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谋停止一息,终于止不住,说出来: “他们想,假如寡妇与你恋爱,那孩子死了,正是一个机缘,她又为什么要自杀?可见你与死了的妇人是完全坦白的。” 萧涧秋底心胸,突然非常壅塞的样子。他举起—杯酒喝空了以后,徐徐说: “群众底心,群众底口……” 他没有说下去,眼睛转瞧着陶岚,陶岚默然低下头去。采莲吃过饭依在她底怀前。一时,女孩凄凉地说: “我底妈妈呢?”陶岚轻轻对她说:“听,听,听先生们说笑话。假如你要睡,告诉我,我领你睡去。” 女孩又说: “我要回到家里去睡。” “家里只有你一个人了 “一个人也要去。” 陶岚含泪的,用头低凑到女孩底耳边: “小妹妹,这里的床多好呀,是花的;这里的被儿多好呀,是红的;陶姊姊爱你,你在这里。” 女孩又默默的。 他们吃起饭来,方谋等告退回去,说学校要上夜课了。二 月柔 石 著二十一 当晚八点钟,萧涧秋微醉地坐在她们底书室内,心思非常地缭乱。女孩已经睡了,他还想着女孩——不知这个无父无母的穷孩子,如何给她一个安排。又想他底自己一他也是从无父无毋底艰难中长大起来,和女孩似乎同一种颜色的运命。他永远想带她在身边,算作白己底女儿般爱她。但芙蓉镇里底含毒的声音,他没有力量听下去;教书,也难于遂心使他干下去了。他觉得他自己底前途是茫然!而且各种变故都从这茫然之中跌下来,使他不及回避,忍压不住。可是他却想从“这”茫然跳出去,踏到“那”还不可知的茫然里。处处是夜的颜色;因为夜的颜色就幻出各种可怕的魔脸来。他终想镇定他自己,从黑林底这边跑到那边,涉过没膝的在他脚上急流过去的河水。他愿意这样去,这样地再去探求那另一种的颜色。这时他两手支着两颊,两颊燃烧的,心脏搏跳着,陶岚走进来,无心地站在他底身边。一个也烦恼地静默一息之后,强笑地问他: “你又想着什么呢?” “明天告诉你。” 她仰起头似望窗外底漆黑的天空,一边说: “我不一定要知道。” 一个也仰头看着她底下巴,强笑说, “那末我们等待事实罢。” “你又要怎样?” 陶岚当时又很快地说.而且垂下头,四条目光对视着。萧说: “还不曾一定要怎样。” “哈,”她又慢慢的转过头笑起来,“你怎么也变做一位辗转多思的。不要去想她罢,过去已经给我们告了一个段落了!虽则事实发生的太悲惨,可是悲剧非要如此结局不可的。不关我们底事。以后是我们底日子,我们去找寻一些光明。”她又转换了一种语气说:“不要讲这些无聊的话,我想请你奏钢琴,我好久没有见你奏了。此刻请你奏一回,怎样?” 他笑迷迷地答她; “假如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奏;恐怕奏的不能和以前一样了。” “我听好了。” 于是萧涧秋就走到钢琴的旁边。他开始想弹一阕古典的曲,来表示一下这场悲惨的故事。但故事与曲还是联结不起来,况且他也不能记住一首全部的叙事的歌。他在琴边呆呆的,一个问他: “为什么还不奏?又想什么?” 他并不转过头说: “请你点一首哥给我奏罢。” 她想了一想,说: “《我心在高原》好么?” 萧没有答,就翻开谱奏他深情的歌,歌是Burns (彭斯 1759-1796,苏格兰诗人)作的。 我心在高原, 离此若干里; 我心在高原, 追赶鹿与麋, 追赶鹿与麋, 中心长不移。 别了高原月, 别了朔北风, 故乡何美勇, 祖国何强雄; 到处我漂流, 谩游任我意, 高原之群峰, 永远心相爱。 别了高峻山, 山上雷皓皓; 别了深湛涧, 涧下多芳草; 再别你森林, 森林低头愁 还别湍流溪, 溪声自今古。 我心在高原, 离此若干里; ...... 他弹了三节就突然停止下来,陶岚奇怪地问:“为什么不将四节弹完呢?”“这首诗不好,不想弹了。”“那末再弹什么呢?”“简直没有东西。”“你自己有制作么?”“没有。”“《Home,Sweet Home》(J.H.Payne,1791-1852),我唱。”“也不好。”“那末什么呢?”“想一想什么丧葬曲“我不喜欢。” 萧涧秋从琴边离开。陶岚问: “不弹了么?” “还弹什么呢?” “好哥哥!”她小姑娘般撒娇起来,她看得他太忧郁了。“请你再弹一个,快乐一些的,活泼一些的。”一个却纯正地说:“艺术不能拿来敷衍用的。我们还是真正的谈几句话罢。”“你又想说什么呢?”“告诉你。”“不必等到明天了么?”陶岚笑谑地。萧涧秋微怒的局促地说:“不说了似觉不舒服的。”陶岚快乐地将两手执住他两手,叫起来:“那么请你快说罢。”一个却将两手抽去伴在背后,低低的说:“我这里住不下去了!”“什么呀?”陶岚大惊地,在灯光之前,换白了她底脸色。萧说,没精打采的: “我想向你哥哥辞职,你哥哥也总只得允许。因为这不是我自己心愿的事,我底本心,是想在这里多住几年的。可是现在不能,使我不能。人人底目光看住我,变故压得我喘不出气。这二天来,我有似在黑夜的山冈上寻路一样,一刻钟,都难于捱过去!现在,为了你和我自己的缘故,我想离开这里。” 决内沉寂一忽,他接着说: “我想明后天就要收拾走了。总之,住不下去。” 陶岚却含泪的说: “没有理由,没有理由。” 萧强笑地说: “你底没有理由是没有理由的。。 “我想,不会有人说那伙寡妇是你谋害了的。” 房内底空气,突然紧张起来,陶岚似盛怒地,泪不住地流,又给帕拭了。他却站着没有动。她激昂地说; “你完全想错了,你要将你白己底身来赎个个人底罪么?你以为人生是不必挽救快乐的么?” “平静一些罢,岚弟!” 这时她却将桌上一条玻璃,压书用的,拿来骨的一声折断。同时气急的说: “错误的,你非取消成见不可!” 一个却笑了—笑,陶岚仰头问: “你要做一位顽固的人么?”“我觉得没有在这里住下去的可能了。”萧涧秋非常气弱的,陶岚几乎发狂地说:“有的,有的,理由就在我。”同时她头向桌上卧倒下去。他说:“假如你一定要我在这里的时候…我是先向你辞职的。”“能够取消你底意见么?”“那么明天商量,怎样?事情要细细分析来看的,你实在过用你底神经质,使我没有申辩的余地。” “你是神经过敏,体底思想是错误的!” 他聚起眉头.走了两步,非常不安地说: “那末等明天再来告诉我们到底要怎样做。此刻我要回校去了。”陶岚和平起来说:“再谈一谈,我还您给你一个参考。”萧涧秋走近她,几乎脸对脸:“你瞧我底脸,休摸我底额,我心非常难受。”陶岚用两手放在他底两颊上,深沉地问:“又怎样?”“太疲乏的缘故罢。”“睡在这里好么?”“让我回去。”“头晕么?” “不,请你明天上午早些到校里来。” “好的。” 陶岚点点头,左右不住的顾盼,深思的。 这时慕侃正从外边走进来,提着灯光,向萧说: “你底脸还有红红的酒兴呢。” “哥哥,萧先生说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儿天太奔波了,你真是一个忠心的人。还是睡在这罢。”“不,赶快走,可以到校里。”说着,就强笑地急走出门外。二 月柔 石 著二十二 门外迎着深夜底寒风,他感觉得—流冷颤流着他底头部与他摸他底额,额火热的;再按他底脉搏,脉搏也跳的很快。他咬紧他底牙齿,心想:“莫非我病了?”他—步步走去,他是无力的,支持着战抖,有似胆怯的人们第一次上战场去一样。 他还是走的快的,知道迎面的夜底空气,簌簌地从耳边过去。有时他也站住,走到桥边,他想要听—听河水底缓流的声音,他要在河边,舒散地凉爽地坐一息。但他又似非常没有心思,他要快些回到校里。他脸上是微笑的,心也微笑的,他并不忧愁什么,也没有计算什么。似乎对于他这个环境,感到无明的可以微笑。他也微微感到这二月来他有些变化,不自主地变化着。他简直似一只小轮子,装在她们的大轮子里面任她们转动。 到了学校,他将学生底练习簿子看了一下。但他身体寒抖的更厉害,头昏昏地,背上还有冷汗出来。他就将门关好,没有上锁,—边脱了衣服,睡下。这时心想: “这是春寒,这是春寒,不会有病的罢!” 到半夜一点钟的样子,身体大热。他醒来,知道已将病证实了。不过他也并不想什么,只想喝一杯茶。于是他起来,从热水壶里倒出一杯开水喝下。他重又睡,可是一时睡不着。他对于热病并不怎样讨厌,讨厌的是从病里带来的几个小问题:“什么时候脱离病呢?竟使我缠绕着在这镇里么?”“假如我病里就走,也还带去采莲么?”他又自己不愿意这样多想,极力使他底思潮平静下去。 第二天早晨,阿荣先来给他倒开水。几分钟后,陶岚也来,她走进门,就问: “你身体怎样呢?” 他醒睡在床上答:“夜半似乎发过热,此刻却完全好了。”同时他问她这时是几点钟。一个答: “正是八点。” “那末我起来罢,第一时就有功课。” 她两眼望向窗外,窗外有两三个学生在读书,坐在树下。萧坐起,但立刻头晕了,耳鸣,眼眩。他重又跌倒,一边说: “岚,我此刻似乎不能起来。” “觉得怎样呢?” “微微头昏。” “今天再告假一天罢。” “请再停一息。找还想不荒废学生底功课。” “不要紧。连今天也不过请了两天假就是。因为身体有病。” 他没有话。她又问; “你不想吃点东西么?” “不想吃。” 这时有一位教师进来,问了几句关于病的话,嘱他休养一两天,就走去出去了。方谋又进来,又说了几句无聊的话,嘱他休息休息,又走出去。他们全似侦探一般,用心是不能测度的。陶岚坐在他底床边,似对付小孩一般的态度,半亲呢半疏远的说道: “你太真情对付一切,所以你自己觉得很苦罢!不过真情之外,最少要随便一点。现在你病了,我本不该问,但我总要为自己安心,求你告诉我究竟有没有打消你辞职的意见?我是急性的,你知道。” “一切没有问题,请你放心。” 同时他将手伸出放在她底手上。她说,似不以为然: “你底手掌还很热的!”“不、此刻已不;昨夜比较热一点。”“该请个医生来。”他却笑起来,说: “我自己清楚的,明天完全可以走起,病并不是传染,稍稍疲倦的关系。让我今天关起门来睡一天就够了。” “下午我带点药来。” “也好的。” 陶岚又拿开水给他喝,又问他需要什么,又讲一些关于采莲的话给他听。时光—刻—刻地过去,她底时光似乎全为他化去了。 约十点钟,他又发冷,他底全身收缩的。一群学生走进房内来,他们问陶岚: “女陶先生,萧先生怎样呢?” “有些冷。” 学生又个个挤到他的床前,问他冷到怎样程度。学生嘈杂地要他起来,他们的见解,要他到操场上去运动,那末就可以不冷,就可以热了。萧涧秋说: “我没有力气。” 学生们说: “看他冷下去么?我们扶着你去运动罢。” 孩子们的见解是天真的,发笑的,他们胡乱地缠满一房,使得陶岚没有办法驱散。但觉得热闹是有趣的。这样一点钟,待校长先生走进房内,他们才一哄出去。可是有一两个用功的学生,还执着书夹问他疑难的地方,他给他们解释了,无力的解释了。陶慕侃说: “你有病都不安,你看。” 萧笑一笑答: “我一定还从这不安中死去。” 陶岚有意支开的说; “哥哥,萧先生一星期内不能教书,你最好去设法请一个朋”友来代课。也使得萧先生休息一下。” 萧听着不做声,慕侃说: “是的,不过你底法子灵—些,你能代我去请密司脱王么?” “你是校长,我算汁么呢?” “校长底妹妹,不是没有理由的。” “不高兴。” “为的还是萧先生。” “那么让萧先生去罢,谁底责任。” 萧笑着向慕侃说: “你能去请—位朋友来代我一星期教课,最好。我底病是一下就会好的,不过即使明天好,我还想到女佛山去旅行一趟。女佛山是名胜的地方,我想起到这里来的机会去游历一次。” 慕侃说: “要到女佛山去是便的,那还得我们陪你去。我要你在这里订三年的关约,那我们每次暑假都可以去,何必要趁病里?” “我想去,人事不可测的。小小的易于满足的欲望,何必要推诿得远?” “那末哥哥,”岚说,“我们举行一次踏青的旅行也好。女佛山我虽到过一次,终究还想去一次。赶快筹备,在最近。” “我想—个人去。”萧说。 兄妹同时奇怪地问: “一个人去旅行有什么兴趣呢?”他慢慢的用心的说: “我却喜欢一个人.因为儿童时代的喜欢一队旅行的脾气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只觉得一个人游山玩水是非常自由:你喜欢这块岩石,你就可在这块岩石上坐几个钟点;你如喜欢这树下,或这水边,你就睡在这树下,水边过夜也可以。总之,喜欢怎样就怎样;假使同着一个人,那他非说你古怪不可。所以我要独自去,为的我要求自由。” 两人思考地没有说。他再说道: “请你赶快去请一位代理教师来。” 慕侃答应着走出去。一时房内又深沉的。 窗外有孩子游戏底笑喊声,有孩子底唱歌声,快乐的和谐的一丝丝的音波送到他们两人底耳内,但这时两人感觉到寥寂了。萧睡不去,就向她说: “你回家去罢。” “放中学的时候去。”一息又问,“你一定要独自去旅行么?” “是的。”她吞吐地说不出似的:“无论如何,我想同你一道去。” 他却伤感似地说: “等着罢!等着罢!我们终究会有长长的未来的!” 说时,头转过床边。她悲哀地说: “我知道你不会…”又急转语气:“让你睡,我去。我去了你会睡着的,暖罢。” 她就走出去,坐在会客室内看报纸。等待下课钟底发落,带采莲一同回家。她底心意竟如被寒冰冰过,非常冷淡的。 下午,她教了二节课之后,又到他底房内,问他怎样。他答:“好了,谢谢你。“吃过东西么?”“还不想吃。” “什么也不想吃一点么?” 同时她又急忙地走出门外,叫阿荣去买了两个苹果与半磅糖来,放在他底床边。她又拿了一把裁纸刀,将苹果的皮薄薄削了,再将苹果一方方切开。她做这种事是非常温爱的。他吃着糖,又吃苹果。四肢伸展在床上是柔软的。身子似被阳光晒得要融化的样子,一种温慰与凄凉紧缠着他心上,他回想起十四五岁的那年,身患重热病,他底堂姐侍护他的情形来。他想了一息,就笑向她说: “岚弟,你现在已是我十年前的堂妨了!你以后就做我底堂姊罢,不要再做我底弟弟了,这样可以多聚几时。”“什么?你说什么?”她奇怪地。萧没有回答,她又问:“你想起了你底过去么?”“想起养护我底堂姊。”“为什么要想到过去呢?你是不想到过去的呀!”“每当未来底进行不顺利的时候,就容易想起过去。”“未来底进行不顺利?你底话是什么意思呢?”“没有什么意思的。”“你已经没有女佛山旅行的心想了么?”“有的。”同时他伸出手,执住她底臂,提高声音说:“假如我底堂姊还在……不过现在你已是我底堂姊了!”“无论你当我什么,都任你喜欢,只要我接近着你。” 他将她底手放在口边吻一吻,似为了苦痛才这样做的。一边又说: “我为什么会遇见你?我从没有象在你身前这样失了主旨的。”“我,我也一样。”她垂头娇羞的说。他正经应着:“可是,你知道的,我的志趣,我的目的,我不愿——”“什么呢?”她呼吸紧张地。他答:“结婚。”“不要说,不要说,”她急忙用手止住他,红着两颊,“我也不愿听到这两个字,人的一生是可以随随便便的。”这样,两人许久没有添上说话。二 月柔 石 著二十三 当晚,天气下雨,陶岚从雨中回家去了。两三位教师坐在萧涧秋底房内。他们将种种主义高谈阔论,简直似辩论会一样。他并不说,到了十点钟。 第二天,陶岚又带采莲于八时来校。她已变做一位老看护妇模样。他坐在床上问她: “你为什么来的这样早呢?” 她坦白的天真地答:“哎,我不知怎样,一见你就快乐,不见你就难受。”他深思了一忽,微笑说:“你向你母亲走,向你母亲底脸看好了。”她又缓缓的答:“不知怎样,家庭对我也似一座冰山似的。”于是他没有说。以后两人寂寞的谈些别的。第三天,他们又这样如荼如蜜的过了一天。 第四天晚上,月色非常皎洁。萧涧秋已从床上起来。他同慕侃兄妹缓步走到村外的河边。树,田,河水,一切在月光下映得异常优美。他慨叹地说道: “我三天没行有门,世界就好象换了一副样子了。月,还是年年常见的月,而我今夜看去却和往昔不同。” “这是你心境改变些的缘故。今夜或者感到快乐一点罢?” 慕侃有心的说。他答: “或者如此,也就是你底‘或者’。因此,我想趁这个心境和天气,明天就往女佛山去玩—回。” “大概几天回来呢?”慕侃问。 “你想须要几天?” “三天尽够了。” “那末就勾留三天。” 陶岚说,她非常不愿地: “哥哥,萧先生底身体还没有完全健康,我想不要去罢。那里听见过病好了只有一天就出去旅行的呢?” ‘我底病算作什么!我简直休息了三天,不,还是享福了三天。我一点也不做事。又吃得好,又得你们陪伴我。所以我此刻精神底清朗是从来没有过的。我能够将一切事情解剖的极详细,能够将一切事情整理的极消楚。因此,我今夜的决定,决定明天到女佛山去,是—点也不错的,岚,你放心好了。” 她凄凉的说: “当然,我是随你喜欢的。不过哥哥和你要好,我又会和你要好,所以处处有些代你当心,我感觉得你近几天有些异样。” “那是病的异样,或者我暴躁一些。现在还有什么呢?” 她想了一想说: “你全不信任我们。” “信任的,我信任每位朋友,信任每个人类。” 萧涧秋起劲地微笑说。她又慢慢的开口: “我总觉得你和我底意见是相左!” 他也就转了脸色,纯正温文地眼看着她: “是的,因为我想我自己是做世纪末的人。”慕侃却跳起来问:“世纪末的人?萧,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他答:“请你想一想罢。”陶岚松散的不顾她哥哥的接着说:“世纪末,也还有个二十世纪底世纪末的。不过我想青年的要求,当首先是爱。” 同时她高声转向他哥哥说: ‘哥哥,你以为人生除了爱,还有什么呢?” 慕侃又惊跳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