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了早点。有你一份儿。” 我靠着门框,口齿不清地问“什么早点啊?” “烧饼夹肉。” 听着还行。我点了个头,然后回到洗手间洗脸,刮胡子。然后,走出去,接过樊宇递来的袋子里的食物。 东东已经被惯得没有狗样了,闻到肉味都不叫。 我吃了两口,太干。樊宇正蹲在那儿洗衣服。我说“你别洗了,我那儿有洗衣机。” 他回头冲我笑了一下。“这就完了。”不一会儿,他把衣服挂在了院子里。在明媚晨光里询问“展晖哥你有衣服洗么?我给你洗了吧?” 我看到飘扬在那里的,都是牌子货。忽然想到,他是做过什么的了。我说“没有!”口气也随着心情变得很硬。我转头回屋,把吃剩的烧饼扔进了垃圾桶。 2 拍摄休息的时候,我看到于姐在和樊宇说话。樊宇脸上是少见的严肃,他抬眼看着于姐,手里的汉堡只咬了一口。我离他们不远,我听到于姐说 “姐知道你的情况,你也放心,没人知道你在这儿,更何况也就这几天。不过你也不能老这样是不是?现在你小还成,大了呢,一直这么东跑西颠,三餐不保的?听说,你还养着桥子的那条狗?那狗嘴多刁啊。人都顾不了了,还不把那狗给卖喽?再说,你得罪了什么人你不知道啊!卖了这狗回老家去不就得了!” 樊宇低着头。 于姐看着他的眼神有很多同情的成分。 “要不这样。你把那狗给我吧,我尽量多给你点钱,你回老家去!” “不用了。”樊宇说。“桥哥的东西,我都不会卖的。” “那你怎么生活啊,傻小子!” “我以前也过来了。要不是遇见桥哥,我现在还在餐厅里打工呢。” “那那摊事你怎么处理?”于姐似乎有点急。 “我没做错事。”他脸上是倔强的表情。 “傻小子,不是你没做错就没事的!干吗不回去啊?” “不想回去。” “还留恋北京啊?” “是啊。回去了,还会回来的。而且,我答应过桥哥,一直在北京…” “可是,现在形势不一样了啊。”看出来于姐真的替他着急。 “一样。没什么不一样!” 看不出来,樊宇是个这么倔强的人。平常,他总是一副羞涩的样子,对着谁都会笑,似乎,你看他一眼就是对他的恩惠似的。 “樊宇,我知道,张桥那么死了你…..” “别说了,于姐。”樊宇的眼圈红了“我对不起他。” 果然,我朋友说的不假。我站起来走到旁边去,懒得再听他们说下去。 于格格约我,我痛快地过去了。她穿了一个挺合身的背心,还有一条低腰裤。脖子上挂着比较粗的链子,手腕上也是,头发弄得狂而不乱,一双描了两条黑线的眼睛看着我。 我说现在流行熊猫眼吗? 她说傻瓜这叫烟熏装,亏你还是模特儿。 我没接茬,喝了一口冰咖啡。 于格格几乎趴在我身上,她身上香水味儿还行。她的耳环在偶尔晃在我脸上。我挡了她一下,半笑不笑地说“你热不热啊你。” 于格格特别认真地盯着我“有女友了么?” “你问这个干吗?”我故意问。 “没有我做啊。” “有了呢?” “有了我做了她!” 我对于格格刮目相看。这女的有股野性。 于格格带我去了个酒吧,说是有朋友聚会,本来不想去,但是她死拖活拽的,我不得不去了。 以为肯定是个特嘈杂的环境,谁知道,倒相当安静。于格格说,这酒吧是她一姐姐的。她那姐姐还没来,我先看见了她表哥。 “我表哥,骆淇。”于格格介绍,又拉着我胳膊说“这是展晖。” 骆淇瞅着我笑了一下,他一笑,右面的脸有个酒窝,但是,丝毫不影响他那张有性格的脸。这张脸,是让人难忘的,因为实在很出色。 他看着我说“跟于格格亏啦。” 于格格踢了他一脚。 骆淇和我一样,跟陌生人在一起,话不多。于是,整个场面上只有于格格在不停地说话,后来,又来了几个人,年龄都和我们相仿。最后出场的是那个开酒吧的姐姐,她叫吕秋,怪不得这个酒吧叫GREEN AUTUMN。她不喜欢我们叫她姐,她就喜欢我们叫她吕秋。我不得不说,吕秋是那种对任何男人都有吸引力的女人,温柔而不失洒脱,妩媚而不轻浮,成熟却不老成。当然,她还有一张漂亮的脸孔。 起初我把他当成了骆淇的女友,后来,于格格告诉我,骆淇对吕秋单相思。其实,吕秋有个男人。只不过不知道哪里去了。 聚会是因为吕秋的一个朋友的生日,而那个朋友并没有出现。虽然知道骆淇对吕秋有意,但他的举止倒是十分保守,话也不是很多。 吃喝完毕,我回家去。没送于格格,反而是骆淇的车把我送回了家。 开了门,发现樊宇坐在院子里,傻了似地看着天。我走过去,站在他旁边,他还是望着天。我仰头看上去,除了晴朗天空的点点繁星,什么也没有。 东东卧在一旁,也特别老实。 我想离开,忽然听到樊宇说“人死了,真的会变成星星吗?” 我扭回头。发现他还是看着天。 我没好气地说“那不是满天都是星星啦!” 他像是反应过来,看着我楞了下神,随即笑“展晖哥,你回来了?” 他这哥啊哥的叫的还挺欢。 我说是啊。然后往自己屋子走去。 “展晖哥。” “干吗?”我连头也没回。 “这个月房租。”他伸手过来,我扭头看他手上的钱。想起来,他今天从于姐那里拿到了区区200块,算是这份工作的结款。我租他房子,是500块一个月,因为我慈悲。不然,怎么也得上千。 我把钱拿在手里,随意问“自己还有的花么?” “嗯。”他笑“东东的粮食已经买了。” 我气坏了“你哪?不吃不喝啦?还是以后把它养肥了吃狗肉啊?” 他楞了一下,随即认真地说“我没打算吃狗肉。” 我那是损他,他一副没听出四五六的样子,还认真的解释他不打算吃狗肉。 你爱吃不吃。我没再说话,走回屋子去。 第二天一早,我没看见樊宇。他屋子门关着,我往里看了看,东东在屋子里转悠,它的饭盆里是满满的狗粮。 和朋友约了开车到郊区兜兜风。 出城的路一如既往地堵,我们行驶在像大停车场一样的路上,我仰在副驾驶位子上昏昏欲睡。被朋友不耐烦的喇叭声惊醒,骂骂咧咧说前面那辆车开得狗屁不如。终于,朋友把车猛地一掰,从前面那辆面包车旁开了过去。我不经意往里一看,立刻楞了个神儿,还没反映过来,那辆面包又超车过来,我赶紧往面包车厢里看,这下,我确认了,那里仰在一堆纸箱子上睡的正香的,竟然是樊宇! 他此刻仰着脸,张着嘴。随着两辆斗气车的忽前忽后,浑然不知。虽然身体已经随着车子摆来摆去。 最终,朋友还是得胜,冲出了一个马上就要变红灯的路口。我回了一下头,当然除了那辆车,什么也看不见了,车子上写着‘科宏电子经贸有限公司’。 在郊区吃了两吃的红鳟鱼,回到家的时候,看见樊宇蹲在院子里,面前是东东。东东正对着饭盆吃狗粮,樊宇摸着它的脑袋,跟它说话。 “东东,吃了饭要洗澡啦。现在我挣钱了,可以用你最喜欢的沐浴液了哈。你也喜欢闻那个味道是不是?嗯?” 我真拿他没办法。自己还养活不大好,东东狗粮都比他的贵。我老是看见他吃胡同口的烧饼,夹肉的那次,好像还是给了我的。不知道他欠了这只狗什么。 转念一想,他大概在这条狗身上补偿一些别的吧。不过,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后来知道,他在中关村一个门市里面,负责送货。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找个正经点的职业,我是说,可以挣的多点。这样的,没有技术含量,挣钱又少,还要长途奔波去做的工作,还不如不要。 最次的,去高级一点的餐厅什么的,他样子又不错,怎么也能整个一千块吧。 再说,他那小身板,还送货! 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谁能说得清! 果然,他回来的时候总是没精打采的,我有一次看见他蹲在那儿睡着了。 他换衣服倒是挺勤,但我也发现,他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件衣服。在院子里,飘完了这件,飘那件。 过了一阵子,我回家的时候,看见他正敲我的屋门,我在后面说找我啊? 他转过头来,我才发现他拿着个纸袋子。看见我,笑着递给我说 “展晖哥,送给你。” “什么啊?”我没接。 “送你的。” “无缘无故你送我东西干吗?”我还是没接。 他有点手足无措了,低了一下头说“你收下吧,我刚挣的工资,给你买了一件衣服,也不一定合你心意。可是,我一直惦记着得谢谢你。所以你…..” 他又把那个纸袋递过来,我看着他说“你谢我什么呀?” “我带着这条狗,好多人不愿意租房子给我,而且,还这么便宜,一般平房都得500,何况还是这么好的四合院,你也不嫌我烦,院子里得水管子也任由我给东东洗澡,东东在这儿遛你也不说我,反正,我得谢谢你。你别嫌弃!”他说着,将东西塞在我怀里,就跑回自己屋子去了。 我回屋起初把纸袋扔到了床上,洗完脸出来,又拿了起来,从里面抖出一件T恤,竟然是我喜欢的牌子。 第二天,我一时图个新鲜,就把那件衣服穿上了。 一早走出屋,樊宇正一如既往地在那里和东东玩,此刻他正把一个收音机贴在东东耳朵上,收音机的声音不大,我听不到里面是什么,但依稀是音乐。 那个收音机是我爹的,不知什么时候扔给他当娱乐设施的我都忘了。 “听什么呢,东东。”我问。 樊宇回了头,看见我穿着那件T恤,灿烂地一笑。 他把收音机的声音调大了,里面传出一个女声,里面唱 ‘如果没有你 我在哪里又有什么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