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枪手中夹着的香烟掉在了地上,嘴角抽搐了两下:“这样不行,得想办法。” 宝元说:“我看不出他们出千。” 老枪说:“废物,白养着你。” 宝元说:“赌场的声誉很重要,如果将他们赶走,别的赌客也不来玩了。” “赶走?”老枪的鼻子哼了一声,“没那么容易,他们赢了我那么多钱。” 宝元说:“也许他们是计算概率的高手,大赌场里偶尔会有这样的人。” 老枪说:“你不也是高手吗?你去和他们赌,把咱们的钱赢回来。” 宝元说:“我不赌,以前答应过师傅。” 老枪语重心长地说:“宝元,你几年没回家了?” 宝元想了想,叹了口气:“四年了吧。” 老枪说:“给你说个好消息,大吆子去接你儿子了,还有你妈、你媳妇。” 宝元说:“啊,真的?” 老枪说:“你晚上就能见到他们了。” 宝元不说话了,他上一次见到儿子还是四年前,那时儿子只有3岁,他想起儿子举着一个罐头瓶,瓶中泡着红的绿的樱桃。儿子很乖,不舍得吃,先喂妈妈吃一颗,再喂爸爸吃一颗。想到这里,他的鼻子一酸,眼圈红了。 老枪说:“你不是为了自己去赌,你是为了儿子,为了你妈,你不想咱的赌场关门吧?” 宝元说:“好,我赌!” 寒冰遇、画龙、周兴兴被赌场的领班请进了贵宾室,老枪和寒冰遇握手,领班介绍说:“这是我们老板。” 老枪说:“三位赢了不少啊。” 寒冰遇说:“这几天手气不错。” 老枪指了指宝元说:“这是个大老板,有钱,赌得爽快,你们想不想和他玩玩?” 画龙说:“我还有事。” 周兴兴也说:“改天吧。” 老枪说:“你们都是通宵地玩,今天很反常啊,来赌场就是赢钱的嘛。” 寒冰遇说:“好吧。” 寒冰遇、画龙、周兴兴扮成真正的赌徒,他们的眼神中还有一丝疑虑,他们明白自己被赌场盯上了,不把钱输光就很难脱身。宝元坐在桌前,面无表情,他想着儿子、老婆和母亲,他想念的其实已经不存在——他不知道家人出了车祸。 经过商议,宝元、寒冰遇、画龙、周兴兴四人决定玩梭哈。 宝元洗牌,洗牌的手法是高级老千才会的“完美洗牌法”,完美洗牌法可以说是洗牌的最高境界,把一副牌一张间隔一张洗,一张压一张,每次都有固定的顺序,只要记住牌序,就可以知道下一张发什么牌。 宝元用完美洗牌法洗了五次,这也是牌序最乱的一次,尽管很乱,但是宝元记得顺序,所以知道发出去的每一张底牌是什么,几轮下来,画龙最先输光了筹码,周兴兴也渐渐输光了,寒冰遇不动声色,小心翼翼地押钱。 宝元惊讶地发现寒冰遇竟然也知道底牌——宝元摸到一把好牌时,寒冰遇就选择放弃,摸到臭牌时,寒冰遇就会下注。 那只壁虎在赌场的大厅里,寒冰遇所在的这间贵宾室没有窗户,也看不到窗外的钟楼,他是如何知道对方底牌的呢? 一个字:看! 宝元在看牌的时候,寒冰遇在看宝元的眼睛。 眼睛瞳孔的变化是人不能自主控制的,瞳孔的放大和收缩,真实地反映着复杂多变的心理活动。如果一个人感到兴奋、愉悦、喜爱的时候,瞳孔就会扩大到比平常大四倍;相反,感到沮丧、消极、讨厌的时候,瞳孔会收缩变小。 寒冰遇当过特种兵,他在练习狙击的时候可以盯着一个羊粪蛋子瞄准一下午,他就是通过观察宝元眼睛瞳孔的变化得知对方底牌的。 最后一把,寒冰遇输了。前面只是在演戏,故意迷惑对方,如果一下子把钱输光,肯定引起宝元的怀疑。寒冰遇明白,自己不把钱输光,就很难走出赌场。 寒冰遇摇头叹气,摊开双手说:“倒霉,输光了,下次再玩吧。” 画龙和周兴兴站起来,对老枪表示自己明天还会来玩。 这时,贵宾室的门开了,炮子和二吆子拿着双管猎枪走进来,他们俩堵住门口。 老枪问:“怎么回事?” 炮子用枪指着画龙说:“哥,他们是警察。” 周兴兴嚷嚷起来:“你们太过分了吧,输了钱还不让走,还胡说八道。” 门口又出现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他的手里也拿着枪。 他就是高飞! 这个犯罪集团的前身是一个走江湖卖艺的马戏团,马戏团解散后,其成员组成了一个黑社会犯罪集团。警方根据周兴兴和画龙的卧底调查,先后打掉了犯罪集团的骨干:山牙和三文钱。高飞从华城逃跑后,辗转来到东北,他在赌场内的监控电视中认出了周兴兴和画龙,立刻告诉了炮子。 高飞对周兴兴和画龙说:“真巧,好久不见啊。” 老枪气急败坏地夺过二吆子的枪,将枪口对着寒冰遇:“这个也是警察?” 画龙说:“我不认识他。” 寒冰遇说:“我也是。” 画龙的本意是替寒冰遇开脱,但是寒冰遇不想扔下同伴撒手不管。与此同时,画龙踢翻桌子,一个健步冲上去勒住了宝元的脖子,他把宝元挡在自己身体前作为人质,画龙说:“临死也得找个垫背的。” 老枪哈哈大笑着说:“他只是我养的一只狗,开枪。” “等等,”寒冰遇说,“我们投降!” 画龙放开了宝元,二吆子一脚踢中他的裆部,画龙痛得弯下了腰。 画龙、寒冰遇、周兴兴三人的手被反绑起来,押到了地下室。 三人坐在一条长凳上,那地下室也是个厨房,放着很多杂物。 高飞拿出一个地瓜,放在枪口处。 高飞问:“知道地瓜可以干吗吗?” 寒冰遇回答:“消声,这样外面就听不到枪声。” 高飞说:“聪明。” 老枪说:“你们是谁派来的,来干吗,你们都知道些什么事?” 寒冰遇说:“开枪吧。” 画龙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周兴兴闭上眼睛。 老枪说:“没那么容易。” 墙边放着个电炉子,炉丝正烧得通红,二吆子脱掉周兴兴的鞋,逼他站在烧红的电炉子上。周兴兴面有惧色,寒冰遇说:“我来替他吧。”他用脚蹬掉自己的鞋,站在炉子上,地下室里立刻升起一股烧焦的气味。他的痛觉神经系统出了问题,对疼痛感到麻木,尽管脚下刺刺啦啦地响,但是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炮子让寒冰遇下来,称赞道:“是条汉子!” “牛×什么呀,×你妈。”老枪向寒冰遇开了一枪,在扣动扳机的一瞬间,寒冰遇略微移动了下身体,避开胸部,子弹打穿了他的胳膊。躲避子弹,是一个特种兵才能掌握的高级技能。 炮子和二吆子对他们三人严刑拷问,百般折磨,棍子打断了好几根,三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炮子和二吆子打累了,老枪把手枪扔给宝元,让他好好看着。 宝元拿着枪,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 一会儿,天蒙蒙亮了。 老枪从休息室走出来对宝元说:“宝元,大吆子出了车祸。” 宝元惊愕地抬起头。 老枪说:“你儿子、你妈,还有你老婆,都死了。” 宝元头皮发炸,手中的枪掉下来,老枪捡起手枪,让宝元去交警队看看。 周兴兴、画龙、寒冰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老枪走过去,想检查一下他们死了没有。 刚才还奄奄一息的画龙,突然踢出两脚,一脚踢掉了老枪手中的枪,一脚踢中了老枪的膝盖。 手枪正好落在寒冰遇身边,寒冰遇用两只脚夹住枪,躺在地上,迅速调整好姿势,他用大拇脚趾扣动了扳机,子弹正中老枪腹部。 寒冰遇、画龙、周兴兴站起来,来不及解开绳子,他们的手反绑着,离开地下室,一起向码头的方向跑去。此刻,天已经亮了,枪声很响,炮子、二吆子、高飞听到枪响就追了出来。 寒冰遇、画龙、周兴兴逃到了码头附近的一艘轮船上。 “快开船,我们是警察,被人追杀。”周兴兴对惊慌失措地船老大说,船老大正和一个伙计在喝酒,他站起来向后一看,码头上正追过来几个人。 船老大说:“船正在修理,开不动,你们先躲起来。” “躲哪儿?”周兴兴问。 船老大说:“藏到麻袋里,我就说是货。” 周兴兴来不及细想,他们甚至没有时间解开手上绑着的绳子。船老大对伙计使了个眼色,三下两下将周兴兴、画龙和寒冰遇塞进麻袋,用绳子扎住口,在他们身上盖上一张帆布。 船老大嘿嘿笑了。 我们在前面说过,刀枪炮兄弟三个也干走私的生意,这艘船正是炮子用来走私的,船老大也是炮子的手下。 船老大对赶来的炮子说:“三炮,那几个人在我船上。” 炮子把枪扔给船老大,对二吆子和高飞说:“杀了他们,我回去看看我哥。” 高飞和二吆子冲进船舱,船老大解开帆布说:“在这里。” 周兴兴他们明白了自己上了一条贼船,画龙在麻袋里破口大骂,船老大用撬棍在麻袋上使劲砸了几下,画龙和周兴兴晕了过去,寒冰遇胳膊中枪,因为失血过多,他的意识也处在模糊状态。 船老大说:“扔到海里,淹死他们算了。” 高飞说:“尸体会漂到岸上。” 二吆子说:“一枪打死,太便宜他们了。” 高飞说:“是啊,他们都是不怕死的人。” 二吆子说:“那怎么办?” 船老大说:“我有个好主意。” 船开动了,马达轰鸣。 寒冰遇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船停了。他感觉到自己被抬了起来,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随后,他又听到了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们三人被扔到了一个无人的荒岛上。 三个麻袋躺在沙滩上。 那荒岛面积很小,远离海岸线,没有淡水,没有食物,甚至没有树,只有几块光秃秃的大石头裸露在沙土中。荒岛周围遍布礁石,很少有船只路过。 画龙最先苏醒,用牙齿咬破麻袋,他先把周兴兴从麻袋里弄出来,然后互相帮助解开了反绑在手腕上的绳子,寒冰遇昏迷不醒。 周兴兴:“咱们怎么会在这里?” 画龙:“我也奇怪。” 周兴兴:“老寒怎么样了?” 画龙:“好像昏过去了。” 周兴兴:“我明白了。” 画龙:“什么?” 周兴兴:“比死更可怕的是什么?” 画龙:“你直接说就是。” 周兴兴:“等死。” 画龙:“他们是想让我们慢慢等死?” 周兴兴:“饿死,渴死。” 画龙:“用不了几天,我们会饿得连狗屎都吃下去。” 周兴兴:“可惜,这岛上连狗屎都没有。” 画龙:“饿急了,会吃人的吧?” 周兴兴:“也许吧,也许咱俩会先吃掉老寒。” 画龙:“然后呢?” 周兴兴:“然后你把我杀死,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画龙:“最后我自己饿死在这荒岛上?” 周兴兴:“是啊,他们就是想的,让我们在这里自相残杀,慢慢等死。” 2001年5月23日,有个人站在一个水果摊前。 老板问:“要买点什么,橘子、苹果、梨,还是香蕉?” 他摇摇头。 老板继续问:“你想买什么水果?” 他掏出兜里所有的钱说:“我买那把水果刀。” 他就是宝元。 宝元走向一片田野,麦苗青青,手里的水果刀闪耀着阳光。 他仰面躺在碧绿的麦田里,开始清清楚楚地回忆往事,那些往事如碧空一样晴朗。 以前他有一辆机动三轮车,有一次下起大雨,他和老婆开着机动三轮车在雨中欢笑。他们每天去集市上卖鱼,卖不掉的鱼就存放在冷库里。他还记得那间冷库,房顶上耷拉着冰柱,地面上耸立着冰柱,地面上的冰柱是房顶上的冰柱造成的,滴水,迅速地冻结。老婆说,我冷。宝元抱住了她。儿子出生后,整夜地哭,他和他妈夜里轮流抱着孩子哄,他妈白天卖鱼的时候常常打哈欠。儿子渐渐长大,儿子向鱼群挥拳,鱼群散开。有一年冬天,他和儿子在院里堆了个雪人,然后父子俩笑着向着雪人狠狠揍去。 老婆并不漂亮,但是她站在月季、玻璃上的冰花、石榴或者夹竹桃后面的时候会显得很漂亮,他家墙壁上的相框里有些这样的照片。 儿子脸上有雀斑,很淘气,很馋,常常花一毛钱买汽水或者棒棒糖。 他妈爱吃卤煮的鸡头、猪肝、羊肺,这些东西是最便宜的。 后来,宝元迷恋上了赌博。 他妈,他老婆,他儿子,他们都成了一天到晚吃白菜的人。 现在他们全都已经离去,家门紧闭,寂静无声,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只有风吹过窗户,吹着灰暗破败的墙壁,吹着蚊帐,吹着蚊帐里吊着的小风扇,他们全都走了。宝元闭上眼睛,他看到了儿子,看到了老婆,看到了他妈。有些人和事物确实是需要闭上眼睛才可以看到的。在这时间和空间深处有一个弯道,类似于胡同的拐角,只需要闭上眼睛,就能够对往日岁月进行最后的眷顾。 宝元喃喃自语:“我来了。” 他用水果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鲜红的血溅在绿油油的麦苗上。 三天后,警方发现了宝元的尸体,在清理遗物的时候警察发现他怀揣着一封信。纸上的墨迹并不一样,有时浓黑,有时很淡,可以看出这封信是在不同的日子里用不同的笔写下的,有些被水打湿洇开的字迹证明写信的人曾经哭过,警方始终没有搞明白这封信为什么没有寄出去。 摘抄如下: 妈,玲,鹏鹏,我现在外面给人家打工,过得挺好,这是一家汽修厂,等我挣了钱我就回去。不用担心我,我再也不赌了,我对不起你们,这几年不知道你们过得怎么样。咱再也不过穷日子了。妈,我给你买烧鸡,我知道你爱吃鸡皮。玲,一定要等我啊,我很想家,很想你们。我还带着家里的钥匙,天天都挂在腰上,没事的时候就看看。现在这钥匙就在桌子上,这一个是开大门的,这一个是开屋门的,这个是抽屉上的钥匙,还有一个,玲,是你自行车上的钥匙。我还记得那辆自行车,我带着你回老家钓鱼,你还记得吧,从公路上一直骑到河边。我钓鱼,你坐在旁边唱歌,把鱼都吓得不上钩了,我还记得你唱《心雨》:为什么总在那些飘雨的日子,深深地把你想起……我一听这歌就伤心地想哭,这些我都记得,我真想回家啊。 鹏鹏,爸爸想你,爸爸想抱抱你,我得有多长时间没抱过你了?你也想爸爸了,对不对,我知道你想了,我很想你啊,鹏鹏,写到这里,我哭了,爸爸对不起你。鹏鹏,你要是看到爸爸的信,你就喊声爸爸,我能听见。爸爸不是坏人,你以后要好好上学,一定要考上大学。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爸爸送你什么东西好呢,爸爸真想在你生日那天回家,敲开咱家的门,手里提着方便兜,里面全是你喜欢的东西。到时候鹏鹏别忘了给爸爸开门,爸爸会把你抱起来,举起来,大声说,爸爸回来喽,再也不离开你们喽。 周兴兴、画龙、寒冰遇失踪之后,大案指挥部立即行动,一个由武警和特警组成的抓捕大队一星期之内共抓获刀枪炮犯罪集团成员近百人,收缴大批赃款赃物。小刀落网,他开设的色情场所被取缔关闭,高飞、老枪、炮子、二吆子四人在逃,马有斋在家里束手就擒。 马有斋穿着袈裟,一个警察给他戴上手铐,他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 马有斋似乎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他身上的袈裟蒙着一层晨曦,他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这个睡眠颠倒的瞎子,即使是在夜里,也依然感觉到外面阳光灿烂。 警方审问每一个涉案人员,希望得知周兴兴、画龙、寒冰遇三人的下落。 一个月后,有个船伙计投案自首,他向警方交代了一个重大线索。当时大案指挥部总指挥白景玉正躺在凉席上,他出了一身汗,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坐起来,汗津津的皮肤与草席分开的时候发出一种撕裂般的声音。他冲进预审室,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抓住船伙计的领子就问: “他们在哪儿?” “在一个荒岛上。”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白景玉下达命令,一定要把他们找到。 在那个船伙计的指领下,海警立即派出巡逻直升机,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那个荒岛,然而岛上空无一人,也没有发现任何尸体,只有海浪冲刷着沙滩。搜救人员面面相觑,他们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在附近海域搜索了一小时,没有任何发现。 前传:罪全书 第二十三章 荒岛逃生 曾有个船长对水手说:“这个指南针,不指南,也不指北。” 水手问:“那它指向哪儿?” 船长回答:“罂粟岛。” 很久以前,一些沿海的居民就有一个愿望,想在这荒岛上种出五谷杂粮。他们一次次播种,又一次次失望。麦子和玉米就像野草,长不到抽穗就枯黄了。荒岛还是荒岛,种下的东西颗粒无收。清朝末期,一伙海盗乘船登陆,他们在岛上种植罂粟,大获丰收,从那时开始,人们就把这个岛称为罂粟岛。 太阳从海上升起,天边,云层的缝隙中漏出玫瑰色的朝霞,海面风平浪静。 寒冰遇脸色苍白,依然昏昏沉沉的,画龙和周兴兴帮他脱掉上衣,子弹打穿了胳膊,伤口露着白骨,触目惊心。脱掉上衣的寒冰遇显得比较胖,荒岛上缺医少药,伤口已经感染化脓,用不了几天,这个胖子就会变成死胖子。 他们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第二天,他们搭建了房子。 第三天,他们吃掉了房子。 所谓的房子就是在土坡上挖了一个坑,上面搭着几片海带。海岛的晚上很冷,整个晚上都刮着风,白天又很热,太阳晒的人头昏脑涨。海带是画龙在沙滩上捡到的。海浪把一团海带冲到沙滩上,画龙捡回来,本来想做遮阳挡风之用,但他们又饿又渴,填饱肚子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饥饿是什么感觉? 一些上了岁数的老年人,他们在回忆往事的时候,依然会感到恐惧。曾经有个老人讲起他是怎样将一把扫帚吃下去的。三年自然灾害过后,有个生产队长种植的土豆获得丰收,他饿怕了,他将土豆煮熟,捣烂成泥,在自家的院子里用土豆泥砌了一面墙,等到灾荒再次来临的时候可以吃墙度日。 画龙说:“我现在可以吞下去一头牛,如果有人请我吃饭,我会把今天的、昨天的,还有前天晚上的饭一块吃下去。” “嚼起来像牛肉干,很筋道。”周兴兴撕下一片海带,示意寒冰遇要不要尝尝。 寒冰遇摇摇头,过了许久,说出一个字:“水!” 失血过多的人必须补水,海带的味道是咸的,吃多了更感到口渴。 周兴兴吃完一片海带,仔细观察着海带的根,试图从上面找到什么。根系粗壮,发达,这说明海带正处在成熟期,海浪能将海带冲上沙滩,这说明附近海域生长着大量的海带,这样也就解决了吃的问题。他让画龙去周围的海滩看看,一会儿,画龙回来了,不出所料,他又抱回来一团海带。 周兴兴找了一个凹坑,在坑的周围铺上海带,压上石块,免得夜里被风吹跑。 画龙问:“你这是干吗?” 周兴兴回答:“明天就有水了。” 到了夜晚,海上的潮气和雾气会凝结成水珠,水珠顺着海带流到凹坑里,积少成多。第二天,画龙和周兴兴去看,不禁大失所望,水,确实是有了,但是只有一点点,他们必须在太阳升起之前喝掉,否则就会被阳光晒干。周兴兴和画龙把这仅有的一点水让给了寒冰遇,寒冰遇毫不客气,两口喝光,周兴兴和画龙只能吞咽口水。 周兴兴尝试着用干净的沙子过滤海水。他挖了一个坑,装上沙子,将海水倒进沙子里,经过沙子层层过滤后,再由坑下方的一个出水口流出来。然而海水经过沙子过滤后,水质并不会发生根本的改变,喝起来依然又苦又咸,不能饮用。 画龙焦躁不安,周兴兴坐在沙滩上沉思,两人嘴唇干燥,他们已经三天没有喝水了,肚里只有一些海带。沙滩上很干净,没有蜗牛和贝壳,周兴兴站起来,叹了口气,大海让他感到失望。他把目光转向荒岛,荒岛地势平坦,一些洼地里有些干枯的海带,已经不能食用。那些海带成熟之后,根部脱离礁石,被海水冲上沙滩,被阳光晒干,又被风吹进洼地。 周兴兴惊喜地大叫了一声:“有水啦!” 画龙跑过来:“在哪儿?” 周兴兴指了指大海。 画龙说:“操!” 周兴兴蹲下,用手将面前的土聚拢成一堆,他问画龙。 “你怎样用这堆土杀死一个人?” “用土迷他眼睛,然后……” 周兴兴呵呵一笑,说:“这堆土也是杀人凶器,只需要用水、用火,它就会变成一块砖头。” 画龙说:“是的。” 周兴兴说:“除了砖头,这堆土还可以变成别的东西。” 画龙说:“什么?” 周兴兴回答:“锅!” 画龙点点头,又疑问道:“没有水,要锅又有什么用?” 周兴兴说:“有了锅也就有了水。” 我们在中学时都做过一个物理实验,将一张纸叠成船的形状,纸船里放入水,点燃蜡烛,在纸船底部烧,纸船不会烧着,而纸船内的水会烧开。 假设在远古时期,某个山洞里住着两个猿人,一个会使用水,一个会使用火,如果他们是一雄一雌,则可能会交配,他们的孩子长大,懂得使用石头、土、树枝等简单的工具,孩子的孩子长大——一个器皿就出现了。在石器时代和铜器时代之间出现了一些碗、陶罐和盆。 周兴兴做的是一个砂锅! 他用袜子筛土,掺入细沙,沙子经过高温会结成圆润的晶体,这样使得砂锅表面圆润,可以耐高温,更结实。他用水和泥,制坯,晾干,在土坡上做了个简易的窑洞,经过高温,一个砂锅就烧制成功了。 我们不得不说,这个砂锅的样子很丑,像一个很大的砚台。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画龙钻木取火试图点燃那堆干枯的海带的时候,寒冰遇将一个打火机扔到他脚下,寒冰遇抽烟,所以随身携带着打火机。 周兴兴用同样的办法烧制了一个锅盖。 等到这一切都做好之后,画龙问:“水在哪儿?” 周兴兴说:“等着看!” 他在锅里加入海水,在下面烧火,一会儿,海水就沸腾了,蒸发为蒸汽,盐留在锅底,蒸汽冷凝为蒸馏水,水珠沿着锅盖预留的缝隙不断滴落出来,这即是淡水。蒸馏法的原理很简单,像新加坡、瑙鲁等岛屿国家也是采用这种海水淡化技术。 他们用石板做了个简易的蓄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