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斩说:会不会是有人在山中遇难,发出的求救信号? 苏眉和包斩叫醒众人,他们立即拔营出发,向着那一点亮光前进。走到那里之后,他们惊讶的看到了非常怪异的画面,那是一盏路灯! 第四十八章 荒野路灯(1) 在这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荒山野岭,就连道路都没有的蛮荒之地,居然有一盏路灯。 路灯是铁制的,锈迹斑斑,斜插在草丛中,这路灯就像是任何一个胡同口或者小区里面的路灯,然而这里没有居民,没有胡同和小区,只有凛冽的山风,腐败的落叶,鸟兽的粪便。荒野中伫立的路灯让每个人都感到匪夷所思。 一盏路灯出现在原始森林,并且灯还亮着,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灯光来自于一盏简陋的松油灯,套着个玻璃罩,用一根铁丝吊在路灯的灯臂上。这种油灯现在已经绝迹了,还是旧时代的产物。松油耗尽,火苗跳动了几下,熄灭了。 小逼灯说:这里为啥会有一盏灯? 老逼灯说:是啊,大森林里不应该有这玩意啊。 苏眉说:松油灯很显然是人点着挂上去的,但是路灯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操蛋局长说:让特案组给咱说说这路灯哪来的? 画龙说:小包,这个应该难不住你吧。 包斩说:给我一把铁锹。 小逼灯递给包斩一把工兵铲,包斩在路灯柱子下面挖掘了起来,灯臂有扭曲的痕迹,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灯杆上的油漆也早已剥落,包斩挖了好长时间,不断的把泥土翻出来,扔到一边,最后,包斩把工兵铲插在泥堆上,跳进他挖的那个坑里,观察着坑里的路灯。 包斩上前查看,说道:路灯没有底座,没有基础预埋件。 操蛋局长说:说明什么? 包斩抬头看着天空。 操蛋局长说:看啥子,难不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包斩说:没错,这路灯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落地的时候,正好插在地上。 路灯的上方是一个很高的悬崖,白云缭绕,大家意识到悬崖上面可能有什么东西。如果路灯是从悬崖上掉落下来的,那么又是多么诡秘神奇的力量可以把路灯弄到悬崖之上。同时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会有人要把路灯运到悬崖上呢? 悬崖没有路,高耸入云,壁立千仞无依倚,岩壁上丛生着一些花草和藤萝。 大家在附近搜索了一会儿,既没有发现林场建造的防火塔,也没有找到护林员的作业点,周围没有人类生活和居住的迹象。 然而,挂在路灯上的那盏松油灯从何而来呢? 大春子惊恐的说:白毛怪物,也就是那个猫脸老太太,肯定在这附近。 操蛋局长说:邪乎,见鬼了。 那名护林员的遇害地点距此不远,大家赶到现场,发现护林员的尸体不见了。大春子吓得直哆嗦,脸色都白了,他不断的表示自己亲眼看到一个白毛老太太拖走了尸体。包斩在一棵枯树下发现了拖行痕迹,循迹而行,走了十几分钟,眼前出现一处山岗,松涛阵阵,水声潺潺,靠山之处的平地上居然有座坟墓。 坟墓的周围画着一个八卦图。 墓前的沙地上还写着“卯酉、四正”字样,另有一行浅浅地字迹已经无法分辨。 画龙说:这些字和八卦图,看上去很古怪。 包斩说:好像和风水有关。 苏眉说:要是梁教授在就好了,肯定知道什么意思。 第四十八章 荒野路灯(2) 原始森林的路灯,不翼而飞的尸体,眼前出现的坟墓,这一连串的诡异事件都让人难以理解。大家议论纷纷,老逼灯说可能是死者家人提前赶来埋葬了死者,但是这个说法遭到了其他人的质疑。 包斩说:我们必须得挖开坟墓,看看里面有没有尸体,有的话,我们运回去验尸。 坟墓被挖开了,护林员的尸体果然埋在下面,他的脖子上有牙齿印,腹部有尖锐利器刺破和划开的伤口。 大家不得不相信这样一个事实:那个白毛怪物杀死了他,还选了一处风水很好的地方作为墓地,然后埋葬了尸体! 大春子非常害怕,那具尸体,他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只想尽快离开。 操蛋局长让大家砍伐树枝,捆绑成一个简易的担架,抬上尸体原路返回,再次走到路灯处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荒野中的路灯上悬挂着的松油灯,究竟是在指引什么呢? 包斩说:这盏灯,我们要带走,作为物证。 小逼灯说:证明啥? 操蛋局长抬头看着悬崖,他说:有没有办法可以爬上去? 老逼灯说:上面肯定有什么东西。 包斩摘下松油灯,路灯竟然缓缓地倒下了,大家闪到一边,灯柱落下的时候,砸倒一大片藤萝植物,大家看到了被悬崖边的藤萝和灌木遮挡着的一个洞口。 洞口很小,很隐蔽,只容一人进入。操蛋局长让小逼灯先进去看看,小逼灯鼓起勇气钻进去,他发现,山洞是崎岖向上的,由水流冲刷而成,这说明,山洞很可能通向悬崖顶部。大家决定一探究竟,护林员的尸体暂时放在悬崖下面,他们排成一队,钻进山洞。脚下的路一直曲折向上,爬了很长时间,前方出现亮光,终于到了山洞的出口,也就是悬崖的顶部。 悬崖顶部平坦,面积很大,遍地都是奇花异草,形态非凡。岩壁边长着一株巨大的红松,起码有几百岁高龄,树干粗壮,枝叶像是巨大的伞。参天古树之下居然有个茅草屋,屋前有石头桌,一个白发怪物背对着众人坐在桌前。 操蛋局长举起枪,厉声问道,你是干嘛的。他的声音因紧张有点颤抖。 白发怪物说话了,这是一个老太婆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但是非常平静,她说:别害怕,喝杯茶吧。 画龙按住操蛋局长手中的枪,大家慢慢地走过去,白发怪物还是重复着说,看见我,别害怕。 大家从她背后走过去,终于看清楚了。 这个老太婆衣衫褴褛,头发很长,都是白色的,也许几十年来从没剪过。她坐在那里,长发拖地,将背影遮挡,看上去很吓人。她的脸简直令人恐怖万分,这个老太婆竟然有胡子,胡子和头发一样长,脸上的汗毛非常浓密,也是灰白色的,看上去就像一只猫的脸。 老太婆的白头发白胡子白眉毛都拖在地上,手臂和小腿也长着白毛。如果大着胆子细心的观察,会看到她的腋毛和阴毛也非常长,耷拉在地面上。 女人长胡子并非奇事,南非开普敦的莫妮薇有0.7米长的阴毛和0.8米长的腋毛。 几十年来,不断有人目击过的白毛怪物,也就是猫脸老太,原来一直住在这悬崖上。 苏眉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不是患有多毛症啊? 猫脸老太叹了一口气,石桌上摆着七个竹筒茶杯,杯里的茶还冒着热气。 包斩指着茶杯说:七杯茶,我们正好是七个人,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猫脸老太说:我一直在等你们,等了好多年了。 画龙说:你叫什么名字,一直在这里住着啊? 猫脸老太用手指蘸水,在石桌上写了一个字,众人竟然谁也不认识这个字。 她写的是:聻。 聻,读作jian,人死做鬼,人见惧之;鬼死做聻,鬼见怕之。若篆书此字,贴于门上,一切鬼祟,远离千里。“聻”字篆书在符中可以达到祛邪治煞的目的。《聊斋志异·卷五·章阿端》写道:人死为鬼,鬼死为聻。 猫脸老太解释完毕,操蛋局长说:什么意思,你是人是鬼。 猫脸老太突然把头转向大春子,说道:你别怕我。 大春子支支吾吾的说:我…… 猫脸老太说:不是你,是站在你身后的那位,身上都是血。 大春子回头看,身后空空荡荡,一无所有,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腿哆嗦起来。 猫脸老太的眼神越过大春子,看着他身后,似乎在对空气说:我帮你找的地方,风水挺好,能保你子孙富贵,兴旺八辈。 操蛋局长说:你在对谁说话,莫名其妙的。 猫脸老太说:就是你们放在山下的那个死人,他变成了鬼。 第四十八章 荒野路灯(3) 大家感到毛骨悚然,他们把护林员的尸体放在悬崖下面,按照猫脸老太的说法,死人变成了鬼,还一直跟在大家身后,确切的说,跟在大春子身后。 大春子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他突然疯了,两手抓着头发说,我受不了了。 大春子转过身,不停的磕头说道:饶了我,我不该杀你,真不该……饶了我吧。 护林员之死真相大白,大春子向操蛋局长交待了自己杀人的事。 大春子和护林员偶然在悬崖的峭壁上发现了一株野生人参,人参是百草之王,也被称为地精。当时,他们巡视森林,岩壁边一大株开满蓝紫色小花的植物吸引了俩人的视线。上前一看,这是一株很罕见的野山参,植株巨大,有一米多高。护林员立即大喊“棒槌”,据说人参有灵性,会逃跑,叫一声棒槌,人参就会定住,用红线绑上茎叶,才可以挖人参。护林员听老辈人说,人参分雌雄,果然在距离不远的一棵树下,又发现了一株人参。挖出来后,用手掂量了一下,两棵人参足有十斤之重。参根肥大,全貌颇似人的头、手、足和四肢。 护林员数了一下,参头有20多个,按照100年分一个头的民间说法,野山参的年龄估计能有2000年。 护林员说:咱们发财了,这是两个人参王啊! 大春子说:是啊,还是野生的,老值钱了。 护林员说:我们俩,一人一个。 大春子说:好。 大春子心怀鬼胎,恶向胆边生,等到护林员睡着之后,他用脚蹬子猛地扎破了护林员的肚子。这种脚蹬子带有铁尖,东北地区采摘松塔的人,常常使用这种工具攀爬大树。为了逃避刑事打击,他用牙齿咬护林员的脖子,谎称是一个白毛怪物杀人吸血。尽管这个说法有点荒唐,但是在该地区,不少人都目击过白毛怪物,人们对怪物杀人深信不疑。 白毛怪物就是猫脸老太,她路遇尸体,出于好心把死者给葬了。 苏眉说:老奶奶,你有阴阳眼吗,还能和鬼说话? 猫脸老太点点头。 画龙说:扯淡。 操蛋局长说:要不,你给我算一卦? 猫脸老太说:你是催命的,你一来,我就要走,我的死期不远了。 包斩说:您谈吐不凡,能写生僻的字,为什么隐居荒山呢,您是我遇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人,我们还没来,您就已经倒好了茶,如果……您真的有未卜先知的神奇能力,能和死去的人对话,我想…… 猫脸老太说:好吧,我满足你的一个愿望。 包斩自幼父母双亡,是个孤儿,他很想通过猫脸老太和死去的父母说几句话。 猫脸老太闭目枯坐,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说:找到你父母了,他们让我告诉你…… 包斩小心翼翼的问道:什么? 猫脸老太凑到包斩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包斩听到这句话,久久地出神,眼中慢慢地溢出了泪水。 第四十九章 奇人异事(1) 消息很快传开了,猫脸老太生活在山上,一个从来就没有人去过的地方。那是一个悬崖,上面长着一株参天古树,她在树下搭建了个茅草屋,草屋边长着兰花,还有人参,她就是靠人参延年益寿,有人说她是个老妖精,活了一百多岁了。 有人说,猫脸老太是阴阳眼,能看到魑魅魍魉,通晓易经占卜之术。 有人说,猫脸老太曾经是个老师,文革期间躲避到深山老林。 后面这点得到了证实,操蛋局长将猫脸老太请到了森林公安局。 梁教授问道,你是哪一年开始在山上生活的? 猫脸老太说,1968年。 那一年,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的进行,猫脸老太似乎有先见之明,她选择了避乱深山。 梁教授感到悲哀,兽孩小蒙圈的母亲是躲避计划生育,猫脸老太是躲避文革运动。 猫脸老太独居在荒山野岭的悬崖之上,山势陡峭,人们很难攀登而上,也许千百年来,除了这个老太婆之外,都不曾有人到过这处悬崖。悬崖峭壁上几处天然形成的岩屋里面堆满了猫脸老太捡来的杂物。我们在前面说过,国营林场有个大粪堆,全县的垃圾都集中在那里。猫脸老太的生活用品都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有个负责填埋垃圾的工人,就住在回收站的工棚里,有一天夜里,他见到一个白发如雪的怪物爬上巨大的垃圾堆,他以为这是一个梦。 她的知识来自于垃圾堆,她的能力是在无意识中获得的。 垃圾堆里面什么都有,从中国的道德经到古希腊的哲学史,从雨果的大哭到马尔克斯的大笑,从49年的雪天到89年的雨夜,这垃圾堆就是一个宝库,宝库的形成和积累的工作是由废品收购者完成的,他们以每斤几毛钱的价格,不断的倾倒在这里,成为一座随时都在消失的金山。她从废纸堆里捡到很多书,阅读是她在悬崖之上唯一打发时光的方式。 那株古树曾经挂着一个轮胎,这说明猫脸老太内心也有童趣,这是一个秋千。 她坐在秋千上,看着夜空,研究星象,思考《易经》中深奥的问题。 猫脸老太几乎无所不能,懂得物理学,知道如何省力,悬崖之上的古树是她的帮手,她用绞盘和滑轮组。加上绳子,把捡来的东西吊起到悬崖上面。那盏路灯,她本来想制作成风车用来发电,然而在向悬崖上升的过程中,路灯掉落下去,插在了草地上。 一盏不会亮的路灯插在了荒野之上,掉在了原始森林里。 这是一副多么具有诗意的画面。 猫脸老太步履蹒跚的走着,这个女人太苍老了,多年前,她曾经在这荒野的路灯之下坐着,雪花或者雨水落下,那时候,她养了一只受伤的鹿,用雪橇拉回来一盏路灯。 她在她的路灯下坐着,陪伴她的,是一只瘸腿的鹿。 几十年来,从来没有人路过这里,这盏不亮的路灯只属于她一个人。 这个老人孤单吗,她坐在黑暗里吗,她并没有丧失语言功能,她对鹿说话,对着风自言自语:你不会成为油灯,除非你把夜晚扛在肩上。 几十年来,这个浑身白毛的老太婆每次出行,都有目击者看到,尽管她小心翼翼避开人多的地方,选择在夜晚前往她的垃圾堆,但每个目击者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有人觉得她是一个人,她成了传说中杀人吸血的猫脸老太。 她收集野果,有时也会盗窃村民的苞米和棉花,她的牙齿已经掉光了,这也直接证明了她不是杀害向阳村母子的凶手。 操蛋局长把猫脸老太请到了森林公安局,不断的有村民想要看看猫脸老太,人们不知道猫脸老太姓氏名谁,家在何方,只知道她是个算卦很灵的老太婆。小逼灯和老逼灯添油加醋的描绘了猫脸老太的神奇能力,人们更加深信不疑。我国很多地方,都有一些很灵的算命先生或神婆,能够预测命运,知晓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官方称为迷信,民间却倍加尊崇。 最初,一些人托关系求情到公安局来找猫脸老太占卜,后来,每天来算卦的人络绎不绝。 梁教授对操蛋局长说:在公安局里算卦,这合适吗? 操蛋局长说:昂,人家老太太又不收费,我这也是满足群众的需要嘛。 第四十九章 奇人异事(2) 尽管有人害怕猫脸老太,刚看到她的脸就吓跑了,但是大多数前来算卦的村民都对猫脸老太的占卜感到震惊,他们说“神了”、“太准了”,一些人主动给予财物,猫脸老太坚决不收。 梁教授请教了一个关于宇宙的问题,这也是想考证一下猫脸老太的能力。 猫脸老太回答:宇宙的真相就在尘埃里。 梁教授说:时间与空间的边际在哪里? 猫脸老太说:我们想象一只蚂蚁爬过铺在桌面上的报纸,我们认为蚂蚁是一个平面生物,是一个点,在二维的报纸平面上移动,它需要一定的时间从报纸的一头爬到另一头。如果把报纸从中间卷起,报纸的两个边缘连接在一起,起点连接终点,二维卷曲成三维,蚂蚁神奇般的只需要踏出一步,就能够以它所达不到的极限运动速度,从起点立刻穿越到终点。蚂蚁的速度可以比喻成人类所理解的光速。人类生活在三维空间,宇宙是高维空间,三维世界的人无法理解十二维空间,至少现在理解不了。 猫脸老太声名远播,甚至有人从外地专门开车来找猫脸老太算命,一些官员和记者也慕名而来。猫脸老太突然厌倦了给人算卦,这一天傍晚,她说:最后一个。 苏眉说:老婆婆,你要走了吗? 猫脸老太说:是啊,我该走了。 包斩说:您要回到山里去啊。 猫脸老太说:不是。 画龙说:局长对你老人家照顾的挺好的,肯定不放你走。 猫脸老太说:我是去另一个地方。 最后一个算卦的是向阳村的魏铁匠,还带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他说年轻人是他的儿子,叫做魏红会,奇怪的是,村里的人很少见到魏铁匠的这个儿子。魏红会平时几乎足不出户,只有夜里的时候,才会在村里散步,遇到人,会很害羞,也不打招呼,低头走过。 操蛋局长给猫脸老太腾出一间库房居住,这间小屋也是她平时给人算卦的地方。 屋里很简陋,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张床。 猫脸老太坐在桌前,魏铁匠坐在她对面,魏红会站在旁边。 猫脸老太似乎有点害怕,她能算出别人的命运,也知道自己的生死,这一天终于来了。 魏铁匠说:其实,我们是来找你看病的。 猫脸老太说:我知道。 魏铁匠说:我孩子有病。 猫脸老太说: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魏铁匠说:你能治好我孩子的病吗,帮帮忙。 魏铁匠关上门,把门反锁,魏红会有点不好意思,慢吞吞的脱了上衣。这个年轻人的脸惨白,屋里光线很暗,看上去,他的脸是青白色的,就像死人的那种白。 这个年轻人转过身,他的背部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小孔,密集的孔像玉米粒一样镶嵌在背部,每个小孔里都寄生着一些肥嘟嘟的虫子,一个个探出脑袋。他最初不敢告诉父亲,想尽了一切办法要把虫子弄出来,例如在夜间趴在树林里,掀开衣服,让鸟来吃虫子,林深幽谧,月光初照,但是鸟没有来。 他在树林里趴下的时候,那是一个俯卧撑的动作,背部洞里的小虫子都颤悠悠的。 后来,父亲魏铁匠知道了,用手指把虫子揪出来一个,噗哧捏爆,又揪出来一个,捏爆。然而过了一段时间,那些孔并不能愈合,里面还是会有虫卵,虫卵还会在背部长大。魏铁匠带了魏红会去医院,医生对这种怪病束手无策,他们认为这可能是极其罕见的铁线虫或者人肤蝇子感染的寄生疾病。 猫脸老太说:你得这种病,是因为你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魏红会说:啊,我没吃啥东西,晚上还没吃饭呢,我爹就带我找你来了。 魏红会看上去有二十五岁,但是智商明显不符合年龄,他和猫脸老太说话的时候,居然一直背对着。 猫脸老太说:血。 魏红会说:啥? 魏红会这才转过身,笑了,露出黑色的牙龈,他说:我喝血,你咋知道的? 猫脸老太说:你还会吸我的血。 魏铁匠说:对,我听说你住在山上,天天吃人参,喝了你的血,可能病就好了。 猫脸老太说:这一天,终于来了。 魏铁匠戴上了一副特制的铁手套,指尖锋利无比,他活动了一下手腕,铁手套的关节灵活轻盈,戴上这种铁手套,手指也就成了凶器。他走过去,右手猛地插入了猫脸老太的脖子。 第五十章 寄生虫子(1) 猫脸老太能推算别人的命运,也能预知自己的死期。 魏铁匠选择在公安局杀人,也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其实,他早就准备好了。 魏铁匠家的院子很少有人进去,他平时在农村集市上以贩卖农具为生,南屋是厨房,西厢房放着镰刀、锄头、钢叉、铁锨等农具,还有一个电动的气锤,用来打铁。东边的破屋子里有口棺材,房顶漏缝,棺材上面盖着塑料布防止雨淋,但屋里潮湿,棺材上就长出了一些木耳。魏铁匠有时把木耳摘到碗里,和野兔子肉一起炖。 多年前,他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就为自己准备好了棺材。 那时,儿子魏红会还小,儿子所作的一切难以启齿的龌龊事,他都做过。 他为什么杀人? 因为他要吸血。 他为什么吸血? 因为他有病。 人类有嗜血的本能,例如吃牛排的时候,有人爱吃带有血丝的肉;例如手指破了,有人放嘴里吮吸。有的女孩还有闻卫生巾的习惯,揭下来,先闻一下,再折叠扔进垃圾篓。 魏铁匠患有一种医生无法诊断的怪病,他喜欢喝血,非喝不可。 他看过几部关于吸血鬼的电影,这让他惊恐不已。 后来,他发现儿子也有这种怪病。 父子俩都是吸血鬼。 吸血鬼实际上是一种怪病——卟啉症患者。这种怪病并不多,全世界也不过100例左右。在俄罗斯莫斯科加里宁格勒州的一个村落抓到过一个年轻人,他用刀砍伤一个妇女后便吸她的血,英国有个名叫哈德门的17岁的犯罪分子杀死女邻居,吸干了她的血。英国医生李·伊利斯在一篇题为《论卟啉症和吸血鬼的病源》的论文中详细的论述了卟啉症的特点,患者体内亚铁血红素生成机制紊乱,从而导致皮肤变白,牙齿变成黑褐色,卟啉症患者都伴有严重的贫血,经过输血后,病情会得到缓解。 病情严重的患者,骨骼和尿液都是红色的。 有一次,魏铁匠尿血,地上的尿液是红色的,他想都没想,就趴下用舌头舔回去。 有一次,魏红会学骑自行车,摔破了鼻子,他也把地上的鼻血舔吃掉了。 卟啉症是一种遗传病,儿子魏红会的病情更加严重,惧怕阳光,白天很少出门,犯病的时候必须要喝血,用毒瘾发作来形容其实并不恰当。这种病如果不治疗,最严重的症状会导致人体变形,最终变成人们想像中复活的僵尸那样恐怖的畸形——患者的耳朵和鼻子被“吃”掉了,嘴唇和牙床受到腐蚀,露出红红的牙根,皮肤上瘢痕密布,如僵尸般惨白。 治疗的唯一方式,就是补血。 魏铁匠曾经去县医院买血,但是医院不卖。在我们国家,私人不可以直接买血,用血必须有医生的处方才能到血站或是直接用医院的备用血。 献血是免费的,花钱买血也不一定能买到。 魏红会患上的是一种急性间歇型卟啉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犯病,犯病时表现不安,颈部伸长,性欲亢进,口不闭合,唾液增多,有大量粘稠唾液流出来,不安和兴奋变为剧烈狂躁,心中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喝血。 如果不能及时补血,他的脸就会烂掉。 这个年轻人胆子很小,他曾把一个女孩堵在公共厕所里,咬住了她的脖子,但是他不敢杀人。女孩尖叫着喊着妈妈跑掉了,女孩正值经期,丢弃在公厕的卫生巾被这个吸血鬼捡回了家,卫生巾泡在茶壶里,喝了好长时间。 第五十章 寄生虫子(2) 魏铁匠最初在塔林县租房子,开着个土产门市,卖农具,也卖松籽和榛子之类的干货。魏铁匠心灵手巧,他打造的铁手套,确切的说是铁指套,主要是为了爬树。东北地区很多人都会进山采摘松塔,有的松塔长在离地很高的大树上,大树很粗,搂抱不住,攀爬很困难,魏铁匠用带铁尖的脚蹬子加铁指套作为工具,才可以爬上这种大树。 后来,他发现了,铁手套还可以用来杀人,十指尖尖,锋利无比。 魏红会搬过几次家,活动范围始终在大兴安岭地区的几个县城。有一年,清明刚过,他在家炸韭菜盒子,他和儿子突然想喝血,父子俩都觉得自己如果喝不到血就会死。魏铁匠拿上铁手套,在一个胡同里徘徊了很久,杀死了一个放学晚归的男孩。之所以先划破肚子,是因为他不想让男孩立刻死掉,他想在男孩还活着的时候,去吮吸流动的血液。他俯下身,用牙齿咬破男孩的脖子,男孩惊恐的浑身抽搐…… 杀死一个人,他就搬家一次,最终回到了村里。 魏铁匠不让儿子参与杀人,受害者还没有死去的时候,儿子想要喝血,他会阻拦。 魏铁匠的老婆因为他吸血,吓得和别人私奔了。 父子俩相依为命,这是活下去的唯一意义。 魏铁匠说:儿呀,我杀人是犯法的,你吸死人的血,不犯法。 魏红会说:哦,这样啊,我知道了。 魏铁匠说:你妈和人家跑了,和一个开机动三轮车卖西瓜的贩子。 魏红会说:我妈可真坏,妈的,破鞋。 魏铁匠说:不赖你妈,赖我,谁叫咱俩得了这个怪病呢。 回到向阳村,在姹紫嫣红中,在断井颓垣中,父子俩感到很孤单,他们没有听说过,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谁爱吸血。一年又一年,他们坚强的活着。 魏红会爱过一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