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金屋记-22

这么说完,神崎绫香重新回答警部的问题。  「昨晚十点我人在朋友的公寓。他叫高野道彦。没错,是朋友啦。他是这家店的常客,因为经常碰面,我们自然就熟起来了。」  「你知道他是松冈弓绘小姐的男朋友吗?」  「嗯,这我知道,不过我跟高野只是普通朋友。」  「喔,普通朋友会在他的房间一起过夜吗?」  「咦?啊啊,高野是这么说的吧。」那就没办法了,神崎绫香仿佛这么说似地点了点头。「是的,没错。直到早上为止,我都跟他在一起。」  丽子越来越搞不清楚了。神崎绫香的证词,完美地印证了高野道彦的不在场证明。那么,高野道彦是清白的吗?不,感觉上神崎绫香也可能是故意帮他作伪证,其实他才是真凶。到底哪边才是真相呢?  无视于陷入烦恼的刑警们,神崎绫香又继续说下去。  「两位刑警该不会是在怀疑高野吧?不过不是他喔,这我可以作证。不说这个了,我知道有个人,心底恨不得松冈弓绘去死。两位不想知道是谁吗?」  「咦,你说什么?」风祭警部表示兴趣。「恨不得松冈弓绘去死?有人这么想吗?」  「有啊,那个人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喜欢着大泽正树,可是大泽被甩了之后,还是对松冈一往情深。所以对那个人来说,松冈的存在应该很碍事才对。那个人就是——」  神崎绫香像是提防别人偷听似地压低声音说:「是中泽。一起在这间店里打工的中泽里奈,她一定有问题~~」  听到这个意外的名字,丽子和风祭警部不禁面面相觎。中泽里奈。结果绕了一大圈之后,杀人的嫌疑又落到第一发现者头上吗?  3  再度折回西国分寺的现场后,刑警们又花了几个小时,在现场周边打听消息。只是,就算四处奔走到天都黑了,他们还是没能取得新的线索。总之,目前浮上台面的嫌犯是大泽正树、高野道彦、神崎绫香,以及第一发现者中泽里奈这四个人。  「——不过,我认为中泽里奈不可能喜欢大泽正树。毕竟供出大泽有嫌疑的不是别人,就是中泽里奈。」  「的确。可是事关人命,如果主动举发大泽正树,就能够减轻自己的嫌疑,她也很有可能会选择这么做。」  在松冈弓绘家前面的大马路上,原本用严肃的语气诉说着自己意见的警部,突然换成轻松的态度,对丽子耸了耸肩。  「不过啊,第一天的收获,差不多就是这样啦。接下来的调查,等明天再继续吧——不说这个了,宝生,今天是什么日子呢?」  噗通!果然来啦。丽子绞尽脑汁思考着,有没有什么好方法可以蒙混过去,但她也明白假装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是没用的。「今天是圣诞——」  「没错,是圣诞夜!」警部的声音高了一个八度。「是恋人们手拿着香槟酒杯与火鸡腿,在饭店的蜜月套房内互诉爱意的特别夜晚。咦,你说我的想法还停留在泡沫经济时期?放心,没问题的。我们『风祭汽车』直到现在也还处于泡沫经济全盛期呢。哎呀,不说这个了,其实今晚我为你订了最高级的法式餐厅,让我们暂时忘却杀人事件那些杀风景的现实,一起享受难得的圣诞夜如何?好,既然这么决定了,那就赶快坐上我的Jaguar——嗯,Jaguar?」  风祭警部涨红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他双手抱头悔恨地大叫。  「完了——!我今天把Jaguar扔在家里了——!」  「啊,请不要在意,警部。我自己搭公车回去。」丽子干脆地这么说完,便搭上了在绝妙时机抵达的公车,然后从阶梯上对警部行礼致意。  「等等,宝生,我也跟你一起走!」在急忙想要上车的警部面前,车门无情地关闭,「噗啊!」一声,将警部弹到了路边。丽子对司机抱着感谢之意。  公车开始行驶。从最后方的窗户回头一看,只见警部正提起脚踹着路旁的砖墙呢。  开车后过了十几分钟,公车抵达了国立车站前。虽然离宝生家最近的公车站还很远,但这里似乎是这班车的终点站了,所以丽子也只能莫可奈何地下车。松开绑起来的头发,拿下装饰用眼镜后,丽子便在人行道上迈开步伐。  令人不快的是,街上充满了圣诞节的气氛。越是认真去看,就会觉得自己真是不幸缠身,所以丽子一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一边在脑海里思考着事件。  松冈弓绘的死是他杀吗?还是事故呢?如果是被杀害的话,犯人又会是谁呢?在那种情况下,犯人又要怎么样才能从现场逃走呢?  「而且雪上还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是怎么做到的……是怎么做到的……呜!」  丽子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思考得太浑然忘我,导致忽略了前方。她正面撞上了一大团红色的东西。「对、对不起。」  丽子脚步踉舱地道歉。迅速以双手扶好她的是红衣圣诞老人——装扮成圣诞老人的高个男子。「您没事吧?大小姐。」  男子手拿看板,似乎正在路上贩卖蛋糕的样子。放心,我没事,摆着手这么说完,丽子再度迈开步伐。「不行不行,走路要小心才行,」丽子做了个轻轻敲头的动作。「——不过影山还真是辛苦呢,这种日子还要在蛋糕店打工吗?」  唉,影山光靠管家的那份薪水,大概无法满足生活上的所有开销吧。如果有价码好的打工机会招手,他当然会想要在圣诞夜抛下老爷与大小姐,选择另外一边,这也是可以谅解的——可以谅解个头啦!不,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丽子猛然折回来时路,在钟表行前抓住了圣诞老人。  「影山!你在这种地方——啊,对不起,我搞错了。」丽子向钟表行的圣诞老人道歉后,重新抓住了隔壁蛋糕店的圣诞老人。「——影山!」  「哎呀,大小姐,您要来份圣诞节蛋糕吗?很便宜哟。」  「你在说什么啊。」丽子目瞪口呆地大叫。「现在不是卖什么蛋糕的时候啦!」  过了几分钟之后。在蛋糕专卖店「Noel」店内一角的用餐区。  丽子和身穿圣诞老人装的影山正对而坐。尴尬的气氛与冒着热气的咖啡隔开了两人,远远眺望此处的幼稚园孩童指着影山喊着:「啊,圣诞老公公在休息!」  「其实我染上了棒球签赌的恶习……」影山带着一本正经的表情啜饮了一口咖啡,然后冷不防地做出这番爆炸性的发言。  嗅出犯罪气息的丽子,表情顿时紧张了起来。不过影山却平静地开口。  「我在立川的棒球打击场遇见了某个人,并和对方打了个赌。看谁最先打出全垒打,输的人要听从对方的要求,这是当时打赌的约定。结果,在这重要的圣诞夜当天,我落得必须到『Noel』帮忙卖蛋糕的窘境,真是非常抱歉。」  「简单来说,就是蛋糕店老板很擅长打棒球吧。」丽子不禁叹了口气,搔了搔头发。「嗯——嗯,该怎么说呢?这好像跟我所知道的棒球签赌不一样呢。」  看来,刚才飘散空气中的犯罪气息似乎是自己的错觉。  「您放心了吗?」影山露出微笑。「话说回来,大小姐。您刚才说『现在不是卖什么蛋糕的时候啦』,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圣诞夜里,还有比卖蛋糕更重要的事情吗?」  「更重要的事情多的是吧。」的确,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今天的事件。「其实,发生了一桩奇妙的案子。今天早上不是积了雪吗——」  丽子于是详细叙述起上班途中遭遇的事件始末。影山也显露出兴趣,侧耳倾听丽子的话。远远眺望此处的幼稚园孩童指着影山说:「啊,圣诞老公公在瞎扯蛋!」别开玩笑了。提供影山推理的线索绝不是瞎扯蛋。毕竟他过去曾屡次从丽子的话中看透了事件的真相。  「原来如此,的确是桩不可思议的案子。」听完丽子的话后,影山啜了一口手边的咖啡。「没有留下足迹的密室,嫌犯有四个人是吧?」  「没错。或许还有其他嫌犯也说不定,不过,现在你先从这四个人来思考吧。」  「遵命。」影山点了点头,然后劈头就说:「这起事件的重点,看来果然还是出在足迹。犯人要如何才能在巷子里不留下任何脚印,顺利逃走呢?」  「是啊,这点我也很纳闷。」  「不过,只要再往深处想一想的话,事件就真相大白了。大小姐,虽然您已经极为接近事件的真相,却还是没有察觉到呢。」  丽子隐约感觉到自己被愚弄了,于是生起气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大小姐应该还记得才对,松冈弓绘家里有些非常有意思的用具,是收纳在阁楼上的滑雪板与雪地滑板等用品。大小姐应该也多少有点在意吧。」  「的确,我对那些用具有点印象。」  丽子重新回想阁楼的景象。  「没错,仔细一想,滑雪板和雪地滑板感觉上一定跟雪中的密室有关。比方说,穿着滑雪板走在雪上如何?这样至少就不会留下脚印了——你觉得呢?影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影山深深地点了好几次头。「就像您所说的一样,只要穿上滑雪板,犯人确实就不会在雪上留下脚印了。不过,巷内的积雪仅有一公分厚,如果要滑雪通过那里的话,巷子里的雪就会被压得乱七八糟。然而,大小姐发现尸体的时候,通往现场的巷子里的雪是平整的。也就是说,尽管雪地滑板与滑雪板等道具确实耐人寻味,最终还是与事件没有任何关联。居然连这种事情都不懂——」  影山直直注视着眼前的丽子,以极为恭敬有礼的语气断言道。  「很抱歉,大小姐的脑袋实在是太单纯了,根本只有幼稚园孩童的等级。」  喝着咖啡听他讲话的丽子,完全没有任何防备,一听到影山在此时冷不防说出「幼稚园孩童的等级」的发言,让丽子惊讶得把口中的咖啡喷向管家的脸。  这时,方才的幼稚园孩童跑了过来,敲了一下影山的头说:「别瞧不起人!」接着幼稚园孩童「耶——」地发出胜利的欢呼,随即一溜烟跑得不知去向。  「…………」影山茫然地掏出手帕,擦拭被咖啡泼湿了的脸。「请问,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妥的话呢……」  丽子默默取出手帕,优雅地擦拭着嘴角。为了让心情冷静下来,她拿手镜整理好乱掉的妆容。然后她喝了一口杯内的水,慢条斯理地开口。  「你说谁只有幼稚园孩童的等级啊!别看我这样子,我可是以极优秀的成绩、从极优秀的大学毕业呢——!别瞧不起人!」  当丽子想学幼稚园孩童那样作势打人时,影山近乎滑稽地缩起了身子。看在这意想不到的反应上,丽子原谅了影山。比起这个,现在更重要的是事件本身。  「滑雪板和雪地滑板与事件无关是吧。那不然是怎样?说那些用具很耐人寻味的是你呀。难不成那是骗人的吗?」  「不,很耐人寻味确实是事实。只是,那些道具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能够直接用在犯案上。不过大小姐,若是在这里停止思考的话,就到不了真相了。更进一步思考才是最重要的。」  「更进一步?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看眼睛能看得到的东西还不够,要想像出眼睛看不到的东西,才能看穿事件的真相。您明白了吗?」  「不,我不明白,简直是一头雾水。」丽子像个功课不好的学生似地摇了摇头。  「重点在于大泽正树的证词。他是这么描述松冈弓绘的:『尤其冬季运动,她更是样样精通,她甚至热衷到自费买了全套的相关用品。』没问题吗?大小姐。只有滑雪板和雪地滑板等用具,这样可以算是拥有了冬季运动的全套相关用品吗?您不觉得好像欠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啊,听你这么一说。」  丽子总算也察觉到了。听到冬季运动,绝大多数人第二个想到的,都是那项运动。而松冈弓绘的阁楼上,却少了这项重要的用具。  「是溜冰吧。阁楼上有滑雪板跟雪地滑板,却没有冰刀鞋。」  「正是如此。可是根据大泽正树的证词,那些用具中应该要有冰刀鞋才对。既然如此,为什么冰刀鞋会不见呢——」  「是犯人拿走了吧。也就是说,犯人为了偷走冰刀鞋,而下手杀害了松冈弓绘吗?」  「啊啊,大小姐。」影山用指尖轻轻推了推银框眼镜,叹着气说:「世界上有哪个家伙,会为了一双冰刀鞋而不惜犯下杀人大罪吗?请您别说蠢话了。」  「喂!你这个人,真的一心想要被开除是吧!」  丽子放在桌上的拳头不停颤抖。「那我问你,是谁为了什么目的拿走了冰刀鞋啊?」  「带走冰刀鞋的人,当然就是杀害松冈弓绘的犯人,他的目的就是为了从被雪地包围的密室中逃脱。」  「嗯,你是说犯人穿着冰刀鞋走在雪地上吗?这是行不通的喔。就算不会留下普通的脚印,雪上还是会留下冰刀的痕迹啊。要是有这种痕迹的话,在发现尸体的当下,我就会注意到了。」  「的确,大小姐说得没错。只像平常那样走在雪上,当然没有任何意义。那么,犯人是如何使用冰刀鞋的呢?说起冰刀鞋的特征,自然是鞋底的冰刀部位吧。这让我想到,通往现场的巷子里,除了大小姐与第一发现者中泽里奈的脚印外,应该还留有另一道细长的痕迹才是。那就是松冈弓绘返家时,骑乘脚踏车留下的胎痕。」  「这么说起来,巷子里确实是有一道胎痕……呃,犯人该不会是!」  「正是如此,大小姐。犯人以冰刀鞋的刀刃,巧妙地踩过了细长的胎痕,要领就跟在雪上走钢索一样。」  影山仿佛亲眼目睹了现场情况似地说道。  「巷子里积了一层薄薄的雪,从被雪封闭的密室玄关到大马路上,约有十公尺的距离。在这上面,只留下了脚踏车的胎痕。犯人恐怕穿上了冰刀鞋,踩着谨慎的步伐,在胎痕上前进吧。好不容易走出巷子,抵达大马路上后,犯人便在那里迅速换上普通鞋子,并且把冰刀鞋藏在身上,就这样消失在夜晚的黑暗之中。如此一来,现场的巷子里,乍看之下,自然就见不到疑似犯人留下的足迹了。」  的确如此。脚踏车的胎痕宽度比人穿的鞋子窄,却比冰刀宽,所以冰刀鞋的刀痕混进胎痕里,就很难察觉出来了。这就是犯人的企图。  「可是,只要近距离观察胎痕,应该就会发现上面还重叠着一道冰刀鞋的刀痕才对吧,难道都没有人发现吗?」  「在下雪的寒冷夜晚,谁也不会去注意那么细微的部分的。看在路过行人的眼里,恐怕都只看到巷子里有一道胎痕吧。」  「原来如此,这倒也是。」丽子表示认同。「然后到了隔天早上,当我观察那条巷子的时候,雪已经开始融化,胎痕的部分都露出底下棕色的地面了,所以无法看出冰刀鞋的刀痕。由于找不到犯人的脚印,现场就变成了被雪冰封的密室,是这样没错吧?」  「正是如此——说到这里,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啊,知道什么?」  「犯人的真实身分。凶手必然是能够穿上被害人冰刀鞋的人物,我们姑且从四位嫌犯当中来想吧,您认为大泽正树与高野道彦两位男性,穿得下女性的冰刀鞋吗?」  「不,穿不下吧。虽然男性之中,也有些人的脚跟女生一样小,但是那两人并非如此。大泽正树体格像运动员一样结实,高野道彦也长得很高。这两人的脚,尺码肯定都比一般人更大。」  「那么两位女性又如何呢?中泽里奈与神崎绫香,穿得下被害人鞋子的会是谁呢?身材高挑的中泽里奈、与个头娇小的神崎绫香,虽然脚的大小不见得与身高成比例,但至少神崎绫香和松冈弓绘体格相近。相反地,中泽里奈不太可能穿得下松冈弓绘的鞋子。」  「的确。可是,也不能就这样断定吧,只要硬塞的话,说不定连中泽里奈也穿得下去。然后,她又在隔天早上假装第一发现者,这也不无可能啊。」  「不,这不可能。」影山干脆地断言。「如果中泽里奈是犯人,却又假装第一发现者的话,照理来说,她应该会把前晚带走的冰刀鞋放回原位才对。毕竟她有这样的机会,没道理不善加利用吧。但是,冰刀鞋终究没有被放回阁楼上。这证明了中泽里奈并非犯人。」  原来如此,见丽子点着头这么说,影山才道出结论:「从以上这几点看来,杀害松冈弓绘的真凶,应该是神崎绫香。」  不过,那终究只是从这四位嫌犯之中来考虑的结论就是了——补充上这句话之后,影山津津有味地啜饮着咖啡。  犯人是咖啡厅的女服务生神崎绫香,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会出现好几处疑点。  所以丽子对影山丢出几个问题。  「事件当晚,高野道彦跟神崎绫香在一起,这是假的不在场证明吧。」  「正是如此,大小姐也是这么想的吗?」  「是啊,打从一开始我就怀疑这个不在场证明了。不过,没想到那个轻浮男人居然会为了包庇神崎绫香的犯行而说谎,这还真叫人意外呢。」  「是啊。事实上昨晚十点左右,神崎绫香应该人在松冈弓绘家吧。」  「神崎绫香是怎么去松冈弓绘家的?巷子里没有留下走进去的脚印,所以她是在大雪还没停之前,就来到松冈弓绘家罗?不过这样感觉上也有点奇怪。」  「大小姐,脚踏车这种东西,是可以双人共乘的喔。」  经影山点醒,丽子才恍然大悟。  「照这样推论,在晚间九点雪停了之后,两人骑乘着同一台脚踏车来到松冈弓绘家。然后在将近十点的时候,两人起了争执。虽然这毕竟只是想像,但既然两人都跟高野道彦有深交,那么迟早有一天会爆发口角,这也不足为奇。而那刚好就发生在昨天晚上。」  「接着到了晚上十点,神崎绫香把松冈弓绘从阁楼上推了下去。」  「是的。松冈弓绘刚好撞着头部要害,因此当场死亡。神崎绫香急忙想要逃走,却在这时候突然想到,如果就这样在雪地上留下脚印离去的话,任谁都会怀疑松冈弓绘是遭人杀害的。反过来说,倘若她能在不留下脚印的状况下离去,松冈弓绘的死,看起来就像单纯的意外事故了。对犯人来说,当然是后者最为理想。那么,有什么方法可以不在雪地上留下脚印呢?这时,她脑海里浮现了利用冰刀鞋的想法——感觉上大概就是这样吧。」  影山就这样穿着圣诞老人装,完成了解谜。光听他的推理,犯人的确很像是神崎绫香,不过结果究竟是如何呢?总之,只要先攻破高野道彦提出的伪造不在场证明,就能以此为切入点,一举揭穿所有的谎言了吧。  无论如何,那都是明天之后的任务了。现在的问题,反而又回到今天这个夜晚。  「话说回来,影山。」丽子接着问他。「你还要继续帮忙卖蛋糕吗?」  「是的。距离达成营业额,还有五十个左右。」  「是吗?我知道了。」这么说完,丽子站起身来.「我也来帮忙吧,就当作是你帮忙推理的回礼。」  「这可不行,大小姐。我会被老爷骂的。」  「那就被骂吧。」丽子爽快地这么说,并露出微笑。「放心啦,我不会告诉爸爸的。再说,比起影山你拿着看板杵在店门口,我穿着圣诞老人装露出微笑,一定可以卖出更多蛋糕的。谁叫丽子妹妹那么可爱嘛。」  丽子双眼发亮,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因为她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很想穿穿看圣诞老人装。  影山无奈地大大叹了口气。  这天晚上,国立市的主要街道大学大道上,出现了一对圣诞老人。一位是个子很高,戴着银框眼镜的男圣诞老人,另一位是把红色迷你裙装穿得很漂亮的女圣诞老人。因为两人的活跃,「Noel」的蛋糕飞快地卖完了——  第五话 头发是杀人犯的生命  1  说起国立市,那是个给人良好印象的普通城市——在中央线沿线都市中,属于有钱人家居住的城市。在这样的国立市里,花柳家更是名气响亮,是个名符其实的资产家。  毕竟「花柳家电」是西东京声名远播的家电量贩店,和同行的山田家电和小岛家电竞争得相当激烈。花柳家的宅邸座落在一桥大学附近一处清静的住宅区内,散发出的豪气,凌驾在周遭低调的两层楼住宅区之上。高耸的红砖围墙与森严的门扉,仿佛坚决抗拒着外人入侵一般。  在过新年的气氛已然淡去的一月中旬某个早上。  长年服侍花柳家的帮佣,田宫芳江用手背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独自走在朝阳照耀的走廊上,她正准备要去厨房准备早餐。  走廊上空气冷飕飕的,整座宅邸鸦雀无声。这也难怪,虽说出太阳了,但时间也才刚过早上七点。而且花柳家的人们基本上都很晚起。作息健康正常,比帮佣还早起的人连一个也没有。  这时,田宫芳江突然心生奇怪的感觉,在走廊上走到一半,便停下了脚步。  「是什么呢?」她抽动着鼻子,窥探起周遭的情况。帮佣敏感的鼻子嗅到了像是什么东西烧焦的恶臭。  「有谁在厨房里烤鱼吗……」  不过臭味的来源并非厨房,而且,一大早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会在厨房烤鱼。想到这里,她更仔细地打量起四周,这时,面向走廊的一扇门顿时跃入了她的视野之中,是会客室的门。那扇厚重的木制门扉开了一道小缝,焦臭味似乎就是从这扇门微开的缝隙中飘出来的。  「是谁在会客室里烤鱼吗……」呃,这怎么可能嘛。帮佣自己吐槽了自己后,便开始思考合乎现实的可能性。「难不成发生了火灾!」  这么说起来,会客室里是有一座用来营造优雅氛围的暖炉。虽然实际上很少用来取暖,但暖炉终究是暖炉,要在里面生火,是绝对没问题的。  田宫芳江心中萌生讨厌的预感,立刻走向有问题的门前,形式上地在门上敲了几下。见里头无人应答,她马上把沉重的门扉完全推开。  拉上窗帘的会客室里,黑得跟深夜一样。往里头踏进一步,焦臭味感觉好像变得更浓烈了。这个房间里肯定发生了什么异状,这么想着,田宫芳江战战兢兢地绕到窗前,一口气拉开了厚实的窗帘。会客室内突然充满了晨光。  一瞬间,田宫芳江目睹了意想不到的光景,不由得「啊!」地发出惊呼声。  放置在会客室中央的接待用桌椅,在那张沙发上,一位身穿纯白色毛衣的女性,以正面朝上的状态静静地横躺着,不过她并非躺着休息,女性的胸前,有片显眼的鲜红污渍。从那里滴落的红色水珠,在厚厚的地毯上蔓延画出红色的地图,那肯定是从女性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液。  「…………」田宫芳江吓得像根柱子一样伫立不动。  她的视线被女性朝天的脸庞吸引住了。  毫无表情的苍白面孔,清楚显示出女性早已断气。尖尖的下巴、樱桃小口、细长的双眼、短得让人误以为是男生的黑发——  田宫芳江仿佛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呼唤起某个人的名字。  「……夏、夏希少爷……」  花柳夏希是这个家里的老么,今年十九岁。个性天真烂漫,人见人爱。他那原本应当光明无限的人生,就这么突如其来地落幕了吗?  不敢相信眼前光景的田宫芳江,以颤抖的双手掩住脸,转过身子,然后用飞快的脚步从会客室内飞奔而出。「不、不好了,夏希少爷他——」  就在刚跑到走廊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呼唤她的声音。「怎么了?芳江阿姨。」  「咿。」帮佣吓得回过头去。「咿咿咿咿。」看了站在眼前的人,她又发出惨叫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夏、夏夏、夏希少爷!为、为什么!」  出乎意料地,站在那里的,是一位留着黑色短发的人,他无疑是花柳夏希本人。完全摸不着头绪的帮佣,陷入了轻微的错乱状态,「啊哇、啊哇、啊哇哇……」她就这样坐在地上,交互指着会客室的门与夏希。「夏、夏希少爷人在这里……那么那个人到底是谁……」  另一方面,同样一脸莫名其妙的花柳夏希说道。「你在说什么啊,芳江阿姨。」同时往半开的会客室门内随便瞥了一眼。  「呜。」一瞬间,夏希的侧脸也浮现出紧张的神色,但他毫不畏怯地走到眼前的女性身边,在近距离下,观察起对方的模样。过了一会儿,他轻轻点了点头,以冷静的语气准确地道出了事实。「这个人是优子姐啊,优子姐死了。」  「咦?您说优子姐,是寺田优子小姐吗?」  田宫芳江不可置信地重新望向沙发上的女性。  寺田优子是花柳家的亲戚,也是夏希的表姐。由于她经常来花柳家玩,田宫芳江跟她也很熟。不过,田宫芳江过去从未把优子误认成夏希,这是因为寺田优子拥有一头长可及腰的美丽秀发,她跟短发的花柳夏希只消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可是,为什么呢——?  仿佛回答帮佣的疑问一般,夏希发出了满是惊讶的声音。  「错不了的,芳江阿姨,死掉的人是优子姐。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她的头发被剪掉了?难不成这是杀人事件?头发被剪掉,也是犯人干的好事吗……」  2  宝生丽子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镜中的自己,把早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没有胜算的瞪眼游戏上。左手握着吹风机,右手拿着梳子的丽子,头顶上叛逆地翘起了一撮头发。虽然丽子又梳又压,但它依然不屈不挠地主张自我的存在。尽管是自己的头发,却像正值叛逆期的国中生一样难以应付。不久,当丽子厌倦了与毛发进行无谓的搏斗,把手中的梳子朝镜子扔出去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是,我是宝生……咦,花柳家……是,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结束手机的通话后,丽子对应该就在房门外待命的忠实仆人下令。  「影山!紧急出动。早餐不吃了,马上备车,然后把外套跟大衣拿来。还有——教我能够把睡乱的头发一瞬间抚平的方法!」  丽子离开镜前,分秒也不敢蹉跎,以机敏的动作走出房间,前往宅邸的玄关大厅。在那里等着她的是身穿笔挺西装的高挑男性。端正的脸庞给人一种知性沉着的印象,很适合脸上戴的银框眼镜——他正是宝生家的管家影山。影山熟练地帮丽子穿上手中的外套,并且将朴素的长大衣递给她。  接着,仿佛进入最后一道程序般,「请用,大小姐。」影山这么说完,便交给她一样跟当下情景格格不入的道具。  是一把大剪刀。  「…………」一瞬间抚平乱发的方法就是这个吧。丽子来回看着递上来的剪刀、与管家的脸。「我说啊,影山,我的头发可不是衣服上多出来的线头耶!」  丽子挖苦着狠狠一瞪,管家立刻惶恐地把剪刀藏在背后。  「真是非常抱歉。」影山若无其事地行了一礼后,便开门护送丽子出门。「——那么请您上车。」  不久,影山驾驶着全长七公尺的礼车,从宝生邸的大门出发了。  尽管在意头顶的乱发,后座上的丽子还是像平常一样把头发束起,戴上装饰用的黑框眼镜。一瞬间,宝生丽子从大小姐身分华丽地——不,是平凡地变身成为新人刑警。虽然内在还是一样的,但外表却给人一种拘谨朴实、还有一点点聪明的形象。  国立署的同事们只认识变身后的丽子。不知道为什么,竟没有人发现她就是巨大财团「宝生集团」总裁宝生清太郎的千金,对于想要以一介警官的身分克尽职责的丽子而言,这倒也正好。不过再怎么说,这些人也未免太迟钝了吧,是对美女没兴趣吗?丽子偶尔也会对此感到不满,女人心真是复杂啊。  无论如何,千金刑警的真实身分,在短时间内似乎还不会曝光。  「话说回来,大小姐,花柳家发生了什么重大案件吗?」  影山一边将轿车开往国立市市中心,一边问道。  「听说宅邸内发现了年轻女性的尸体,看来似乎是起杀人事件呢。」  「啊啊,果然……」影山遗憾似地摇了摇头。「我从很早以前就在担心了。毕竟近年来花柳家老是纠纷不断,尤其是大当家花柳贤治遭遇交通事故过世后,花柳家的乱象更是让人看不下去。有人说花柳家迟早会发生更糟糕的事情,诸如此类的谣言时有耳闻呢。」  「喔,这种谣言是谁告诉你的?」  「哎呀,您不知道吗?大小姐的父亲,宝生清太郎对于其他名流显要的八卦爱得要死,这已经是众所皆知的事实了。」  「…………」父亲那种低俗的兴趣,让女儿羞愧得要死。「父亲也真是的……」  丽子在后座上缩起身子接着说道。  「不过,最近花柳家确实很混乱。起因是外遇风波,早已过了花甲之年的花柳贤治,迷上了从事特种行业的女人。因为这个缘故,他和妻子花柳雪江的不和,正式浮上台面。就在争执越演越烈的时候,贤治本人突然被卡车撞倒去世了。」  「是的,那是不过一个月之前的事情。」  「酒醉的贤治不慎跑到路上,引发了交通事故。警方是这么判断的,但实际上又是如何呢?我听过一种说法,贤治对陷入胶着状态的爱恨人生感到厌倦,于是自己冲到了卡车前方。不过更大的问题在于他死后。贤治的外遇对象,伊藤芙美子突然闯进了花柳家。芙美子拿出重新撰写的遗书,主张『我也有权利继承花柳贤治的遗产』,然后,今早花柳家终于发生了杀人事件——啊啊,真是的,接下来到底会变成怎么样啊!是不是叫人乱在意一把的啊?影山!」  面对寻求同意的丽子,驾驶座上的影山露出一抹刻薄的笑容。  「大小姐好像也很喜欢听名流显要的八卦呢。血缘果然是骗不了人的。」  「我、我才没有呢。」丽子连忙辩解。「我是因为身为警官,基于职业上的关心,才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别把我跟父亲混为一谈。」  「真是非常抱歉。」影山微笑着点了点头。「话说回来,大小姐,花柳家就快到了,怎么办呢?要直接停在警车车阵的——」  「别说傻话了,影山。要是开着凯迪拉克停在事件现场的话,那不就跟风祭警部一样了吗?行了,在这里放我下车吧,接下来我自己走。」  丽子在快要到花柳家的地方下车。影山低下头说「祝您工作顺利」,目送着丽子离去。丽子游刃有余地挥着手说「包在我身上」之后,便意气风发地摇曳着大衣的下摆,朝花柳家迈开步伐。  3  警车接连聚集到花柳家大门口,丽子斜眼确认了那辆厚着脸皮地停在警车车队前的银色Jaguar。极端爱好英国车的上司,似乎早一步抵达了现场。丽子小跑步穿过大门,踏进宅邸内。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了某人的声音。「早啊,小姑娘!」  不,不是某人。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会在杀人现场这么称呼丽子。回头一看,不出所料,眼前那个露出微笑、身穿白色西装的男子,正是国立署引以为傲的超级菁英,同时也是丽子的直属上司风祭警部。他其实是知名汽车制造商「风祭汽车」的少爷。这点不光是国立署的职员知道,连在多摩地区活动的大多数罪犯们也都知之甚详。  「啊,我来晚了,警部。看来又是杀人事件呢。」  「唔。自从我跟你搭档以来,国立署辖区内的杀人事件好像一口气变多了呢。我想这应该纯属偶然啦,不过这数据还真是令人不快——嗯?」  突然间,风祭警部仿佛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皱起了眉头把脸凑近丽子。  「怎、怎么了吗?警部。我、我的脸上有什么——」  「不,不是脸。」警部指着丽子的头说:「宝生,你头顶冒出一撮怪毛耶。还是说,这是现在流行的发型?」  「不、不是!这才不是怪毛!不要指啦!」  为了避开警部肆无忌惮的手指,丽子拼了命地按着头。那时候真该心怀感激地使用影山递给自己的剪刀才对,事到如今,丽子才后悔地这么想着。  「不说这个了,警部,关于刚才的事件——被杀害的是谁呢?花柳雪江?还是伊藤芙美子?」  「哎呀,你果然也是这么想啊。其实我也是哟。」  警部在走廊上缓缓迈开脚步。「考虑到最近花柳家里,妻子与爱人的敌对关系,会这么一口断定也不无道理。不过很遗憾,被杀害的似乎不是妻子,也不是爱人呢。」  「警部,从您刚才的口气听来,您好像对于妻子和爱人没有被杀死,感到很扼腕啊。」  「喔,是这样吗?哎呀,那只是措辞上的误会罢了。」警部不以为意地接着说:「被害人是名叫寺田优子的女大学生,她是花柳雪江的外甥女。详细情况还不清楚。总之,先去看看尸体吧。」  不久,两位刑警抵达了位于走廊尽头的会客室。室内配置着皮革沙发、黑檀木桌子、橱柜等家具,给人一种庄重沉稳的印象,尤其是墙边的暖炉,更是营造出格外优雅的气氛。  被害人寺田优子的尸体横躺在沙发上。警部立刻走了过去,从头到脚仔细地观察过尸体后,警部自顾自的开始说起了任谁一眼都能看清的事实。  「你看,宝生。被害人胸口有疑似利器刺杀的伤痕,凶器恐怕是刀子之类的东西,而且是从正面挨了一刀。视线可及之处,不见其他外伤,所以这应该就是致命伤了。尸体周遭没有看似凶器的物体,也就是说,犯人将凶器带走了。嗯——从眼前的情况看来,这无疑是一起杀人事件呢。」  「…………」  废话。连小学生都看的出来吧,身为菁英刑警,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推理,不觉得丢脸吗。不过,即使看到丽子冷淡的反应,风祭警部仍旧毫不畏缩地注视着她的脸这么说。  「宝生,从你的角度观察,你发现了什么对吧?无论再小的事情都没关系。来,不要客气,尽管说吧。」  「是,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么说完,丽子提及了警部的重大疏漏。「关于被害人头发被剪掉一事,可以就这样置之不理吗?」  「嗯,头发?」警部一瞬间眉毛弯成了八字型,将视线转向尸体头部。「呃,这发型不是原本就长这样吗?」  「并不是!」丽子指尖推着装饰用眼镜断言道。「年轻女性不可能顶着这种剪的像狗啃过的短发走在路上,这一定是犯人胡乱剪掉的,用剪刀还是什么工具,咖喳咖喳剪掉的。」  「原、原来如此,这样啊……怪不得我总觉得发型不太适合她。」  不,问题不在于合不合适,而是犯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犯人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特地剪掉被害人的头发呢?」  面对丽子认真的提问,风祭警部「嗯——」地沉吟起来。然后警部盘起双臂,目不转睛地凝视丽子的头,正颜厉色的低声这么说:「——会不会是想要修掉乱翘的头发呢?」  「…………」警部,下次再提起这件事情的话,我真的会揍你喔。  丽子威胁似地狠狠瞪了警部一眼,对方似乎也察觉到她在释放什么讯息了。风祭警部抖动一下背脊,唐突地转换了话题。  「总、总之,先找第一发现者问话吧。关于剪去尸体头发的杀人魔是谁,说不定能问出一些眉目呢。」  于是,第一发现者——帮佣田宫芳江被叫进了会客室。  身穿围裙的田宫芳江是个白发很明显、已过中年的女性,这样的她,表情丰富地对两位刑警游说了发现尸体的经过,以及她当时有多么震惊。帮佣的证词没有吞吞吐吐,让丽子觉得,她只是很老实地说出了事实。  听完供违之后,风祭警部马上就对感到疑惑的地方,对田宫芳江提出问题。  「寺田优子小姐是雪江夫人的外甥女,换句话说,她不过是花柳家的亲戚罢了。为什么她会在这座宅邸里遭到杀害呢?她昨晚住在这里吗?」  「不,优子小姐并没有住下来。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优子小姐为什么会在这座宅邸里呢?我并没有听说优子小姐要来啊。」  「唔,所以被害人是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潜进了屋里。或是宅邸里的谁,私自带她进来,然后趁着深夜,在会客室里偷偷加以杀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接着警部表示兴趣的是被害人的发型。  「寺田优子小姐留有一头及腰的长发,所以这具尸体的头发,看来是犯人亲手剪掉的,是这样没错吧?」  「是啊,错不了的,刑警先生。」  警部起了个头,田宫芳江立刻接话。  「优子小姐的头发被剪得乱七八糟,连我一开始看了也没认出她来。优子小姐的头发是非常美丽的黑色长发,走在路上时,男人们都会忍不住回头欣赏。现在居然被糟蹋成那样子,犯人真是太狠毒了,绝对不可原谅。」  田宫芳江一副愤慨难平的样子。不过她的怒火看来不像是针对寺田优子遭到杀害一事,而是在生气犯人把女性头发剪掉的行为。那一头长发,大概真有这么美丽吧。这样的话,犯人的动机有没有可能出乎意料,是在那方面呢?毕竟,世界上有很多男性对女性的头发表现出异常的执着——  正当丽子想到这里的时候,风祭警部自信满满地开口了。  「犯人是男性。毕竟世界上有很多男性,对女性的头发表现出异常的执着。犯人是有恋发癖的男性,你不这么认为吗?宝生。」  「…………」呃——其实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就在警部征询同意的瞬间,丽子改观了。事情果然不是这样,她会这么想,并没什么特别的理由——虽然没有根据可言,但是丽子从过去的经验学到,跟风祭警部背道而驰的想法,往往才是最快通往真相的捷径。既然警部说犯人是有恋发癖的男性,那么实际上就一定不是这样。犯人不是个有恋发癖的变态。犯案动机应该还有其他原因才对。  仿佛支持丽子的想法一般,田宫芳江对警部提出建言。  「我想犯人应该不是想要优子小姐的头发。」  「咦,为什么你会这么说呢?男人全都有恋发癖喔。」  不是全部吧,警部的思想还真是充满了偏见。田宫芳江不以为意地接着说道。  「问我为什么,您没有闻到吗?这间会客室里飘散着一股焦臭味。而且臭味似乎是从这座暖炉里冒出来的——」  说着说着,田宫芳江走到墙边气派的暖炉旁,伸手往里头一指,白色灰烬里可以看到漆黑色的灰烬混杂其中。如果只看那些黑色的灰,摸样简直就像是一条黑蛇在暖炉中翻腾一般。丽子马上就联想到那团灰烬的真面目是什么了。  「这是头发!犯人把被害人的头发剪下来,丢进暖炉里烧掉了对吧!」  「是的,我也是这么认为。如果犯人是想得到优子小姐头发的男性,那就不可能剪下来当场烧掉才对。」  她说的没错。犯人并不是执着于被害人的头发。事实上刚好相反,犯人剪下美丽的头发后,当场就烧掉了。这种行为,可视为对女性最大的亵渎,犯人会是对寺田优子的美丽长发感到异常忌妒的女性吗?所以,光是杀了她还不满足,甚至做出了损毁尸体头发的行为。这么想就说得通了。  正当丽子想到这里的时候,风祭警部又多嘴地插话了。  「犯人是女性。是对寺田优子美丽的头发感到异常忌妒的女性,你不这么认为吗?宝生。」  「…………」是啊,我确实曾这么想过。就在警部开口之前。  可是,和警部朝相反方向思考的作战计划,也就此泡汤了。在通往真相的捷径都被封闭起来的现在,犯人是男是女的机率,变成分占五五波。  4  不一会儿法医赶到了现场,并且开始进行验尸工作。根据法医的观察,寺田优子的死因为失血性休克致死。致命伤是刺在胸口上的一刀,凶器为利器——例如刀子或菜刀之类的东西。从死后的僵硬程度来看,死亡时间推测为深夜,大约凌晨一点前后。关于被剪掉的头发,法医并没有提出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见解。  「总之,既然现场是花柳家的会客室,怀疑花柳家的人犯案,也是无可避免的事。」  风祭警部的调查方针非常简单。虽然不知道这么简单是好是坏,丽子姑且也只能点头了。  「由于贤治过世了,现在还住在这座宅邸里的只剩妻子雪江,还有两个孩子而已。虽说是孩子,但听说那两个人也已经二十岁左右了。怎么办呢?要先找雪江夫人来问话吗?」  「不,从孩子们先开始吧。尤其是帮佣供词中提到名叫夏希的女孩子,我想跟她谈谈。只听帮佣的一面之词,我实在难以下定论……」  于是两个孩子一起被叫到了刑警们面前,地点是贤治曾当作书斋来使用的房间。两人面露紧张的神情,来到这个房间,然后照着被问及的顺序,说出姓名、年龄以及职业。  「花柳春菜,二十三岁。刚出社会一年,在『花柳家电』总公司的总务处上班。」  「花柳夏希,十九岁。在本地就读大学。可是并不是一桥大学,为了慎重起见,先说一声。」  春菜与夏希都拥有白皙的肌肤与端正的五官。春菜留着普通的短发,发尾切齐脖子的发际线一带。另一方面,夏希则是留着男孩子气的短发。撇除发型不同外,两人长得非常神似,一眼就能看出彼此继承了相同的血统。  不过面对眼前的这两人,警部端整的侧脸却浮现困惑之色。  因为他对夏希的应答感到不满吗——不对。警部把自己的脸凑近夏希那张完美无瑕的漂亮脸蛋,不客气地问道。「——你是女孩子吧?」  花柳夏希像是被惹怒了似地,以粗鲁的语气回答:「——我是男的。」  「喔!」警部惊慌失措地瞪大了眼睛。「是、是这样吗?」  「嗯,是真的。」姐姐春菜回答道。「就我所知,夏希从小时候起,就一直都是男孩子,他从来没有变成女生过。所以夏希不是我的妹妹,而是弟弟。这样您明白了吗?刑警先生。」  居然这么有条有理地解释,看来,这位姐姐似乎也是个有点奇怪的人。  「原、原来如此。这么说起来,他的确是个男的……」不过警部依然带着半信半疑的表情。「帮佣没说是女孩子吗?宝生。」  「不,听您这么一说,帮佣好像没说清楚是男生或女生。不过,我原本也以为小夏一定是个女孩子。」  「不要叫我小夏。不管怎么看,我都是个男的吧。瞧,我头发这么短,声音也很粗。朋友都说我拥有迷人的低沉嗓音呢。」  夏希右手抚摸着短发,同时表达强烈的抗议。不过他的声音并没有如他自己说的那么粗犷,以男性来说,反而算是较为尖锐的声调,至于五官则显然很女性化。原来如此,难怪刚发现尸体当时,田宫芳江看到头发被剪掉的被害人后,会贸然断定死者是夏希了。  丽子点点头,一旁风祭警部也频频用力点头,好像在说「我懂了」一般。  「其实在听帮佣叙违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劲。看到尸体后,夏希好像太冷静了。一般而言,年轻女性在那种情况下,不是都会尖叫一下吗?可是,既然知道夏希是念大学的男生,那就说得通了。」  不过,所谓男生看到尸体不会感到惊慌失措,这也仅仅是警部的偏见罢了。夏希之所以能保持冷静,是因为事先就知道那里有尸体了。换言之,她——更正,他才是真凶。这种看法应该可以成立才对。  丽子慎重地检讨着各种可能性。另一方面,警部则是非常随便地转换了话题。  「话说回来,被杀害的寺田优子小姐,跟你们是表亲关系吧?」  「是的,优子的母亲是家母的妹妹。」春菜很懂得掌握要领地解释。「我们从小就经常往来双方的家里。可是,优子的双亲,大概在两年前发生交通事故,双双过世……」  「在那之后,优子姐就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夏希接着说:「所以对优子姐来说,现在我们就像她的家人一样。她经常来我们家一起吃饭,或是相约出去玩。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原来如此。那么寺田优子小姐在深夜时分造访花柳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罗?」  对于警部的问题,姐弟互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不,她没有在深夜的时候来过。」  「啊啊,我也没印象。」  「那么,寺田优子小姐昨晚为什么会来这座宅邸呢?」  「大概是来找谁吧。」「你是指谁啊?」「比方说姐姐。」「不对喔,不是找夏希吗?」「不是我啦。」「也不是我啊。」「那就是找妈妈了。」「是这样吗……」  寺田优子何时出现在这座宅邸里?又是为了什么而来?春菜与夏希的对话在这方面始终含混不清。警部再度换了个话题。  「那么,方便告诉我寺田优子小姐的为人如何吗?比方说,有没有人对她怀恨在心呢?」  「您别说笑了,优子怎么可能遭人忌恨呢。优子人如其名,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好人,大家都喜欢她,对吧?夏希。」  「嗯嗯,没错。优子姐是个很普通的大学生,不可能会有人恨到想杀了她。」  「喂喂喂。」听了春菜和夏希的话,警部这么开口了,他夸张地耸了耸肩。「因为是很普通的大学生,所以不会招致怨恨?因为是个好人,所以讨人喜欢?那可未必喔。事实上,大学时代的我,也是个很普通的大学生。除了双亲很有钱,长相又帅气之外,就没有特别值得一提的地方了。此外,我还是个性无可挑剔的大好人。可是,怨恨我的男人多到连双手都数不清呢,这世界就是这么可怕啊。」  「…………」丽子傻眼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只现在,风祭警部旧事重提时,总会加入个人的吹嘘与谦卑,可以拿来吐槽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听在春菜和夏希耳中,大概会觉得像是在听某种无法理解的空谈吧。  继续让警部说下去,恐怕有损国立署的威信。这么判断的丽子,往前踏出一步,对美人姐弟(?)丢出了制式化的问题,也就是所谓不在场证明的调查。  「凌晨一点左右,你们人在哪里,在做什么呢?」  只是,就算这是在犯罪调查上不可或缺的一环——但面对这种问题,恐怕没多少人能拿得出像样的答案才对。要是有的话,那家伙肯定是在事前就准备好不在场证明的犯人。结果不出所料,春菜和夏希感情很好似的,同时摇摇头。  「那时候我一个人在房间。」  「啊啊,我也睡得很熟。」  他们并没有拿出什么假造的不在场证明,从这个角度看来,两人都是清白的吧。不不不,这么断定也未免太多虑了。丽子不改慎重的态度,继续寻求线索。  「我想你们应该也发现了,寺田优子小姐的头发被剪得乱七八糟,对吧?关于那件行为的意义,你们有没有什么头绪呢?」  两人对这个问题会有什么反应呢?是回答有恋发癖的男性干的?还是回答忌妒亮丽秀发的女性干的?丽子兴致勃勃地等待两人的答案。不过春菜沉思了一会儿后,便像是投降似地摇了摇头。  「不行。我完全想不出来。」  「啊。」另一方面,同样陷入思考的夏希大叫着抬起头来,在丽子与风祭警部面前理直气壮地说道。  「该不会是实习美发师拿来当做理发的练习台了吧?」  这怎么可能嘛!春菜响亮的吐槽声直冲书斋的天花板。  大致询问过春菜与夏希后,风祭警部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开口。  「对了,你们有过世的寺田优子小姐生前的照片吗?有的话请借我们一张,毕竟我们没看过头发被剪掉之前的她。」  「没问题,优子姐的照片我有很多。」  夏希回应警部的请求,马上跑出了书斋。再度出现在丽子他们面前时,夏希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大小的相簿,他在桌上摊开那本相簿。  「哪张好呢……这张如何?这是今年过年期间大家一起去湘南海边兜风时拍的照片喔。拍得很好吧。」  仔细一看,照片上是生前的寺田优子。在风和日丽的晴空下,她背对严冬的海洋,微笑着比出胜利姿势。其他还有几张照片,也是在同一个地点拍摄的。每张都是正面向前的照片。不过警部却不知为何,不甚满意地摇了摇头。  「脸部入镜自是当然,不过我想要同时拍到长发的照片,从头顶到发尾全都要拍进去。」  简单来说,警部希望同时看到脸和背部。丽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警部,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凑巧的照片——」  「不,可以找到这种照片。」夏希一边把相簿往回翻,一边说。「瞧,这张怎么样?虽然是去年秋天拍的就是了。」  丽子把脸凑近夏希手指着的照片,地点似乎是大学校园,从背后摆着炒面摊位这点,可以看出这是园游会的一景。寺田优子背对着相机,回头朝镜头这边露出微笑。垂落背部的丰盈黑发,在柔和秋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虽然脸有点偏斜,但考虑到能够将脸与头发同时收进取景框里,这个美女回眸一望的姿势反而才是最自然的。  寺田优子似乎很喜欢这个姿势,以同样的姿势拍摄的照片还有好几张。  「这就是生前的被害人啊。真的是很漂亮的头发呢……我就借用这张了。」  面对若无其事地将挑选出来的照片收进口袋里的警部,  「请不要拿来做奇怪的事情。」夏希小心谨慎地叮咛说。  「什么奇怪的事情?」春菜疑惑地歪着头。  5  结束了对春菜与夏希的询问后,风祭警部向正在走廊上待命的巡警下令「把花柳雪江带来这里」。在等候夫人抵达的这段期间内,警部像是一只嗅闻着猎物气味的鬣狗一般,烦躁不安地在书斋内走来走去。  「这次寺田优子遭到杀害,是在花柳家发生的事件。说到这个花柳家,总是丑闻不断,如今贤治的遗产纷争,也还闹得如火如茶,这次事件肯定跟一连串的纠纷脱不了干系。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宝生。」  「这个嘛。」其实不太确定的丽子,只好慎选用词。「寺田优子是花柳雪江的外甥女,跟遗产的继承问题没有直接关联吧。杀了她,有谁会得到什么好处吗?」  「应该有吧,能够从中获得好处的家伙。算了,只要问过雪江夫人,一定能知道一些内情。噢,好像来了。哎呀,久候大驾了,来,快请进——」  咖锵——不等警部说完,雪江夫人就把门打开,迅速地踏进书斋内。这里是自己家,没必要受到任何人的指挥,雪江夫人仿佛这么主张似地,表现出一副堂堂正正的态度。这样的她,一走到刑警们面前,便突然以强烈的语气断言道。  「犯人是那个女的。刑警先生,请立刻逮捕那个女人。」  雪江夫人瞪着警部的脸。她身穿白色高领针织毛衣,配上米色裙子,虽然装扮简单朴素,但言谈中却有股不容分说的魄力。  「请、请冷静一点,夫人。」警部被夫人的气势逼得节节后退。「您说的那个女人,难不成是伊——」  「伊藤芙美子。」雪江夫人打断警部的话,一口咬定地说。「还会有其他人吗?刑警先生!」  「不,我大概明白夫人想说什么。可是夫人,杀人案发生在深夜的花柳家会客室内。身为外人的伊藤芙美子要犯案,恐怕很困难吧——」  「一点都不难。」雪江夫人又出言打断了警部的发言。  看来,她似乎是个不容他人申辩的那种人,警部脸上明显露出不快的表情。不过夫人却丝毫不以为意,我行我素地说起了自己的意见。  「伊藤芙美子和我老公有一腿喔。这样的话,她或许能轻易拿到了这座宅邸的钥匙。要不然,也有可能是自己偷偷拿去多打了一把钥匙。只要有了钥匙,想趁夜溜进来是很简单的事情。难道不是吗?刑警先生。」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为什么呢?伊藤芙美子溜进宅邸里,杀害寺田优子的理由是什么?没有动机的话——」  「要动机的话——」  「她有什么动机啊!」这时换成警部出言打断了夫人的发言。  「…………」警部,你干么燃起这无谓的斗争心啊?打听案情可不是「打断对方发言的比赛」呀。傻眼的丽子,于是开口冷静地询问夫人。  「关于伊藤芙美子杀害寺田优子小姐的动机,您有想到什么吗?」  雪江夫人并没有回答,反而转身和两位刑警拉开了一点距离。这是怎么一回事?丽子与警部面面相觑。在这样的两人眼前,夫人摆出回眸一望的姿势,朝两人投以妖艳的笑容。「——怎么样啊?」  老实说,她这种问法真的让人觉得不知所措。就在刑警们犹豫着不知该作何反应的时候,雪江夫人收起微笑,不耐烦地发出尖锐的叫声。  「我是问,看了我的背影后有没有想到什么。你们还不明白吗?我背上这一头美丽的黑色长发。如果只看背影的话,怎么看也不像是五十几岁的人吧,被误认为二十几岁的女孩也不为过,不是吗?」  「咦,啊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呃——」警部拨弄着浏海,面露困惑之色。「这个嘛,喂、喂,宝生,你怎么想呢?」  「咦?」你太狡猾了吧,警部!居然让部下回答这种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  尽管心怀不满,丽子还是拼了命地思索着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最佳解答。  「是、是啊,的确是不会让人不觉得看起来不像是二十几岁的人。」结果,到底看起来像还是不像,连回答的丽子本人都搞不清楚了.「——这又怎么了吗?」  「什么怎么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雪江夫人再度转向刑警们,并作出了冲击性的发言。「伊藤芙美子把寺田优子误认成我,下手杀死了她。」  「什、什么。」风祭警部一瞬间大吃一惊,然后马上点了点头。「唔,所以是误杀吗?原来如此,姑且不说脸,如果只看到背影的话,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刑警先生,您该不会是故意说出这种失礼的话吧?」  雪江夫人透过眉间皱纹表现女性的自尊心,同时继续自己的推理。  「伊藤芙美子想要杀我,所以使用备份钥匙趁夜溜进了这座宅邸,然后,她大概碰巧遇见了寺田优子吧。宅邸里只有一位长发的女性,这么深信的伊藤芙美子,把寺田优子的背影误认成我了,于是她在会客室里刺杀了寺田优子。虽然把人杀死之后才发现搞错了,但一切已经为时已晚——怎么样啊?刑警先生。」  雪江夫人表现出挑衅的态度。另一方面,风祭警部耸着肩膀回答。  「您的意见确实很有趣,但是有几点我无法理解。首先是第一点,为什么犯人要剪掉被害人的头发呢?」  「那当然是扰乱侦办的手法啊。」  「原来如此。那么还有另一点,假使这件案子是误杀,那么,伊藤芙美子真正的目标就是雪江夫人您了。不过,我不认为伊藤芙美子杀害您会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如果伊藤芙美子持有的遗书是伪造的,那么终究发挥不了作用。反之,如果具有法律效力的话,不管您是生是死,她都能继承贤治先生的财产。无论如何,她杀害您并不具有什么意义,不是吗?」  警部难得提出了合情合理的意见,不过雪江夫人却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杀人不需要什么意义。」她极力坚持己见。「那个女人恨我入骨是事实。难道说,刑警先生您想袒护那个女人吗?」  「不不不,我绝无此意。当然,我们也知道,伊藤芙美子是重要的嫌犯之一。」  等到警部和雪江夫人的唇枪舌战告一段落,丽子插嘴提出了制式化的问题。  「不好意思,凌晨一点的时候,请问夫人您人在哪里,在做什么呢?」  听了这个问题后,「居然还怀疑起我来了。」雪江夫人表现出大致合乎想像的反应。接着,她气愤地扭曲着表情回答。  「凌晨一点我人在床上。大半夜里,怎么可能会有不在场证明啊。」  「这也难怪。」丽子点了点头。「话说回来,最近寺田优子小姐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呢?不管您察觉了什么,都请尽管说出来。」  「怪事啊。」雪江夫人注视着半空中沉思了一会儿后,便慢条斯理地开口。  「这么说起来,优子是不是交了男朋友啊?」  「男朋友?为什么您会这么想呢?」  「因为她最近发型稍微变了,好像烫成了大波浪的卷法之类的,而且发色好像也变成偏茶色了。虽然那是谁也察觉不出来的微小变化,但可骗不了我的眼睛。那一定是为了配合她男朋友的喜好。」  错不了的,雪江夫人这样擅自下了定论。不过,从未因为男友的喜好而改变过一条眉毛造型的丽子,实在无法理解夫人所说的话。  6  丽子与风祭警部把花柳家的相关人员全都找来问过话了,不过事情并非这样就结束。最后还有一个无论如何都得询问的人物,那就是伊藤芙美子。  「听说,她一个人住在贤治在中野区买给她的公寓里。要去看看吗?警部。我明白了。那么我们这就坐车……不!不是警部的Jaguar,是便衣警车!」  丽子一点都不想坐上象征这位肉食系上司的Jaguar。不仅迄今连一次都没有搭乘过,丽子甚至还觉得,只要坐上去就输给他了。  结果就照丽子所主张的,刑警们搭乘一般的便衣警车前往中野区。  说到中野,那是以中野百老汇而名闻遐迩的热闹城镇,与西边的秋叶原并列为人气景点。不过,来自外县市的人很难找到这个中野百老汇的位置。「那究竟是多么热闹的一条大道啊?」只要怀抱着这种想法的人,就绝对找不到。毕竟中野百老汇并不是一条路的名字,而是一栋商业大楼。  很惭愧的是,丽子是在当上警官之后,才发现了这个事实。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丽子只知道正统的纽约百老汇。东京的中野百老汇居然是个热闹人挤人的大楼,这在千金大小姐的脑海里,根本是难以联想的事情。  除了热闹的商业大楼外,这样的中野,其实也是个拉面店异常集中的城镇,该说一点也不出所料吗?伊藤芙美子所住的公寓楼房,一楼也是开着拉面店,一面闻着豚骨高汤的浓厚香气,丽子他们来到了可疑嫌犯所居住的三楼一户公寓前。可是按了好几次门钤,都没人回应,看来似乎是不在家的样子。莫可奈何之下,两人顺便晃进了一楼的拉面店收集情报。  警部逮住正在厨房里切葱的老板问道。「你认识伊藤芙美子吗?」  这时老板突然举起菜刀,指向角落的位子。  「喏,坐在那儿的就是芙美子啊。」  坐在那里的,是个撩起长发吸着盐味拉面的苗条女性,她身穿黑色毛衣,配上窄管牛仔裤,虽然打扮朴素,但五官端正,算得上美女。发色是偏金黄的茶色,头发长度则是跟雪江夫人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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