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人,多么体面。”绿丫见秀儿和老张婆都瞧着自己,笑着伸手:“做媒人,成啊,先把媒人钱拿来。”秀儿笑着往绿丫手上打了下,绿丫笑了,马车离开这里往京城里走,从此,那些过往是真正的全都过去了,不留一点影子。 秦清再次得了外任,选了徐州知州,凭上是四月底到任,一过了年,秦清也就忙着收拾赴任的事,这回榛子和他要一起去徐州,绿丫和秀儿去送榛子的时候,见行李里有很多定北侯夫人送的东西,绿丫和秀儿倒奇怪了:“怎的,你婆婆,不嫌你闯了泼天的祸,还把她儿子都拐走了。” “你们好歹也读过不少书,难道不晓得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道理?我婆婆总算也是读书明理的人,哪会一直想着过去的事?”榛子笑吟吟地说,秀儿和绿丫相视一笑,故意双双给榛子行礼下去:“嗯,知道了,这以后,要怎么做婆婆,我们可要先问问你。” “哎,你们谁要做婆婆了?总不会是锦儿要嫁小全哥吧?说起来,这桩婚事总是好的,门当户对不说,两个也算青梅竹马。绿丫也不是那样恶婆婆,来来,趁我还在,就把这亲事定了,以后说起,就说我做的大媒。”绿丫心里是愿意的,只是去瞧秀儿,见秀儿只笑不说话,绿丫怎不明白秀儿怎么想的,把榛子的手拍一下:“得,这定亲,总要遣人说合,你啊,还是赶紧收拾赴任,去做你的知州夫人去。” 榛子冰雪聪明,怎瞧不出秀儿有点不大情愿,虽觉奇怪也没再问出,毕竟以后日子还长。等从榛子这里离开,秀儿才对绿丫道:“你没有怪我吧?” “我怎会怪你?虽说我觉得小全哥已经很好了,可我更知道锦儿是你心头肉,你为了给她挑个夫婿,定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我若连这些都不明白,就白认识一场了。” 绿丫的话让秀儿的眉微微一皱:“其实呢,我并不是觉得小全哥不好,可我总害怕……”害怕人心会变,害怕自己护不住女儿。秀儿自己的路太苦,怎舍得让女儿也吃苦? “我知道,所以呢,我也只会和你说一句,要锦儿真的喜欢,你可不能不答应。”知根知底的人家,又两厢情愿,那就是天作之合,秀儿笑了:“我当然不会拦着,不过……” “不过因我儿子还小,其实也不小了,快十岁了,可这个年纪,没定性的人也多,罢了罢了,你疼锦儿,难道我就不疼她了?这桩婚事,还是再等个几年,等到你觉得我儿子有定性了,再应,横竖这世上,你再寻不到比我儿子更好的女婿了。”秀儿先是笑,接着就拍绿丫一下:“有你这样夸儿子的吗?” “我自个的儿子,怎不能夸了?不说我,就说你,你不也一样爱夸你锦儿?”这话让秀儿笑了,能有这样的好友,彼此明白彼此的心意,真是上天恩赐。 “来了,来了,报喜的来了。”玉儿、锦儿、容儿三个人缩在屋里,容儿年纪最小,性子也最急,在那探头瞧见就说。 “玉儿姐姐,以后你可真是要做秀才娘子了!”玉儿被锦儿说的脸一红,她已经十五岁,身形已经长开,不再是孩童模样,乌油油的头发,白白的脸,身上衣服又素淡,再加上读过几年书,谈吐也不一样,这些年更是少出门,真如一块美玉一样。 “锦儿姐姐,你还是别为玉儿姐姐操心,你啊,还是想着,怎么给我寻个好姐夫回来。”容儿笑嘻嘻地说,她今年已经九岁,在家备受宠爱,性子比起玉儿锦儿都要活泼多了,锦儿伸手去捏容儿的脸:“这才多大年纪,就说这个,你不害羞?等我去和姨姨说去。” 容儿抱住锦儿的胳膊:“锦儿姐姐,我娘还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还说,现在就给我攒嫁妆呢,还说,我以后的女婿,要我喜欢才能嫁呢。你说,我有什么好害羞的?” 锦儿伸手又想去捏容儿的脸,容儿已经嘻嘻一笑:“不如,你来我家做我嫂嫂可好?锦儿姐姐,我哥哥还是个不错的人的,长的不错,我家里的事你也全知道,我哥哥读书虽没有周家姐夫那么聪明,可也不笨,说不得也能考个秀才。” “你们几个说的倒热闹,外面的鞭炮声这么吵,也没让你们停下。”兰花推开门,进来拿准备好的赏钱,这赏钱是早准备好的,一吊吊用红纸包着放在托盘上,最底下还用垫了一层小银锭子,加起来也有二十来两,在这样人家,考中个秀才就出这么一笔赏钱,算是十分之重了。 “娘,您瞧见他了吗?”玉儿把那盘赏钱抬起,交给自己的娘,小声问了一句。 “他没来,想是在学里老师那里磕头呢,不过你婆婆来了,说让你安心,我们说的话都是一个吐沫一个钉的,不会乱改的。”这等人家出个秀才是难得的事,更何况周家儿子今年才十六岁,生的还算貌美,兰花虽不识字,戏文里的陈世美是瞧过的,现在女婿中了秀才,万一被人瞧中要扳去做婿,那可如何是好? 玉儿虽觉得周家不像是做这样事的人,可是被自己的娘说了,心中也忐忑起来,这种事不是没听过,此时听到自己的娘说婆婆来过,还再三保证,一颗心这才放下,笑着应了。 “玉儿姐姐,姑母也是瞎担心,要晓得,现在张家姨父已经是大掌柜了,一年七八千银子,又不是当初无依无靠,而且读书得科举的人,必要积阴鸷,若阴鸷不够,就做不长久的。” 锦儿等兰花一出去,就扶着玉儿的肩膀说。 “好奇怪,若那人真的变心,那还要来做什么?倒不如丢掉另寻!”容儿的小脑袋一点,在那瞪大眼说,锦儿不由笑着把她搂到怀里:“这不一样的,就像玉儿姐姐对周家姐夫,和对我们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容儿也是个爱问的性子,这话让锦儿回答不出来,于是两人齐齐瞧向玉儿,玉儿被她们瞧的面都红了,才嗫嚅道:“容儿,你别听你锦儿姐姐胡说,等以后,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容儿叹气,用双手撑住下巴:“我已经不小了,过了年就十岁了,哥哥更不小了,过了年就十三了,怎么还会不明白?”说着容儿努力地想,猛地想到,于是大声地说:“哥哥瞧见锦儿姐姐会脸红。” 这话让锦儿吓了一跳,玉儿急忙伸手去捂表妹的嘴:“这话可不能瞎说,什么瞧见你锦儿姐姐会脸红。”容儿的嘴巴被捂住,挣脱不开索性张口咬了玉儿一下,玉儿吃疼把手放开,改捂为捏表妹的脸:“你啊,太调皮了!” 容儿的一双眼圆鼓鼓地瞪大看着锦儿:“嗯,我娘说过,如果有一天,瞧见男子会脸红,那男子见了你也会脸红,就是喜欢,就可以……”这回是换锦儿把容儿的嘴捂住:“姨姨到底教了你些什么,这样胡说,别闹了,我们吃我娘做的绿豆糕。” 说着锦儿飞快地把手放开,另一支手就把绿豆糕塞进容儿嘴巴里,容儿的嘴巴被堵住,想再说什么但已经没人肯听,只得嚼着绿豆糕,自己在想问题。 兰花端着那盘赏钱出去,交到老刘手上,报喜的见了那么一盘赏钱,心里大喜,口中高呼一句:“谢岳老爷赏钱十五吊,赏银五两。”这声高呼让兰花和老刘都觉得脸上多了光彩。 跟着报喜的来的,还有同窗,小全哥也算同窗,也跟了来,身边的同窗听到这赏钱的数目就用手捅下小全哥:“张兄,你这姑父给的赏钱可不少,我觉着,周兄要努力再考,等考个举人出来,只怕会赏个百来两。” “这就胡说了,我姑父一家,一年也就这么些银子。”小全哥心不在焉地答着,眼却往窗边瞧,今儿听说锦儿也来啊,怎么不见她?难道是在里屋躲着和自己妹妹表姐说话?长大了就要男女授受不清,不能见面了,自己本来还寻了好玩的要给她呢。不过不能交给妹妹带去,不然的话,妹妹又要从中把东西拿掉了。 那个同窗还要再说,见小全哥往窗口那里看,笑着说:“张兄,我听说你有个青梅竹马,是不是今儿也来了?不过那桑间月下,不是我们该做的事。” 小全哥一张脸登时涨的通红,声音不由提高一些:“你胡说什么?男子家的名声难道也能败坏不成?”小全哥正处在孩童往少年的变化期,这嗓子还有点尖,这声音一高,立即有人往这边瞧来,见状那同窗忙道:“对不住,我说错了,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男子家,也不能随便议论闺中女儿!”小全哥把脸一板,倒也有几分道学,同窗不由嘀咕一声没有再问。此时报喜的已经报完喜,坐下喝茶,等着席面摆出,小全哥和同窗也就上前贺喜。 老刘瞧见侄儿,伸手拍他肩膀一下:“你还来装模作样过来给我贺喜,赶紧给我脱了外衫,帮忙端菜去。”小全哥应了,把外衫脱了,这衣衫却不知道往哪里放?兰花已经接过:“拿来,我拿给你表姐进去,这肩膀也绽线了,你娘最近也肯定忙,也不把你缝缝,我让你表姐给你补好。” 小全哥哎了一声就道:“可不能让容儿给我补,她要补,定要和我拿手工钱。”兰花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出来:“晓得了,我会和容儿说,别让她动。” 说着兰花走进里面,掀起里屋的帘子把外衫交给玉儿,让她补好。容儿见了这件衣衫就眼一亮:“姑母,我来缝。”兰花拍侄女脸一下:“你哥哥说,别让你补,不然的话,你要和他要银子。” “哥哥就是小气,一件衣衫我不过和他收三钱银子罢了,他还不肯给我补,哼,那就表姐缝吧。不过表姐缝的,没我缝的好。”容儿的小下巴翘起,有些得意地说。 “知道我们容儿针线活做的好,你也别成日挂在嘴里。”兰花笑着打趣侄女一句,也就转身去忙。玉儿拿出针线箩来,穿好针正准备缝时,兰花又掀起帘子:“玉儿,再给我寻几吊钱出来,还有那个,也拿给我。” 玉儿哎了一声急忙放下去寻,等寻到东西,刚要坐下缝补,又来了一个人,要寻别的东西。玉儿在那拿起放下,一针都没缝,容儿有心想为哥哥缝好,可是想起自己哥哥的话,腮帮子鼓起不说话。 锦儿瞧见容儿这样就浅浅一笑,拿过那件衣衫缝起来,也不过几针就缝好。玉儿这才又坐回来,用手捏着脖子:“哎,怎么事儿那么多。” 说着玉儿就拿起衣衫,再一瞧已经缝好了,就瞧向容儿:“你哥哥可是说了,不能给你缝,不然你要和他要钱。”容儿泄气地用手指指锦儿:“是锦儿姐姐缝的,哎,让我没了好几钱银子。” “小钱匣子,你可真是个小钱匣子。”玉儿捏捏自己表妹的脸颊就抬头对锦儿笑道:“谢了啊,我也没想到今儿这么忙。” “玉儿姐姐你和我说什么谢呢?我和小全哥也是自幼相熟的。”玉儿听的自幼相熟这句,心中突然一动,但也没说出来只浅浅一笑。兰花已经掀起帘子来拿衣衫,说小全哥要走了,要穿衣衫。 玉儿把衣衫拿出去,又和锦儿容儿说笑了一会儿,绿丫也就让人来接容儿锦儿。车先到石家,锦儿下车后容儿也没进去,说要赶紧回家就往自己家里去。 容儿下车就先去见绿丫,一进院子就边跑边喊:“娘,娘,您在哪儿?”辛妈妈哎呀一声:“小姐,你先别跑,不然的话,奶奶会请人来教规矩的。”听到教规矩三个字,容儿就把脚步放缓一些,吴家的姐姐就是在学规矩,每日最少要学一个时辰,娘还说,等吴家姐姐学的差不多了,要把这嬷嬷请来教自己,可是这样好辛苦。 绿丫已经掀起帘子站在门前,对女儿道:“多大的姑娘了,还这样乱跑,等你秀儿姨姨见了,又会笑话你。”容儿笑嘻嘻地叫一声娘,就伸手抱住绿丫的胳膊:“娘,我也只在你和秀儿姨姨面前才这样,在生人面前,嗯,就说被娘带出去应酬吧,我也不是这样的。” 绿丫被女儿这几句说的心一软,和她一起进屋:“可是日子长了,还是会露马脚。”容儿的头摇的拨浪鼓样:“不会的,娘,你女儿我这么聪明,绝不会露马脚的。” 绿丫捏捏女儿的脸:“自吹自擂,今儿去姑母家,见到你锦儿姐姐了?”容儿点头,走到桌前倒茶,先给绿丫端了一杯才给自己倒了杯:“见到了,娘,锦儿姐姐什么时候可以做我嫂嫂?”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锦儿要做你嫂嫂,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嗯,你秀儿姨姨说了也不算。要你锦儿姐姐说了才算。”容儿听了娘这话就叹了声,用手托着腮不说话,绿丫坐到女儿身边:“以后万一锦儿做不了你嫂嫂,你也要答应娘,不能难为你以后的嫂嫂,还有,不要和你锦儿姐姐生分。” 容儿点头,绿丫见女儿乖巧,眼里露出笑容:“去吧,去寻你婆婆去,你弟弟也在那呢。”容儿嗯了一声起身离去,快走到门前时突然回头:“娘,我觉得,锦儿姐姐一定会做我嫂嫂的。” 绿丫不由笑了,这孩子,小时候还不显,越大越有主意了。不过绿丫也只以为这是女儿说小孩子话,并没把这话放到心上。 小全哥和同窗们又去恭喜过周秀才,在周家待了很长时候,天擦黑才回到家,先去给爹娘问安,然后才回自己房里,他渐渐大后,也不好再住在上房里,绿丫收拾了靠近内院的一个小院子让儿子住,又让辛妈妈照顾他,不过起居这些,还是绿丫亲自安排。 小全哥这一日累了,回到自己院里就在那伸懒腰打算歇息,他一个哈欠还没打完,院里石桌边就站起一个人,口里叫着哥哥:“你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小全哥听到是妹妹的声音,站好瞧着她:“这么晚了,你不回屋歇着,在这等我做什么,再说男女有……” “男女有别,七岁不同席。这些你别说了,我都晓得。可我们是兄妹啊,孔夫子也没让兄妹不得见面,而是说要孝悌,既要孝悌,哪能不见面呢?”容儿的伶牙俐齿小全哥从来都说不过,听到妹妹这样说,小全哥就笑着说:“好好,你都有道理,不过你来寻我做什么?” “哥哥啊,我问你,你想不想锦儿做我嫂嫂?”容儿的话让小全哥整个都惊呆了,接着小全哥眉头皱起:“你瞎说八道什么,你才多大?这些事是你关心的吗?你不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 “哎,哥哥,你先回答我,想不想?”容儿才不吃小全哥这套,不依不饶地问,小全哥的脸忍不住又红了:“想不想也不是要告诉你的,你赶紧回屋睡觉,不然的话,明儿我告诉娘,让她打你。” 容儿皱皱鼻子,哼了一声:“你啊,再这样不说,以后锦儿姐姐被别人聘走了,你去哭吧。”说着容儿转身往外走,被别人聘走了?小全哥的眉皱起,不,不会的,可是妹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全哥哎了一声就去喊妹妹,容儿走出几步就听到哥哥喊自己,得意地转身说:“你还不知道吧?今儿你肩膀上的那个绽线的,是锦儿姐姐给你缝的,还有下回别穿这样绽了线的衣衫出门了,叫人瞧见,还当是娘管家不好。”说完容儿就走了,小全哥听到妹妹的话,手不由往肩膀上摸去,本以为是表姐缝的,谁知道是锦儿缝的。 其实要能和锦儿过一辈子,那也是很好的,不,不光是很好的,而是非常好,可是这样的事,又怎么告诉自己爹娘呢?小全哥坐在容儿方才坐的地方,双手托腮想着,不觉已经想入神。 “你昨晚是做什么了?没睡好,眼里这么多血丝?”第二日早起去给绿丫问安时,绿丫瞧见儿子双眼血红,不由吓了一跳,连声问儿子。 小全哥冥思苦想了一夜,总算把想法想出来,见了自己的娘就想说,可听到娘这样问,又有些不好意思,低头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鉴于古代男人十八不结婚,在很多时候会被视为大龄,于是十二三岁情窦初开其实也正常啊。摔,十二三岁,那时我啥都不懂,只晓得读书。☆、第131章 “你今儿到底怎么了?方才还眼睛红,这会儿怎么脸都红起来了?”绿丫得不到儿子的回答,抬头细瞧了眼儿子,等瞧见儿子时那眉立即紧皱起来,起身伸手要往儿子额头上按去。 “娘,我没有发烧,只是,只是……”小全哥把自己娘的手挡下去,努力吸气呼气,想要说出口,可话要嘴边时,又咽回去了。“你这孩子,又这样了?那好,我还忙,你想好了再说。”绿丫的眉皱起,索性不理儿子,小全哥想和自己娘说呢,可见了娘这样,又怏怏地出去了。 “哥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小全哥走出上房,正好看见容儿打着哈欠从后面绕过来,瞧见哥哥,容儿打到一半的哈欠也没打了,只是看着自己哥哥问。 “你啊,难怪娘说要请人来教你规矩,瞧瞧,这么大人了,在我面前打哈欠也不注意点。”小全哥对娘没有说出话,可对着妹妹就好说了,容儿对小全哥做个鬼脸:“哼,你自个的事自个做去,这会儿教训我,再说了,你是我哥哥啊,在哥哥面前,自然不能遮拦。” 容儿在那得意洋洋的说,小全哥哼了一声:“我虽是你哥哥,你难道不晓得男女有别吗?”容儿一双眼越发清亮了,上前就要伸手去摸小全哥的额头:“哥哥,你今儿是不是发烧了,怎么说这话,我还没及笄更没出嫁,还是小孩子,小孩子在哥哥面前撒娇不行吗?” “不行,你瞧表姐和,和……,”小全哥有些口吃了,好几个和后面都没说出锦儿的名字:“表姐九岁时候就是很大人样了,比你强多了。” “你们兄妹,怎么拌起嘴来了?”绿丫挑起帘子,瞧着檐下的儿女淡淡地道。 “娘,哥哥欺负我。”容儿瞧见娘出来,奔过去抱住绿丫的胳膊就撒娇告状。绿丫摸摸女儿的发,小全哥看着妹妹,无奈地叹气才对绿丫说:“娘,妹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以后总要……” “我晓得,等过了年就让人来教她规矩,不过人呢,本性是难改的。”绿丫的话让容儿哎呀了一声,脸就皱起:“娘,我还不到十岁呢。” “你要知道,那些大家,不说别人家,就说你榛子姨家里,她女儿今年才五岁,可上回来信,已经开始学规矩了,你可比她大这么些呢。”绿丫用目示意让儿子出去,这才带着女儿进到屋里,施施然地说。 “娘,你也说了,那些是大户人家,我们不过是商户,要……” “你别拿那些花言巧语的话来哄我。”绿丫的话让容儿的嘴撅起,靠在绿丫身上。绿丫拍拍女儿的脸,推她一下:“你给我规规矩矩坐好。”容儿吐一下舌,急忙坐好。 绿丫瞧的又好气又好笑:“道理我也不和你多说,不依规矩没有方圆你是晓得的。况且你现在在家里,有我们宠着护着的,自然可以不在意那些。但人那能一辈子在这家里待着?以后你出了阁,总要到娘家去,难道那时要我被人笑话不会教孩子?这会儿对你严些也是为你好。” 容儿故意叹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娘的话,我晓得了,可是那嬷嬷,可不能请教朱家姐姐那个,要请,要个和气的。”绿丫推女儿一下:“刚让你规规矩矩的,你又这样了。那是你吴姐姐。” “可是娘你经常说的是去朱家,不是去吴家!”绿丫忍不住捏捏女儿的脸:“等你学规矩的时候,有这么聪明就好了。”容儿挺直身板:“娘您放心,我是您的闺女,绝不给您丢脸。” 这一句把绿丫逗笑了,忍不住把女儿搂在怀里:“娘的宝贝疙瘩啊,哎,要不是天下女儿都要出嫁,娘也舍不得拘着你。”容儿在娘怀里探头:“那娘当初嫁给爹的时候,婆婆有没有心疼?” 绿丫脸上的笑容消失一下,接着就拍拍女儿的脸:“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好了,起来吧,我还有事呢。”容儿的眼眨了眨,这些事,娘肯定是不愿告诉自己的,定是因为自己年纪小,等再过些年,自己长大了,娘就会告诉了。 容儿脸上带着笑容出去,绿丫瞧着女儿背影,不由轻轻一叹,转眼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也许等再过些年,有些事就可以告诉她了。好让她知道人间冷暖。 张有才虽已在三年前定亲,但因对方远在江南,商量好过几年娶。这回江南那边的掌柜要上京来,于是就把女儿带上,趁机嫁女。两边的来往信件都已定下日子,秀儿自然要张罗弟弟的婚事。 张有才在京这几年,已经渐渐被掌柜重视,一年也能有五六十两银子的进项,养家糊口是足够了。秀儿寻了好久,才在离石家不远处寻了座两进小宅子,因为房子不大,一年也只有十五两的租金。 秀儿对这房子十分满意,交了一年的租金,就带张有才过来瞧。张有才对这宅子也很满意,等听到租金时候就有些迟疑,对秀儿道:“姐姐,这租金太贵,我一年赚的一下就去了三成,还是去寻便宜些的吧。” “头一年的租金,我已经给你付了,就算是我和你姐夫送你的贺礼。剩下那几年的租金,还有这雇下人的银子,可全要你自己去挣。” “可是姐姐,这娶妻的银子就已经,我……”张有才听到秀儿说这话,口有些吃地说。 秀儿笑了:“你还是个男人呢,怎么连这点心都没有?你知道掌柜的一年多少银子吗?你就算做不了掌柜,一个好的伙计一年也能赚个百来两,一年赚百来两,还租不起这十五两一年的房子?还养不起老婆?雇不起下人?你再这样啰嗦没有点主见,我就去和掌柜的说,等年底,让你对个鱼头。” 秀儿的话让张有才笑了,他重重点头:“嗯,姐姐,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还有,娶妻的银子,我也会赚了还你。”秀儿笑了:“这才对,我的阿弟,怎么可以是那样赚不了多少银子的人?” 得到姐姐的肯定,让张有才也笑的很开心,秀儿望着弟弟的笑,心里也很暖,这样的人生,才能叫圆满。 张有才成亲,绿丫带着容儿过来帮忙,容儿和锦儿俩见了面,总有说不完的话。秀儿就让她们俩到锦儿房里,挑料子去,自己在外头和绿丫说话。 等这两人一走,绿丫才笑着说:“我儿子可是对你女儿上了心的,今儿我来的时候,他还来问长问短的。现在他们两,也算不上是小孩子了。小全哥过了年十三,锦儿也已十二了。别的不说,我儿子的人品我还是有信心的。” 秀儿瞧着绿丫的眼就打了她手一下:“晓得你在想什么?可是我锦儿啊,和你容儿是不一样的。你容儿是话多,什么都爱说,瞧着有主意,可只要你一劝,她就听你的了。我锦儿呢,刚好不一样,不爱说话,瞧着也是温温柔柔斯斯文文的,可是这心里的主意比谁的都大。她不愿意,说什么都不好使。” “嗯,我就知道,你锦儿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这样发愁。”绿丫并不奇怪秀儿的话,只是瞧着秀儿:“不过呢,你给我说句心里的话,你喜不喜欢我小全哥做女婿?” 秀儿怎不喜欢,若说早前还怕锦儿嫁出去受气,要招女婿,现在秀儿心里早没这样的念头了,再说不管是绿丫、张谆还是小全哥,还是容儿还是绿丫的小儿子,秀儿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这样一门婚事,真是上好的,不过想到女儿的脾气。秀儿只对绿丫笑笑:“罢了,罢了,我们还是喝茶,也不知道锦儿心里怎么想的。” “锦儿姐姐,这匹料子你穿准定好看。”容儿先瞧了几匹料子,然后就开始一门心思地琢磨,这料子该做什么样的衣衫才好。锦儿把容儿往自己身上披的料子放下,伸手点容儿额头一下:“你啊,这挑的,是舅舅办婚事的料子,是预备给舅母的,可不是挑过年时候新衣裳的料子。” 容儿点头,接着就说:“这过年也没几天了,顺便挑挑做新衣衫的料子也可以。” “那些,我娘前几日就让我挑了,让人在做呢。”锦儿低头瞧着料子,想挑出最适合的。容儿先点头,接着就啊了一声:“锦儿姐姐,你今年怎么不叫我过来和你一起挑,我还等着瞧你挑了什么样的料子,到时和你挑差不多的,我们做两件差不多一样的衣衫,过年去喝春酒时,穿出来,人人都赞我们是姐妹,这样才好。” 锦儿抬头瞧着容儿,笑着道:“你和别人还真不一样,有些小姐是生怕别人和她穿差不多一样式样的,上个月我去万家赴席,穿了件新做的藕色衣衫,结果万小姐那日穿的也和我那件衣衫差不多。当时她脸色就变的有些不好看,等我们告辞时候,她已经换了衣衫。前儿我和娘去褚家做客时又碰到了,这回你晓得怎么着?她把那衣衫赏丫头穿了。我看她那举动,心里只是好笑。然后想着,我们年年都穿差不多一样的衣衫,会不会你其实心里是不愿意的,这才自己先挑了。” 万小姐?容儿想了想,只记得这是个自负美貌,但在容儿瞧来,长的有些稍许刻薄的女子。容儿把手挥了挥:“这不一样,我们是姐妹,是姐妹就该穿差不多的衣衫。” 见锦儿但笑不语,容儿叹了声:“好吧,或者是锦儿姐姐你不喜欢我和你穿差不多一样的衣衫。不过锦儿姐姐,那些和你差不多一样的衣衫,我都好好收着呢,绝不会给人的。等以后,我长大了,嫁了人,生了女儿就给她穿,要问为什么,我就说,这是当初和锦儿姐姐一起穿的,差不多一样的衣衫呢。” 锦儿眼中有笑,把容儿的手轻拍一下:“你啊,才多大的人,就晓得长大嫁人了?我这回挑了披百蝶穿花的银红料子,想着做件外衫穿。” 容儿顿时高兴起来,抱住锦儿的胳膊:“就晓得锦儿姐姐你最好了。锦儿姐姐,我娘那日说,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锦儿姐姐,你还没有定亲的,不如你嫁给我哥哥,做我嫂嫂。” “你这孩子,怎么老说傻话呢?”锦儿笑着捏下容儿的脸,容儿的眉微微一皱就道:“锦儿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哥哥,还是觉得别的什么?” 锦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几声才道:“胡说,这种事,那是小姑娘该说的。你再这样胡说,以后我不理你了。”容儿一双眼转了转,接着就笑了:“锦儿姐姐,你是不是在害羞?我娘说……” 锦儿觉得自己脸已经滚烫,拍一下容儿的手:“姨姨到底教了你些什么?这样胡说八道,等我出去,可要问问姨姨。”容儿拍手:“好啊,我就怕锦儿姐姐你不问你。” 这话让锦儿又打容儿一下:“人家是越大越懂事,你是越大越调皮。”容儿靠上锦儿的肩:“我不是调皮,是我真的想让你做我嫂嫂。”锦儿有些无奈地笑笑:“别说闲话了,继续挑吧。” 又是这样顾左右而言它,容儿叹了口气,继续和锦儿挑起来。 等回家路上,容儿忍不住问绿丫:“娘,锦儿姐姐为什么会这样?” “每个人想的都不一样的,你想要你锦儿姐姐做嫂嫂的心事,我明白,可是你锦儿姐姐,未必这样想。”绿丫这话有点绕,容儿的眉皱的更紧,接着容儿眼睛一亮:“是不是要哥哥去问问?我晓得了,定是这样。” “胡说!”绿丫轻斥女儿一声:“那能你哥哥去问?这男女大防,哪是这样轻易的。”容儿被绿丫骂了一句,乖乖闭嘴坐好,可心里还是在转着念头,要悄悄地告诉哥哥,让哥哥去问问。 “容儿,你在胡说什么?我就算对锦儿有意,可婚姻之事,也是要父母之命的,这样去问,不管答不答应,都对锦儿名声不好。”小全哥听到妹妹的提议就皱眉反对。 “父母之命?哎呀哥哥你又不是不晓得,不管是爹娘也好还是石家姨父姨母也好,都很希望这桩婚事能促成,只是秀儿姨姨太疼锦儿姐姐了,怕她不愿意才迟迟没松口。要这样,你不问她不问,大家都不问,就这样拖着。这个闷葫芦什么时候才能打破?”容儿一本正经地解释。 “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你平日瞧些什么书呢?还有,”小全哥还要继续问下去,容儿就伸手捂住他的嘴:“我平日瞧的书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从你这拿的,并没别的。这些都是我跟娘出门的时候,看戏文看来的。” 解释完容儿继续劝哥哥:“你和锦儿姐姐,算不上私相授受,只是大家都少说了一句话而已。你怕什么?”小全哥其实已经被妹妹说服,可心里还在打鼓。 容儿见哥哥不语,这才把捂住他嘴的手放下,对小全哥道:“哥哥,你妹妹我也是读书知理明白道理的人。只是我总见那些戏文上,为了点小事你不说我不说,然后憋啊憋,给坏人可趁之机,就觉得好奇怪。” “你晓得什么叫坏人,还可趁之机呢。”小全哥忍不住嘲笑妹妹。 “知道!”这回容儿点头点的很大:“就是那些想娶锦儿姐姐的人。”见哥哥脸上变色,容儿立即加上一句:“除了你。”小全哥脸色总算恢复了,接着悄悄问妹妹:“我这样去问,并不是私相授受?” 容儿继续点头,小全哥露出笑容,但还是要叮嘱妹妹:“你可不能被人这样骗走,你的婚事,我定要帮着挑的。” “哥哥,你想的太多了。那些鸡鸣狗盗之徒,本就不该相信。”容儿的话让小全哥笑了笑接着就又摇头:“那你让我做的又是什么?” “哥哥,我让你做的可不一样。我让你做的,是在爹娘和姨父姨母他们都赞同的情况下,亲口问问锦儿姐姐,愿不愿意嫁你,如果锦儿姐姐不愿意,你也就息了这个念头,好好地读书,也考个秀才举人,说不定还能考个进士出来,让我也能做个进士妹妹。” 如果愿意那自不必说了,小全哥的手不由握紧,不过这件事,还是要先让自己的娘去问问秀儿姨姨,免得鲁莽。 “你妹妹真这样说?这孩子,这些年听的戏文太多,倒是越发爱说些歪理了。”绿丫听的儿子的话,忍不住皱眉到。 “娘的意思,我不能去问问锦儿了?可是……”绿丫抬头见儿子的眉皱的很紧,不由笑了:“我还没说呢,你急躁什么?当然许的。毕竟你妹妹说的有理,这闷葫芦不破,好几家子都悬着心呢。等你张舅舅的喜事办完,就让你问。” 小全哥大喜,对自己的娘连连作揖。绿丫掩住口笑:“瞧瞧,这还没娶媳妇呢,就记不得娘了。去吧,好好读书去。你妹妹那里,我会教训她。” 小全哥应是离去,容儿已经从里屋跑出来,扑到娘的怀里:“娘,哥哥告状。”绿丫用手摸下女儿的脸才道:“他也不是告状,也是为你好。你才十岁,就晓得这些道理,等到以后可怎么得了,难保不被别人花言巧语骗了去。” “才不会。”容儿摇头:“就是知道了这些,才晓得那些后院相逢,私定终身的事是不对的,真要在意你,就该晓得你肯了,遣媒人说亲,而不是私自定下,叮嘱你守着,久等不来。” 久等不来那是什么戏文上的?绿丫先是皱眉,接着就笑了:“久等不来那不是那后花园私定终身的,那是王宝钏。你看串戏了。” “没看串!”容儿还是在那摇头:“要是薛平贵心里真有妻子,就不会一去十八年不归了,还娶了公主。我就不信,就算是关山万里,怎会连封信都不通。不说旁的,榛子姨姨离那么远,你们还通信呢。” 绿丫用手扶下额:“好,好,还是你有道理,娘没有你的道理多。不过这以后,这样的话可不能当着别人说。”容儿点头,绿丫忍不住把女儿又搂进怀里:“娘的小人精。” 张有才的喜日定在腊月二十五,真是应了那句娶了媳妇好过年的俗语。喜事办的十分热闹,秀儿也忙的脚不点地。等到新人的轿子进了门,拜了堂,送进了洞房要有坐席,等席面散了,还要瞧人在那收拾。 不过这会儿可以坐下来喝杯茶了,秀儿坐在那喝着茶,用手捶下腰,这些年还真被养娇了。绿丫走过来:“恭喜恭喜,我这过来帮忙了几天,竟连恭喜都来不及说一声呢。” “你少埋怨我,等过两日,我让弟弟弟妹过去给你磕头道谢不成?”秀儿抬眼瞧了瞧绿丫,轻笑一声。 “那可不好,这一磕头,我又要拿银子出去了。”绿丫也笑了,两人嘲笑几句,绿丫才对秀儿说了这件事。秀儿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我们当初是不是抱错了孩子?怎么觉得锦儿像你闺女,容儿倒有几分我的脾气。” “少说笑话。”绿丫拍秀儿一下:“这件事呢,我觉得也可以。你觉得呢?” “不是你闺女你就可以这么问了?”秀儿横绿丫一眼,心里想了想也道:“这也可以,只是不晓得我锦儿会怎么答?” “要不是你太宠闺女,我这会儿自个就开口问了,还能到如今?”绿丫狠狠地白秀儿一眼。 “得,这会儿是事没到你身上,等你容儿大了,要有个人跑上前拉着她手说,姑娘不错啊,今年多大了,我瞧你不错,可愿意嫁我儿子?你不大耳光子把人扇出去才怪。” “所以我才特地先来问过你,免得到时被大耳刮子扇出去。”绿丫故意摸下脸,瞧着秀儿在笑。秀儿也笑出声,老张婆走过来,她今儿也是上下一新,满面笑意。绿丫和秀儿忙起身招呼。 老张婆已经笑着说:“方才我在那边,和媳妇陪嫁来的丫鬟说了几句,见这些丫鬟都是好的,是客气的,我也就高兴了。”除了平常的嫁妆,还陪嫁了两个丫鬟,至于这些粗活,是有两个雇来的婆子做的。 “张婶子,您以后啊,就等着享福吧。这个弟妹我仔细瞧过,确实是个和缓人。您的性子我们也是晓得的,以后啊,就是几好合一好,大家都好。”绿丫的话让老张婆脸上笑容更深,接着眼里的泪落下,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那一丝不忍,会带给自己这么大的好处。有子有媳,以后还会有孙儿,这日子,是怎么都没想到的好。 锦儿和容儿说笑着走过来,锦儿已经开口:“娘,厨房里的事都完了,那些东西也都收拾好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瞧瞧锦儿,这么乖巧,容儿,你学着些。”绿丫嘴里在夸锦儿,眼却瞧向秀儿,和秀儿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上起床时,决定一鼓作气,把这文写完,结果,磨蹭到11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