已不像一开始时那样不相信。他也高兴了些,卫斯理道:“照说,这是王家的大秘密,除了你和王大同之外,不应该有人知道的!”祖天开苦笑:“一来,可能是大同酒后不慎泄露了秘密。二来,世事再密,也有泄露的时候,六十年前,我和王老爷……就是无意中知道了有这个宝镜的秘密,这才……得到了它!”祖天开这时说来,轻描淡写,但是他说过那宝物是他和王老爷“拚了命换来的”。可知得镜的过程,一定十分惊险,说不定还有巧取豪夺的成分在内,所以他会说得那么吞吞吐吐。他又喝了几口酒:“大同要娶那女子,他也为了那女子来历不明,惴惴不安,怡好合他使用宝镜的时间,就在那时候,他就来和我商量  ”王大同找祖天开商量的过程,十分诡异和神秘,有详加叙述的必要。那许愿宝镜,一个人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最主要原因。是由于一个人一生之中,只有这一个特定的时间,才能够使用  那时间是根据其人的生辰八字计算出来的。王大同能使用这宝境的时间,恰好在他求了婚,委托了小郭去查,没有结果之后的几天。他和祖天开密谈,地点是王家巨宅的小书房。一般来说,巨宅内若有小书房的话,那就是进行一切机密事情的所在。王大同虽已是世界知名的大医生,可是在祖天开面前,他也不必掩饰内心的焦急,祖天开才反手关上门。他就道:“开叔,不知道为了什么,我心中有……说不出来的忧虑,怕新娘子不知是什么来历,绝没道理一个人会没有来历的!”虽然祖大开也一直暗自忧虑王大同迟迟不婚,可是他也不很同意王大同娶李宣宣,原因在一开始,倒还不是为了李宣宣来历不明,而是他嫌李宣宣是“做戏的”。以他的观念“戏子无义,婊子无情”,李宣宣自然不会是合格的新娘子!而且,在他的观念之中,当然也不会有什么男女平等,他在王大同和李宣宣在一起后,一直在向王大同灌输“女人要打,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是要狠狠地打”的“道理”。当然王大同也不会受他的影响。这令得祖天开很不满意,他嫌王大同在美色之前竟软弱了,没有大丈夫的气慨。所以,这时王大同向他吐露心声,他得其所哉,立刻道:“没有来历的,决不会是好人,撇了她,另外找一个名门淑女做老婆,好好地传宗接代,你王家几代单传,你再娶了这样的女子,只怕会  ”碍于他对王家的感情,他总算没有说出“绝后”这样的话来。祖天开的话,王大同自然听得不是味儿,他皱著眉,十分肯定地道:“开叔,这个女子我是娶定了的,我只是来和你商量!”开叔也大是不悦:“你已经决定了的事,还找我来商量什么?”王大同欲语又止,十分踌躇,有好一会,只是踱来踱去,什么也不说。祖天开可没闲著,他自顾自道:“没有人会没有来历的,就算是妖精,也有来历,唐僧到西天去取经,一路之上,遇到了多少妖精,还不是个个都有来历,或是老君的守洞兽,或是老祖的拂尘!”王大同挥著手,仍然不出声,开叔继续唠叨:“你查不出,乾脆就问她!”王大同烦躁之极:“她要是肯说,那倒好了!”祖天开的浓眉一竖:“不说?吊起来打!倒吊她三天,看她说不说!”真要是把李宣宣倒吊起来打,只怕真的能打出李宣宣的来历,可是怎么能这样做?王大同一顿足:“开叔,现在是什么时代,可不是你当土匪的时代了!”王大同对祖天开的来历,只怕也不是很了解,不然,他决不会这样说  道理很简单,祖天开如果真的当过土匪,这样说变成了揭他的疮疤。要是他没当过土匪,那是严重的侮辱了!果然,王大同的话,大大伤了祖天开的心,祖天开当时就一言不发,走到了小书房的一角,坐了下来。直到祖大开来找卫斯理,向卫斯理夫妇说起这段经过时,兀自气得吹胡子瞪眼。后来,卫斯理和白素讨论:“祖天开究竟有没有做过土匪?”白素道:“他专救被土匪绑架的人,那是和土匪作对的行为,怎么会是土匪?”卫斯理道:“很难说,在那种混乱的时代,在江湖上,黑白两道的界限,不是那么清楚,何况,他被杀头的时候,不就是江洋大盗吗?”白素笑:“研究这个干什么?”卫斯理的回答是:“我对于这一类乱世的江湖人物的传奇生活,很有兴趣,那是百分之一百以力为胜,人兽不分的时代!”白素想起她的父亲白老大,以高级知识份子的身分,投入人兽不分的江湖洪炉之中,体验人性的丑恶和良善,她也不禁十分感慨。却说当时,王大同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祖天开已大大地生了气  以往,他们两人之间,若是开叔生气了,王大同总会去劝开叔,讨他的欢喜,要他别再生气。但这次,他仍自顾自在踱步,倒是开叔,生了一会气之后,看出事情非比寻常,就大声问:“怎么啦,还有什么想不开的?”王大同长叹一声:“她说了,要是我再问她的来历,她就和我一刀两段,各分东西!”当王大同说到这句话最后八个字时,面肉抽搐,形容可怖,宛若已到了世界末日一样!祖天开倒也不是一味使蛮的人,他看到这等情形,心知王大同入迷已深,无可药救,所以长叹一声:“那你就别再理会她是什么来历了吧!”祖天开拿得起放得下,事实上,处于王大同那样的境地之中,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好的办法,当日原振侠就当众点醒过王大同。可是王大同的性格,又婆妈,又执拗,他却摇头:“不行,我非弄明白不可!”他在表示了自己的决心之后,忽然道:“开叔,我二十一岁生日那天,你告诉我的那番话,是不是真的?”祖天开涨红了脸:“大同,我什么时候,撒谎骗过你?你别瞧天上没有云,就请这种话!”祖天开的话也说得很重  天上若是有云,就会闪电行雷,王大同对开叔的话表示怀疑,那是要天打雷劈的!王大同苦笑:“开叔,实与你说,我听了之后,那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信过你的话,根本不相信那许愿镜有这样的用处!”祖天开直跳了起来,伸手指著王大同,又惊又怒,以致于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王大同叹了一声:“可是人到了没有办法时,就什么方法都要试一试,前几天,我取了镜子出来,照镜后的方法算了一下,我能许愿的日子,就在今天!”祖天开一著急,连声音都变了,他双手乱摇:“大同,这宝镜,你一生之中,只能用一次,你可想清楚了,为了要弄清楚这女人的来历,你竟舍得用宝镜?”王大同的回答是:“我只盼镜子真有用!要是我能弄清心中的这个谜,什么代价我都肯付!”祖天开自然也熟悉王大同的脾性,所以他盯著王大同看了好一会,才颓然道:“那也只好由得你了!”他说了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要是能知道他子孙会把宝镜作这样的用途,王老爷当年绝不会拚了性命把宝镜弄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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