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木笑笑。杜宇没变,虽然银行职员的制服让他少了些几年前的青涩,但是一开口,仍然是那个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家伙。“事情办得还顺利吧?”“顺利个屁!”杜宇没好气地说,“就你那破房子还想抵押三十万?再说,房产证上是你妈的名字,怎么?偷出来的?”说到这个,方木有些黯然。前天晚上,久未归家的他给了父母一个惊喜。在他们手忙脚乱地张罗饭菜的时候,方木却把那套房子的房产证偷偷拿走了。“那怎么办?”“靠,幸亏信贷处那小姑娘一直对我有点想法。”杜宇从提包里拿出两个现金袋,“我都快出卖色相了!”“好,好。”方木转优为喜,忙抢过现金袋。粗略数了一下后,伸手在杜宇肩膀上捣了一拳,“多谢了。”“你这衰人。”杜宇笑笑,“几年没见了,开口就是找我办事,没义气。”“跟你还客气什么?”方木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有所收敛。“成家了么?”在J大的时候,一个连环杀手为了逼方木精神崩溃,杀害了杜字的女朋友。两人也几乎为这件事反目。虽然时过境迁,杜宇也早已原谅了方木,可是每每想到这些,方木总是觉得对杜宇有说不出的愧疚。“没呢。”杜宇冲方木挤挤眼睛,“我结婚时会告诉你的——你小子必须给我封个大红包。”“那没问题!”“你呢,几年不见,还好么?”杜宇的表情稍稍正经了些,“到底做警察去了。”“还不错。”方木摸出电话,拨通了景旭的号码。“不错个头!是不是遇到麻烦了,要不怎么会这么急着用钱?”方木没有回答,眉头却越皱越紧。景旭的电话无人接听。最后,方木挂断电话,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我说兄弟……”“走吧走吧。”杜宇悻悻地一挥手,“记得欠我一顿饭啊。”方木不再多说,用力在杜宇肩膀上拍拍,起身就走。来到街上,方木挥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坐在后座上,他沉吟再三,拨通了肖望的电话。赶到景旭家楼下的时候,肖望已经在等候了。方木跑过去,低声问道:“没告诉别人吧?”“没有,你特意嘱咐的,我怎么能忘。”肖望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到这儿来于吗?”方木没回答,示意他跟自己上楼。今天交易情报,方木本想让边平来做个见证。景旭没有接听电话,这让方木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于是临时决定把边平换成肖望。如果遇到紧急情况,肖望显然要比边平更管用。两个人蹑手蹑脚地登上三楼。方木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动静,抬手敲门。毫无回应。冷汗一下子从方木的额头上沁了出来。他几乎是哆嗦着摸出电话,再次拨通了景旭的号码。千万别出事,千万,千万!忽然,一阵隐隐约约的手机铃声从门那边响起。方木立刻如被雷击般呆住。肖望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看看方木.用手试着推了一下房门。那扇门吱呀一声开了。肖望一言不发地拔出枪,扳下击锤,快步冲人室内。方木急忙挂断电话,尾随其后。现在虽然是下午,但是房间里门窗紧闭,还拉着厚厚的窗帘,除了被门口的光照亮的地方外,客厅里的大部分事物都隐藏在黑暗中。肖望吸了吸鼻子,和方木交换了一下眼神。是血腥味。方木的手抖了起来。他快步走向右侧的卧室,一把推开紧闭的房门,眼前的一切依旧只是一些模糊的轮廓。方木在墙上疯狂地摸索着,终于摸到了电灯开关。刹那间,卧室里一片明亮。方木顾不得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痛的眼睛,急切地搜寻着。卧室和客厅里一样凌乱不堪,方木掀起床上胡乱卷在一起的被子,没人。他跪在地上向床下看看,还是没人。他暗骂了一句,刚走出卧室,就听见肖望叫了一声“方木”。方木循声过去,看见肖望站在卫生间门口,直愣愣地向里面看着。方木的心底一片冰凉,他快步走过去,感觉双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和肖望并肩站在卫生间门口,方木终于知道肖望为什么发愣了。景旭蜷缩在浴缸里,头南脚北,左手握拳置于胸前,头向右侧,双眼半闭,嘴巴微张。一截晾衣绳勒在他的脖子上,缢痕已经发黑。方木的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要上前查看,却被肖望一把拽住了胳膊。肖望把方木拖到沙发前坐下,然后半蹲在他身前,目光炯炯。“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木知道已经瞒不住了,就把那天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肖望。肖望越听脸色越阴沉,最后站起身,把枪插回枪套。叉着腰站了半分钟后,肖望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方木无言以对,把脸埋在手掌里,长叹一声。“不信任我,对吧?”肖望越说越气,“如果你当时告诉我,我们可以一个人去筹钱,另一个人保护景旭。可是现在呢?”他一脚踢飞了地上的一本黄色杂志,“差一步就能破案了!”“别说了!”方木腾地站起来,推开他向卫生间走去。“你别添乱了!”肖望低声喝道,“咱们快走,否则真的说不清了!”方木没有理他,径自来到景旭的尸体旁。从尸体的表征来看,景旭至少已经死了二十四小时以上,死因应该是机械性窒息。方木看看景旭衣服上已经干涸的血迹,眉头皱了起来。置其于死地的应该是脖子上的晾衣绳,那他身上的血迹是从何而来呢?方木想了想,从墙角拎起一根马桶撅子,把木柄插进尸体身下,用力撬动。景旭的尸体僵硬地翻转了过来……方木倒吸了一口凉气。景旭的右手除拇指和食指外,全被斩断。断指处血肉模糊,残骨隐约可见。仔细看去,每根被斩断的指骨旁边的肌肉层里,似乎还有东西。方木用一只手撑住尸体,另一只手掏出钥匙,打开钥匙圈上的指甲钳,凑过去夹住其中一个不明物体,慢慢拔了出来。是一根牙签。凶手斩断了景旭的手指,又把牙签一根根插进去。“逼供。”肖望不知何时站到了方木身后。他小心地拈起那根牙签看了看,又照原样插了回去,“那天的事,你还对别人讲起过么?”“没有。”方木摇摇头。“凶手在找什么东西。”肖望若有所思地看着景旭的尸体,“也许就是他对你提到的那些录像带。”方木面如死灰,放下景旭的尸体就要进屋去寻找。“别费劲了。”肖望朝景旭的尸体努努嘴,“他这种人,挺不了多久的——三根手指肯定就招了,否则也不会给他留下两根。”方木停下了脚步,斜靠在门框上,觉得全身无力。肖望说得对,那些录像带肯定已经不在了。“来帮忙吧。”肖望捡起一条毛巾,反复擦拭着那根马桶撅子,“把我们碰过的东西都擦干净,还有地面―别留下我们来过现场的痕迹。”十五分钟后,肖望和方木驾车来到了一个僻静无人之地。肖望看看四周,把用过的那条毛巾在油箱里浸透,然后点燃烧掉。方木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那条毛巾变成一堆黑灰,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也像它一样,灰飞烟灭了。肖望回到车里,甩给方木一根烟,自己也点上一根,盯着前方出神,几分钟后,他开口问道:“这小子应该已经死了二十四小时以上,案发当天,你没给他打电话吧?”“没有。”方木的声音暗哑。“今天呢,打了几遍?”“两遍。”“嗯,咱们的人会查他的电话单。”肖望发动了汽车,“今天下午我和你在搞外调,打电话给景旭,想再核实一下监控录像的事——记住了么?”方木点点头。开出去几公里,肖望看方木仍然是一副极度消沉的样子,笑笑说道:“往好处想吧,至少你省了三十万——对了,说到这笔钱,我想问问你,你从哪里弄来的?”方木舔舔干裂的嘴唇,“我抵押了房子。”“哦?”肖望惊讶地挑起了眉毛,“你真他妈义气——不,不是讽刺你。”他看到方木望向自己,急忙补充道,“我这是真心话——老邢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福气。”他顿了一下,低声说:“我也希望有你这样的朋友……”“别说了!”方木打断了肖望的话。现在想到老邢,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邢至森把白菜豆腐汤倒进餐盘里,和米饭混合在一起,搅拌了几下,一口口吃起来。有时咀嚼的动作过大,脸颊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昨天在浴室洗澡的时候,几个犯人故意把肥皂扔在他的脚下,邢至森一头撞在了水管上,顿时满脸是血。被送到医务室简单包扎后,管教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只能回答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了。说实话,只能招致更猛烈的报复。现在必须要忍,直到那小子查出个水落石出。几个人端着餐盘坐在邢至森对面的桌子上,边吃边看着他。邢至森没抬头,但是也注意到了对方的目光。这几个犯人没见过,应该是新来的。虽然不可能与他们有什么过节,但是前公安局长的身份,总会在这里引起大多数人的敌意。邢至森不想多惹麻烦,就背过身去继续吃饭。这时,一个管教走过来,敲敲邢至森面前的桌子。“老邢,有人来探视。”一到看守所,杨敏就想哭,看着邢至森从玻璃幕墙那边走过来,刚刚擦干的眼眶又湿润了。“老婆子,哭什么啊?”邢至森拿起送话器,“我正吃饭呢。”“吃得好么?”杨敏勉强挤出笑脸,邢至森脸上的伤赫然在目,她不想问,也不敢问。“不错啊。”邢至森装出意犹未尽的样子,“有鱼有肉。”杨敏擦擦眼睛,起身费力地拎起一个大塑胶袋,对邢至森说道:“我给你带了些东西,有吃的、烟和茶。”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别自己用,也给别人分点。”她很清楚丈夫的性格,让他主动讨好那些人是绝不可能的。以“分享”的名义让他们占点便宜,邢至森能少遭点罪。邢至森当然明白妻子的心意,笑着点点头。一时间,两个人拿着送话器相对无语,彼此在对方的脸上寻找着最熟悉的表情。夜那么深,夜那么长,高墙内外,只有这些回忆才是支撑彼此熬到天明的信念。杨敏先落泪了,“老头子,你什么时候能回家啊?”一只曾经白哲光滑,如今皱纹丛生的手抚在玻璃幕墙上,似乎能抚平对面那张脸上的累累伤痕。邢至森也伸出手,隔着玻璃按在妻子的手上。“别担心,会还我一个清白的。”邢至森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最近见过方木么?”“见过。”杨敏眼泪汪汪地点点头,“前段日子他还带了一个女孩去医院.那女孩被欺负得很惨。”“嗯?”邢至森的心里燃起一丝希望,看来这小子还真查出一些东西了。“不过,他好像也受伤了。”杨敏的声音充满优戚,“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要不——我让他来看你?”“算了。现在只能让家属探视,不会批准他来的。”刑至森皱紧了眉头。方木显然为查清此案冒了很大的风险,这是他不想看到了。可是,除了方木,他想不出来 还能信任谁。而且,他正隐隐地感到更大的不安。“过段日子,找个机会把孩子安葬了吧。”刑至森缓缓地说:“这么久了,也该让娜娜人土为安了。”“嗯。”杨敏答应道,想了想,眼睛突然瞪大了,“你干什么?临终遗言么?”“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可不许胡来!”杨敏彻底急了,“我们不是约好了么,娜娜是我们一起带来的,也应该由我们一起送走——你可得好好的。”“好好好,你放心吧。”邢至森急忙安慰妻子,心中的不安感却越发强烈。他突然想起了食堂里那几张陌生的面孔。第十九章 暗河本月二十七日下午,C市红园区原机床厂职工宿舍1号楼二单元303室发现一具成年男尸。报案人为302室居民焦某,因死者家中传来臭味,焦某在敲门询问时发现房门未锁,人室后发现臭味更加浓烈,遂报警。警方到达现场后,在卫生间的裕缸里发现一具成年男性尸体,经焦某辨认后,为303室屋主。经初步现场勘查,303室内凌乱不堪,有翻动过的痕迹,但未留下有价值的足迹及指纹,疑案发后被人为清扫过。死者景旭,男,29岁,未婚。生前系城湾宾馆保安员。尸体全长172厘米。尸斑颜色浓重,呈暗红色,主要分布于右腰背部、右臀部、右大腿外侧、左大腿上段内侧等处,并有密集的点状出血,指压不褪;全身尸僵缓解。颜面部青紫。双眼结膜片状出血,角膜浑浊。头皮多处陈旧裂伤,颅骨、颅内无异常。舌骨、甲状软骨无骨折。一条晾衣绳环绕于颈部,颈部深层软组织出血。气管腔内有血性泡沫状液体,双肺部明显淤血,心、肺表面有出血点。第七肋骨骨折,第八肋骨骨裂。食道内有乳糜状液体,胃内容物约八十克,可见成形的桔梗及乳糜状液体。膀胧空虚。阴茎缺失,创面凹凸,傲痕形成。右手腕关节处小片状皮下出血,小指、无名指、中指离断,肌肉层内发现木质牙签。分析意见:死因:死者系被晾衣绳环绕颈部致机械性窒息死亡。损伤成因:头皮陈旧裂伤符合硬物作用所致;第七肋骨骨折,第八肋骨骨裂符合硬物作用所致;阴茎缺失符合硬物作用所致;颈部损伤符合扼压所致;右手腕关节处小片状皮下出血属挣扎抵抗时形成;小指、无名指、中指离断属锐器切割所致。死亡时间:根据尸检发现尸斑已经固定、尸僵缓解、角膜浑浊等情况,死亡时间在首次检验尸体前二十四小时以上。胃内有成形的桔梗及乳糜分液体,推断死者在餐后两小时左右死亡。被害状态:从头皮多处陈旧裂伤及骨折和骨裂情况来看,死者在被害前七十二小时左右曾遭暴力殴打;手指离断伤为被害当天所留,从浴缸及墙壁上多处喷溅血点来看,作案地点就在卫生间的浴缸内。被害场所:死者家中。犯罪分子人数、特征及与被害人的关系:犯罪分子人数不明;从手段的残忍程度看应属男性作案,且与被害人相识。犯罪动机:死者系宾馆的保安员,接触人员层次复杂。根据调查走访,死者生前生活作风糜烂,有多次前科劣迹,结合死者在案发前曾遭暴力段打,以及断指及插牙签等虐待手段,报复杀人的可能性很大。案件上报到市局后,警方迅速锁定几名犯罪嫌疑人并一一展开调查。其中,市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郑霖(已停职)、队员冯若海(已停职)、畏鸿(已停职)嫌疑最大。经调查,三人均有不在场证明,嫌疑被排除。警方从电信部门调取死者的通讯记录后,发现公安厅犯罪心理研究室的方木曾与死者联系过,经调查,方木在案发当天与同属‘9.22’专案组的组员肖望外出查案,嫌疑被排除。后经群众反映,死者景旭曾在案发前几天在丽华酒店与人冲突并遭殴打。经调查,打人的是徐合喜(男,二十六岁,无业,曾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六个月)、徐合喜的女友程艳波(女,二十二岁,牵牛花歌城的陪侍人员)及徐合喜的几个朋友。据查,死者在牵牛花歌城消费时曾与程艳波发生过摩擦。至此,徐合喜等人的作案嫌疑上升。这么长时间以来,方木还是第一次在市局看到郑霖。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皮衣穿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看到方木走过来,郑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顿时放出鹰隼般的光芒。“你好。”郑霖的语气冷冰冰的,问候中丝毫没有善意。“你在这儿干吗?”方木停下脚步,站在距离郑霖一米左右的地方。“讯问。”郑霖简短地回答,向旁边的第二讯问室努努嘴,“小海在里面。”“哦。”方木低下头,准备绕过他走开。“你为什么会被当做嫌疑人?”郑霖横过身子,拦住方木的去路,“你给那小子打过电话?”“这与你无关。”方木直盯着郑霖的眼睛,“别忘了你也是嫌疑人。”“嘿嘿。”郑霖咧咧嘴,“我倒真希望是我干的。断指、牙签——真过瘾。”方木苦笑了一下,垂下眼睛,“你他妈是疯子。”“哈哈哈。”郑霖大笑起来,连连在方木肩膀上拍打着。路过的人无论是警察还是办事的群众,无不侧目。忽然,郑霖的笑声戛然而止,那只拍打的手转而死死抓住了方木的肩膀。“他们在找什么?”郑霖微眯着双眼,语调中透出刺骨的寒意,“断指、牙签,那是逼供一一你也在找,对吧?”方木并不觉得诧异。一般刑侦人员会把景旭被杀的现场解读为报复杀人,但是绝对骗不了郑霖。方木曾想过把实情告诉郑霖,可是以他现在的心态,搞不好又要出事。拯救老邢已经是难上加难,不能再失去郑霖了。“我不知道。”方木面无表情地拉开他的手,转身就走,刚迈出几步,就看见一个大个子从卫生间里甩着湿漉漉的手走出来。是阿展。阿展只瞄了郑霖一眼,就挡住了方木的去路。这时,郑霖的声音从方木的身后响起,和刚才的冷酷不同,他的语调中充满了感伤。“九五年,我和老邢在杨家店抓毒贩子,我刚冲进院子就被撂倒了。对方有三支五六式全自动,还有两支五连发。我趴在地上,身边的子弹就跟下雨似的。我心想完了,这下交待在这里了。”他呆呆地看着墙壁,“是老邢把我拖出了院子,他那件防弹衣里嵌着的子弹,抠都抠不出来……”方木转过身,看着喃喃自语的郑霖。“所以,我这条命是老邢的。”郑霖收回目光,转而盯着方木,“无论怎样,我也要救老邢!”方木默默地看了他几秒钟,低声说道:“现在,你还是先保住你自己吧。”“方木!”郑霖暴喝一声,目光渐渐阴冷下来,“你不要逼我。为了老邢,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知道。”方木毫不退让,“这就是我不信任你的原因!”景旭被害实在出乎方木的预料。当时只有他和景旭在场,不存在泄密的可能。究竟是谁抢先一步?看到景旭的惨状时,方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郑霖,正如他所说,为了老邢,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但是这种想法很快就被方木排除了,郑霖虽然几乎失去理智,但是还不至于下这么狠的手。而且,郑霖刚才的问话,也证明他的确不知道录像带的事。徐合喜那些人虽然凶狠,但是不会有杀人的胆量。干掉景旭的,应该是那个组织里的人。方木心里清楚,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交易录像带的事情已经暴露.自己在暗中调查的事肯定也已经被对方知晓。现在最危险的,就是方木自己。三个人僵持在走廊里,谁都一言不发,气氛却越来越紧张。这时一间办公室的门开了,边平探出脑袋,看到垂手肃立的三人,不由得愣了一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方木把目光从郑霖脸上移开,问道:“有事?”“有事。”边平招手让方木过去,等他走近,小声说,“有人打电话去公安厅找你。”“嗯?”方木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谁啊?”“不知道,只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边平递给方木一张纸,“你小子的电话怎么关机了?”方木摸出手机,原来是没电了。“在这儿打吧。”边平把桌上的电话机推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女人。方木自报身份,对方却有些慌乱起来。“嗯……我是S市第二人民医院普外科的护士,你……你有东西落在这里了。”“哦?”方木感到奇怪,当时自己被陆大春暴殴一顿后,又被扒掉衣服推下车。那个好心的货车司机把他送到医院时,身上已经再无他物了,“是什么?”“从你左腿里取出来的……一张手机存储卡。”沉默而危险的男人似乎总是容易引起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的青睐。S市第二人民医院普外科的丁燕护士很想再见那个安静的患者一面。他的突然离去,让那张本来应该归还给他的存储卡被当做了医疗垃圾处理。可是,丁燕却把它悄悄留了下来,还通过医保系统查到了这个患者的姓名和工作单位,一个年轻的警察。受伤的警察,清纯的护士,一次邂逅,一个小小的信物——多么像爱情电影里的情节啊。丁燕护士的美好幻想在几个小时后被击得粉碎。那个警察用近乎粗暴的动作从她手里夺过那张手机存储卡,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精心修饰的指甲。丁护士有些委屈,可是看到他望着手心里的存储卡发愣的样子,丁护士又心软了。“怎么了?”她好奇地问道,“这是你的东西么?”那不是方木的手机存储卡,它和方木的手机完全不能匹配。那么,它就一定是陆海涛的!方木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想起当天陆海涛曾经毫无缘由地抓伤了自己的小腿,这也被那些村民当做他已经发疯的证据。事实上,陆海涛在用手拢那些手机碎片的时候,一定把存储卡捏在了手里,然后,他撕开了方木小腿上的皮肤,把它塞了进去。储存卡里到底有什么?方木急切地四处张望着,丁护士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哪里能找一台电脑用用?”丁护士犹豫了一下,“我有一台小上网本。不知道……”“好。”方木又想起一件事,“你有读卡器么?”“值班护士那里也许有,你等等。”丁护士拔腿就走,心里充满了美女助英雄的甜蜜感觉——越来越像电影了。显示器右下方弹出“新硬件已经安装并可以使用”时,方木感觉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他急不可待地点开存储卡,挨个文件夹查看。看到“图片”时,方木的手都有些抖了。文件夹里有十一张图片,前几张都是陆海涛在S市的商场、街道和餐落里的自拍,看到那张兴奋的脸,再想到他几天后的可怕命运,方木的心里不免黯然。第八张是方木传给他的陆璐的照片。第九和第十张分别是陆海涛用蓝牙传输给方木的照片。方木将图片放到最大,也看不出他究章拍的是什么。那么,第十一张呢?方木把鼠标放在第十一张照片上,双击。几乎是同时,他感觉完全无法呼吸了。这状态持续了足足半分钟,以至于丁护士好奇地凑过来想看个究竟。方木回过神来,“啪”的一声合上电脑,拔掉读卡器,抽出存储卡。他转身面对吓了一跳的丁护士,一字一顿地问道:“这张卡你看过没有?”丁护士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方木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确认她没有说谎后,语气缓和下来:“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就当你从来没有见过我,好么?”丁护士的脸白了,一腔热情,换来的就是这句话。“我们……不能认识一下么?”“你还是不要认识我为好。”方木笑笑,真诚地说,“谢谢你。”对有些人而言,相遇即是告别。就像流星划过天际,发出耀眼光芒的同时,也嫩烧殆尽。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那道划痕尽可能地浅。丁护士目送那个神秘的警察消失在走廊尽头,年轻的心已经在悄悄愈合。她把手插在衣兜里,耸耸肩膀,心想儿科的小张医生也不错。方木回到车上,并没有急着发动,而是点燃一根烟,默默地注视着窗外的街景与人群。宽容博大的城市,你目睹了多少罪恶在地底暗暗滋生?善良无知的人们,为什么对与己无关的事情选择麻木不仁?你们不知道,当静静的暗河从地下喷涌而出时,就是日月陨落,黑暗永驻的时刻!这个城市对他而言已经不算陌生了。第一次来的时候,带着胜利和一份意外的善举离去;第二次来的时候,带着怯懦和绝望惨败而归;这次来呢?方木扔掉烟头,紧紧地握住方向盘。要给陆海涛一个交代。他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用当时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保存了最后的线索。要给他的勇气和良知一个交代。方木发动汽车,直奔商业区而去,他要找一间户外用品店。再回龙尾洞。方木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尽管身份仍然是游客,此时彼时,心境已大不一样。虽然已经入冬,洞内的游客仍然络绎不绝。方木坐在一条游览船上,一边默记船只行进的路线,一边用GPS校对位置。暗河沿洞体一路蜿蜒,时而开阔,时而狭窄,迁回曲折。洞内的景象光怪陆离,千姿百态,极具观赏性。游客们不时对那些惟妙惟肖的“雪山”、“玉象”发出赞叹之声。在铺设的灯光的映射下,洞顶钟乳高悬,晶莹斑斓,水面上还有淡淡的雾气飘荡,当真宛若人间仙境。方木俯下身去,掬一捧清澈见底的水在手心,又任由它在指间滑落,被安置在水底的射灯碎成点点繁星。美。即使是心事重重的方木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少见的美景。游船已经驶到开发完毕的暗河尽头,开始掉转船身,向码头驶去。与一路所见的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不同,余下的河段一片漆黑,目光可及之处不过十几米。方木在手里绘制的草图上标清位置,再次抬头看看那黑暗幽静的所在,表情渐渐凝重。仙境。炼狱。就在同一条河中。从龙尾洞里出来,已经夕阳西下。方木驾车绕到龙尾山的另一侧,在上次进山的地方停下。简单吃了点东西后,他检查了一遍背囊里的物品,然后放倒坐椅,躺在上面闭目养神。几分钟后,方木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平静心绪。在他的脑子里,一直萦绕着存储卡里的第十一张照片。在龙尾山上的那一夜,最让方木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陆海涛的藏身之处。以蓝牙的传输距离来看,陆海涛的位置离自己不会超过二十米,然而周围就是不见人影。是第十一张照片揭晓了答案。照片里,几个蓬头垢面的女孩紧紧地挤在一起,惊恐地看着镜头,闪光灯让她们的双眼变成暗红色的亮点,看上去宛若困兽。在她们背后,倒挂的钟乳石清晰可辨。当时,陆海涛就在方木脚下的暗河里。毫无疑问,陆海燕骗了方木。陆海涛一定也将这张照片发到了方木手机上.而陆海燕趁方木四下寻找陆海涛的时候,将这张关键的照片删除,并谎称陆海涛只传来两张照片。此外,在祠堂见她们姐弟的时候,陆海涛曾经提及自己和姐姐小时候常常去“那里”玩,而当晚陆海燕引领方木上山的时候,也显然是有确定的目的地。陆海燕一定知道弟弟可能会藏身的地点,然而当她洞悉其中的秘密后,决定要保守这个秘密。她阻止方木继续搜寻,也是这个原因。也就是说,还有别的人口可以进人龙尾洞,这也是陆海燕姐弟俩小时候经常去的地方。这个入口,一定就在他们过夜的地方附近!午夜刚过,方木的手机就振动起来。他关掉闹铃,拎起背囊,悄悄地下车。此时已是零下二十几度,寒风掠过面前的密林,呜呜的声音似乎在警告这个外来人侵者。方木扶扶眼镜,大踏步走去。今晚没有星星,月亮却不错。借着月光,方木穿过那些山间小径,凭借记忆寻找和陆海燕一起走过的那条上山的路。穿过这片密林,前面应该还有一片。而那里,就是上山的地方。这里罕有人迹,林中的积雪仍然很厚。方木在雪地里艰难地跋涉,很快就觉得精疲力竭。他不得不时常靠在某棵树上喘息一阵,待体力稍稍恢复后,才继续向前走。每到这时,他就特别想抽根烟,可又唯恐火光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只能作罢。好不容易走出这片密林,面前是一段长长的低洼坡路。方木回忆起当初坐在陆三强的货车里时,的确曾经过一条下坡路。这证实自己并没有走错路,心中不由得一阵兴奋。下坡路虽然同样不好走,但行进速度毕竟要快了许多。只是由于天黑路滑,加之方木心急,摔跟头是不可避免的。每当他在雪地里气喘如牛地爬起,感到手肘和腰背处钻心的剧痛时,内心的勇气就会减弱一分。我能找到那个人口么?我能坚持到最后么?为什么要一再孤身闯人险境?为什么要把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扛在肩膀上?只是,人在做出选择的时候,一定要考虑是否有意义么?如果都这样想,那就没意义了。方木笑笑,用力擦去睫毛上已经凝结的冰霜,伸手从背囊里掏出折叠手杖,奋力站起。走吧,走下去,因为这才是你。连摔带走地下到坡路的最底端,第二片密林就在面前。方木看看手表,默默地估算了一下时间,这里应该就是那晚和陆海燕上山的地方。他一边看着那片密林,一边向龙尾山走去。越接近山脚,方木的脚步越慢,同时留意着身边的动静。确认山脚下无人把守后,他才躲到一块巨石后边,稍作休整。站在这个位置,眼前的大山显得高不可攀。方木回头看看一路走来的低洼坡道,如果减去这个高度,暗河贯穿山体的位置应该就在半山腰。这也再次验证了方木的推断。他擦擦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水,戴好帽子和手套,起身爬山。方木努力回忆着当时和陆海燕上山的路径.一边向上走,一边四处查看。终于,在走出几十米后,他看到了那根带着一大片树皮的断枝。方木把手电筒放进帽子里,拧亮,上下查看着树枝陆海燕的头发还缠绕在上面,丝丝可辨。这让方木信心大增。他想起当晚陆海燕是一路向西走的,便掏出指南针,一边看方向,一边奋力向山上走。山路大同小异,好在月光够足,映照在雪地上,让山上的亮度增加了不少。攀登了近一个小时后,方木目测了一下高度,已经接近山腰了。他停下脚步,一边擦汗,一边向四周张望着。如果能找到当晚过夜的山洞,就能找到那个人口。环视一周,方木却有些失望,目光可及之处,并没有发现那个小山洞。他想了想,决定横向找找看。向西走了十几米,方木忽然发现,被月光镀上清冷银边的山体出现了一块缺口。他掏出夜视望远镜,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山洞。方木急忙奔过去,踏人山洞的一刻,他松了口气。洞口处,那根燃尽的火把还在。是这里了。方木稍稍休息了一下,就开始着手在山洞附近寻找那个人口:按照他的预想,当时是在这里收到了陆海涛发来的照片,那么人口就应该离这里不远。可是,他在方圆几十米的范围内反复搜索,几乎掀开了每一块石头,扫荡了每一片树丛,那个入口还是丝毫不见踪影。方木看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一刻,再过五个小时左右,天就要亮了。难道自己找错了地方?方木有些气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立刻感到冷风钻进了衣领.被汗湿的内衣刹那间变得冰凉。他打了个激灵,急忙起身向那个山洞走去。山洞把呼啸的寒风挡在了外面。方木看看洞外的山林,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动静。他拿出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又缓缓地吐出,然后,闭上眼睛,细细地品味疲惫从全身的毛孔里一点点沁出来。蓝色的烟雾从方木的口鼻里漫出,在他眼前打了一个旋.然后撞碎在他的脸庞上,丝丝缕缕地飘向他的身后。方木想象自己周身缠绕着烟雾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如果此刻有人看见他,会不会把他当做修炼的仙人?忽然,他的心里一动。方木掏出打火机,掀亮.小小的火苗喷出,随即就摇摆起来。山洞里应该是没有风的啊。方木下意识地看看手里的烟头.烟雾虽然微薄,却固执地飘向同一个方向。方木看看自己的身后,心跳开始加速。他掏出手电筒,向山洞深处照射过去。这个洞不大,纵深不过几米,上下左右都是光秃秃的崖壁,只有右下方堆着一丛枯草。方木走过去,蹲下身子,同时用力地吸了一口烟喷出去。烟雾丝毫没做停留,很快就渗入枯草中。方木用力扯开那些枯草,没有想象中的根茎相连,显然是人为放上去的。在枯草下面,一个洞口赫然在目。方木看着这个洞口,愣了足有半分钟。他万万没有想到,入口就在他和陆海燕曾经栖身的小山洞里。也许当晚方木苦苦寻找陆海涛的时候,陆海涛就躲在他身后几米处,大气都不敢出。方木回过神来,用手电筒仔细照射着洞口。洞口直径大约一米,洞壁上的青苔明显有近期剐蹭的痕迹,但并不太多。距离洞口大约两米处有一个弯.再往下深度不明。方木丢掉烟头,直起身来,抬头望望洞外的月光。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月亮了吧。方木深吸一口气,钻进了洞口。青苔的滑腻程度超过了方木的想象,刚一踏上去,他就摔倒了,整个人就势滑了下去。跌落到弯道处,方木顾不得被擦伤的脸,伸手去抓甩脱的电筒。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方木面前展现出一条长长的黑色山洞,高约1.5米,长度不明。方木把手电筒的光调至最弱,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山洞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脚下也有翻腻湿滑的感觉,偶尔还传来几声“咔吧”的脆响。方木用电筒照照脚下,只看见乌黑杂乱的一团,其间混杂着些许细小的白色物体,看上去像动物骨骼。正要看个究竟,方木却觉得眼前一黑。随着一阵扑腾腾的响声,洞内忽然飞起了一大群不明生物。方木急忙用手护住头面,却仍然感觉有几双翅膀拍打在脸上,还有尖利的脚爪在身上抓挠。这群不明生物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就消失在山洞的另一侧。方木惊魂未定地靠在洞壁上,心似乎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他意识到那些会飞的动物应该是蝙蝠。更大的优虑随后袭上心头。不知这山洞究竟有多长,也不知这群被惊起的蝙蝠会不会让洞里的人有所察觉?方木蹲下身子,关掉电筒,屏气凝神。几分钟后,山洞里依旧一片寂静。他这才拧亮电筒,重新上路。又走出大约几百米后,面前出现了岔路。除了向前的洞体,还有一左一右两条分支。方木犹豫了一下,拿出笔记本,咬着电筒画了一张草图,然后选择中间的路继续向前。前行了几十米后,方木发现这是一条死路,面前除了粗糙的崖壁外,再无别的出口。方木原路退出,又选择左边的路前行同样是一条死路。只不过在山洞的尽头是一汪水潭。方木捧了点水看看,水质清澈,应该是活水,用折叠手杖探探,不可见底。方木再次折返,从右面洞口进人。洞内依旧漆黑一片,情形与之前并无二致。因为左边山洞里出现了水潭,为了避免失足落水,方木着意留神脚下。走了十几分钟后,耳边忽然传来了隐隐的水声。方木的心一凉.前方莫非又是一个水潭,那就真的无路可走了。方木举起电筒向前照去,光线所及之处却不是那些粗糙的崖壁,似乎前方是一个更广阔的空间。方木立刻把电筒的光调至最弱,同时放慢脚步一点点挪过去。终于,方木站到了一个洞口的边缘,凭借水声和电筒的微光,方木意识到,下面不足三米的地方,就是那条贯穿龙尾山的暗河。方木照照脚下,洞口的青苔仍有剐蹭的痕迹,顺着这些痕迹望去,几块凸起的岩石从洞口一路延伸至脚下的暗河边,只要稍加小心,就能下去。方木不由得一阵兴奋.终于到了。他并没有急于下到暗河边,而是蹲在原地仔细观察周围的动静,确认无人后,才慢慢地踩着那几块岩石,小心地走下去。说是河边,其实距离水面足有半米的距离。方木看看GPS,自己所在的位置就在暗河的上游,也就是那些尚未开发的河段。方木打量了一下四周,没有了那些流光溢彩的射灯,眼前的溶洞显得阴森可怖。那些历经数百万年的钟乳石,宛若一只只从天而降的巨爪,而那条静静流淌的暗河.则像一张吞噬一切的巨口。方木注视着面前的一切,忽然感到不寒而栗。相对于这片史前就已形成的景致而言,还不到三十岁的方木实在是太渺小了。几千年前,或者更久以前,也许有人类曾踏人这条暗河,展现在他眼前的,和方木此刻看到的,一模一样。它们就这样默默地伫立,默默地流淌。不管外面如何岁月更迭,改朝换代,一茬茬自称万岁的人都灰飞烟灭,它们却依然还在,数百万年如一日地证明自己的亘古不变。所谓不朽,都是扯淡。没有人知道,永恒,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方木看看手表,已经快凌晨三点了。他必须抓紧时间。方木再次拿出GPS,推算了一下距离。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离已开发的河段更近一些,相信藏匿那些女孩的地方应该不会在下游,否则会很容易被发现。方木转身向上游走去,才迈出几步,就发现路并不好走,因为根本就没有可以称之为路的地方。山洞里虽然黑暗,但脚下还算平坦。而在河边,可供下脚的地方只是那些高低错落的岩石,稍有不慎,就可能滑人暗河里。方木把电筒装在帽子上,手脚并用地一路上行。很快,他就出了一身大汗。也难怪,这里的温度大约有10度,和外面足足差了几十度。方木在一块略显平坦的岩石上脱下外套,塞进背囊里。再出发时,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考虑到对方的藏身处也许就在前方不远,方木不敢让手电筒的光过亮。因此,光柱所及之处,都是一片灰黑。在爬过一块较矮的岩石时,余光里突然出现的一抹亮白色让他觉得有些意外。他取下电筒,朝那里照射过去,看见水中一块凸起的岩石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方木想了想,从背囊里取出折叠手杖,左手扳住一根垂下的钟乳石,左脚勾在岩石的石缝里,上身尽量向暗河里倾斜过去,尝试了几次后,终于用手杖把那件东西挑了过来。站稳脚跟后,方木看看手里的东西,原来是一片矿泉水的包装膜。从它所处的位置来看,应该是从上游漂下来,又卡在那块岩石后面的。上游一定有人!这让方木信心大增,看来自己选择的方向并没有错。同时,也让他产生了一个想法。方木从背囊里掏出半瓶矿泉水,喝干,然后从笔记本里撕下一张纸,匆匆写下:如果有人捡到这张纸,就证明我遇到了危险,请拨打:1351428****,谢谢。那是肖望的电话号码。上次没有把和景旭交易情报的事情通知肖望,结果自己无暇顾及景旭的安全,导致棋输一招。而且,肖望曾供职于S市公安局,调动人手比较方便。如果这次自己遭遇不测,肖望一定可以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方木把纸条折好,塞进矿泉水瓶里,又小心地放人背囊。这张宛若遗言的纸条反而让方木卸下了包袱。他整整行装,继续前行。一路攀登,下坡,隙望,倾听。方木渐渐忘记了时间的概念,只知道一直向前。直到手里的GPS显示自己即将走到暗河的尽头时,他才意识到,已经快走了一个小时了。方木放慢速度,把注意力放在监控附近的动静上。前方不远,也许就是目的地。果真,在转过一个河弯后,眼前的河水忽然泛起了粼粼波光。前方有火光!方木立刻关掉电筒,放低身子,一步步悄悄地走过去。另一个村民也随声附和,“是啊,你他妈自己玩得痛快,让俺哥俩在这里干靠。”“干你们娘的,你们敢!”陆大春推开陆海燕,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从身后拔出一支五四式手枪,“老子崩了你们俩!”话说得半真半假,手里的枪却是真的。陆大江和那个村民讪笑着继续吃喝,不再回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