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桥-6

欧阳烈说:“不是指家庭条件,是指文化背景。那种家庭,清高得很,瞧不起井市小民。你跟他走,将来要吃苦的。”许诺虽然觉得这话不动听,但是也觉得说的非常有道理。高级知识分子的父母,据说是老干部的爷爷和奶奶。回顾许诺祖上八代都是草根贫民,这怎么能比。她也不想让别人有机会瞧不起自己的家人。欧阳烈看她闷闷不乐,笑着摇了摇她的肩,“别难过了,以后好的多得是。”“这话可是历史空头支票。”指示灯转绿了,欧阳烈踩下油门。车刚往前滑行了几米,两人眼睛都被一道突来的灯光一闪。对面一辆违规驾驶右转的车开足马力直冲冲地朝他们驶了过来。那一瞬间,许诺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看着那辆车迅速逼近,她连叫声都发不出来。欧阳烈迅速刹车,后面而来的车响着喇叭撞上了他们的车尾,把他们继续往前推去。刺耳的喇叭声中,欧阳烈果断而敏捷地将方向盘猛地一打,车头转向许诺那边。许诺觉得天晕地转,紧闭上眼睛。车体剧烈的震动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许诺的腰被安全带狠狠勒了一下,然后身体又被弹过去撞在车玻璃上,额头生疼。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许诺察觉到自己还没死,车已经熄火停了下来,外面一片喇叭声响,人们在奔走呼喊。许诺张开眼,第一时间转过头去看欧阳烈,“烈哥!烈哥你没事吧?”欧阳烈扶着额头,眉头深锁,一手抄进了怀里。他压低声音命令道:“趴下!”许诺不明就里,本能地照办。她俯下身,眼角看到欧阳烈伸进怀里的那只手,似乎握着腰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空气里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弦突然间绷紧了。过了片刻,又像过了很久,交警赶了过来,敲响了车窗。“先生,你们没事吧?有人受伤了吗?”欧阳烈的手从怀里抽了出来。“没事,碰了一下而已。”许诺一身冷汗,心跳得像打鼓。她这才看见外面到底怎么样一个状态。对面冲过来的那辆的车头撞在了他们左侧车门上。欧阳烈看起来并没有受伤,只是车门被撞得凹进去好大一块,车玻璃也全碎了。许诺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车祸,适应力倒十分强。她立刻镇定了下来,问欧阳烈:“你伤到了没?能动吗?”欧阳烈声音也很沉稳:“我没有事。不过门卡住了。诺诺,你先下,我从你那边出来。”许诺大开门下了车,然后守在车旁,等到欧阳烈也从车里出来了,她过去挽住了他的手。欧阳烈感觉到臂弯里的胳膊冰凉的,抓着他的手的那只手,湿湿的全是汗,似乎在发抖。他用力的握住,许诺觉得有点疼,可是她没挣扎。对面车上下来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年轻人,任由交警拉着,径自又哭又叫:“娟子,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和欧阳烈的车追尾的那个车主听了,气道:“失恋就该在家里好生呆着,喝那么多酒开车出来,想找陪葬的吗?”那人的太太赶紧拉了丈夫一把。交警很快就搞清楚了状况。责任人已经喝得烂醉如泥,警察只好请他到局里醒酒,欧阳烈和另外一个车主的车被拖走了,都上了保险,大家除了惊吓一场,损失并不大。交警处理完这件事故,临走前特别对欧阳烈竖起了大拇指,“这位哥们儿好样的,那么关键的时刻,还能想到把方向盘打到另外一边。佩服!”他又特意看了许诺几眼,这才上了警车而去。堵塞的交通慢慢疏通,街道上很快恢复了平常。许诺的腿到这时候才开始发软。如果当时不是大家车速都很慢,如果不是欧阳烈反应迅速,那结果会怎么样?交警说欧阳烈把车头转向她这边,十分了不起,那是因为如果两车对撞,欧阳烈那边会首当其冲吧?“吓着了?”欧阳烈温和地问。许诺点点头,又连忙摇头,“没什么,好在大家都没事。”欧阳烈微笑道:“只是一点小意外,比我当年那场要轻多了。没事了,我们打个出租车,饭总是要吃的。”欧阳烈往路边走,许诺拉着他的手一直没松开,他一走,她就跟着,像个彷徨的孩子。欧阳烈嘴角弯了起来,拉过许诺的手,挽在臂弯里。许诺靠近,身子贴着他,头靠在他肩上。欧阳烈心中一动,想也没想,侧过头去,在她汗湿的额头落下一个吻。那天一直到最后两人在学校门口分手,许诺都表现出了对欧阳烈前所未有的依赖和留恋。这场小小的交通已经足以向她说明这个世界上谁对她好。她贪恋地拉着欧阳烈厚实长着薄茧的手,不肯放开。欧阳烈怜惜地握着那只冰凉的手,觉得像握住了一颗滚烫的心一样。回了宿舍,师兄的电话也追了过来:“怎么样?电影看得怎么样?”许诺这才想起原来今天和小赵去看了电影。瞧,才过了几个小时,就完全忘了这么一件事了。许诺敷衍地说:“都挺好的。”师兄十分得意,“我介绍的人不多吧。诺诺,你可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小赵以前就是不擅长和女孩子打交道,才找不到女朋友。但是他人非常诚实可靠。如今这样的男孩子太难找了。”“是,是。”许诺满口应答。三十二后来小赵就经常来找许诺出去,有时候看电影,有时候去逛街。两个人话不多,而且都不怎么会玩,许诺渐渐觉得每次约会都像在完成任务。可是小赵一脸真诚地来约她,她没勇气拒绝。后来许诺生日,小赵送了一条水钻项链给她,许诺有些受宠若惊。小赵费了半天力气才给她戴上,然后吞吞吐吐地问:“你,你现在算不算我女朋友?”许诺一时哑口无言。沈昕也说:“小赵人是闷了点,不过人家世好,前途也不错,追他的女孩子肯定也是有的。他对许诺有意思,这是许诺的机会。让他们家找点关系,你毕业的工作就解决了。将来房子车也不用愁。多少女生求不来的。”许诺当然知道,既然求不来感情,那就得抓紧物质,不能两个都失了。可是,可是,她并不求这些。所以她保持了沉默。小赵倒是很大方地一笑,“没事,我太急了。我还可以等。”许诺还以为这事会这么僵持到要不她妥协,要不对方知难而退的时候,一个转机来了。那天许诺中午下课得很晚,匆匆赶去食堂打饭。路过小夜市,看到有人在卖臭豆腐,她又心血来潮买了一串吃。走到宿舍楼下,忽然听到有人喊她。最近她事情多,总有不知名的人中途喊她名字,许诺已经习惯。这次也是,她很平常地转过身。一个打扮得十分得体的中年女士站在路边,仔细打量着许诺。许诺一看她方方正正的脸,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女人的语气还算温和的,“小许是吧?我是小赵的妈妈,我姓何。”“何阿姨。”许诺忙叫道。何女士的头发被吹得一丝不苟,抹了发胶,脸上化着很精致的妆。不过许诺觉得,虽然自己的妈妈从来不这么讲究,但是不论从五官还是皮肤上,都比这个贵太太要美丽一百倍。何女士走近了,忽然皱着眉头抽了抽鼻子。许诺赶紧把臭豆腐藏在身后。“那个,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小赵一直没把你带回家里来,我和他爸的都挺好奇的。”何女士再度打量许诺,目光里显然是半点欣赏都没有。不过人家有教养,不会当面评价苛刻。所以许诺保留了小小的面子。许诺的好脾气在这一刻发挥到极致。既然人家专程跑过来看她,那就让人家长辈把自己看个够嘛。她不说话,笑眯眯的站着,一动不动,任由何女士对她进行一遍遍的扫描。“你......”何女士斟字酌句,“你有个继父,是不是?”“是啊。”许诺很坦白,“还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你家开酒店?”“哦,没到那个档次。是家客栈。”何女士露出失望之色,还有点不死心,“那你会读研究生吗?”“不会。”许诺说,“我已经决定毕业后就开始工作,我认为工作中可以学到更多东西。”何女士更加失望了,“你和小赵,关系已经到了哪一步。”许诺说:“至少还未见家长。”何女士这才觉得这个其貌不扬的姑娘其实口齿很伶俐。“我们家的情况,你想必是了解的。”“当然,许多人都和我说过。”何女士被她话里隐形的针刺得难受,终于把来意说明了:“我觉得你配不上我们家小赵。”许诺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但是更多的是兴奋和期待。她真想知道,这位太太接下来会不会说那句万古经典的“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的儿子”。但是何女士让她失望了。或许人家觉得许诺根本就不构成威胁,或者何女士很抠门。她只是简短有力地说:“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跟他见面了。”许诺故作天真地问:“大路上碰到怎么办?我是否需要拿面具蒙头。或者小赵身上该配备一口铜锣,边走边敲,所有他曾约会过的女生听到了都可以赶紧回避。”何女士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哆嗦。许诺看了却觉得十分痛快。这个女人这样做肯定不是第一回了,小赵之前多少机会都被她这么打散。真是的,这么舍不得儿子,何不塞回子宫里好好守着?何女士盛怒之下,大步离去。许诺得意的看着她的背影吃臭豆腐。“小赵是谁?”许诺吓一大跳,“浩歌?”秦浩歌看着何女士的背影,目光深沉,“她来找你麻烦的?”“不算麻烦啦!”许诺满不在乎,“姑娘我在客栈长大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她这种娇滴滴的大龄百合,丈夫儿子把她惯坏了,还以为天下都该围着她转。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官越小,架子摆的越大。”说到后面,其实还是有点生气了。被人找上门来像菜场里挑鸡蛋一样挑剔一番,谁都有怨气的吧。秦浩歌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许诺深吸了一口气,“你怎么来了?”“来看看你,结果看到那个女人和你吵架。”许诺不乐,“我们才没有吵架,她倒给我讥讽了一番。”秦浩歌笑,“你一旦发威,旁人的确是不能比的。对了,小赵是谁?”许诺暗叫糟糕,急忙胡扯道:“就是一个朋友。”“他妈妈这样来找你,恐怕不是一般的朋友吧?”秦浩歌目光考究,盯住许诺不放。许诺最怕他这种审视逼问的目光,膝盖发软,顾左右而言他,“你吃了没?我打了饭,我们去食堂坐着说,如何?”“许诺!”秦浩歌严厉道。许诺只好老实说:“师兄介绍的人。”秦浩歌沉默,似乎在咬牙,过了半晌才问:“多久了?”“快半个月了吧?”“发展得怎么样了?”“吃吃饭,看看电影。”秦浩歌眼尖,“脖子上的项链也是他送的?”许诺下意识抬手去遮,却被秦浩歌一把握住。她诧异的抬头看他。秦浩歌发觉自己失态,松开了手,小小退了半步。“不要嫌我管的多,我是怕你受伤害。”秦浩歌低声说,“看他妈妈那样子,那种家庭,不适合你。”许诺笑道:“我和他,不过走个过场。你和他妈妈一样,太紧张,太当一回事了。”她心里想,欧阳烈似乎也是这么想的。旁观者都爱干着急。“真的?”秦浩歌问。“当然是真的!”秦浩歌放心下来,“我相信你。”“我知道你是关心我。”秦浩歌苦笑,“终于有人这么说了。小曼只会觉得我在干涉她的自由。”“她最近怎么样?”“你还是没和她联系?”“我也觉得奇怪呢。”许诺苦恼。秦浩歌知道是为什么,不过他也和欧阳烈不谋而合,如有可能,永远也不会告诉许诺真相。“我只知道她认识了新朋友,说是毕业工作有着落了。其他的,她也没仔细说。”其实他们这一个多月来,一个礼拜才通一、两个电话,而且每次都是邱小曼不耐烦地先挂断。秦浩歌觉得累,觉得厌倦。他烦躁,做不下事,所能想到的,就是;来找许诺聊聊天。也许并不需要聊什么,也并不需要多么好的环境,哪怕只是在路边站着,说点家常话,都能让他觉得好起来。就像呼吸困难的人寻找到了清新的氧气一样。秦浩歌心想,原来许诺才是他的氧气,那小曼呢,她又是什么?三十三林天行说了圣诞回国,可好似一点消息都没有,连QQ都不上了。许诺给了留了许多言,可好似他都没回。欧阳烈圣诞又来探望许诺,带给她和沈昕两个丫头去游乐园玩了一整天。沈昕都乐疯了,彻底拜倒在欧阳烈的西库下,一口一个大哥喊得那个亲切。回去以后,逢人就夸,不消一个礼拜,全系的人都知道许诺有个又帅又有钱人又好的大哥,思想成熟、谈吐文雅、沉稳厚重、谦和亲切,真是举世难找的一个好男人。许诺暗地里笑。她想起了她和欧阳烈的当年,穿着皮衣骑着机车的不良少年,和一个胖胖的乡下丫头,到如今西装革履豪宅宝马的成功实业家,和一个减肥逐渐成功的女大学生。他们变化很大。但是内心深处,欧阳烈还是那个发动机车冲出去,带着她奔向郊野那片自由的绿色的人。圣诞很快就过去,紧接着是元旦,再接着是兵荒马乱的期末考试。许诺晕头转向地忙完,学校放了假,林天行那边还是没有回应。不认这个朋友了?出意外了?许诺问刘锦程也说林天行很久没有消息。许诺和小赵好生谈了一回,不再来往了。小赵主动问:“是不是我妈来找过你?”原来他还是很清楚的嘛。许诺只好说:“她是关心你。”“女孩子又不是dupin,要我离那么远做什么?”小赵苦笑,“他就不担心终有一天,逼得我去爱男性?”许诺这才发现这人其实挺有幽默感的,不过已经晚拉。人家家庭要的是鱼翅,许诺只是粉丝,配不上啊。这年春节和往年没有什么不同,只除了许诺控制饮食,吃得没以前多了。外婆还是总担心她是病了。大年初一,秦浩歌上门来拜年。许诺觉得那里有点不对劲,还是刘锦程一句话提醒了她。刘锦程问:“秦哥,邱姐怎么没跟你一起啊?”就是,邱小曼呢?秦浩歌口吻平淡地说:“她工作走不开,没有回来过年。”他看上去十分平常,丝毫没有因为女友身边而显得遗憾。许诺还想问他邱小曼的事,他抢先开口道:“诺诺,我妈叫你来家里吃饭。她好象给你准备了一个大红包呢。”这时外婆他们又叫秦浩歌过去打麻将,秦浩歌脱了外衣,挽起袖子,立刻过去伺候老太太。刘锦程凑到许诺耳边,问:“你有没有觉得,秦哥有点变了。”许诺也这么觉得。秦浩歌瘦了一些,英俊五官比先前要深刻,显得成熟了许诺。大概是工作了的原因,他一言一行,都自然流露出自信从容之气。这种通达老练,她以前只在欧阳烈身上看到过。看来男人非得到社会上经历风雨才能更有魅力。只是许诺也不再看得透彻这样的秦浩歌了。以前的他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块透明的水晶,一望即知。高兴了,忧伤了,她很轻易就能知道。可是如今这些情绪,不再写在他的脸上。他什么时候都在温文尔雅地微笑,一副好脾气好修养的样子,什么事从他嘴里出来都是轻描淡写的。这个人仿佛没有彷徨,没有苦恼,一切尽在掌握。这点也和欧阳很像。不过欧阳烈和秦浩歌不同之处在于,欧阳烈在许诺面前,从不隐藏真实的情绪的。高兴了就笑,生气了就皱眉,有烦恼了也会叹气,问题解决了也会释然微笑。许诺不知道秦浩歌这样究竟好还是不好。她听说法律这行混久了,见多了社会黑暗面,难免会形成点灰暗的人生观。她希望秦浩歌只是单纯的变成熟了而已。开了学,林天行依旧没消息。许诺有时候忍不住想,也许并不是什么意外,只是这个人不再愿意联系她了而已。这种情况时常发生的。情人分隔开来,就会导致分手,更何况只是普通朋友。欧阳烈最近定居在C城,听说生意越做越红火了。新开了一家西餐厅,重金从法国请来一位大厨。许诺去吃过一顿,法国蜗牛的几种做法她都尝过,最喜欢喝那里的野菌鲜奶汤。欧阳烈给了她贵宾卡,去吃饭不用给钱。不过许诺脸皮可没那么厚,也没再去。欧阳烈还给了许诺一张卡。许诺拿来看了看,“健身卡?”欧阳烈说:“一个朋友在你们西门外开了一家健身馆,条件挺不错的,送我一张年卡。我住的离这里远,拿来没用。你去看看,他们有减肥课程。”许诺动了心,第二天就喝沈昕跑去勘查。老板是个身上肌肉如钢精铸造的年轻男人,两个女生盯着人家胸肌目瞪口呆好久。人家一听是欧阳烈的干妹妹,立刻拍胸脯保证:“烈哥的妹子,我们一定重点照顾!派专人训练,专门制定一套健身减肥计划,作息,饮食,都是为你量身打造。减肥不是梦,苗条是每个女人都可以拥有的梦想。相信我们,投靠我们,配合我们,您,就是未来美丽先驱——”许诺艰难地笑,“您还真不忘把广告词挂嘴边呢。”后来沈昕拿到计划表,看完后,语重心长地对许诺说:“许诺同学,我看好你,将来08北京奥运,你一定要为祖国捧回金牌呀!”许诺看完表,抱着沈昕哭,“咱不去了,这简直就是训练特种兵啊!”“减肥怎么不吃苦?”许诺这个学期过得并不轻松。林天行失踪大半年了,不知道被人贩子卖了还是穿越了,总之死活联系不上;秦浩歌往她这里跑得勤,约她吃饭看展览,两人关系倒是比以前亲密了很多。小赵的爹偏偏是许诺这个学期的符号学教授,这门学问高深如天地海洋,许诺历来学得想自杀,更觉得教授有点针对她。郁闷到极点,健身馆就成了一个好去处。本来觉得要操练死人的运动,做起来倒没那么可怕。许诺有空就去,按照那份计划表,一样一样轮流做下来,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张开了,汗水汹涌地往外流,大有一种脱胎换骨的畅快。“流汗好啊!”肌肉男老板说,“身体在运转,脂肪在燃烧,你有感觉到热吗?感觉到你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在发烫吗?不不,不是自焚,这就是减肥!减肥不能求快,不然内脏负担过大伤身体。身体就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就是为了幸福的承载体,所以我们的减肥计划永远将各位客人的身体健康放在最前位。我们的宗旨是,不求最快,只求最好!”健身房里众人鼓掌,肌肉老板弯腰谢礼。后来前台小妹告诉许诺:“老板原来搞传销的。”许诺顿悟。快期末的一天半夜,电话铃声突然大作。许诺离电话近,只有去接。电话里,邱小曼哭得嘶声力竭的声音传来:“诺诺……我和他完了!我和他这回彻底完了!”许诺头痛欲裂,“你们又为什么事吵架了?”邱小曼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恨意,“秦浩歌这个没良心的,我说他怎么居然能进检察院,原来市卖身啊。有了好的就想把我甩了!他妈更是个狠毒心肠的老虔婆,跑来告诉我,说我配不上他们家的秦浩歌,要我识趣一点自己走……我邱小曼不稀罕!都看不起我,都离开我吧!我爸找了个后妈,我爷爷奶奶从不拿正眼看我。我同学排挤我,来秦浩歌,连他这个王八蛋,当初信誓旦旦说要和我一生一世的,骗子!这人生有什么意思?活着一点希望都没有,有什么意思?”许诺被吓住了,连声叫:“小曼,你冷静点!小曼?”邱小曼置若罔闻,继续哭喊着,“你去告诉秦浩歌,他去做他的上门女婿去吧!我祝他这辈子不后悔!总之我早说过,他若负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他——”咔地挂断了电话。许诺在黑暗里捏着话筒,出了一身冷汗。三十四后半夜了,最近前面主干道又在修路,出租车并不是那么好打。在路边站了快半个小时,一辆也没拦到。沈昕建议:“要不你给你哥打个电话?”有大半个月没联络,也不知道他人还在不在C城。许诺拨了电话过去,响了三声,居然接通了。欧阳烈的声音低低沉沉,带着浓浓睡意,“诺诺?”“烈哥,我有急事,我要去O市。现在没车,我拦不到车,你想个办法成不?”欧阳烈翻身起床,端过茶几上的凉茶一口喝了,清醒过来,“诺诺,你别慌!告诉我,什么事?”“是小曼。”许诺的声音通过点波传来显得更加紧张而飘忽,“她刚才给我打了个电话,她情绪很不稳定。我很担心她,我打她电话打不痛。我也联系不上浩哥!怎么办啊?”欧阳烈捏了捏眉头,“你在哪里?”“学校东门。”“在那里等着我。”欧阳烈果断地挂上了电话。许诺握着电话,松了半口气。十五分钟后,欧阳烈就开着车到了,“上来,我送你去。”许诺犹豫,“是不是太麻烦了……”“上车!”许诺赶紧跳上车。沈昕嘱咐她有事打电话,忧心忡忡地把他们俩送走了。半夜车少,欧阳烈又是有过多年飙车经验的人,所以十多分钟后他们就上了高速,朝着O市一路奔驰。许诺坐在附驾座上一直不说话。欧阳烈看她,睡衣都还没换下来,手里拽着手机,瘦多了,脸无血色。“系上安全带。”许诺木呆呆地照做。“把手机放下,深呼吸。”许诺便把手机放膝上,深深呼吸。欧阳烈笑了,难得看到她这么乖顺的模样,觉得十分可爱。他伸手捏了捏许诺的脸,“别紧张,没事的。也许小曼只是吓唬你。”“小曼很偏激,很烈的。”许诺小声说,“她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人。”欧阳烈打着方向盘,开上高架桥,“她在那边也有朋友吧?也许他们会看住她。”“听浩歌说,她的那些朋友,也并不是什么好人。”欧阳烈失笑,“这年头,只有你这种傻丫头,才算是好人。”许诺说:“她在电话里哭得死去活来,以死威胁。”欧阳烈不屑:“轻易开口说死的人,往往活得最是愉快。”其实许诺也承认欧阳烈说的话挺有道理的。邱小曼的学校,许诺只来过一次,好在邱小曼一直没换宿舍,不然许诺也真无从找起。这时天已经亮了,早起的学生在食堂吃早饭。许诺两眼通红地找到邱小曼的宿舍。里面几个女生还没有起床,被吵醒,颜色十分难看。“邱小曼?不在!”许诺傻眼,“不在?你们知道她在哪里吗?”“谁知道呀?”女生很不耐烦,“她这个星期只回了寝室几次,平时根本找不到她人。”另外一个女生冷笑,“她在外面朋友那么多,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人家可是系花呢。”许诺像是自己挨了耳光一样,双颊通红。一个胖乎乎的圆脸女生倒挺客气的,详细解释给许诺听:“邱小曼这个学期在外面租了房子,不住校。我们没她手机号。她平时上课也只是点个到就走,她的生活我们也不清楚。”许诺连忙拉住她,“那你知道她租的房子在哪吗?”拿着地址,问了好几个人,许诺在学校外的居民房找到那栋楼。八十年代的旧楼,蔓藤爬满了半边墙,阳台上晾着衣服。欧阳烈坚持陪许诺上楼去,找到402,敲响了门。两人敲了许久,里面才传来一点动静,有人穿着拖鞋,骂骂咧咧地来开门。欧阳烈默不做声地一把将许诺拉到自己身后。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个只穿一条裤衩的青年男子。高瘦个子,五官也算好看,就是皮肤苍白无光,眼下有阴影。同时,屋子里面一股烟味也飘了出来。“找谁呀?”男人看到高大的欧阳烈,口气还算客气。欧阳烈说:“我们找邱小曼。”男人好奇地打量他们几眼,看许诺倒像良民,便说:“她还在谁,你们先进来坐吧。”房间里跟刚糟了贼一样,满地的东西,走路得跳跃式前进。许诺每前进一步,脸色就黑一分,等走到卧室门口,已经黑得可以充墨了。邱小曼露胳膊露腿地睡在床上,虽然两眼肿着,可是显然活得好好的,并没有成女鬼。这间卧室倒算整洁,可是一条男式底裤就那么大咧咧地丢在床尾。许诺眼尖,哟,还是CK的,显然不是泰浩歌的。许诺深吸一口气,关上卧室的门,走过去,推醒邱小曼。邱小曼迷迷糊糊张开眼睛:“诺诺?”许诺板着晚娘脸,“你不是做梦。赶快给我起来!”邱小曼慢吞吞地爬起来,抓了抓头,“真是你?你怎么来了?哎呦,你瘦了呢——”然后啪地挨了一记耳光。邱小曼捂着脸,彻底清醒了,也彻底呆掉了。许诺红着眼睛,像一只愤怒的兔子,“你好呀邱小曼!电话里不是要寻死吗?我赶着过来超度你呢,怎么没见你做鬼啊?”“诺诺……”邱小曼傻看着她。“有意思吗?你还像个学生样吗?你说生活没意思,我看你的确活得没意思,你去死了算了!”邱小曼真的被吓到,连被许诺骂粗话问候母亲都没反应。许诺骂完,出了口气,情绪激动,换成泪水上场,“有你这么吓人的吗?大半夜的打电话来寻死觅活的。你要死就死!你不是说没人看得起你吗?我不在乎你是死是活!你要死就自己死去,不用告诉我!”邱小曼晃了晃,终于反应过来,忙拉着许诺的手赔笑,“诺诺,不是的,你别生气,是我一时气糊涂了乱说话……”许诺甩开她,“你看看你,过的是什么日子?寝室的人说你早不住校了,也不去上课。浩歌和我说过,我从来不信,原来这都是真的。”邱小曼不服气,“不过是混个毕业,那课也没什么可上的。”许诺更气,“你是学生,不上课,做什么?”邱小曼笑:“真是的,你说话,和浩歌一模一样。”“一样的话,说再多你也听不进耳朵里,是不是?”许诺盯着她,“外面的男人是怎么回事?大清早是他来开的门。”“我当你为什么生气呢。”邱小曼满不在乎,“他不过是一个朋友。我昨天和浩歌吵得厉害,情绪有点失控,他是过来陪我的。”许诺手指那条CK内裤,“怎么样的陪?”邱小曼脸色挂不住,“你别多想了,我和他没什么!”邱小曼拢了拢头发,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许诺瞠目,一把抄了过来,“女孩子抽什么烟?”邱小曼嗤笑,不同她争辩,懒洋洋地说:“你还是这样。”许诺问:“你和浩歌这次又怎么了?”邱小曼冷哼,“分了,彻底分了!他背着我做得那些事,我都知道了。”“什么事?”邱小曼瞅着许诺,“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你还和他一个城市呢!”许诺反驳:“他不说给我听,我还得雇人去调查不是?”“也是,”邱小曼说,“想他也不会让你知道,免得破坏了他在你心中完美的形象。”“到底怎么了?浩歌做了什么?”“他和一个大法官的女儿好上,这你不知道?”许诺怔然,“从来没听说过。”“他这么一个没背景没学历的人这么轻松就进了检察院,你就没怀疑过?”“他过了司法考试,又考上了公务员,我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邱小曼冷笑:“这年头没关系,他哪儿都去不了。没有那个女人,他想进检察院,还有的混!”“你怎么知道的?”“我可不像你,读起书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和那个女的进进出出半年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邱小曼又点起了一纸烟,这次许诺没有去夺过来。“诺诺,我一心就希望他出人头地,我能依靠他。现在可好了,他出人头地了,转头就把我甩了!”邱小曼气得浑身发抖,“是谁在他还是个穷学生的时候就跟了他?是我,不是那个女人!现在他发达了,瞧不起我了?他不看看他是谁,那间臭鸭子店走出来的小子!”“你……你也许该和他好好谈。我觉得浩歌不是这样的人……”“你了解他吗?你知道多少?”邱小曼咄咄逼人,“你觉得,你的觉得算个什么?”许诺不爽,“至少我觉得,你现在这样的生活要不得。不读书,到处乱混,浩歌会怎么想?”邱小曼听到职责,眼神瞬间锐利,直盯着许诺,冷笑道:“浩歌怎么想,是我和他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轮得着你吃醋抱不平吗?”许诺错愣,仿佛被人一拳揍到脸上,捶得不知东南西北。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是另外一回事。自己多年来的情感被人无情揪出来曝光在太阳底下,然后被狠狠地践踏,人家说,你这感情不值钱,你什么都不是。她疼得都快窒息了。邱小曼图个口快,说完了就觉不妙,自己也愣住了。许诺看看她,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然后她转身走出房去。欧阳烈看到她,立刻站起来。里面的争吵外面也听得到,许诺脸色难看得像死人。他二话不说就拉着她出了门。直到门砰地一声合上,邱小曼才回过神来,哇地一声大哭,跳起来冲出去。“诺诺!诺诺!”欧阳烈已经带着许诺上了车,发动了引擎。三十五邱小曼光着脚就跑下楼,拉着车门不放,“诺诺!我错了!诺诺!你别走,你听我说!我错了——”许诺在车里低着头没理她。那个青年男人赶紧过来把邱小曼抱住。欧阳烈一踩油门,车就开了出去。邱小曼看着车消失在拐角,浑身力气像被抽没了,跪坐在地上,一脸的泪,哭得像个孩子。男人抱着安慰她,“别哭了,这种朋友,不值得……”“这种朋友?”邱小曼一把将他推开,双目通红,表情狰狞,“你知道个屁!人一辈子有几个能为自己的一通电话就不眠不休千里奔波的朋友?”男人讷讷。邱小曼又捂着脸哀声哭泣起来。欧阳烈开着车在逐渐庞大的车流里穿梭,许诺一直低头坐在旁边,直上车后说了一句“我们回去吧”。就没再说过一个字。欧阳烈打着方向盘,心里苦笑,女孩子们的友情,那么纯洁,也那么脆弱。他当年在露台上听了邱小曼的电话,就知道许诺会有今天的痛苦。被辜负,被背叛,而后才能明白,能成长,虽然以后学会了怀疑和提防,可是也彻底失去那份纯真和美好。这也是他当年犹豫着没有开口告诉她真相的原因。可是许诺总要长大,他呵护得再好也没用。但愿他能分担一点这份蜕变的痛苦,但愿她能理解他的一片心意。他抽空看了一眼许诺,她还是低头不语。心里暗骂邱小曼口不择言,这下不知道怎么才能哄得许诺开心起来。忽然听到一声抽鼻子的声音。他惊异地看过去,然后立刻把方向盘一打,将车停到临时停车带。后面的车子气氛地按着喇叭开过。欧阳烈毫不理会。他板过许诺的肩来。“怎么了?”不用问。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睛里滚落,一颗颗都像珍珠一样宝贵。欧阳烈看着许诺发红的鼻尖,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终于伸过手去将她抱在怀里。许诺微微挣扎了一下,也放松了身体。欧阳烈感觉到胸口一阵温暖的湿意,不由将她抱得更紧,更紧。许诺醒过来,一眼看到蚊帐顶。他眨了眨眼,确定这是自己的蚊帐。如果不是身体还那么酸痛,她还真要以为那场千里寻人只是一场梦。沈昕摘下耳机,“醒了?都到吃晚饭的时间了。饿不?”许诺做起来,“我怎么回来的?”沈昕哼笑,“不记得了?”“怎么?”“你哥把你抱回来的。你睡得像头猪一样呢。又是下课高峰期,人人都看到了。你哥看你的眼神,那温柔哟。”沈昕笑,“刚才隔壁和对门的都来敲过好几次门了,问你醒了没。你准备着吧!”“啊?”许诺抓了抓头发,“那我哥呢?”“早走啦!人家陪你折腾了通宵,又开车来回,也累啊。”许诺哦了一声,下床穿鞋。电话响了,却是泰浩歌。许诺肚子里五味杂陈,全化作一声叹息。这个漫长的故事真不知从何讲起,他只劝他去和邱小曼好好谈谈。泰浩歌说:“我知道她在闹什么。我妈单独找到她,要她离开我。她和我妈大吵一架,推了我妈一把。”“啊?”许诺惊骇,“梁姨怎么样了?”“没事,只是脚扭到了。我刚把她从医院里接出来,她会在我这里住一阵。”许诺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说:“她还跟我说,你有了别的女人。”电话那头,泰浩歌沉默半晌才说:“是有一个女人。”许诺听到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我曾以为,你们两个的爱情,是坚固不催的。”泰浩歌苦笑,“不,其实早已经百孔千疮了。从她开始崇拜金钱和荣誉,从她开始结交那些虚荣的朋友开始,这段感情就变质了。我曾试着挽回,那年夏天你也在,你看到了的。结果怎么样呢?我这边把绳子拉得再紧也没用,她那边松了手,一切都结束了。”许诺叹息,“她总是希望你发达了,她好有依靠。如今你真的发达了,却不要她了,难怪她伤心愤怒。”泰浩歌冷声道:“诺诺,你也公平一点。我没发达时,她找其他发达了的男人依靠,等我发达了,她见到好,又回奔过来。诺诺,我不是傻子。假如我还像以前那样不过是个律所的小助理,她会像今天这样吗?”许诺也不知道说什么。“邱小曼如今只是恨我,可她也不想想,她当初做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泰浩歌这些话也不知道憋了多久,现在尽数吐露出来,“我和她这一年来很少联络,我生病,工作上遇到困难,烦躁有愁苦的时候,只有找你寻求安慰。她知道了,不过不咸不淡地说一句:总会好的。”邱小曼之前来找泰浩歌,头一句不是问他工作怎么样,也不是问他生活得好不好,而是开门见山道:“我听说你们单位要分房子的,你赶紧存钱买,这样好结婚。”泰浩歌怒极反笑,“结婚,和谁结婚?”邱小曼惊道:“除了我,难道你还有其他人?”泰浩歌那时带着报复的快意说道:“当然有其他人。”你有其他人,难道我就不能有其他人?许诺并不知道他和邱小曼其实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电话那头想起一个声音:“是小诺吗?”“是她。”“叫她有空过来坐坐,我难得进城来。”“你听到了吧?”,泰浩歌说,“我妈腿脚不方便,我工作又忙……”“我知道了,我会去的。”许诺轻声说,“没事就挂了吧,我……我上自习去了。”不等泰浩歌回答,我就先挂了电话。周末,她去看梁姨。泰浩歌加班去了,梁姨走路还有点不方便,于是是许诺做的饭。梁姨站在厨房门口,十分满意地看着她动作利索地忙碌着,不停称赞,“你妈好福气,养出这么好一个女儿。唉,儿子有什么用,男人要事业,一忙起来不着家。”许诺笑道:“我照样不着家。”梁姨说:“像你这么贤惠的姑娘现在不多了。不过怎么瘦了?学习压力大吗?”“想考研,比较忙。”“还是你有出息。”梁姨话里带话。许诺只当自己没听懂。晚上泰浩歌回到家里,推门进去,里面灯火明亮,电视机里正热闹,许诺和梁姨坐在沙发上聊天。“回来啦?吃了没?诺诺做了糖醋鱼,给你留了半条在冰箱里。”许诺站起来,“我去热一下吧。”泰浩歌放下公文包,跟着去了厨房,没注意到梁姨的笑。许诺把鱼放进微波炉里,问泰浩歌:“菜吃完了,要不我给你再炒一盘?”“不用那么麻烦了。”泰浩歌笑道,“往常回来只有吃泡面的份,今天已经是过节了。”“难怪你是越来越瘦了。”许诺小声说。两人在厨房里默默忙着。气氛有点温馨,有点奇妙。泰浩歌侧过头去,就能看到许诺的侧脸。清瘦下来的她变化很大,臃肿的五官变得清晰明朗了,眼睛似乎更大了,脖子和手脚显得修长了,皮肤依旧白皙,圆润的胳膊让人看上去想伸手一握。现在都市里的女孩子个个减肥到面黄肌瘦,干枯憔悴,许诺这样的匀称丰润,贤德十分珍贵。慢慢地,许诺白皙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头更加低了。泰浩歌后知后觉地忙把视线转移开。微波炉响了一声,许诺立刻过去把鱼端出来。泰浩歌闻了闻:“真香啊,还是你手艺好。”许诺帮他盛上饭,“你先吃,我再给你炒个菜。”泰浩歌不禁有点感动,邱小曼已近两年多没有为他煮过一个鸡蛋了。许诺的厨艺十分不错,做的菜清爽可口,泰浩歌就着鱼就吃了两大碗饭,直呼过瘾。梁姨在客厅瞧着,脸上笑开了花。吃完了,泰浩歌又和许诺一起把碗洗了。许诺看时间不早,要回学校。泰浩歌坚持送她一段。两人在人行道上慢慢走着,隔得很近,手时不时要碰到,可是谁都没有更进一步。许诺问:“检察院的工作怎么样?”“我是新人,还不是到处打杂,做文秘工作。升职就像是悬在眼前的胡萝卜,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吃到嘴里。”“但,总算是三十六天气一天一天热了起来。邱小曼给许诺打几次电话,见她不接,便没再继续。许诺其实并不生气,只是觉得尴尬,不论小曼道歉,还是假装这事没发生,她们的关系都回不到原来了。许诺想起他们小时候,放了学一起回家。有时候她们会比赛跑步。邱小曼体质比较弱,总是落后的那个。许诺大步往前冲,一直跑到老远,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跑。回过头去,就看到秦浩歌耐心而温柔地拉着邱小曼的手,走在后面。秦浩歌说:“不急,咱们不理她,我陪你慢慢走。”那时候许诺迟钝得不知道忧伤,如今的大许诺看着回忆里那个小孩子,却总会难过得两眼发热。欧阳烈那次回去后,似乎有要是,一直没打电话来。梁姨惦记着店里生意,终于回镇上去了。秦浩歌工作很忙,但是依旧隔三岔五会打电话来。许诺有时候提到小曼,秦浩歌就会说:我不知道她的事。他还有气,也说明他还有情。等到你真的对一个人没感觉了,不爱不恨无所谓了,那爱情才真正死了。倒是快期末的一天,许诺惊喜地发现,林天行的QQ上线了!她欣喜地发消息过去问候:“你家伙这半年死哪里去了?”对方半天没有回应。许诺不解,继续发:“怎么不回我的话?你还在美国吗?”对方终于回来一条:“美女,找错人了。”许诺一怔。“我朋友帮我搞来的号。”许诺呆掉了,“盗的号?”“是啊。”对方还挺自得的,“七位数哦。”许诺恨不得隔着网络抄着键盘给那家伙扇过去,又骂林天行不谨慎,号被盗了不知道再找回来的吗?她犹豫片刻,把号码拖进了黑名单。林天行留的电话早就打不通了,这样一来,她算是单方面断了联系。她点开林天行的照片。里面的少年依旧笑弯了一双桃花眼,精致俊秀。这个影响,也许就是他留在许诺这里的最后的留恋了吧?暑假到了,学校发来实习报告表,要他们趁暑假实习。许诺托了师姐的福,在城里一家素有名望的广告公司找到了实习机会。公司在市中心,本市里标志性的一座高楼里面,他们占据了整整一层。师姐带着许诺去面试,只见整层楼面装修得犹如杂志上的范本,里面年轻男女衣冠楚楚,忙碌有序,新颖前卫的广告招贴四处悬挂,不少都是大街楼市上经常见到的。新人们就和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好奇地四下张望,集体发出赞叹声。许诺问:“咱们的工作要做点什么?”师姐指着旁边的抹布扫帚饮水机和复印机,说:“开始干活吧!”三个小姑娘,两个小伙子,真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从搬材料打扫卫生端茶倒水再到帮忙赶图送文件,所有零碎杂事全由他们包干。许诺帮赶图的时候临时冒出来一个好创意,设计师夸奖了她几句,转身拿过去改改当作自己的作品就上交了。师姐是过来人,“不然怎么叫实习呢?小妾没转正之前总要受些委屈的。”许诺说:“可是老爷总得偏爱小老婆,我可没感觉到陈总对咱们的关爱啊。咱们哪里是小妾,咱们是战俘吧?”师姐笑道:“打了翻身仗,战俘不就做主人了?你好好干,毕业就可以留下来了。”许诺忍住了没说,看过史书都知道,战俘哪里有能活到那时候的?好在许诺是勤快惯了的人,只觉得繁琐,并不觉得多累。其他实习生就受不了了,第一个星期结束,一下就走了三个,把师姐气得摔本子,又立刻给许诺和另外一个留守展示加了两百块的实习工资,以示安军爱民。许诺向师姐抱怨:“不是我挑剔,只是,我真觉得天天打下手,学不到东西。”师姐说:“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勤快固然好,可是埋头苦干不管身外事,你这辈子都学不到东西。”许诺领教,于是请命去编辑室,一边帮前辈跑腿,一边学着剪片子。她和善又勤快,工作人员都挺喜欢她的,开始还叫她小许,后来她借机认了编辑室二把手做师父,众人又开口叫她小师妹了。许诺自己总结,她除了在秦浩歌那里,其他地方都混得挺开的。暑假还剩最后半个月,许诺结束了实习,揣着微薄的工资回了学校。校园里还静得很,长长的林荫大道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夏鸟和蝉在树上此起彼伏地叫着,老太太牵着小狗儿悠闲地在树下散步。沈昕还未回到学校,宿舍里就许诺一个。到了晚上,房间里没了沈昕看娱乐节目的声音,显得特别安静。许诺闲得发慌,寂寞得有点受不住。平时被朋友环绕,每一天都过得那么热闹,现在一静下来,才觉得自己其实孤单得可怕。实在太闷了,又往健身房跑。许诺在老板的推荐下又报了一个热舞班,老师在她身上东捏捏西摸摸,说这位姑娘骨骼奇清,乃是练舞奇材,BLABLA一长串,天花乱坠。但事实恰好相反。许诺唱歌不错,也有音乐感,可是四肢并不配合,一旦跳起舞来,这手脚都像是成了别人的,完全不听指挥。别人在前面翩翩起舞,她就在后排张牙舞爪,愣是没有一个动作在拍子上。老师说我教了这么多年学生,还头一次碰到你这种情况。三十七过了几天,刘锦程突然打电话来,冲着许诺哇哇大叫:“姐!我们家收到一包裹!一个从美国寄来的包裹!”许诺正边看连续剧边抠鼻子,“哦?拆开了吗?有炭疽粉未吗?”刘锦程在那头跳,“你没听清楚吗?美国啊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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