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沉默-6

我莞尔,到药橱找太宁栓剂,一板已经用掉了两颗,想必是上次伤到他了,我可真是个王八蛋,居然没想到。“我帮你塞。”我很抱歉,“以后可能会好一点了.”他一下坐了起来,浑身的酸痛让他“哇”了一声,皱着眉头将我手上的太宁夺了过去,他爬下床进了浴室.我过去敲门:“你没事吧?”没有回应,我又用力敲了敲门板:“雁文?你没事吧?”还没回应.正准备再敲,他把门拉开了,面无表情的说:“你是不是一定要我回答这个问题?”我看着他赤裸的身体,咧开嘴摇摇头,他便“砰”的一声又把门甩上了。如果我沉默(二十二)封刑早餐吃完,他照例要去长风,被我拦住了.“今天不去了,我们提前去杭州。”还是早点离开宁波,我比较放心。他不解,问:“干嘛,有事?”“没有,”我拍拍他的头,笑着说,“早点去熟悉环境,而且你从来没出过门,我想把你安顿好了,否则我会担心的。”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顺从的点点头,去收拾行李。我本想挂电话告诉陈涣我要请假四天,但为了万无一失,还是免了,省的陈涣给那女人通风报信。上车时,他说他要去和水含告别,我没答应,让他打电话。他接过手提,眼神怀疑的看我,说:“李光明,你没什么瞒着我吧?”“我能有什么瞒着你?”我不动声色的将问题抛还给他,他便不做声了。其实我多么希望他可以再问一遍,严厉一点,这样或许我会告诉他实情。我又何尝愿意欺瞒他,我没办法,倘若让他见到那女人,他会和她走吗?我对他实在没信心。四天很短,报到前我先回来了,他在学校门口送我,我们约定了最少他一个月得回来一次,否则我就上来找他。他一直微微翘着嘴角听我说话,新的环境看起来很合他心意。他说行了行了,钮嬷嬷也没有你这样烦,然后把我推进车里,一甩门说你滚吧。我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心里被幸福的感觉填的满满的,想起第一次抱他,那么小,而现在已经是个高高帅帅的小伙子了,时间过的真的快。可我没忘,年龄越大,他的心脏就越危险,最后一次检查的结果并不理想,心功能降到二级,而且心率比起以前快了很多,越来越爱睡,有时候下手术台,整个人都会头晕,倦的不行。看他将大把大把的药丸子当饭吃,我心疼,可我无能为力。倒是他自己提过一次动手术,但过后又收回了,他知道风险有多大。回来后见到陈涣,他的脸色很不好。关了门就问:“你这么做会不会太过了?”“我不觉得。”我说,“那女人呢?”“去杭州了。”我拧起眉头:“你告诉她雁文在杭州?”“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再这样两边做人。”他瞪着我,说:“她在医院里找到了水含,你妹妹比你善良的多。”我笑了笑,奇怪自己为什么不着急,也许早就知道拦不住他们见面,只是尽量拖延时间,也许是看不到那个场景,自己不会太揪心。送他走的感觉大概比他主动离开要好,我没有那么坚强干脆,我也需要自欺欺人。接下去的几天都在等他的电话,屋子里没有他的身影,也好象并不觉得缺少了什么,只是自己变的沉默,不想说话,非常认真的工作工作,其实没有他,我唯一能够拥有的,也只剩工作了。工程进展的一般,我们与建筑设计院的合作并不十分成功,我甚至有些后悔当初因为某些原因找上这家从未设计过医院的单位,因为医院不同于其他建筑,它的美观在其次,实用才是关键,但没有经验的市设计院无论设想得怎么周到,总还是不尽人意,有时候我会因此很恼火,幸好陈涣比我有耐心,一遍一遍的修改拆建都是他来主持,我很庆幸,可以有这样一个朋友兼工作伙伴。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什么很交心的朋友,我的性格注定了这些。那天从工地出来,时间已经很晚,我们一起去消夜,酒喝了一半,他说:“我现在才知道雁文存在的意义。”我不明白的看着他。他说:“你自己没发现么,他去了杭州,你的魂灵也去了杭州喽。”我知道我表现的很明显,但我相信他们不会往这个方向想,我们是兄弟,我才这样明目张胆的占有他。我笑了笑,继续大口喝啤酒.有的时候人的情绪可以到达某一个驿站,作中途的休息,或者永久的停驻,我注定不会路过雁文,我过不去那个关卡,我被卡住了,但我甘之如饴.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去爱,因为已经丧失了这个能力.“说真的,光明.”陈涣正色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事情?我是指......婚姻.”“是你自己要问,还是那帮家伙托你问?”我一直等着什么社会世俗的压力,我的婚姻,这是雁文最担心的,他不想我结婚,可他希望我能够结婚.“别这么反问,呵呵,算我多嘴了吧,我就是怕你太专注于工作,你最近不太对头啊,雁文一走,你都变成钻头了......”“你不老说我工作散漫么,如今认真了,怎么你话还这么多?”他捶了我一下,笑道:“你得了吧.”喝完酒回家,已是夜班十一点了,车子停在院子外面,借着路灯,我看见门口坐了一个人,蜷曲着身子,好象已经睡着了.像是雁文,可他不是有钥匙么?我连忙下车.——果真是他.怎么这么随性子,睡这里了?犹豫了一会儿,没叫他,开了门,小心翼翼的抱他到卧室,放他在床上.他身上有长途车的生人味道,想必下车不久.来时也不打个招呼,真是个冒失的小家伙.“李光明。”转身时听到他的呼唤,扭头对上他清亮的眸子,他根本没睡。收拢被子,我拂开他额头的散发,印了一个吻,“几时到的?钥匙呢?为什么不打我电话?”他懒懒的蠕动身体没回答,手臂环上我的脖子,天真的笑开了。我一下子觉得口干,我看见他眼底的疲倦与兴奋,一个月没见了,我想要他,可我不想累到他。“睡了。”我试图拉下他的手臂,却没防备他突然用力一扯,柔软的唇猛的吻了上来。我的脑袋热热的,这种诱惑我可抵挡不了。——但愿他不会太累。扶正他的脑袋,我放纵自己沉沦了。隔天他居然起的比我早,醒来枕边空空的,房间里弥漫着中药的清香,他正在厨房煮药喝。听见响动,抬头给了我一声早安。我靠在厨房门口看他,浙医大不错,他的精神比一个月前要好。只是依然瘦,脸色略显苍白。早上心情似乎不错,他的快乐总是写在脸上,轻易就能读取。“早。”我回答他,“还习惯杭州么?”“习惯。”他呵呵笑着调节火候,药汁已经沸腾了,“那边很多很优秀的人,我觉得自己很笨的,还好他们人都不错,会帮忙,现在我已经习惯了。”“怎么?刚到时有过麻烦?”“有几回找不着教室,呵呵。”我差点忘记了,依他迷糊的个性,没把自己弄丢就不错了:“早知道,该让你把指南针带上。”“该把你带上。”他小声反驳。我微微笑着假装没听见,他是越来越可人了,看来小别对我们的感情大有好处。可惜我的笑还没维持几秒钟,立刻被他的下一句话冻住了。他说的若无其事:“那个,前几天有个女人来找过我,说是我妈,我让她找你来了,你见过了么?”我的额头凉凉的,摸不准他话里的意思。他没有看我,这表示他也正忐忑不安,或是等待着我的答案再作反应。我说:“啊,陈涣到倒是跟我提过,我没留意。——她说她是你妈,那你信吗?”“我不知道,她长的跟我挺像……”“这世上长的像的人多了,也不见得就是。”他没说话,关了炉火,拿杯子盛药。像是才想起来的样子,问:“早餐你吃什么,我熬了粥。”我想从他的表情动作里找寻他对这件事的看法与打算,但他一直回避我的眼神,并且生硬的换了话题,无奈,我只好作罢。“你几时起来的?”还熬粥,这可费时啊。“在学校起的可早啦,还要早锻炼呐,绕学校跑……”说了一半,他猛的刹住了,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回头尴尬的看着我,“其实也没跑步,就是随便走走……”“你这么大了,自己知道分寸,你的心脏,也只有你自己知道轻重。”我没好气的回他。跑步,他怎么去不攀岩啊!如果我沉默(二十三)封刑说好了周日下午回杭州,才不过一天的休息时间,他硬是要去麻醉科看看,说是想去跟石峻饶问候一声,上去太急,都没有和他老人家告别。他的借口如此完美,我都没有怀疑。泊车进电梯,他似乎没有去手术室的意思,与我一起进了行政楼,而陈涣已等候多时了。“早。”雁文平静的开口问好。“早。”陈涣无心与他寒暄,示意我进办公室,有话要说。“在这里说也是一样的。”雁文看穿了,平静的看着我们。我有一种被套牢的感觉,陈涣无奈的笑了笑,有些勉强,说:“会客室有位女士等你很久了,你……最好一个人去见见。”“一起去吧。”雁文没给我缓过劲儿的时间,“我约她来的。”我呆若木鸡,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差不多已快被他拉到会客室门口了。连忙刹住了脚步,捉住他的手腕,我问:“你到底干什么?”“没干什么啊,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么,我让那个自称是我妈的女人来找你了,你没听进去是不是?”“你设计我?”他用力挥开我的禁锢,一脸霜冰,与出门时那个温和的李雁文简直判若两人。我们就站在走廊拐角的地方,好象准备拉开大战序幕了。有时候我真受不了他的冷漠,转眼间,温存消逝。他对我到底有没有感情?这么多年来我不是存在于自己的幻想里吧?——我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你还想瞒我多久?要不是她亲自来找我。”他嘲讽,“真是用心良苦啊大哥,连陈涣这么直的人你都给买通了,你倒真是心疼我这个弟弟。”我沉默,搞不清楚是气愤或是悲哀。早晨无力的阳光穿透落地玻璃窗照射进来,像心情一样灰暗。我的沉默没能安抚他的情绪,他死死盯着我,追问:“你没什么好说的了?解释呢?我在等你的解释。”可我确实不想做什么无谓的解释,难道我这样乞怜的看着你,还不够吗?他别开头去,说:“你没话对我说,那就剩着对她说吧。”说罢,走过去推开会客室的门,瞟了一眼里面的人,欠身对我做了个请的姿势,弯起嘴角笑给我看。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在你哭泣的时候不在你身边,在你恐惧的时候忘记了对你的承诺,在你需要的时候未顾及你的存在,你就要这样干脆的离开我回到你那不负责任的母亲身边?她根本不配。这个世上除了李光明,谁还会爱你爱到这样深?没有人了!愤怒最终掩盖了悲伤,去他妈见了鬼的柔情,我甚至连呼吸都没调整,只在经过他时看了他一眼,大步踏了进去。比第一次见,她显得安静了,颇有把握的姿态,却不张扬。只客气的伸出手来握:“李院长,你好。”“你好。”我笑着握住了,“坐啊,真不好意思,雁文现在才跟我说,让你久等了。”雁文对我的话不作反应,看也不看那女人一眼,泡了杯茶搁在我面前,在我身边坐下了。我应该谢谢他,就为这杯茶。“你和雁文一起回宁波的?”然后听由雁文安排这个见面?她点了点头,说:“真是不好意思……”“长话短说吧。”我没心思哼哼着客套。她看着雁文,想征询他的意思,但没得到回应,便继续往下说:“李院长,这些年来你们对雁文的照顾,我只有感激的份儿,你之前所做的一切我都能够理解,可他终究是我的孩子。”“你确定?”“我们在杭州做过鉴定了,很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实在没办法向他证明,这样做最简单。”瞟了他一眼,我保持沉默,他今早为什么不跟我说,既然他主意这么大,现在要我坐在这里做什么?那女人见我没什么反应,大概觉得问题不大,勇敢的将她的意图说了出来:“李院长,我的病拖不了多久了,雁文还有一个妹妹……你能不能,让他跟我回绍兴?”我盯着雁文,小兔崽子长能耐了,走不走可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哟,这可得他自己说,我算什么呀。”“他还是孩子,不懂事。”他不懂事就没人懂事了!我确实应该反省,是不是一直以来就对他太过纵容,什么事儿也不商量一声就自己拿了主意,当我不存在了么?“你带他走,想过他的身体么?”“我会请绍兴城最好的医生,不会比你这里差多少的。”“绍兴最好的医生?”我觉得滑稽,“绍兴最好的医生也没见得把你治好嘛。行了,我只留一句话,他要是心甘情愿跟你去,那我无话可说,若不,谁也别想动他一根手指头。”“你给我进来!”一把扯他进办公室,我甩上门,把他丢到沙发里面,“说,为什么去做鉴定,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他抓着沙发扶手向后靠,盯着我怒气冲冲的脸,嘴闭的严实,就是这副倔强的样子,看的我火冒三丈。居然还安排了一场谈判,他很喜欢被人像个东西似的抛来抛去吗?“我只是想闹明白她是不是我妈。”他的辩解很恰当,只不过声音很轻,估计是怕激怒我。“弄明白了又怎么样?好,现在弄明白了,我问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还没想好……”我给气的说不出话来,跌进椅子里扶着额头看他,真是惯坏了他了,成天疼在心窝里,他反倒给你一刀,那女人就有这么大魅力让他兵戈倒向?他怎么也不想想他吃什么长大的。一会儿,见我没什么动静,他居然壮着胆子开始抗议:“那你一直瞒着我,也是不对的呀,万一她要真是我妈呢……”“真是又怎么样?她喂过你还是养过你?你就这么稀罕?”“我是稀罕,不可以吗?”我怕的就是你稀罕啊李雁文。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给你,可母亲就她这一个,我不能取代。你善良你淡漠,所以不介意当年她抛弃你,可我介意,她甚至不熟悉你,怎么可以把你带走。“雁文,你说实话,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我没什么打算。”他脱了鞋子窝在沙发里,想了想,冲我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我在想我那个妹妹,从来没见过呢。”“你不是还有大哥大姐二姐跟小弟么?一样的。”说这话我有些惭愧,在李家跟他谈亲情恐怕只会让他反感。幸好他不在意,只是问:“我和笑之对你来说一样重要吗?”我摇头,莞尔,说:“你这么觉得?笑之只是我们的弟弟而已。”他的脸微微泛红,自然明白我指什么,他和笑之都是我的弟弟没错,不同的是他除了这个,还是我相依为命的爱人。这个周末他没有给那女人答复。我暗地里找了律师,咨询这事儿若搬上公堂,我能有多少胜算。陈涣忙着工地上的事,对于这事儿不闻不问,依他的慧眼是否看出了睨端,我不知道,更不在乎。国庆那几天,被雁文拉着到处逛寺庙,梁祝公园也去了。他拜的特别虔诚,我说你一个医大的高才生这么迷信,不怕别人笑话啊,他一本正经说这不是迷信,这是祝福。我有些惆怅,他的心脏难道真的无计可施了么,总不能靠祝福活下去。回杭州时,他的包里装满了药丸子,他一再保证会定时去医院检查,稍有不适立马打电话回家。路上短短一个多小时,他又在车里睡着了。整个秋天过的安逸,不只不觉入了冬。宁波是港口城市,并不像北方那般冰雪交加,但冷起来还是让人受不了。雁文每星期都回来,他怕热怕冷,冬天里恨不能冬眠。有一回才到星期三,非要回来不可,夜里窝在我怀中满足的叹息,清早连毯子一块儿抱他上车赶回学校,匆匆忙忙。幸好没多久便放寒假了。一回家就睡的昏天黑地。第三天我下班回家,他已经做好了晚饭。他说他考虑清楚了要回绍兴。隔了一个秋天,我以为这事儿他不会再提起,我怀疑他睡昏了头。我说:“不行。”他皱眉:“你说只要我愿意……”“那是几个月前。现在不行。”甭说现在,就是几个月前,那也是哄他的。“为什么?”“那你为什么要去绍兴?”“那是我家……”“这儿就不是你家了?绍兴是你家,那早些年怎么没听你提起呢?”他听出我话里的嘲讽,不说话了,干脆连饭也不吃了,甩门回了房间。我没理会他的孩子脾气,吃晚饭开电脑往伦敦方面发邮件,查询一些资料,为他的心脏。忙到十点多,想起他还没吃饭,端了粥去敲他门,半天,里头闷闷的回了一句:“睡着了。”“要不要起来吃消夜?”门打开了,他看也不看我,接过粥又要关门,我挡住了,观察他的脸色,问:“还生气啊?”他不回答,试了一下抵不过我的力气,索性放弃了关门,房间里暖气开的很足,书桌上散乱地放了一些书,打开的一本,用钢笔卡着,是关于心血管系统疾病的。“自己感觉还可以么?”指了指他的心脏,“负担重不重?”“还行。”“手术的事儿,后来有再考虑过么?”他停下来喝粥,抬头看我,敏感的揣摩我的意思:“要是手术,修补和置换都已经过了最佳时间了……”“移植呢?如何?”“风险这么大,你要是不怕,我也不怕。”他回答的无关痛痒。我亲吻他的额头,我怕呀,怎么会不怕呢,可是若不做些什么,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我更怕。“或许没什么事儿,她都三十多岁了,不是一样没事吗。”他说的“她”,是那个把病遗传给她的女人。没错,确实还活着,可是恐怕活不了多久了,而且女性在这方面,一向比男性能拖。“她没多少时间了。”看她一步三喘,最多还能坚持半年。“所以我要回绍兴。”“怎么你还思想这事儿?”我不高兴了,“不行。”“我才不管你行不行,反正我要去。”他一副铁了心的样子,“你这人怎么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她都快要死了,你就不能可怜可怜她?没养过我好歹也是她生的我呀,连送个终你都不让,钮嬷嬷要是还在,她一定会骂你的。”我被训的一句话也接不上来,心里头十分委屈,这个小傻瓜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我手上没有他的监护权,我多慌啊。“要是走了再不回来,你还想去吗?”他一愣,说:“怎么会……”怎么不会?搂他入怀哀求他:“以后别提这事了,好吗?”“那你会让我回去吗?”他仍不罢休。“不会。”这是永远不变的回答。如果我沉默(二十四)封刑早上手术室没有择期手术,他空闲得很,又躲到我办公室里来看书。我正在看陈涣递上来的有关于购买新器械的预算表,一边考虑怎么才能从父亲手里拿到监护权。他手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用来挟制我了,所以他无可奈何,如果我现在去找他拿雁文的监护权,他怎么可能轻易放手。我还有什么可以做交换的?——恐怕只剩下婚姻了。我在想这些的时候,小东西已经把桌上能翻的文件看遍了,凑过来看我手上的那份,把我从思绪里拉了回来。“无聊么?”我拉他坐在腿间,“去机房玩电脑吧?”“我不觉得无聊啊,这些这些这些,”他指着桌上的文件,“你觉得无聊啊?那你去机房玩电脑我来做院长。”“为什么想做院长?”好一个野心勃勃的李雁文。他想了想,笑了:“神气呗,你不觉得你下病房跟皇帝巡视似的?所有的人都得听你的。”“我要是皇帝,你不也是个千岁爷?所有的人都听我的,我还不是听你的?”“嘁。”他白了我一眼,回位置上看书。我微笑着把响了两声的电话接起来:“喂?”“光明,雁文的母亲刚才被送到急诊,是急性心衰。”是陈涣。“哦。”我瞟了一眼雁文,“现在呢?”“送到内科了,情况不是很好。不过稳定了一点。”“知道了。”挂了电话,我起身拿外套准备出门,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说我出去一下,要不要一起去,他摇摇头,我带上门,门口挂上“外出”的牌子。我得尽快把事情解决了。我想我的父亲根本没料到我突然造访是为了雁文的监护权,似乎我跟他的每一次争执,雁文都是导火索,倒不是我成心气他,若不是我认为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不会来找他。“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可婷结婚呢?”他问得很直接,这很好,我们之间没什么需要修饰的东西。“我从没想过结婚,更没有想过和虞可婷结婚。”“那我就不能不把雁文的监护权交给你,你还没结婚,你根本不会关心别人,对于家庭的责任心也不重,我看你没资格做监护人。”他似乎稳操胜券,说话不紧不慢。我靠在沙发上不为所动,不说话也不愤怒,我放着班不上过来这里拿东西,我有的是时间耐性。僵持了十几分钟,他站起身逐客,说:“话我已说到,你自己好好回去想想吧。”“你不想我们对簿公堂吧?”“什么?”我冷笑:“你是他的监护人,这些年对他不闻不问,我不是他监护人,倒是供吃供穿的养着他,这事儿要不拿出去给外头的人评评理,我还真觉得委屈了。”“他是你弟弟!”“你是他父亲。”他只好青着脸再跟我交涉,他太重面子,绝不会把家丑抖出去。“我只要求你结婚……”“办不到。”“你总要结婚啊,你就打算一辈子不结婚了?!”我避开这个问题:“我是来拿东西的,其他的事情我不想多说。”“除非你和虞可婷结婚,否则我不会把东西给你!”“你想让我杀了她么?”我盯着他讶异的眼神,“就像你杀了妈妈那样。”他的表情由疑惑变得不可置信,是的,他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我全知道这些了,我看着他渐渐惨白的脸色,心里莫名悲哀,他明知道没有感情的婚姻有多么痛苦,却依然要把我推到那个坑里去重复他的不幸,他真的把我当成他的儿子么?他真的爱我么?“谁告诉你的?”他痛苦的颓然倒在椅子里,他终于不再挺着腰板有腔有调的跟我说话了,那语气中有后悔还是歉意,我听不出来,我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的平静的说出来,平静得几乎颤抖。“没有人告诉我,你便永远不会让我知道,是不是?……妈妈死后你想过她么?你去过她坟头几次?她是你发妻,你用她的性命换取所谓的幸福,你很快乐么?你是不是很快乐?……”他的目光涣散,似乎已听不进去我的话了。我难过得几乎说不出话,但我还没忘记我来的目的:“雁文的监护权我是一定要拿的,应该考虑的是你。”回来以后没多久父亲就病倒了,陈涣把诊断拿给我看,是胃癌晚期,有些事情也许真是注定的。柳姨和她的子女们开始频繁的出入长风,我一直没有去看他,直到有一天笑之来找雁文,他和雁文的关系比和我要好,他们相处过,但我对他而言,只相当于一个陌生人。他走后,雁文问我:“老爷子在外科住了一个礼拜了,你不去看看?”“我觉得没必要,他又没到断气的时候。”我满不在乎。于是雁文只好自己去,那段时间他总是在自己母亲与我父亲的病房间走动,但很少再和我谈起。新年到来,尽管柳姨一样把掸尘除岁办年货样样做到,尽管客如云集,整个李家还是显得萧条。年夜饭是在病房里吃的,我因为出差而不在场,后来雁文跟我说,他们对他的态度好多了,一顿饭吃的和和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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