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也宜懊恼的兀自撇嘴,走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巨大的风从空旷的街道上刮过来,苏也宜被吹得浑身发抖,插在口袋里的手抽出来,抱住了胳膊。“好冷啊。”情不自禁的吐出这么一句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话后,苏也宜继续投入思考,她得问一个“有水准”的问题,最好是可以让她和他一路滔滔不绝到家的那种。正入神的想着,苏也宜忽然觉得头顶一重,抬眼上看,帽子上的毛边耷拉在她的额头上。后知后觉的抬手去摸脑袋,这才发现是羽绒服上的帽子戴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可她根本没给自己戴帽子,难道是风吹的?嗯,也许是。转念一想,风明明是从北边吹过来,怎么会吹到帽子?难道是……脑中灵光闪过,猜到前一瞬发生的事情之后,苏也宜的心又开始没命的跳起来。她很小幅度的移动脑袋,很快速地偷瞄了一眼身边的人——后者仍旧目光定定的看着前面的路,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苏也宜的举动。极快的偷瞄之后,苏也宜再也不敢抬头,再也不敢说话。她脸上的高热仿佛瞬间蔓延至全身,刚才还觉得冷,此刻又觉得浑身发热。是他给自己戴的帽子吗?他是怕自己冷吧?苏也宜忍不住恶俗的脑补易绪长手一挥,替她戴上帽子的样子。“你要去哪儿?”冷不丁的,一直低头傻笑的苏也宜听到这么句话,怔忡间抬头,她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和易绪走岔了。于是只得小跑过去,很抱歉的看他:“对不起。”易绪没接话,苏也宜原本就因为他给自己戴上帽子而羞涩,此时又走错了路,更是抬不起头。担心自己再度和他走岔,苏也宜一直死命的盯着易绪的脚……看到那双脚停下,她也停下,那双脚走动,她也走动。步子不如他大,她就小跑一下,一路上这么走着,苏也宜只觉得心惶惶的,却又有种异样的甜蜜。工作持续的忙碌。接近秋天才来北京的苏也宜无比盼望今冬的第一场雪。组里同事们最近讨论的话题都和冬天有关——买冬衣、滑雪、暖气、吃火锅。这个周五,组里难得的不用加班。祝莉在小群里提议晚上一起吃火锅,总共五个人的小群,每个人都表示赞同。公司不远处有家味道不错的火锅店,飞鸽的员工在那里享受九折优惠。因此,大家都喜欢在周末的时候去那儿腐败。用祝莉的话说:“来这儿就像来咱们公司的食堂一样。”这天仍不例外,一整块地方都是飞鸽的员工。苏也宜倒不是认识公司其他部门的人,但她一眼扫过去,各个脖子上都挂着公司的工卡。而且她也眼见着祝莉和许多人打招呼。祝莉认识的人多不奇怪,苏也宜发现,连刚来公司不久的赵悦居然也有认识的人。更奇怪的是,赵悦一见那人,表情和行为立马就变了。“那女的叫陈百梦,广告部的。明星同事啊,追她的人很多。”祝莉很快解了大家的惑,众人纷纷朝赵悦那边看去,他正和那个叫陈百梦的女孩说话,大概是有什么好笑的事,他好看的脸上挂上笑容。范佳把菜单递给祝莉,道:“陈百梦可是个大人物,我也略有耳闻。”连组里另一个很少参加集体活动的同事陆小敏也说:“我也听过。”苏也宜迷茫的望着大家:“为什么我没听过?”范佳笑:“小屁孩,你没听过的事情多呢!别没事瞎问!”陆小敏给苏也宜摆好碗筷,仗义的说:“是个厉害的女人,知道得越少越好。”祝莉是组里的点菜高手,不过其他人几句话的时间,她已经点好单。用筷子敲了敲碗,她喊了句:“Attention!”众人看她。祝莉神秘兮兮的说:“我打听到易绪住哪儿了!”苏也宜心虚的颤了一下。范佳:“住哪儿?”祝莉:“通州。”苏也宜又颤了一下,通州……好吧。陆小敏是有男朋友的人,也不是个花痴,兴致显然不高:“你打算搬到通州去?”祝莉不屑的挑眉:“每天坐一个半小时的车上班,我有病才去那儿住!”“那你说这些意义何在?”祝莉正要解释,晚到的赵悦忽然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进了队伍中。此时他的表情已近颓然,和刚才那副春风得意的笑脸完全不同。苏也宜为了转移祝莉的话题,赶紧问了句:“你怎么了?”赵悦颇带些自嘲的说:“没怎么,就被一个女人连着拒绝了N+1次。”众人:“啊?”那晚上,赵悦显见的心情不好。其实他难得心情不好,起码苏也宜没见他这么沮丧过。他点了很多酒,扬言要大家陪他喝。虽然这么说的,其实喝的人只有他一个。相处了这么些时间,赵悦的为人大家都是清楚的,虽然他是个男人,大家却从来都忽视这一点,就差和他姐妹相称了。见他这么低落,祝莉首先采取了措施:“赵悦,这样光喝酒很无趣啊!”“那你说怎么才有趣?”祝莉眼睛一亮:“玩点有趣的游戏啊。”赵悦:“好,听你的。”祝莉的玩性瞬间被调动起来,眼一扫,她兴奋地说:“这么几个人,不好玩啊!你们等着,我去拉几个人!”苏也宜自顾的从火锅里捞金针菇吃,吃得不亦乐乎。过了几分钟,范佳突然说:“我的天,这……不是真的吧?”吃完金针菇开始吃白豆腐的苏也宜顺着范佳震惊的视线转头望——一口白豆腐差点吐出来。走在祝莉身边那个脸黑得要命、浑身散发着冷气的人,不是易绪是谁?!十一面祝莉特别兴奋,一路走过来的时候猛朝苏也宜眨眼。当然,眼里心里只有易绪的苏也宜是不可能接收到祝莉的目光的。临近桌前,易绪旁边有位男士大声说:“这么点地方玩游戏不给力啊!”“你倒是提个给力的建议?”祝莉显然是认识那位男士,言行举止间显得很亲近。“去对面的KTV吧,找个有气氛的包间,点几箱酒。”众人齐呼:“好。”苏也宜很想说不好,因为她很爱的白豆腐还没吃完。可是,范佳没等她吃完,直接一把把她拽走了。到了地方苏也宜才发现,人又多了一圈,连那个叫陈百梦的美女也来了。苏也宜虽然不是个孤僻的人,但她一直以来都不喜欢身处热闹的中心,而是习惯性的在人群中隐藏自己。有时候,她看着别人疯啊玩啊的,自己也能感同身受。一整个包间数下来估计得有二三十人,范佳拉着苏也宜和陆小敏在一个角落坐下,赵悦则很快蹿去了陈百梦身边。祝莉坐在中央茶几上,拍了拍巴掌示意大家噤声。祝莉在公司还是有一定知名度的,她这样一指示,大家都安静下来。祝莉扫了眼众人,神秘的笑道:“这游戏相信大家都不陌生……”有人问:“真心话大冒险?”祝莉眼眸一转:“呃?算是真心话的一种吧。”又有人问:“那多无聊啊,没意思啊。”祝莉合掌:“所以,要玩就玩有意思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也不说什么其他的,这游戏是这样的,每个人说一句‘我没有如何如何过’,然后在座的,谁要干过他说的那事儿,谁喝一杯酒。先说明,这游戏好玩就好玩在不能说谎,如果说谎……咱说个重一点的诅咒,一辈子光棍?”有人笑:“这也叫重?”“那你说个重的?”“男人说谎,一辈子不举,至于女人嘛……”范佳低声嘀咕了一句:“这人真猥琐。”这边话音刚落,范佳紧接着抬头又大声补了句,“女人就一辈子没高·潮。”苏也宜很想捂住自己的脸。成人游戏永远能够激起都市男女被压抑的情绪,只是这么个简单的提议,大家都兴致勃勃。祝莉是发起者,她第一个说:“我没有拍过□。”苏也宜面带惊恐地看着祝莉,没想到她会说出个尺度这么宽的,她以为不会有人经历过这样的事,谁知,不过片刻,她身边的范佳就从桌上一众倒满的酒杯里拿过一杯,仰头灌了下去。直到范佳喝完了酒,苏也宜仍旧保持着那个震惊的样子看着她,仿佛从不认识她一样。被苏也宜盯得不自在,范佳很郁闷的说了句:“看我干吗,这么多人喝了酒,看别人去!”苏也宜机械的把脑袋移向其他人,确实有不少人在这一轮喝了酒,其中女士居多,不乏男士。苏也宜不由在心里感慨,原来大家都好这口呀!第二轮,轮到和易绪坐在一起、祝莉刚才使劲勾搭的那位男士,他的脸胖乎乎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苏也宜看看他,再看看他身边的易绪,忽然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差别真的可以很大。小胖子男士兀自沉思了一会儿后,突然坏笑:“我没和同性接过吻。”这个问题过后,有一大片唏嘘声,然后,有几个人默默地端起了酒杯。祝莉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给在座的众人倒酒。就在这时,范佳突然站起身,道:“这一轮我来吧。”苏也宜捧着脸看她,听见她说:“我没有暗恋在座众人中的某一位。”范佳这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苏也宜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因为“暗恋”这个词对她来说很敏感,这个敏感词一出,她的目光就不自觉的飘向对面的易绪。包间的灯光迷迷蒙蒙,易绪的脸就在那些迷蒙里,苏也宜看不清。即便看不清,她也能感受到他,很直观的感受——这让哪怕隔着他有几米远的苏也宜犯起老毛病——心跳加快,呼吸不能。范佳的这句话除了对苏也宜造成了影响,还对在场许多人也造成了同样影响。首当其冲被波及的便是祝莉。范佳说出这句原本也就是要针对祝莉的,她拍□的事没几个人知道。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事,范佳也没在意,但就忍不住也想把这笔还回去。可她这么一还,倒是顺便引出了许多迷情。祝莉很爽快的端起一杯酒,爽快的送入唇中,倒是一点也不遮掩。然后是赵悦,他也是个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对陈百梦有意思的人,冲过去端起一杯酒就猛灌了下去。还有几个苏也宜不认识的人也端起了酒,苏也宜紧张的看着那些人,心里一直剧烈的挣扎着……她不希望自己的暗恋被人发现,却也害怕那个诅咒的威力。她可不希望自己以后没有性福。可是,如果她喝了酒,祝莉、范佳她们一定会发现,她们会发现,易绪肯定也会发现,他那么反感祝莉,那么反感那个不知道姓名的男人婆,难免不会反感她……可是她真的不想一辈子没有那个啊……对诅咒的恐惧超过了苏也宜对现实的恐惧,就在有人站起来准备开始下一轮的时候,苏也宜突然从范佳身边冲出去,从茶几上端起一杯酒,仰头灌了下去……有几位男士大叫“好”,苏也宜不敢看他们,因为她不敢看易绪。喝完酒,她垂着脑袋乖乖的退回到了原地,果不其然,范佳第一个冲过来质问她:“你暗恋谁?”陆小敏接话:“难道你要和祝莉做情敌?”苏也宜低着头羞涩的否认:“不是他不是他!”此时,一直在陈百梦身边坐着的赵悦突然走了过来,把陆小敏挤到一边,八婆兮兮的说:“也宜,你喜欢的……其实是我吧?是我吧?”苏也宜震惊地抬头,赵悦看她一脸通红的样子,似乎更加坚定了,眼角一弯,笑得阳光:“果然是我呢!没关系,虽然我喜欢的另有其人,但我不会伤害你的,在你找到爱人之前,我允许你默默的喜欢我。”苏也宜:“……”被赵悦挤去一边的陆小敏恍然大悟似的说:“怪不得呐,怪不得这傻兮兮的白痴被你抢了工作也对你无怨无悔,原来……别有隐情啊。”范佳闻声拍了一把苏也宜的脑袋:“干吗不跟我们说!”苏也宜正打算开口解释之时,恰巧对面有位女士站起来很豪迈地说了句:“到我了到我了,我没在家以外的地方做过。”众人的注意力很快被这句话吸引过去,苏也宜暗恋赵悦的事也就这么被遮过去了。只是,后来大家说了什么,苏也宜却都没听清楚。她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注意力全放在易绪那边——听他的动静、偷看他的表现——虽然他根本没有参与游戏,他甚至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个多余的表现也没有。接下来的几轮里,有几项苏也宜要喝酒的,范佳提醒她,她也没多做思考,端了酒就喝。以至于到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脑袋晕晕的,连着一个礼拜的疲惫加上酒晕催得她眼里打架,再后来,她没有抵抗住那股睡意,窝在沙发柔软的角落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时,大家仍然在玩,包间里一片酒气弥漫。苏也宜醒来后脑袋有些钝痛,勉强回神,她混沌的脑海里第一个跳出来的意象是易绪。想起他坐在她对面,苏也宜不由定睛朝对面望去,令她大惊的是,那里没有易绪,之前那个小胖子倒是在。苏也宜心急的狂扫了一眼包间,发现这时玩的人已经少了许多,而且,易绪并不在包厢里。他去哪儿了?一旁的陆小敏察觉到了苏也宜的动静,凑过来嗅了嗅:“醒了?”“还……还有些人呢?”苏也宜尽量让自己的问题显得很自然。“回家了。”“都回家了?”听苏也宜这么问,陆小敏转过头来,狐疑地看着她,忽然满脸同情的说:“在你睡着的时候,赵悦送陈百梦回家了。”陆小敏这样说,苏也宜才发现赵悦也不在。可是,易绪到底去哪儿了?其实易绪早走了。因为他走了,祝莉的兴致也就减了很多,苏也宜醒后没多久,大家就散伙各回各家了。KTV门口,一伙人打车的打车,开车的开车。苏也宜心里总惦记着易绪,挥别了祝莉她们后,赶紧迈步往家赶。此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苏也宜毕竟是喝了不少酒。走得快了,肚子开始翻滚,像上次火锅后酗酒一样,这种感觉让她总想吐。到家的时候,她已经开始犯困犯晕,坐了电梯上楼,开防盗门花了十几分钟,打开门后,苏也宜困得快睁不开眼睛,只得赶紧关了门,扶着玄关处的墙角眯了一会儿。快要沉睡下去之时,重力原因,脑袋狠狠一沉,她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忍不住又想吐,只得摸着墙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好不容易摸到门口,正要开门进去,脑门上忽然一凉,再接着一重,一股力道以她的脑袋为支点,带着她转了身,与此同时,头顶一个声音沉沉道:“那是我房间。”十二面苏也宜其实被这股力道转得头晕,视线朦朦胧胧,她很想聚焦去看清楚眼前的人,无奈越是想看脑袋越疼。没过多久,那股力道突然从她脑门上消失,苏也宜的脑袋也极其自然的因为惯性向前倾去。撞在一个有些软、又有些硬的物体上,扑鼻而来的是非常好闻的植物香气,苏也宜吸了吸鼻子,很满足的微笑,双手很自然的打开,抱住了这个散发着香味的——东西。然后,咕哝似的叫了句:“鸽只。”“鸽只”是苏也宜公司发的75cm公仔,是一只灰白相间的鸽子。苏也宜把它丢在地毯上,睡觉滚下床的时候,她会无意识的手脚并用霸住那只鸽子,有时还会抱着鸽子滚来滚去。因为头疼的原因,苏也宜抱“鸽只”抱得很紧,这种紧致度遭到了“鸽只”的抗拒。意识趋近空白之前,苏也宜隐约听到那只“鸽只”很懊恼地说了句:“放开我。”放开它?苏也宜可舍不得,“鸽只”今天很香。半夜醒来。苏也宜揉着惺忪睡眼,瞳孔里渐渐映入一张温柔的脸。定了定睛,她喊了句:“末末姐。”肖末末宠溺的揉了揉苏也宜的头发,温声道:“乖,上楼去睡,睡这儿会着凉的。”苏也宜“嗯”了一句,掀了被子起身,赫然发现被自己攥在手里的又是上次那条被子。心里大骇,困意立马消散,她很疑惑的回忆了一下自己睡之前的经过,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怎么了?怎么很委屈的样子?”因为是半夜,肖末末顾及着屋子里其他两人,说话声音很小。苏也宜将疑惑的视线移向肖末末:“末末姐,你知道我是怎么睡在这儿的吗?”肖末末闻言就要笑出来,生生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应该是易绪。”苏也宜瞠大了眼睛,张口结舌。后半夜又是一夜无眠。七点多爬起来的时候,正赶上肖末末、谢彬二人要出门。肖末末此时正在玄关给谢彬戴围巾,看见苏也宜下楼,她扬声道:“起来了?我早晨炖了点粥,薏米的。去喝点儿吧。”“哦。”苏也宜的视线又开始惯性的往次卧飘。不多时,肖谢二人已经打点好,肖末末叮嘱性的和苏也宜说:“这周我们会去一趟天津,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东西要带的吗?”苏也宜没去过天津,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特产,也不想麻烦他们。遂道:“谢谢,你们自己好好玩就是了。”谢彬催肖末末:“行了行了,别每次对也宜都跟对自个儿闺女似的,人家可不比你小多少。”肖末末秀目瞪过去:“就你事儿多。”谢彬:“给他们捎点麻花什么的,或者下次干脆拉他们一起去,反正车里坐得下。”听谢彬这样说,肖末末表情一顿,片刻后,她笑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你们可以一起……”很快猜到肖末末的意思,谢彬连忙打断她:“易绪一大早出门了。”苏也宜竖起耳朵,听见肖末末问:“怎么又这么早出门?”谢彬叹气似的说:“又接了个活儿呗,这小子……真够拼命的。”苏也宜在心里叹气,是啊,他这么拼命,身体吃得消吗?随后听见谢彬在催:“别墨迹了,赶紧出门,待会儿堵车你又得叨叨。”苏也宜和两人道别。偌大的屋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很不喜欢这种环境的苏也宜刷完牙喝完粥之后“噔噔噔”冲上楼给周一诺打电话,企图找周一诺带她出门。打了三四通,周一诺一通都没接。无人认领的苏也宜沮丧地躺在地毯上,拉开小斜窗的窗帘,瞧见外面的天气一片晴好,心里直叹,这么好的天气她却只能宅在家里。伸手拉过鸽只,往怀里一揣,捏了捏它的翅膀……闪电般的想起昨天晚上的一些片段。昨晚她抱过鸽只、抱得很紧、鸽只还挣扎了、鸽只还让她放开它……苏也宜一个鲤鱼打挺,从地毯上坐直了身体,闪电不停的在她脑子里劈啊劈的,她只记得一些断裂的画面……难道,她昨晚真的抱了……易绪?苏也宜哀伤的闭上了眼睛,重新瘫回地毯上,双目无光的看着天花板,她机械地自言自语:“我抱了他?抱了他!抱了他……我居然抱了他……”后来的时间里,她抱着鸽只在地毯上“咚咚咚”滚了一下午。当天晚上,易绪回来得很晚,苏也宜趴在她房间外的地板上,抓着阁楼上的栏杆偷看他。换了鞋进屋后,他先解了围巾,再解开外套,再……他突然咳嗽了一声,旋即又抬手掩住,虽然后来苏也宜没听见咳嗽,她却看见他一路走回房间时因为咳嗽而微颤的肩膀。苏也宜有些心疼。北京这几天的温度已至零下,易绪每天出门都是整整一天,也许忙得没时间吃饭,也许工作是在室外……他病了。易绪进屋以后,苏也宜也收回视线,转了个身,就这么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靠在栏杆上,心里想着,他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不长不短的一段思考时间后,苏也宜终于克服了因为抱了他而害羞的心理,果断的冲了下楼,正巧看见易绪从屋里出来,他手里拎着衣服,似乎是准备洗澡。苏也宜站在原地做了个深呼吸,挪了一个步子,就这么一步,她刚调好的呼吸立马紊乱,她不再敢迈第二步。易绪显然看见了她,微微皱眉,他问:“有事?”苏也宜原地不动:“那什么,这么晚回来啊?”“嗯。”简略的答完,易绪抬手就要进卫生间。赶在他进去之前,苏也宜突然语气流畅的问:“明天白天你在家吗?”一张脸却憋得通红。易绪没有看她,只是径自开门,顺便回了句:“可能。”只是这么两个字,苏也宜却像是得到了鼓励。脸上红潮还来不及退却,她又笑了开来,晕成一朵红红的花儿。回房间后,苏也宜上网搜了一遍,找出了所有能治感冒咳嗽的食物,然后用笔列了张可行的清单,小心的放在小床头柜上。睡前又定了三个闹钟,这才放心的睡下。对苏也宜来说,心里有事,其实一个闹钟足以。周日早晨七点,苏也宜一秒钟没拖拉,利落的打点好自己,披了件厚厚的外套,又裹上围巾,拎了购物袋出门。苏也宜打算给易绪做川贝母蒸梨,她还想过,如果易绪晚上也在家吃,她会给他炖个冰糖雪梨汤。川贝母的做法是网上搜来的,冰糖雪梨汤是苏妈妈的习惯,以前在家时,苏也宜一咳嗽,喝苏妈妈炖的雪梨汤准好。买好所有的材料后,想到易绪最近辛苦,苏也宜忍不住又想买些其他补身体的食材。逛水产区时,喜欢吃鱼的苏也宜忍不住问了鱼的价钱,刚有想买的心思,又想到易绪正病中,于是很不确定的问鱼老板:“咳嗽……能吃鱼吗?”鱼老板是个大叔,大概被苏也宜的纠结表情为难住了,好半晌才答:“不能。”苏也宜最终没买鱼,尽管……已经有阵子没吃自己做的鱼了。在超市逛了一个多小时,苏也宜拎了大包的东西回家。回到家,又开始马不停蹄的切切剁剁,这一通收拾,她把肖末末买的厨具都用上了。这样的忙碌,苏也宜一点也不觉得辛苦,洗菠菜的时候她会想到易绪吃菠菜的样子,她记得他爱吃菠菜的;挖雪梨核的时候她会想到易绪吃梨的样子,希望他的咳嗽会好转;切菜的时候她不自觉的联想了许多……很贪心的想,她这样喜欢他,他也喜欢她该多好。那样,他们也许会结婚,她是贤惠的妻子,他是能干的丈夫,他们还会有可爱的小宝宝,她不介意自己辛苦,能每天亲手为自己深爱的家人做饭,能看着他们舒心的吃她做的饭,她会很幸福很幸福的……不过,现在她也很幸福,她幸福得甚至在厨房里小声的哼起了歌。十一点多的时候,川贝母蒸雪梨已经差不多了。苏也宜打开厨房门,蹑手蹑脚走到客厅,听了会儿声响之后,她终于做足心理建设,抬步朝易绪的房间走去。到了门前,又下了很久决心才敲门。手还没挨着门,门就开了。门口站着苏也宜,易绪也有些吃惊,不过,这吃惊很短暂。因为苏也宜已经开口问他:“我做了些吃的,我们一起……”易绪抬手掩了下咳嗽,道:“我要出门,你吃吧。”因为易绪要出门,苏也宜自觉的退到一边,易绪那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她却听得如临深渊。低着头,手里攥着围裙口袋的边线,她看见易绪的脚步没有一刻停留的往外走,再然后,她听见了关门声。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味道。就好像心脏掉下了悬崖,而她就趴在悬崖边上,想伸手去抓,可怎么也抓不住,只能任它不停下坠下坠……也不知在易绪门口贴着墙站了多久,想到厨房还蒸着梨,苏也宜只得垂头丧气的往厨房走。流理台上放着她刚做好的菜,红色的是胡萝卜,绿色的是菠菜,黑色的是木耳……十三面满桌的菜,苏也宜也没吃,全体用保鲜膜封住,塞进了冰箱里。下午躺在斜窗晒得到的地毯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听着歌。莫宁弹她视频,她才爬起来,接了视频,表情仍是一脸颓丧。莫宁在吃东西,很明显的看到苏也宜的状态,调侃道:“怎么一副被蹂躏过的样子?”“心情不好。”莫宁微笑:“都写在脸上了。”“你快问我为什么。”莫宁:“好,问你。”莫宁难得的配合,苏也宜却停顿了,思忖良久,她结结巴巴的说:“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女性朋友……她……她很喜欢一个人,可是……可是那个人一点也不喜欢她。”说到这里,苏也宜不自觉的耷拉下去,“她很不开心,很挫败,很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人为什么会不开心呢?”“因为那个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她希望那个人也喜欢她?”“她……”苏也宜没再继续接话了。此时她脑海里想的是,她是希望易绪喜欢她吗?忽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莫宁在那边笑了笑:“怎么,你朋友是什么想法?”“我朋友……我朋友的想法我怎么知道。”苏也宜撇了撇嘴,“可是,她怎么才不会有这种希望呢?”彼端莫宁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冰激凌,很认真的看了一眼苏也宜,这才说:“苏也宜,你认真听我说。”苏也宜捧脸做认真状。“易绪真的不适合你。”苏也宜心一惊,直觉性的否认:“不……”莫宁一个凌厉的眼神扔过来。苏也宜立马收住话头,转而自嘲的笑了笑,“这么容易猜到啊。”“他过去生活得太一帆风顺,从小被女生捧上来,眼光必定是非常高的,或许他不那么肤浅,喜欢的人或许会很朴实,但是,不管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对你来说,都是折磨,因为他有很小的几率会喜欢你。”苏也宜听着这话,只觉得心里发苦,忍不住想掉泪。“不成熟的男人为人处事不会为别人考虑,伤人他也不会顾及轻重。这样的决然对他来说也许并不是坏事,因为省去很多麻烦,可对你来说,注定是要伤痕累累了。我一直觉得,你该找个年长的、成熟的、能照顾你的人,那样,你会少受许多罪。”后来莫宁又和苏也宜说了许多,苏也宜一概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