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是男子就要护住你,而不是反过来让你庇护我。”当初在兰花的庇护下自己才平安度日,但兰花受到的侮辱,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忘,现在已经比原来好很多很多,怎样也不能绿丫这样做。 兰花用手摸一把脸,把脸上的泪给擦掉,抱绿丫抱的更紧些:“傻子,你这个小傻子,哪能这样说,以后这样的傻话,永远都不许说,我们是一家子,一家子就要齐心过日子。” 绿丫的头靠在兰花的胳膊处,对兰花点点头,兰花想笑,但眼里的泪还是更先一步涌出来。 张谆看着她们,也许,自己该去寻刘老爷,这是最后一丝希望,如果没有了,那就不再想这件事,以后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次日一早,张谆让兰花和绿丫在家等廖家的人上门,自己收拾一下就去拜见刘老爷。 天还太早,又是冬日,张谆这一路来,竟还没遇到店铺开门,等来到刘老爷的下处时,才有两个守门的在那打着哈欠出来开门。张谆忙上前陈情,说自己要见里面住着的刘老爷。 那两人仔细瞧瞧张谆,见他打扮也不像那样十分穷的,让张谆在门前坐了,就进去里面报信。 张谆越坐越冷,况且刘老爷下处是个会馆,渐渐也有人出入,张谆一个人坐在门前不大像样,索性站起来走动走动,也让身体暖和些。 又等了好大半日,太阳都升的老高,笼罩在天际上的那层薄雾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才看见方才报信那人出来,对张谆道:“刘老爷说了,有什么事让你直说,他没空见你。” 张谆都能猜到刘老爷这样说,但此刻是自己求人,忙对那人连连作揖:“确是有急事,还请通传一二。”说着张谆从袖中拿出十来个铜板:“来的急,没带荷包,这些就当给你买杯茶。” 这十来个钱,真是打发叫花子,这人刚想把这十来个钱掀开,会馆里面就走出一个小厮,这人忙从张谆手里抢过那十来个钱,嘴一呶:“这是刘老爷身边伺候的,你不如去求求他。” 张谆忙谢过,两步就赶上那小厮,对小厮道:“小哥还请暂留步。” 那小厮转过身瞧见张谆,咦了一声:“我认得你,你是张家的那位小爷。我们老爷那日见了你,回来就发了一场大气,今儿能见你才怪。”张谆急忙伸手扯住小厮,连连道:“今儿确实有急事,还请小哥帮忙。” 这小厮眼转了转,张谆想往袖中掏,可袖中实在是掏不出什么,对小厮一脸不好意思:“今儿出来的急,没带荷包,若……”那小厮鼻子里哼了一声:“谁稀罕那几个铜板买果子吃,罢了,看在我们老爷还曾去见你份上,我就进去帮你问一声。” 说着小厮就往里去,张谆用手擦一下额头上的汗,安心等着。 小厮一路进了屋子,对刘老爷道:“老爷,张家小爷又让小的进来传信。”刘老爷唔了一声,对身边的朱老爷道:“朱兄,这孩子,真是放着好路不走。” 朱老爷哈哈一笑:“这孩子,能不忘旧情,也是个好的,那日你说过后,内人连道,若真如此,这样的人才更能嫁,还和我说,若张小哥不答应,她就让人去说服那姑娘,给那姑娘许一份嫁妆,再挑一户过得去的人家,充做义女嫁了,这不是两好?免得那姑娘做妾,总有些……” 刘老爷把手里茶碗放下就点头:“嫂子这爱女之心,真是可表。朱兄你瞧,你要不要回避下?”朱老爷摸下胡子,起身往后面去,刘老爷咳嗽一声,示意小厮前去叫人。 哪得一盏茶的工夫,张谆已站在刘老爷面前,刘老爷举目一望,张谆相貌的确出众,再加上人品不错,难怪朱老爷夫妇认定了他。想到此刘老爷声音就放缓一些:“贤侄今儿来寻我,可有什么事?若是朱家的事,这件事你回绝的太快了,只怕转不了圆。” 张谆是真没想过朱家的事,听到刘老爷这样说心不由一跳才对上作揖:“朱家的事,小侄已然忘切。小侄今儿来此,有个不情之请。” 已然忘切,刘老爷的眉一皱:“贤侄,这事并不是我们害你,而是为了你好。要晓得,那样丰厚一笔产业,嫁谁不是嫁,不过是我想着令叔昔日在时,我们相处的好,这才竭力为你周全。” “刘叔父的好意,小侄铭刻在心,只是当日对刘叔父说的话,小侄并不敢忘。小侄来此,是为另一件事?” 张谆这话让刘老爷的眉头一皱,接着就笑了:“这是年关,你来此,想是为借钱,贤侄,我只得一句,没钱。”这话张谆已然猜到,听到刘老爷这话并没有特别失望:“既如此,小侄也就告辞。” 见张谆就这样走了,后面的朱老爷有些坐不住了,急忙走出喊道:“张小哥留步。” 张谆转身,瞧见朱老爷倒有些赧然,对朱老爷作个揖道:“朱老爷盛情,小可记得,但朱老爷的好意,小可还是不能领。”俗话说丈母娘瞧女婿才越瞧越欢喜,可朱老爷此时瞧张谆,也是十分喜欢,拉着他的手就往椅子上放:“虽说世上少见女方家赶着做亲的,但我这个女儿,我爱若珍宝,哪能轻易嫁掉。张小哥你也别急着反对,我晓得,你待那姑娘是有情的,不愿辜负。这样罢,让她做妾定是不能,内人那日有个主意,说要收这姑娘为义女,备份嫁妆寻个人家出嫁,到时她得了好处,我得了佳婿,岂不两全其美?” 见张谆又要摇头,朱老爷按住他:“张小哥,岂不闻婚姻大事总要男女喜欢,这种事,总要遣个人去问问。” 兰花和绿丫见张谆一去就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刘老爷能不能借银子,两人都心急如焚,看着到了午饭时候,也没有做午饭的心情。绿丫拿着一张帕子在那绣来绣去,那针脚全是乱的,兰花在给老刘做衣衫,可是几次下剪都剪错了,索性把剪子放下,再剪错,就没布做了。 “其实。”兰花和绿丫见对方都坐立难安,忍不住双双开口,又住了口,都想让对方说,门外就响起说话声:“大姑奶奶在家吗?” 又是大姑奶奶,这是什么人?兰花上前打开门,见来的是朱家那两个婆子,忙请她们进来:“我弟弟不在,还不知什么事?”这连婆子今儿待兰花更客气些:“大姑奶奶,今儿啊,我们不是来寻您的,是来寻绿丫姑娘的。” 寻自己?绿丫忍不住放下手里的帕子站起身来,这两婆子已经满面笑容地走上前来,一个拉着绿丫的手,另一个就在那夸:“绿丫姑娘细一瞧,长的真是水灵灵的。” “就是这身上穿的衣衫不大好,不然,和我们大小姐站在一起,就和姐妹似的。”两人一唱一答,绿丫糊涂起来:“两位寻我,到底有什么事?” 什么事?“喜事!”一个婆子已经拍掌,另一个婆子急忙道:“就是喜事,我们太太那日听我们回去一说,对绿丫姑娘特别喜欢,说想收绿丫姑娘为义女。特地吩咐我们来接。等进到里面,拜了我们太太为娘,您啊,就是我们太太的义女,以后啊,这嫁妆什么的,我们太太都会为你承担。” 义女?兰花倒面上喜色现出,这要真成了,绿丫从此就得享福了。但绿丫心里还存着一丝清醒,见那两个婆子要扶自己走就推开道:“做你们太太的义女,是不是从此就要听你们太太的话,比如说,我要嫁谁,也是你们太太下主意。” 这两婆子对看一眼,本以为绿丫年纪小,好拿捏,等进到朱家,朱太太几句好话一哄,从此不得见张谆的面,到时让人出去和张谆说,绿丫不肯嫁张谆,那张谆不就成了自家小姐的姑爷。等那头定下亲,这边再给绿丫找个管事的嫁了,以后丰衣足食地过去,等木已成舟,再想反悔,那就谁也悔不了。 谁知这如意算盘此时打不响,两婆子忙道:“这话说的,太太到时疼您,您想嫁谁,那还不是去找太太撒个娇,就成了,难道太太还忍心看您伤心不成?” 一个说起,另一个急忙在旁边帮腔。 两婆子说的越热闹,绿丫越不敢相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秀儿当日可是说过,自己笨,有些事,要仔仔细细想过了,再做。这么一想,绿丫更不肯走:“还请两位代我回去说,这辈子,我只肯嫁谆哥哥一个人,换了别人,就是皇帝我都不肯嫁的。”好大的口气,有个婆子已经明显不耐烦了,忍住鼻子里将要哼出的冷笑道:“姑娘这话说的,婚姻大事,总是父母做主,自己私自定了,就是私相授受,说出去都会被人笑的。” “私相授受是什么,我不懂的。但我只晓得,我和谆哥哥两个人,都是发过誓的,若背了誓,那就是一辈子,不,下辈子都还不清的。”绿丫挣脱两人的手,后退一步和兰花站在一起,十分认真的说。 发誓?这两婆子脸上的不耐烦此时已经真切露出,有个婆子冷笑道:“姑娘这话,我们不得不驳一驳,发誓这种事,不过是愚夫愚妇才会信的,真要誓言得灵,那地狱都被挤满了。” 绿丫脸上还是那样认真:“誓言灵不灵,我不晓得,但我只晓得,这是从我心上说出的话,如果,连自己的心都要违背,那有什么意思。两位回去,还请多多致意令主母,收义女这种事,到底是好是坏,我也不晓得,但我只晓得,若要我背弃谆哥哥,我不肯的。” 怎么说都说不通,两人对看一眼,甩开手道:“我们太太本是一番好意,谁知被你当做驴肝肺。罢了罢了,我们这就回去回禀太太,你啊,落的一生一世受穷。” 绿丫垂下眼不去看她们,等两婆子都走了,兰花才上前扶住绿丫:“我活了比你多这么多年,可今儿怎么就昏了头,一心盼着你去过好日子?”绿丫觉得自己的腿都是软的,顺势靠在兰花身上:“我也不晓得为什么,那时突然就听见秀儿的声音,她说,绿丫,你笨,凡事要多个心眼,想想再做,不然就被人骗了。” 兰花听绿丫提起秀儿,忍不住擦下泪:“也不知道秀儿好不好,但愿她好好的,这孩子,才是真命苦。” 绿丫嗯了一声看向外面,谆哥哥,我为了你,已经回绝了,你呢,你会不会辜负我? “不,朱老爷,您的盛情我明白,但这些事,不是说给她一个好去处我就会高兴的。”张谆看着朱老爷,依旧平静地说。 不过一个女人,朱老爷沉吟一下:“贤侄,你要晓得,不过一个女人罢了。”是,绿丫不过一个女子,可是这也是自己在这个世上,最依恋的人。张谆笑了:“但她是不一样的,朱老爷,您当初在京中别娶一房,这么些年,想必也没把这位朱太太带回家乡,为的,就是这位朱太太是不一样吧。” 朱老爷的脸不由一红,有些口吃地道:“老夫老妻,她又为我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我怎舍得让她回去,在别人面前立规矩。”旁边的刘老爷忍不住咳嗽一声。 “那就是了,朱老爷,当初您在家乡娶原配时,只怕为的仅是侍奉父母,并不因的你心里喜欢。而这位朱太太,才是你心里喜欢的,所以你不舍得委屈她,宁愿委屈家乡那位原配。纵然外面人讥笑商家的两头大不合情理,你也毫不在意。朱老爷,绿丫与我,就如这位朱太太与您一样,而令爱,即便我娶了她,也不过是如您家乡的那位原配与您一般。您疼爱令爱,愿令爱嫁个好男子,可您有没有想过,即便是好男子娶了令爱,又怎会如您疼朱太太一般,纵然名分所关,不会休妻,可有些事情,是不一样的。” 朱老爷的嘴忍不住张大,这些年下来,已经习惯了,从来没仔细想过,仔细想想,的确是这样的,自己怎舍得京里那位回去家乡被自己的原配立规矩,名分所关,很多事不能做,但人的心,又怎能被这些名分禁锢住?所以才会为朱太太百般谋划,怕的是自己一旦身死,家乡的妻儿会把她赶出门。 张谆站起身,眼神清亮地看着朱老爷:“承蒙朱老爷厚爱,纵然,绿丫她在朱太太的说服下,今日负了我,但我也不会……”朱老爷缓缓站起身,心里伤心这么一个好孩子不肯娶自己的女儿,伸手拍拍他的肩:“罢了,罢了,我也不是那样不通情理的人。异日,若我死后,那边有什么事,还望张小哥帮我看顾一二。” 张谆忙对朱老爷作揖应下,朱老爷摸一下胡须:“你和你那位未婚妻子,倒真是一对,方才她们已经回来说了,那边也回绝了。我方才听说,你来是来借银子的,要借多少,百十两我还是拿得出来。” 这真是意外惊喜,张谆忙说了数字,朱老爷沉吟一下,吩咐人拿了一百两出来:“你我的交情,能借你五十两就够了,这多余的五十两,是看在你说那番话上,至于剩下的,你就自己去寻吧。” “朱兄这样说,那我看在你死去叔父的份上,再给你助二十两,多的,就没了。”刘老爷也开口道。从一两没有到有了一百二十两,张谆忙对两位连连作揖,看着日头已经偏西,拿了银子就匆匆往家跑。 张谆边跑边在心里暗自祈祷,但愿廖老爷还没让人来寻自己,或者,那人还在院里等候,但愿但愿。看见自己家的院子,张谆几步上前推开门,那声我回来了还没说出口,就看见院中一人缓缓转过身来,黑色大氅在风中飞舞,不是别人,正是廖老爷。 张谆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就落下来,想大笑,想奔跑,想做一切超出自己心情的事,但张谆还是努力让心情平静下来,走上前对廖老爷跪下:“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一年多没见,长进不少了,廖老爷心里品评着,眉微微一挑:“嗯,你做到了吗?一千两银子,快些拿出来我瞧瞧。”张谆双手把手里的银子往上送去,面有赧色地道:“这里有一百二十两,屋里的货物连着银两,还有八百六十两,尚欠……” 张谆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总要开口:“尚欠二十两。” “哈哈哈哈。”廖老爷大笑起来,笑的很欢畅,张谆陪着小心,不晓得廖老爷笑什么,接着廖老爷瞧着张谆,身子微微前倾:“我当日说的,是一千两,可不是这九百八十两。”还是不行吗?张谆觉得,自己就跟快跑到终点,但突然有人告诉自己,全都在做无用的事一样,整个人都瘫坐下去。 帘子掀起,绿丫已经走出来,跪到廖老爷面前道:“我和杜小姐也有些交情,还请廖老爷商借二十两与我。” 作者有话要说:舅舅是**oss的感觉啊。☆、第46章喜事 商借?这两个字一出口,张谆觉得眼前又明亮起来,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个法子呢?果然还是一人智短。张谆深吸一口气,瞧着廖老爷道:“还请廖老爷……” 绿丫已急急打断他的话:“不,是我借,不是你借。”这又怎么一回事?张谆的眉头皱起来,廖老爷已经放声大笑:“好,好一个聪明的孩子,只是敏儿和我说过,说你待人好,并没那么……”廖老爷停口,想也知道他要说什么,绿丫的脸微微一红:“遇到绝境,总是要想出法子的,况且我和榛子已经一年多没见,见识长了,人也该变聪明些。” 廖老爷再次放声大笑:“不错,说的好,不过你是怎样就这么肯定,我会借给你。若是敏儿在此,别说二十两,就算是两百两,她也会眼不眨给你,可我,不是敏儿。” 廖老爷说完就瞧向绿丫两人,绿丫咦了一声,当看到廖老爷唇边若有似无地笑容时,心中灵犀一现,急忙道:“廖老爷您宅心仁厚,定不会再为难我们。” 这样说话,倒真的不好再难为了,廖老爷唇边的那丝笑容慢慢扩大,渐渐扩到满脸,对着绿丫微微点头,这点头的幅度虽然轻,可却让绿丫和张谆如释重负。张谆忍不住握一下绿丫的手,绿丫会意,抬头对他一笑。这一笑竟有些明艳,张谆的眼闪过一丝惊艳,接着把绿丫的手握的更紧,有妻若此,夫复何求? 果然人间美色易得,但有些东西,却是用钱也求不到的,看着张谆和绿丫之间的互动,廖老爷心头闪过一丝叹息,接着就把那丝叹息抹去,对张谆道:“起来罢,你虽资质不足,可这样勤恳踏实,又有这么一个好媳妇帮着,我就帮一把你。” 张谆那刚站起来的身子登时又矮下去:“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廖老爷挥手:“罢了,也别叫师父了,你要学的可还多呢。”说着廖老爷就叫一声来人,院子角落处站着的小厮立即上前,廖老爷从他手中接过拜匣:“听说你姐姐这几日就要出嫁了,这是二十两银子,权当贺礼。” 张谆接过这拜匣,又恭敬谢过:“多谢了,还请廖老爷那日,来喝一杯薄酒。”廖老爷唇边又闪过一丝莫名笑容,接着就道:“罢了,我和你姐姐也不识得,这杯酒喝了也没多少意思,倒是你,趁着年前把媳妇给娶了,然后到我铺子里来。”说着廖老爷屈起一个手指:“一个月时间,你要嫁姐姐,娶媳妇,总该够了吧?办完这些,再到我铺子里来。” 张谆连连应是,廖老爷起身欲走,瞧见绿丫又停下脚步:“你是个好孩子,这成亲我总该贺你。”说着廖老爷从荷包里掏出样东西:“一个小玩意,拿着玩罢,也算是个好兆头。” 绿丫忙接过又谢了,见是个白玉雕成的小娃娃,憨态可掬,趴在枕上呼呼大睡。这让绿丫一见就爱上了,只是这玉这雕工,一定所费不赀,见绿丫要说话,廖老爷的手又是一摆:“罢了,这玩意也不值多少钱,不过是个玩意,等以后,你们俩,要多少这东西没有。” 说完廖老爷转身就走,一边的张谆想起什么,急忙追上问:“廖老爷,那些银子和货物?”廖老爷伸手摆一摆:“这是你赚来的,就给你罢,你当聘礼也好,嫁妆也罢,全由着你,只是这屋子要换一换,横竖等你娶了媳妇再说。” 张谆忙对着廖老爷的背影连连行礼,这才转身回屋,屋里的兰花也十分喜悦,瞧见张谆进来就急忙上前拉住他的手:“我就说否极泰来,瞧瞧,这么多的银子,我真是一辈子没见过。谆哥儿,你出息了,我也喜欢。”张谆见兰花说着又要流泪,忙安慰她道:“姐姐,方才廖老爷说了,这些银子我做嫁妆也好,聘礼也罢,都由得我,你也要嫁了,不如我拿一百两银子给你去换几样首饰,你再拿一百两银子做嫁妆。” 兰花瞪他一眼:“刚有钱就要这样乱花,这可不行。再说你们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我就拿五十两去,好抵个用,首饰什么的,我戴个铜的也尽够了。”说着兰花想了想:“还有这街坊们送来的礼钱,我们虽不好还回去,也可以多办些还礼过去。”张谆还要再劝,绿丫悄悄地拉他的袖子,张谆会意:“既如此,那就照姐姐你说的做。” 兰花这才笑的开怀:“这才是好孩子,这钱,现在瞧来虽这么多,可也要省着些花。”张谆连连应是,又和兰花商量,要备办些什么回礼,还有,这娶绿丫过门的事,也得赶紧办了。 听到兰花和张谆商量着娶自己过门,绿丫的脸又红了,忙托辞到厨下做晚饭,这才离了屋子,瞧着外面晚霞满天,绿丫觉得,心里有从没有过的舒心,和谆哥哥在一起,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怕。 这娶老婆,总要请请街坊邻居,邻居里最擅长做这事的就是周嫂,兰花和张谆商量了半日,到了第二日就去请周嫂过来。周嫂听的绿丫要和张谆办圆房的酒,喜的双手一拍:“早该如此了,要我说,干脆就两好合一好,也是二十三这日,既嫁姐又娶媳妇,这才热闹呢。” 张谆连连摆手:“这不好,总要让她们各自办了才好。”周嫂肚内一思量,就笑了:“我明白了,你是要她们都好,这也好办,恰好我来前刚瞧了黄历,这个月二十八,也是上好的吉日,到那天,姑奶奶啊,就回来娶弟妇,这才好呢。”兰花点头:“周嫂子果然是这街坊里难得的能干人,那就这么办,十月二十八,让绿丫嫁过来。” 周嫂也哈哈大笑,又和兰花商量起要请些什么客,绿丫听了两句,早羞的又躲到厨房,周嫂说了几句才话锋一转:“说起来,我瞧前两日你们家里,也来过几个贵人,要不那日就请请他们?说起来,现在兰花你虽被张小哥认了做姐姐,但出身在那里摆着,张小哥呢,总是家乡有族人的,虽说现在族人不肯认,可难保将来发达了,他们又舔着脸地凑上来?难为不了张小哥,难道还能难为不了绿丫?到时来一句,不过是私定终身,他们不认,到时就算撕扯开了,那也是恶心死人了。这请了几个父执,或者索性请这几位父执做了媒人,到时也算不上私定终身,说的嘴响。” 兰花是真没想过这层,张谆更是从没想过族人的事,听了周嫂这话,张谆才道:“周嫂子这虑虑的可以,不过就算我昔日发达,族人寻来,难道我还不认绿丫?” 周嫂摇头:“张小哥你虽能干,这世事经的还不多,不晓得人无耻起来是何等样的嘴脸?不说别个,就说毛家,毛家嫂嫂嫁了毛大哥这么些年,都生了儿女,前些年毛大哥老家的族人寻来,把一个老太婆放在毛大哥家里,说毛大哥是她亲房侄儿,理当赡养,撇下人就走。毛大哥总不能把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给赶出去吧。只得养了,养着也就罢了,这老太婆过不得三天五日,就在那骂毛嫂嫂无媒苟合,算不得什么正经侄媳妇,要毛大哥把毛嫂嫂赶出去,重新娶一房正经妻房回来。毛大哥急的暴跳,这样老人,又不好打的,落后回了老家,好说歹说才把这老太婆给送回去,却也折了七八十两银子。还伤了毛嫂嫂的心。张小哥,我活了这三十多年,虽不敢说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可还是要比你多经些事,为绿丫想,你也该请几位父执辈做媒人。” 原来如此,想到绿丫那和人嚷上几句就会脸红,兰花和张谆都深以为然,急忙谢过周嫂,张谆就出去去请媒人去了。等张谆走了,周嫂才对兰花道:“兰花,你别忧心,你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还有绿丫,我瞧着,她这辈子的苦啊,都在前头十来年受完了,以后啊,就是顺顺当当了。” 兰花不由脸一红:“我罢了,这样日子在我瞧来就是享福的了,至于绿丫,我还没想过。”周嫂拍拍兰花的手,又附在兰花耳边:“问句正经的,那事,你和绿丫说过没?” 哪事?兰花讶异地看向周嫂,周嫂拍一下兰花:“你糊涂了,自然是那传宗接代的大事,这事啊,总要先告诉绿丫。不然洞房里头,她束手束脚的,我瞧张小哥也是个温柔性子,难道你就不想早点抱侄儿?” 原来是哪件事,虽然早不是处子,可兰花听的还是脸一红:“这事,我还真没和绿丫说过,不过这件事,不都一样吗?”周嫂瞟兰花一眼:“你也有过几个男人了,怎么还会这样问,哪是一样的?” 兰花的脸越发红了,声音也开始细起来:“这种事,哪能对人说?”周嫂没有笑倒叹了口气:“我倒忘了,你们经历如此,哪晓得正经该教女孩儿的道理。这些事,本该是女孩儿出嫁前,由做娘的细细说了,再慢慢叮嘱的。” 周嫂一句就把兰花的泪差点勾下来,洞房花烛,本该十分美好,由男子软语款求,这才羞羞答答俯就,共谐鱼水之欢,而不是像自己一样,被粗暴地夺去,还要挨上一句骂,和死鱼样的,哪有什么趣味。 见兰花伤心,周嫂再次叹气:“罢了,叫绿丫来,我啊,索性细细告诉你们。”兰花哎了一声就隔窗唤绿丫进来。绿丫不知道是什么事,等听到周嫂要细细地说,绿丫的那张脸登时红了,真是没地钻去,想走偏偏兰花还拉着,不许走,这听听可是没坏处的。 等张谆回来,已经暮色四起,兰花和绿丫接住他,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兰花忙打发他去睡了,抬头见绿丫那脸红的,把她拉过来压低嗓子说:“瞧瞧这小脸,红的都没法瞧了,以后啊,可还有脸红的日子呢。” 绿丫用手捂一下脸,也不知怎么的,今儿瞧见张谆脸就会红,难道说这全是因为周嫂说的话,想着周嫂说的那些话,绿丫的脸更是红到脖子去了,原来这件事,并不是那样丑态的,甚至,还会有趣。想着绿丫就把头别过去:“兰花姐,你只会取笑我,我先睡去。” 兰花拉着绿丫的手不肯放:“是谁边脸红边问的那么细?还问,那疼又是什么?这会儿来装憨?”绿丫哎呀一声,就打掉兰花的手,和衣躺在床上闭眼,装出一副很快入睡的样子。 兰花也躺下,瞧着绿丫就捏一下她的脸:“绿丫,你不晓得,我多羡慕你。”绿丫睁开眼,黑暗中兰花都能感到绿丫的眼闪闪发亮。 “刘大哥是个好人,兰花姐,你以后,一定会过的很好。”听着绿丫肯定的话语,兰花唇边含笑,是的,自己一定会过的很好,会像每个妇人一样,操持家务,为他生儿育女,等男长女大,各自婚嫁后,看满堂儿孙,这样真好。 兰花慢慢沉入梦乡,绿丫也闭眼入睡,自己和谆哥哥,也会这样的,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第二日张谆酒醒,才说昨儿已经去请过刘老爷做媒人,刘老爷已经肯了,还有朱老爷也应了那日来吃喜酒,只有廖老爷那里,虽接了帖子,但没说来不来。 有刘老爷做媒人,朱老爷做见证,也不算有瑕疵,兰花放心下来,又和绿丫一起,忙碌着酒席上要用的东西。 忙着些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二十三,老刘那天穿的一身簇新,带了人到张家来迎亲,街坊上几个小孩子,在那守着门,要了两百钱做了开门红包也就放人进去。老刘带着人来到屋前,请新娘子出来。 兰花已经上下装扮一新,周嫂吴嫂陪着,嫁人难免是紧张的,兰花的手心还是出了一阵汗,等到过了张谆这关,周嫂才把手里的瓜子壳一扔:“走吧,时候也差不多。”吴嫂把红盖头给兰花蒙上,和周嫂一起搀扶她起身。 兰花踏出门槛,老刘已经迎上来,两人对着空设的两把椅子拜了拜,就当拜别了爹娘,周嫂扶起兰花,张谆走上前把一个匣子递给兰花道:“姐姐出嫁,略备薄物,当做嫁妆,还望姐夫休嫌寒酸。” 这是历来的旧规矩,这时候递上,算是给新娘长脸,告诉众人,我家不是嫁个光身人出去。老刘以为这里不过是和平常一样的一些东西,对张谆抱拳一礼:“舅舅,令姐归于我家,我定会待她……”原本老刘特特地去问过几句斯文话,可只说了个开头就忘了后面,那些四个字四个字的话,还真是难背。 老刘这一卡壳,吴嫂已经笑了:“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恩爱白头,直到偕老,刘大哥,是这几句不?”果然还是女人的记性好些,老刘连连点头:“舅舅,这四个字四个字的话,我也不会说,横竖就那么一个意思,我会待兰花好,一辈子都不会变。” 红盖头下的兰花眼里又是一热,不,不能哭,今儿是自己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哭?从此以后,就是和普通人一样的日子,曾经求也求不到的一切,都在自己手心里,这是说不出的好。 众人已经笑了,张谆也笑了,对兰花道:“姐姐,你嫁给姐夫,我很放心。”当然会放心,老刘在旁接连点头,周嫂吴嫂搀扶着兰花出去,也没用轿,走不过一段路就到了,放了挂鞭炮,进到里面拜过天地父母,最后夫妻拜了拜,也就礼成,到洞房揭了盖头,老刘就对周嫂吴嫂拱下手,请她们陪着新人,自己到外面陪客喝酒。 大事算了,吴嫂长呼一口气:“哎呀,你们不知道,我还怕万家那个不要脸的今儿又来捣乱呢。”周嫂口干舌燥,自己在那倒杯茶喝:“她敢,平常罢了,这样的喜日子来闹,我啊,不打断她的腿。” “啊!”吴嫂正待笑就听到兰花发出一声惊呼,两人急忙转头,看见兰花已经打开那个小匣子,里面金光灿烂一片,周嫂吴嫂都忍不住揉下眼睛,里面原来放的是几样首饰,一根簪、一对金镯,还有一对耳环。 簪和耳环罢了,吴嫂忍不住把那对金镯拿起来掂掂,对兰花道:“足有二两重呢,兰花,你弟弟待你真好。打这些首饰,也要七八十两银子吧。” 周嫂比吴嫂有见识,拿起那根金簪:“只怕还不止呢,你瞧这簪上面的花纹,可要精细多了。吴婶婶,我说句话你莫怪,这几样首饰虽没你嫁过来的时候陪嫁的那套首饰多,但这成色,比你那套首饰要好多了。” 吴嫂娘家是大户人家的仆人,因此吴嫂嫁过来的时候,嫁妆算是这条街上头一份的,也是这条街上,少有的能雇的起个婆子帮着做粗活的人家,听见周嫂这么说,吴嫂就拿起镯子仔细瞧瞧:“的确是呢,这成色,比我当日的那个还好些。说起这个我就伤心,原本我娘说要给我重新打一套的,可我爹说了,这套首饰成色虽不好,却是主人家赏的,带上体面。也不过就是姨奶奶赏的,又不是太太赏的,算的什么体面?” 吴嫂和周嫂在那说话,兰花瞧着那几样首饰眼泪不由掉下来,现在就算不要,谆哥儿也不肯。谆哥儿这样待自己,也不枉自己受那几年苦了。 周嫂见兰花垂泪,忙安慰兰花,说她好日子还在后头,吴嫂也忙在旁帮腔,劝了一时,总算兰花的眼泪收回去,把那匣子锁好,用了点饭外面酒席也散了,老刘走进屋来,周嫂吴嫂告辞,留他们夫妻在洞房之中,又是另一番光景,也无需细说。 嫁过了兰花,就是张谆和绿丫成亲的喜日子,到了那日一大早,周嫂就过来帮绿丫绞面上头,绞面虽疼,绿丫却十分欢喜。上过头,用一根新打的银簪把绿丫的发紧紧绾成一个髻,再给绿丫点上脂粉,穿上新作的衣衫。 周嫂忍不住啧啧赞叹:“绿丫,你这容貌,不说出去,别人还当是哪里来的仙女呢。”绿丫脸上满是脂粉,但脸上还是忍不住热了:“周嫂子,你又在取笑我。” 哪是取笑?周嫂刚要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王嫂的笑声,周嫂急忙迎出去:“你瞧瞧,我们这又是做陪客又是做贺客,说不定,再过一会儿,还要做主人家呢。” 一早就过来的兰花正在灶上忙碌,听见这话就提着锅铲从厨房出来:“真是呢,你们啊,还请过来帮忙。”王嫂袖子一卷已经进厨房了:“兰花,听说你手艺极好,我们今儿啊,可是有口福了。” 兰花把蒸好的火腿拿出来,笑着说:“原本谆哥儿要请个厨子的,我说这是看不起我,不相信我的手艺吗?他才作罢。”另一个进来帮忙的鲍嫂也笑起来:“不说别的,光这火腿,我还是头回见到这样蒸的,而且你是怎么切这么薄的,简直跟纸一样?”兰花自然要说几句,屋里屋外都透着浓浓的喜悦。 今儿最闲的就数新娘子了,绿丫和周嫂吴嫂坐在屋里,等待着吉时到来,到那时就盖上盖头,出门去行礼成亲。吴嫂听到绿丫的心在那跳的非常厉害,笑着说:“绿丫,今儿洞房里的事,可有人和你说了?” 绿丫的脸登时又热了,周嫂打吴嫂肩一下:“我和她说过,怎的,你还要另教教她?要她再学些别的本事?”妇人们这样说话是平常事,吴嫂嘻嘻一笑:“来,绿丫,你告诉我,周嫂子和你是怎么说的,我听听,这不一样的本事是什么?” 绿丫低着头,打定主意不说话。周嫂捅绿丫的腰眼一下:“说说,怕什么,等过了今晚,你就没这么害羞了。”真是越说越让人害羞,绿丫想起身走开,可是又不能走开,只得低头装什么都没听见。 刘老爷和朱老爷差不多前后脚到了,张谆请他们二位坐在堂屋里喝茶,兰花又收拾出几样点心让张谆待客。见状刘老爷点头:“不错,贤侄,你能过成这样,也不算我们辜负了。” 张谆忙谢过刘老爷,朱老爷拈一口绿豆糕吃了才道:“张小哥你要请媒人,怎能忘了我,还是说起才知道。”刘老爷哈哈一笑:“怎的,你要来抢。” 朱老爷摇头:“不如你我分作,一个女方媒人,一个男方媒人,这样才好。”张谆忙道:“若朱老爷不嫌弃,就当如此。” 朱老爷咦了一声:“你才几日没见,就变的又机灵了。罢了,我今儿来之前,内人说,那日之事,十分抱歉,特地让我带了这对镯子来,当做贺礼,也好弥补弥补她昔日的错。还说,等新娘子出了满月,约到我家盘桓一二。”张谆接过那对镯子,见上面镶了一颗红宝,这红宝虽不甚大,可对此时的张谆来说,算是十分贵重的礼了,若不收的话又怕朱老爷觉得自己还记得昔日的事,谢过后就送进绿丫在的屋子去了。 见张谆收了镯子,朱老爷才放心下来,后来朱老爷也听得张谆和廖老爷是认识的,能多攀点交情也好。朱老爷还在寻思着,兰花就在门边道:“谆哥儿,廖老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不要写洞房呢,咳咳? 朋友的文,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第47章洞房 张谆正待起身,刘朱两位已经迅速站起身双双出外相迎,张谆虽高兴廖老爷能够前来,但心里也在嘀咕,刘朱两位未免太过热情了些,不知道的,还当他们才是主人呢。 廖老爷这回没有像前几回一样轻车简从,带了好几个从人,身上穿的也比原先富丽一些,手上一枚羊脂白玉的戒指,虽没有刘老爷手上那枚镶红宝的戒指那样夺目,但这几个人都是识货的,这样好的白玉,现在已是可遇不可求了,更何况那上面雕的飞虎,活灵活现,是名家手笔。 这么一比,当日廖老爷给绿丫的那个小玉娃娃,真的只是一个玩意。张谆瞧见廖老爷这样做派不由微微愣住,但很快就拱手请廖老爷往里面走。院子里来帮忙贺喜的邻居们方才还在说话,此时都屏住了呼吸,有几个女人已经躲进厨房里,偷偷地从窗户缝里往外瞧。 廖老爷对院子里的杂乱连反应都没有,径自和张谆进了堂屋,兰花已经让人端上茶来,廖老爷接过茶,刘朱两位急忙上前打拱,攀谈起来。 “绿丫,没想到你家还认得这么富贵的人,我瞧着,这和我们家主人的做派也差不多。”吴嫂忍不住开口和绿丫说,周嫂瞥吴嫂一眼才说:“我瞧这做派,比你家主人还要排场些,你瞧那穿的戴的,哎呀,我都认不得那些是什么料子。” 吴嫂这次难得没有说周嫂说的不对,两人和着屋里的另一人在那叽叽喳喳说着廖老爷穿的戴的,绿丫忍不住偷偷地从门缝往外瞧,廖老爷今日越发威严了些,也不晓得谆哥哥跟廖老爷久了,以后会不会也是这样威严,这么一想,绿丫的脸就忍不住红了。 话多是刘朱两位说的,廖老爷不过偶尔问那么一两句,但就这么一两句,已经让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