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我来自军情九处_+番外-4

“啊!”一阵惊呼声同时从门外传来进来,楚离站在门口,不露声色的看着青夏的动作,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外面的香唯立时哭着说道:“是我最先发现的,我进房里给香橘姐姐送药,没想到她竟然自杀了,我……”  “我是问你什么时候?”青夏突然转过头来,一张锐利的眼睛有着刀锋一般寒芒,她紧紧的逼视着香唯,沉声说道:“还有,谁告诉你她是自杀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青夏话音一落,屋外霎时传来了巨大的嘈杂之声。香唯神色一呆,随即连忙辩解说道:“我看她脸上的纱布被解开,旁边还放着镜子,以为,以为是…..”  “以为她看见自己可怕的样子,因此想不开,于是自杀了?”  “是,是,奴婢,奴婢是这样以为的。”香唯面色惨白,连声说道。  青夏冷笑一声,缓缓的走上前去,冷冷的看向香唯,沉声说道:“先不说她有没有可能这么早苏醒,你来看她的手,她五指都已经被烧坏,上面涂满了药膏,若是真的是她自己拆开纱布,为什么只有里面贴近脸部的地方有药膏而外面没有?更何况昨夜她被困火中长达一个时辰,双眼红肿,半个月内绝没有可能清楚视物,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相貌全毁?再有,她这把匕首是哪来的?她身受重伤,无法下床走动,又是怎么去找到一把匕首来自尽的?再有…..”  青夏目光森冷一寒,凑近颤抖的香唯,冷声说道:“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会有这么利落的身手,可以这般准确的一刀致命?”  香唯被青夏气势所迫,嘭的一声坐在地上,大声哭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娘娘圣明!”  “我当然圣明!”青夏厉喝一声,一把掐住香唯尖瘦的下巴,沉声说道:“要不要让我们来猜一下小香唯的身份,你一个贵族家奴出身的二等侍女,从来没在奴者库当过差,为何手上会有这么厚的老茧?你呼吸舒缓,脚步沉稳,我之前还只当你是个练过武艺的丫头,没想到你这般丧心病狂,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娘娘,娘娘在说什么?”香唯嘶声大哭,一把跪在地上抱住青夏的大腿,惨声说道:“香唯和香橘姐姐同时入宫,情同姐妹,怎么可能会去害她。香唯是长女,家中弟妹众多,常做些粗活,下人的手怎能像娘娘这样的贵人般柔软香滑?香唯刚来兰亭殿一日,知道娘娘心情不好,做事自然小心谨慎,连走路喘气都不敢大声,娘娘怎么能因为这些事情就来怀疑香唯是坏人……”  小宫女哭的悲切,外面的人也是窃窃私语,青夏淡笑一声寒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哪里露了马脚,一般的宫女到了这个时候,还哪能这般口齿伶俐的辩解推脱,可你反而像是早就想好说辞一般,你说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谁会相信?”  香唯一愣,青夏继续说道:“这把匕首,上面满是一股南疆进贡的米兰香的味道,这香粉是殿下今天中午刚刚送过来的,除了我就经了你的手。你难道要跟我说,你进来之后发现香橘死了,你还上前去摸摸这把匕首研究了下吗?”  香唯神色大惊,仍旧嘴硬叫道:“娘娘我……”  “闭嘴!”青夏厉喝一声,双目霎时迸射冰霜般的寒芒,冷声说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嘴硬,香橘心脏中刀,鲜血定会溅出迸射,可是垂直方向并无射出的血点,全是流淌出的血迹。我现在只要找人去你的房里一搜,你立时就会原型毕露,你还敢欺骗于我?”  香唯面色惨白,闻言直起身子,朗声说道:“娘娘既然怀疑香唯的清白,那就请娘娘到香唯的房间里去搜一搜,看看到底有没有娘娘所说的血衣。香唯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一看便知!”  “好!”青夏冷哼一声,转身就朝门外走去,刚经过香唯的身边,突然手上一扯,登时扯住香唯的宫装。  “唰”的一声,香唯衣衫破碎大敞,众人登时惊呼出声。  只见香唯粉红色的宫装里面,竟然穿了一件淡绿色的同色宫装,只是衣襟上面染了几点深色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来人,把她带下去,交给大寺府处置。”楚离面色阴沉,沉声说道。香唯似是知道大势已去,瘫坐在地上,不再哭喊反抗。几名侍卫走上前来,一把架起香唯,向外走去。  这时,一阵强烈的不安猛然袭至青夏的心头,她说不清楚这种恐慌的源头,只是这种常年在生死边缘锻炼而出的警觉已经救了她太多次。所以在这一瞬间,她选择完全相信自己的直觉,整个人突然拔地而起,身形疾飞出去,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挥出,横立在身前,以绝对强悍的优势和姿态将陡然出现在眼前矫健的身影迅速击溃。然而,还不待她反应过来,香唯的身体霎时有若鬼魅般疾飞而至。  此刻的觉醒似乎仍旧显得有些太迟,香唯被匕首击中的身体瞬间向后倒飞而去,可是嘴角却吐露出一抹淡淡邪意的笑意。青夏瞬间知道那强弩之末的一刀已经伤不到她的要害,而作为一个顶尖杀手在最佳位置发出的暗器,却完全足以制敌死命!  这才是完全的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真实写照!  青夏从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代遇到这样高明的杀手,她再一次要为她的大意付出代价!  就在所有人包括青夏自己都认为她无可幸免的时候,忽然一道血光冲天而起,刀锋入肉的声响在青夏身前响起,一柄闪烁着乌黑色青芒的短剑登时染满鲜血,落在地上,转瞬间,就连脚下的青色地砖,都变成了一片死灰。  楚离一手搂着青夏的身体,一手横在青夏身前,手腕上一道极深的伤口,此刻正向外涌出大量乌黑的鲜血,而他的手臂也迅速的变得一片死灰。  “殿下!”门外的侍从兵卫齐声惊呼,涌进门来。香唯身受重伤,瞬间就被众人制住。  这毒蔓延的极快,这么一会,楚离就已嘴唇青紫,软靠在青夏身上。青夏一边扶着楚离,一边大声叫道:“不要杀她,留活口!”  然而,还没待她说完,香唯就垂下头去,嘴角一抹黑紫鲜血,没有半分生机。  “娘娘!”荣元突然指着青夏大叫一声,青夏惊得猛低头看去,只见一团黑气迅速上升到楚离的脸孔,看起来诡异可怕。  到底是什么毒,竟然这么厉害!青夏眉头紧锁,一把抓起楚离的手,放在口边对准伤口,用力的吸了下去!  “娘娘!”所有的下人霎时间齐声惊呼。[初临南楚:第032章:打入冷宫]  青夏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深夜,侍女香云守在旁边,一见她醒来立即痛哭流涕的跑出去叫人。仍旧是太医院的院判孙居正,古稀之年的老人在这个时候看起来有一丝疲惫,可是笑容却显得十分的和蔼。  为青夏把过脉,张太医点了点头说道:“还好,毒性已经消退,余毒也不足为惧,老夫开几幅解毒良药,娘娘按时服用,很快就会痊愈。”  青夏仍旧觉得嘴唇上一阵火辣,尝试着问道:“楚离……”  “太子殿下不妨事,这种毒是南疆一种毒花所制,内含毒虫七种,又称花七,毒性在南疆百毒之中也不算最强,但是发作起来却是最快的。只要毒性侵入大脑,神仙难救。殿下虽然手腕中刀,但是离脑较远,又有娘娘为他吸毒,赢得了时间,老夫赶来时正好救治。倒是娘娘,口中沾毒,入脑甚强,只是不知为何,娘娘似乎对这毒性有一股抗拒作用,毒性隐忍不发,反倒在殿下之前醒了过来,实乃奇事。”  青夏暗暗深思,当时为楚离吸毒也是权宜之计,按理说自己口腔没有溃疡,不可能中毒。但是这南疆毒素向来诡异,只看那匕首连地上的青砖都能传毒,更不用说自己的血肉之躯了。  自己当初在现代的时候,身体曾被打入过多种毒素,早就已经生出了抗体,可是为什么这庄青夏的身体中也有抗体?难道她之前有什么秘密不成?还是自己灵魂穿越来,将自己强悍的体制也一并带来了?  “娘娘,”香云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一脸喜色的对青夏说道:“殿下醒了,要见你呢。”  青夏心下一暗,该来的总还是来了。  张太医请过脉之后,就退了出去。巨大的卧房里,只剩下青夏和楚离两人,这次楚离中毒,对外秘而不宣,是以没有造成怎样的乱子。青夏看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楚离,心中知道他早就已经醒来,不由得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楚离的眼睛缓缓睁开,然后慢慢转过头来,紧盯着青夏的眼睛,里面有青夏也看不懂的暗涌在风起云涌的波动。  “你……”楚离的声音低沉暗哑,嘴唇微微泛白,面部的线条好似大理石雕塑般,他斟酌的开口,终于还是沉声问道:“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说什么呢?青夏苦笑着牵起嘴角,说自己是借尸还魂,说自己根本就不是庄青夏,说自己是二十一世纪的特种兵出身的超级特工,还是说自己就是放了齐安出宫报信的人?一切不过只是被当做推诿之词罢了,他对自己的怀疑,难道只限于今日?从始到终,由头至尾,所有的恩典与柔情,不过只是一场又一场的试探罢了。从她第一天醒来开始,他就已经怀疑到自己的身上。  “你既然开口问,我再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青夏淡淡笑了一声,转眼深深的看向楚离,不无嘲讽的说道:“你相信我父亲,相信庄氏一族对你的忠诚,可是你却不相信庄青夏。整座兰亭大殿全是你的探子,这座宫殿本身就是一座牢笼。以前的那些宫人,无一不是身怀武艺的高手,香橘每晚每两个时辰就要进来小心窥探,床头下是空的,有人用铜管全天的监听着。你已经防范到这种地步,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楚离眼中精芒一闪,嘴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他冷眼看向青夏,沉声说道:“可是我想听你说。”  “你想听什么?”青夏冷笑一声,“想听听这个笼中鸟最后鸣叫的声音吗?”  “你也算笼中鸟?”楚离神色冰冷,坐起身来,冷然说道:“这一年,你的确伪装的很好。终日的唯唯诺诺,反倒叫我小瞧了你。”  “所以你放任一年不管不问,想看看庄青夏的心还是不是向着齐安的?还纵容丹妃来兰亭殿大闹,事后更放任嘉云公主来屡番吵闹,想看看这个弱女子到底被逼到一定地步会不会有反抗的举动?”  “对,而你也的确辜负了我的希望!”楚离双目一寒,突然欺上身来,一把掐住青夏的脖子,声音冰冷的说道:“你果然是齐安派来的探子,庄太傅当初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你到底中了他什么蛊,值得这般为他奋不顾身?”  庄太傅!青夏只觉得眼前登时一黑,这就是庄青夏的父亲?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牺牲的父亲?亏她还心心念念不能连累这个一心为天下的老人,没想到他早就已经和这个女儿划清了界限。  青夏突然知道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庄青夏也许真是齐安派来的探子,他们从小在齐皇宫一同长大,庄青夏一个情窦初开的大家小姐,对英俊潇洒的太子钟情也是情理之中。他们之间的约定,应该是在楚离一行回到楚国之后,因为如果之前齐安就有所察觉,不可能让楚离安然逃出齐国。事后齐安为了挽回对南楚的控制,派人和青夏有了什么约定,或者许以什么承诺,以换取南楚的情报。  这样庄青夏以一国妃子的身份作为大齐的内应,对大齐的政局,实在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青夏心下冷笑,大可想想一下白宫女主人实际上是苏联特工,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化学反应。不然以齐安一国储君的身份,根本没有可能会不顾大局的冒死相救。当时去救齐安的时候,青夏就感觉的到齐安不是那种冲动不顾大局的人,只看他不询问自己就跟自己出逃,就足以证明。看来,庄青夏一定身负重要任务,才值得齐安这般奋不顾身。  可惜的是,庄青夏虽然是个为爱情盲目的女子,但是却没有那个实力。她不但没有成功的勾引到楚离,反而引起了楚离和庄太傅的警觉。直到丹妃插手、庄青夏不知什么原因猝死、自己前来、表现出异状,这种种的一切才肯定了楚离的猜想。于是有了楚离后面的试探和监视,甚至引出了背后的大齐太子,险些铸成了齐国的大祸。  青夏哑口无言,只觉得一切荒谬绝伦,庄青夏啊庄青夏,你若是活着,现在又该如何?恐怕真的要寻一根麻绳,上吊自尽吧?父亲怀疑,丈夫暗算,就连那个所谓的情人,可能也只是在利用她。青夏缓缓的抬起头来,淡笑着说道:“你凭什么肯定我就是齐国派来的探子?只凭我在火场中的身手,还是凭我拆穿香唯的真面目?”  “齐安不是你放走的?”  “你觉得呢?”青夏突然邪气一笑,冷然靠上前去,对着楚离的耳边小声的说道:“你觉得就凭我可以悄无声息的冲进你的地牢之中,再悄无声息的劫走犯人?别忘了,那一晚,你就睡在我的身边。”  楚离微微闭目,青夏看似闲适,实则在暗暗默数着外面守卫的禁军。一切都已经摊牌,她不再指望楚离能尽释前嫌的放庄青夏一命,门外有八名护卫,二十名太监和宫女八人,后面更有上百太子亲卫。硬闯根本行不通,看来只能以雷霆手段制住楚离,再悄无声息的逃出皇宫,才为上策。  正想的出身,楚离突然沉声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怎样打晕我,然后逃出宫去?”  青夏瞬间大惊,身体上的行动尚在头脑之前,意图以已经被撞破,只有两种挽回的方法。一是放弃,二是立刻出手,不给对方翻盘的机会。  然而青夏刚刚竖起手刀,突然就被楚离一把掀翻在床上,楚离沉重的身躯紧紧的压在青夏的身上,声音低沉暗哑,透着巨大的愤怒和歇斯底里,他狠狠的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可以在本王面前指手画脚?你以为本王就任由你放肆,每次都能让你得偿所愿?你以为本王十年傀儡生涯真的就一无是处,任由人摆布欺辱吗?”  青夏大怒,用力的挪动身躯却惊悚的发现身上没有一点力气,一个鸟头电光石火间冲上了青夏的心头,她登时扬眉,寒声说道:“你对我使毒?”  “果然聪明!”楚离冷哼一声,突然一把撕开青夏的衣服,露出白嫩圆滑的肩膀,伸出舌头邪魅的舔了上去,随即冷笑道:“齐安早就动过你了吧,像你这种残花败柳,本王怎么会有兴趣?亏你当初还每天称病,害怕本王的临幸?”  “嘭!”的一声,青夏的身体被楚离凌空掀起,一把扔在地上,门外的侍卫轰然进入,刀锋出鞘,寒气逼人,有人上前提起青夏的领子,几下就将青夏紧紧的绑了起来。  楚离冷笑着看向青夏,眉梢冰冷,寒声说道:“这一切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来人,将兰妃打入冷宫,赐名为‘荡’,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众亲卫轰然应是,齐唰唰的对着楚离跪了下去,青夏瘫在地上,全身酥软,冷眼看着这个冰冷的男人,眉眼边全是淡漠的痕迹。昨天,她还是那样怜惜他被母亲抛弃背叛,今日就沦为他的阶下之囚,人生是否都要这般反复无常,才显得别样精彩绝伦。  “拉下去!”  楚离命令一下,青夏登时被侍卫拉起身来。她本就中了毒,余毒未清,此刻又被楚离暗算,身体一个踉跄,登时就软倒下去。几个亲卫面无表情,就要将她拖出去。  “放开我!”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青夏眉眼凌厉,猛地抬起头来,扶着墙壁站起身,沉声说道:“谁再敢碰我,我就咬舌自尽。”  狠辣的眼神扫视着这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冷笑的站直身体,当先在前,走出了兰亭大殿。  “楚离!”站在门口的青夏突然回过身来,对着楚离冷然一笑,沉声说道:“庄太傅既然能检举我,就已经和我断了这父女关系。对于一个敌国探子,你何苦这般苦心孤诣的试探查看,一条白凌一杯毒酒,岂不是干净利落,省了许多烦心。”  话音刚落,青夏再也不回头看楚离一眼,转身就走了出去。  外面,一片漆黑,浓郁的夜色中,有人心中的魑魅魍魉在夜色中悄然行进。  何必这般苦心孤诣?空旷的大殿中,楚离苦笑一声,“我只是想知道,只是猜错了。”[初临南楚:第033章:白烛残泪]  所谓的冷宫,原来不止是想象中的偏僻破败,当你真正站在它面前的时候,才能体会出什么才是真正的冷清,甚至无法想象,这样金碧辉煌的宫殿群中怎么会有这样格格不入的地方。青夏站在破旧的柴门前,看着满是杂草的院落,又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足有二百多人的绵长队伍,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楚离真的是长了心眼,想要将自己死死的囚禁在这里了。  或许,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大齐隐忍十年而不被发觉,更万里潜逃回国,一朝就荣登高位。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一个简单的男人?  而她,可以完成完美的狙击暗杀营救行动,但是说道玩弄权谋,谋划人心,又怎么是这样一个男人的对手。  “嘭!”的一声,门重重的关上,青夏站在荒僻的院落里,只感觉身上所有的力气霎时间都被抽离的干干净净,强打精神从兰亭殿走到这乾青四所的冷宫,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青夏靠在那扇败落的柴门之上,默数着外面足足有七八层的守卫士兵,眉头渐渐的皱紧了起来。  没有想到,竟然落入这样的境地。孙太医一定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手脚,现在提不起一丝力气,更不要说从这重重包围的牢笼中逃出去了。夜晚的风凉凉的吹在青夏的身上,她突然想起最后一次在二十一世纪执行任务的那一晚,东京的天空一片污浊,哪里有这般的星光。青夏仰着头,看着漫天明烁的灯火,只觉得心底的思绪海水一般的升腾起来。  人死后,真的会有另一个世界吗?现代科学曾那般的否定,可是青夏如今却再也无法肯定自己的信念。如果有,庄青夏现在在哪里,看到自己这样的境况,会不会感到难过和伤心?毕竟,真正被抛弃的人,其实是她。  就像当初的她,被国家抛弃一样。  月光如水,万物都显得朦胧。“殿下!”全身笼罩在黑甲之中的侍卫突然铿锵的走入大殿之内。大殿的宫灯都已熄灭,只在软榻的角落边上,点着一根小小的牛油灯,显得暗淡败落。  楚离坐在兰亭殿的卧房里,这里,满是软垫沙袋,没有半分女子闺房的样子,楚离眉头一舒,缓缓靠在软榻之上,闭着双眼,眼前不断闪现出那些破碎过往的痕迹和画面。  “明远,”楚离闭着双眼,声音有着说不出的疲惫,也不抬头,对着跪坐在自己身前的黑甲侍卫缓缓说道:“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殿下英明神武,所做的一切,都是受到天神的指示,永远没有对错之分,错,也是对的。”军人的回答很有铁血的军人风范,楚离淡淡一笑,缓缓摇了摇头,不无嘲讽的轻哼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讽军人,还是在嘲讽自己。  “明远,你跟了我有多久?”  “回殿下,三年!”  “三年?这么久了。”楚离微微皱起眉头,似在努力的回想什么:“对,那时候我终日徘徊在大齐的官妓营中,还出钱包养了几名艳妓,其中一个就有你被卖入营中的姐姐,你气不过,偷偷藏在妓院中想要暗杀我。被我的侍从发现了,狠狠的打,然后被拖在马后面在大街上跑,对不对?”  “对!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呵……”楚离淡笑一声道:“你现在这么说,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怎么说,你说只要你不死,总有一天要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臣万死!”明远跪坐在地上,不动声色,显得十分沉稳。  “其实,我跟你想的是一样的。”楚离慢慢说出一句话,明远不由得扬眉,有些不解。  楚离声音淡漠,缓缓说道:“这样的耻辱,我当年也曾经受过,甚至,比你还要难忍。”  军人眉头微触,不再说话,楚离自顾说道:“我六岁那年,我的亲生姐姐瑶华公主十一岁,西川和我国联姻,别的宫躲还来不及,我的母亲却主动将瑶华送了出去。那一年,西川的大皇已经63岁了,不到一年,西川就将瑶华送了回来,说是得了病,南方气候好,便于调养。瑶华回宫之后,就被关在了北冥馆里,不许任何人去探视。母亲从小对我就不亲近,瑶华是长公主,对我十分照拂。我翻墙进了北冥馆,却发现,她全身都已经烂了,像是一团死肉一般的躺在床上,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臭气,跟前却没有一个宫人伺候。终于,不到半月,她就自己死了。”  “后来,宫里的嬷嬷告诉我,西川的大皇逼着瑶华在满朝文武面前跟公马交配,然后又把她扔到喂了春药的马群里,要不是瑶华手下的老嬷嬷舍命相救,她可能早就死在西川了。我听了之后,哭着跑去告诉父皇,他那个时候身体就已经不行了,还终日守着那些涂脂抹粉的小官,靠着秘廷的药支撑着那根肮脏的玩意,也不避讳我,听我说完之后,只是麻木的笑了笑,说道‘西川大皇的玩法倒是新鲜’。从那一天起,我就知道,南楚没有希望了,想要堂堂正正的站起身来,只有靠我自己。”  任军人再是冷静,这一刻也不由得动容,不为楚离口中的话,只为这些宫廷的丑事,不是自己应该听的。  楚离恍若未觉军人的不安,仍旧接着说道:“可是老天似乎故意不给我机会,九岁那年,我像瑶华一样被母亲当做货物送到了大齐,母亲因为连送两个孩子,避免了两场战争,一跃成为国中最有威望的国母,声势甚至超过当时的刘皇后。可是我,却在大齐过了一段最为猪狗不如的日子。我还记得第一天到大齐的时候,齐王挺拔的坐在王位之上,下面是他几十个矫健俊朗的儿子,他抱着当时的太子齐安,指着我对满朝文武说‘你们看,这就是南楚那个窝囊废的儿子’,然后所有人都围着我哄然大笑。那时候才只有八岁的齐雨跑上来,对着我的脸吐了一口口水,我的贴身侍卫房林大怒,可是还没说出话来,就被人削去了脑袋,颈项里的血喷了我一脸,眼珠飞了出来,掉在我的靴子尖上,白花花的脑浆至今还总是回荡在我的梦里。我知道,那是他在叫我给他报仇。”  “我像是一条狗一样在大齐的荣华宫内生活,甚至还不如一条狗。被人踢了我这半脸,我不但不能咬他,还得把另一半脸送过去。因为我要活着,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我,他们日日夜夜在我耳边叫嚣,我不能死,我要报仇。”  楚离冷笑一声,接着说道:“终于,我熬出了头,我回到了南楚,回到这个让我深恶痛绝的地方。明远,你说,权利到底是什么?是荣华富贵?还是锦衣华服?”  “都不是!”明远沉声说道:“臣以为,权利,能让人像人一样的活着。”  “说的好。”楚离轻笑一声,“权利真是一个好东西,所以所有挡在前面的人和事,都要赶尽杀绝不留后患。这是应该的,没什么好犹豫的。”  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一般,楚离淡淡说道,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突然睁开眼睛抬起头来,对明远说道:“那么,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属下明白了!”  楚离又缓缓的闭上眼睛,轻声说道:“南楚氏族势力盘根错节,也是到了清理的时候了。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他做不了,就让我来做。”  “乾青四所那边,多派些人手,不但要防止里面的人出来,还要严防外面的人进去。”明远刚刚站起身来要退出去,楚离就低声说道。  明远眉头一紧,沉声答应。楚离想了想,又再说道:“皇城的禁卫大多出身氏族,去调些外城身家青白的侍卫防守,以免被人钻了空子。”  “是!”明远答道:“现在正宫东宫南苑那边驻守的就是绿营军的兵卫,殿下以为抽调一部分人留宫如何?”  “好,你去安排吧。”楚离答了一声,呼吸渐渐沉静下去,好像睡着一般。  明远躬身退出大殿,寂静的大殿之中,只剩下一只沉默的灯火照映着孤单的人。[初临南楚:第034章:孤灯皓月]  这是开国以来的第一次,乾青四所的冷宫一点也没有冷宫该有的气氛,灯火通明的门外,二百多名侍卫或明哨或暗哨的将整座宫殿包围了起来,连一只苍蝇都别想悄无声息的飞进去。  青夏坐在桌子旁边,经过了几天的观察,她心里知道,问题就是出在饭菜里。  可是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院墙,想起外面的阵仗,她还没有完美的计划,可以确保她能万无一失的逃出去。那么,就不必委屈自己的肚子。夹起一片冬笋放进嘴里,有点咸,看来就算楚离还没有废掉自己的封号,下面的人仍旧看准了风向知道自己这个娘娘已经名存实亡,办事也就懈怠了下来。  手脚麻利的吃完饭,自己动手收拾桌上的碗碟,突然发现食盒里竟然有一只青色的瓶子。青夏眉头一皱,小心的拿起来,那瓶子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特点,可是却透着一股清新的香味,拔出瓶塞放在鼻尖嗅了一下,才发现竟然是一瓶茉莉花油。  茉莉花有驱除蚊虫的功效,因为它的味道要比驱蚊草好闻的多,所以宫中的宫女下人都喜欢涂抹。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人悄悄通过这种方式向自己送这个。来楚宫才一个多月,青夏自问还没有什么心腹下人,难道是庄青夏以前的忠心下属?  疑惑的送出了食盒,天色就暗了下来。擦了花油,果然这一觉就睡得安稳了许多。只是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却被一个消息震惊了许久。  晚上,本来执行宵禁的盛都漫天烟火,人声鼎沸。青夏坐在偏僻的乾青四所,都能感受到南楚国民那种发自肺腑的欢腾之气。  楚离终于还是行动了,楚王头一夜病殁,他第二日就在满朝文武的上表拥戴之下,成为了南楚的君主。这个曾经远赴他国为质的皇子,终于成了大楚的主人。站在了南楚权利的最巅峰。  青夏坐在烟花之下冷声淡笑,名不正则言不顺,前几天的宫廷政变想必给了他很大的震动,所以才会这样急不可耐的行动了起来。所有挡在他前面的障碍都已被他除去,满朝文武早已清理换血,又何况一个垂垂老矣的昏庸国君?  终于,楚离成为了新一代的楚国大皇,一月之后,将于楚国宗庙实行祭祖大典,昭告天地祖宗。届时其他三国都将派遣使臣。除了和南楚关系紧张的大齐,其他两国都有皇亲国戚参加,甚至连北方和南疆的一些弱小藩国都将前来朝拜,楚国气象登时为之一新,不再是过去的颓废糜烂之色。  为了迎接一月之后的祭祖大典,在他国权贵面前展现一个国富民强兵强马壮的形象,楚离亲赴军机大营,操练精锐兵马,南楚后宫霎时陷入新一轮的争斗之中。  昨夜在外面坐了一整夜,今日早晨刚刚起床,就感觉一阵头昏,打了盆水洗了把脸,青夏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床上,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下人送来的饭菜放在桌上,早已凉透。  庄青夏这个身体还真是差劲,竟然这个时候生起病来。  青夏强打精神坐起身来,只感觉口干舌燥,这里没一个服侍的下人,平时还好些,这时候就显得颇为不便。想到这不由得摇头暗骂人还真是不能有惰性,以前在原始森林里受了多重的伤都能坚持完成任务,现在只是生了一个小病,竟然就连打个水都这么费劲了。  扶着墙站起身来,拿起水桶走到院子里的水井旁,好不容易打上一桶水来,却洒了大半。这个时候已经入冬,井水冰凉,青夏喝了一口,感觉像是钢针扎在肺里一样。不禁大声大声的咳嗽起来,一阵天昏地暗瞬间袭来,青夏眼前一黑,再也坚持不住,就这样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仍旧是晚上,仍旧是倒在天井旁边,青夏回头看了眼已经熄灭了烛火的屋子,桌上的饭菜并没有动,想必这一晚还没有过去。  着了一晚的凉,咳嗽更加严重,青夏知道这绝不是感冒发烧,可能已经犯上了肺炎。这里没有特效药,青夏知道这种病可大可小,问题在于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医治。想了一会,还是站起身来,一边咳嗽着一边走到大门前,一把拉开。  “唰!”的一声,刀枪林立一片寒芒,雪白的光恍的青夏的眼睛一片雪亮,她皱着眉头咳了两声,随即对着门口的一个侍卫说道:“我不是要逃走,我病了,可能是肺炎,你们向上请示一下,找个大夫来。你们是看守我的人,若是我死了,你们也有责任。”说完就嘭的一声关上大门。  听着外面一阵小声的混乱之后,就有脚步声渐渐远去,青夏不由得沉沉出了口气,靠在门框上,天边启明星渐渐升起,漫长的一夜就要过去了。云翔殿里,丹妃一身大红宫装坐在暖榻上,下面的圆桌旁围着几名楚离刚刚册封的三品婉仪。楚离登上帝位,丹妃虽没封后,但是在偌大的后宫中,已是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  “各位妹妹们怎么看?”  丹妃的声音柔软,带着一丝倦怠,可是一双凤目却透着一丝冰寒之色。穿着浅绿色流彩丝绦的莫婉仪眉眼通透,突然扬声说道:“依我看,八成是又想出什么魅惑皇上的点子,信口开河、恬不知耻,姐姐不用理会她就是。”  莫婉仪话音一落,其他几名女子也随声符合。丹妃冷然一笑,轻轻的打了个呵欠,慵懒的说道:“不过她既然说她得了病,我却不让人给她看,将来出了什么事,还是要着落在我的身上。这样吧,福泉,你去找卫医署的潘大人,就说兰妃得了肺痨,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吧。”表面上名叫卫医署,实际上就是一群烧纸画符的茅山道士。这群人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走进四所的冷宫,将青夏日常所用之物付之一炬,又上串下跳的挥舞着所谓的镇邪之物,烧的满院子都是烟熏火燎之气。最后冲了一碗乌黑的符水,要青夏喝下去。  青夏冷眼看着这群哗众取宠的人物,只觉得胸腔里有团火熊熊烧起,一把掀翻了老道手上的符水,一个响亮的巴掌就抽在了老头的脸上。  老道大怒,妖魔鬼怪的喊了一通,最后还是在青夏杀人的眼光中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青夏捂着胸口坐在天井旁的石盘上,暗暗沉思,看来无论自己有没有万全的把握,都要开始行动了。昨夜和今早的饭菜都没有吃,只要再绝食两日,身上的毒素应该就可以全解。到时候再想办法离开皇宫,不然不被人害死,也要自己病死。  想到这,将刚刚送来的食物全都倒在小院的花圃里,然后用土掩埋。就回到床上躺了下去。  早晨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体状况越发不好,饥饿不说,咳嗽的似乎更加厉害。青夏很怀疑以自己目前的状态能否逃出楚离的手掌,就在这时,一阵浓烈的中药味道突然冲进鼻腔,青夏扭头一看,只见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就放在自己的床头之前。  青夏拿起来闻了闻,眉头渐渐皱紧,却不敢贸然喝下去。  这天傍晚,青夏假装就寝,过了一阵,果然轻微的脚步声在房内响起,来人似乎十分小心,生怕将青夏吵醒,那人小心谨慎的走到青夏的床头,发现那碗原封未动的汤药,似乎一愣。  就在这时,青夏猛地伸出手去,一把将来人的手臂紧紧抓住,登时翻身而起,睁开眼睛,手上的匕首瞬间跟上,架在来人的脖颈之上,厉声喝道:“谁?”  幽暗的烛火照射在来人的半边脸上,青夏不由得一愣,疑惑道:“是你?”[初临南楚:第035章:暖日冬阳]  “娘娘息怒!”  身穿三等侍卫深青色官服的男子轰然跪在地上,脸上再也没有往日的谦卑和谄媚,透着一丝只有经过生死沙场才会拥有的锐气。  青夏认识这个男人。他是北安门侍卫头领徐权的手下,平日里总是一脸谄笑着跟在徐权的身后,阿谀拍马,看着十分生厌。  尽管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可是青夏还是强打精神将匕首架在男人的脖颈上,冷眼望着这个不速之客,沉声问道:“何人派你来的?有什么目的?”  “娘娘请息怒,小人何顺,其实是齐人。”  男子不卑不亢的沉声说道,缓缓抬起头来,正视着青夏的眼睛,精锐的光闪过他的双眼,一看就是精明强干的角色,何顺压低声音,小声的说道:“娘娘不认识小人,但一定认识柔喜馆的舞姬弗兰,她是小人的妹妹,一年前曾给娘娘送过信。”  青夏眉梢一挑,眼内锋芒毕露,难道这就是齐安派来的探子?  这么说,那个弗兰就是之前庄青夏和齐安联系的纽带。想到这,这才记起这半月以来,柔喜馆曾多次请求为兰亭殿献舞,却被青夏当成上门讨好奉承的普通宫人,没有接待。看来庄青夏果然是齐安派来的探子,毫无疑问。  “娘娘,小人收到消息,太子殿下已经安全回国,娘娘大可放心。另外,太子殿下嘱咐小人跟娘娘说一句,先忍一时之气,保重身体,这次楚太子登位大典,我国会有人来参加,到时候定会设法营救娘娘。”  青夏淡淡的收回匕首,何顺仍旧跪在地上,继续说道:“太子殿下的手书,请原谅小人无法安然带进来,只得口述。殿下说,上次之事,他已经明白前因后果,发小之情,他从未忘却,相守之日,即在眼前,还请娘娘您千万保重。”  “好了,我知道了。”青夏淡淡点了点头,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凤目一扫,冷然看着何顺,沉声说道:“也请你转告齐安,就当庄青夏已经死了,上次的事情只是还他一个人情,从此以后,两不相欠。至于你,以后无论有什么事,都不要再来找我,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毕竟,我还是南楚的妃子,而你,也还有亲人留在楚宫。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自为之,退下吧。”  何顺一愣,可是还是转瞬明白过来,作为一个卧底人员,有很多事情是不应该插嘴的。他正色点了点头,说道:“小人明白了,娘娘这番话定会会据实上报太子。但是至于要不要再来找娘娘,却不是小人做的了主的,小人一家为楚人所害,太子是小人的救命恩人,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了。小人告退。”  屋子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青夏目视前方,端起药碗,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孤灯之下,青夏的影子淡淡的投射在空荡的地板上,冰冷的屋子里,不时有冷风吹了进来。  第二天直到中午才醒了过来,青夏知道自己的体力在疯狂的透支,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来扭转这个局面。如今的局势是一个死局,不找到一个突破口是不会有生路的。  昨日一片狼藉的院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打扫干净,屋角拐弯处的水缸,也被人打满了水。  青夏暗道必是何顺做的,也没有多想,坐在院子里深深吸了口气。  现在已经入冬,南方的天气阴冷潮湿,可是阳光仍旧是暖暖的。青夏周身乏力,靠在天井上,微微仰着头。阳光透过手指照射在她的脸上,有一丝朦胧的光晕。  这时,一声轻微的摩擦声突然从东边传来,在死寂的庭院里,好似一颗扔进了寂静湖泊里的石头。青夏警觉的转过头来,却不见任何人影。细细看去,只见墙壁的上方显露出一丝刀锋的银亮,锋利的匕首尖沿着青砖的边缘缓缓插进,突然,嘭的一声,一块青砖就掉落下来,小小四方的缝隙里,露出外面淡青色的密林。  “咚咚”两声登时响起!  青夏屏住呼吸,只见一只修长的手掌自缝隙中缓缓伸了进来,并在周围的墙壁上,轻轻的敲击着。  手掌很大,略略显得有些粗糙,一看就是一只男人的手。那只手摸索着,似乎丝毫不介意会被青夏发现,还挥动了一下,然后在就在墙壁轻轻的敲击着。  敌友难辨,行为也足够怪异。青夏站起身来,拽着裙子,小心的移动脚步,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身体紧贴着墙壁,缓缓的接近了那只手。  一只枯枝突然发出嚓的一声脆响,锦丝底子的绣鞋踩在上面,霎时断成两半。  墙壁上伸过来的手登时缩了回去,一切都好像是幻觉一般,只余下一个手掌大的洞口,里面微微透出青绿色的树林。  青夏紧靠在墙壁上,心下揣测,不知来人究竟何意。正猜测间,那只手突然又伸了过来,只是这一次,却拿着一只朱红色的瓶子。  那人似乎已经知道青夏就在这边,紧握着瓶子,向青夏的方向替了过来,很平和,没有一点敌意。青夏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缓缓接过。  感觉到手上的力量,那只手也缓缓的松开,就要缩回去。  就在这时,青夏突然探出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将那人的手一把抓住,略一用力,小小嫩白的手掌随着对方的退缩探了过去,将对方的手紧紧的抓在掌中。  掌中的手明显的震了一下,青夏感觉到有丝丝汗水自那人的掌心缓缓的渗了出来。  两只手,就这样在黑洞洞的墙壁之中,紧紧相握。  “你是谁?”青夏凑近洞口,向外小心的张望,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  可是那边的人却不发一言,被青夏握住的手有一丝僵硬,修长的指间有厚厚的茧子,像是做惯粗活,也像是握惯了刀剑。  青夏抬起另一只手,将朱红色的瓶子凑近鼻尖,一股熟悉的中药味登时传来,和昨晚她喝下的汤药十分相似。  “你是何顺?”轻声的询问了一句,可是对面仍旧没有一丝声音。这时,大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青夏知道是今天送饭的人来了。  对面的人似乎也听到了动静,微微有一些着急,轻轻的向后拽了一下。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却没有使劲的拉扯,只是小心的试探了一下,仍旧任由青夏握着。  膳食间的宫人们轻轻的叩门,没有半点礼貌的大声的叫道:“娘娘,奴婢进来了!”  传来了开锁的声音,一切都好像被放慢了动作。  青夏知道,只要膳食间的婢女一进来,以外面二百多名亲卫的守备实力,墙壁那边的人插翅难飞。而那人也不挣扎的逃去,好像就这样把一切的命运都交到了青夏的手里。  枯败的草丛中传来虫子的鸣叫,正午的阳光在冷风中颇有些明晃晃的暖意。青夏靠在墙上,握着一只粗糙的大手,终于,缓缓的放开。  “娘娘,您站在那干什么呢?”侍女毫不顾忌的大声询问,丝毫没有半点惧怕这个天朝贵妇的意思,谁都知道,这位娘娘得罪了丹妃,又触怒的太子,早就没有了翻身的余地。  青夏眉梢一挑,冷然逼退小丫鬟下面的问话。右手敏捷的缩进宽大的衣袖,扶着墙站在那,挡住后面的洞口,冷声说道:“放下东西,马上出去。”  “都进了这种地方,还摆什么架子。”侍女小声的嘀咕了一声,可是还是清清楚楚的传到了青夏的耳朵里。她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望着这个才不过十五六岁就已经长了一双势利眼的丫鬟。  侍女无礼的将食盒放在天井的石盘上,甚至没有将东西拿进去,就转身走出了大门,临走时还将大门轰的一声大力的关上。  听到门上锁的声音,青夏才缓缓的回过头来,只见那个洞口已经不见,原本被拆下去的青砖再一次堵了上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松动的痕迹。一条细线自墙壁的缝隙里缓缓的垂了进来,下面吊着一包油纸包裹着的东西,没在深深的杂草之中,不走到近处,根本不会发现。  青夏扶着墙壁缓缓蹲下身子,拿起油纸包,一层一层的慢慢打开。  一包密密麻麻的中药,还没有煮,每一棵药草上都用蝇头小楷标注着草药的名称和药性,字迹苍劲有力,真难想象一个习惯这样写字的男人是怎样把字写的那么小的。青夏拿起那包药草在鼻尖闻了一闻,果然和瓶子里的草药味道一样。  她知道,对方并没有指望青夏能够自己煎药,这样做的目的,只是要让她放心戒心,不用担心药中有毒。  把玩着那只朱红色的瓶子,青夏靠左在枯黄的草丛里,正午的阳光暖暖的,一点也不像是冬天。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一阵诱人的香味突然冲进青夏鼻腔中,青夏眉头一皱,向下看去,只见那油纸包下面还有一个小包,打开之后,却是还冒着热气的香喷喷的牛肉。  手掌上的暖意顺着指间涌到青夏的心里,天边,云彩一片雪白。  [初临南楚:第036章:绝地反击]  早晨醒来时,精神好了很多。在屋子里做了几个舒展的运动,就昂首走出了房门。  多日来的晦气一扫而光,由内插上门栓,青夏拿出纸笔,开始了准备工作。  小心的攀上墙壁,好在这南方气候温暖,即便是冬天,也有郁郁葱葱的林木。青夏做足了隐藏的功夫,开始首次认真观察自己所处的这个地方。  西边,是正门的方向,相对的,明哨就显得多了很多,大约二十多名守卫,全副武装的二十四小时站在那里。而九点钟方向明显有草丛下压的痕迹,说明有暗哨潜伏。  北边临水,是一片巨大的湖泊,上面原本有一座别致的吊桥,自己青夏住了进来,就已经拆除,在没有潜水装备的情况下,于这个季节游入冰冷刺骨的湖里,和找死没什么区别,可以直接过滤掉。  南边就是乾青四所,人来人往,比这边要显得热闹很多,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可是青夏细心观察之下,就发现大大小小的暗哨足足有十几个,东南边的一座看似装饰用的角楼,也是暗藏玄机。潜伏这种事情,一定是要攻其不备才好,如今人家正瞪大了眼睛等待她出去,在这种有意为之的情况下,任青夏身手如何了得,也不敢这般托大。  最后,只剩下东边的墙壁了。那处后面,是一片密林。楚宫和青夏现代所见的故宫不一样,自然的痕迹比较重。占地广阔不说,园林颇有些江南园林的意境,人为的修饰少了许多。奇怪的是,这边的暗哨也不少,更有一队巡逻的士兵市场在围墙下行走,墙下挖了深深的沟渠,连同着北边的湖泊,注满了水。青夏看到这里,不由得一愣,这么说来,昨日何顺是站在水中给自己送的药了。南楚虽然气候温和些,但是还是毕竟是冬天,气温要在0度左右,水温更是冰凉刺骨。想到这,不由得对那个愚忠的大兵生出一丝好感来。  观察了一圈,青夏坐在院子里的石盘上,拿着纸笔,不大一会,就勾勒出一幅乾青四所的平面图。几十处明哨暗哨都用圆圈标示出来,密密麻麻的好像蚂蚁洞一般。青夏皱着眉头,勾画了一阵,想了想,又凭借着超强的记忆力,画出了楚宫的平面图还有盛都的格局图。  也许是职业习惯,每到一个城市,青夏总是习惯的找出最佳的逃生路径。做完这一切,日头就已经偏西。青夏走到东边的墙壁边上,果然,上次的位置上,仍旧是一包油纸包裹,细细的绳索上,一只朱红色的瓶子静静的挂在上面。  青夏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来记录禁卫换班的时间,发现这群禁卫是三班轮换制,每四个时辰换一次班。也许楚离定下的制度天衣无缝,可是落实到这些大兵的手上,他们难免就有一些懈怠。毕竟,这样兴师动众的来看守一个病怏怏的女人,每个人都不以为然。楚离又不能告诉他们他是在等齐太子再一次自投罗网,于是,就给了青夏可乘之机。  用细密的绳索将裤脚和锦丝绣鞋绑在一起,扎起满头的长发,一直藏在身上的匕首插在裤腿间,最后带上一挑长长的绳索,绑在大腿上。宽大的裙子以放下,一切都隐匿其中。做好了这一切,月亮已上中空。沉沉的吸了口气,就打开了房门。  已是午夜,皎洁的月亮圆圆的挂在天上,挥洒着清淡的光晕。大片的白霜地上,一名玉带蟒袍的年轻男子定定的站在天井旁边,双眼望向站在门口的青夏,双目好似星子般璀璨。  “这么晚了,你要到哪去?”  青夏心下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冷冷说道:“都到了这个地方,你说我还能去哪?”尚在屋内的身子一倾,迅速拿起一只杯子,门板挡住了对方的视线,青夏拿着杯子目不斜视的走了出来。来到屋子的拐角处,打开水缸的盖子,舀起一杯水仰头就喝了下去。  眉头霎时间皱的紧紧的,声音有着隐隐压制的怒意:“我听说,你病了。”  “楚离,”青夏淡淡的开口,缓缓的转过身来,冷笑着说道:“你不该来这。”  楚离神色一滞,眼中的黑气更甚,沉声说道:“我该不该来,自己心里清楚。”  青夏缓缓摇了摇头,淡淡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庄青夏跟你本不是同路人,你囚禁她,天经地义。但若是心里装着她,早晚自食恶果。”  “庄青夏,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楚离冷哼一声,负气的说道:“我来这里,只是想确定你还没死。齐安当年加在我身上的东西,我早晚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青夏定定的看着他,只觉得一阵悲哀从心底升起。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庄青夏为了齐太子,背叛楚离,楚离囚禁她理所应当,甚至在这样封建社会里,楚离大可以在一开始稍微察觉的时候就将她挫骨扬灰。但是楚离没有这么做,他处心积虑的想证实这件事,无非就是想给庄青夏一个活命的机会。  也许,相对于那个利用这个傻女人的齐太子,楚离才是真正爱她的人。只是,他不会选择正确的方式。但是,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她心在关心的是,楚离站在这里,而她就没有办法在这个晚上逃跑。  “你真以为齐安会笨到这种地步,会再一次中你这种肤浅的圈套?”青夏眉梢一挑,扬声说道:“还是你真的以为我有这么大的作用,可以让一个男人放弃江山来营救我?只看看你自己,你就应该知道这是没有可能的。”  “可不可能不在于你我。”楚离嘴角斜斜牵起,邪魅一笑,冷声说道:“知道这次登位大殿,齐国派出的人是谁吗?你的老情人,就要来了。”  青夏一愣,神色间闪过一丝惊诧。楚离突然勃然大怒,猛地转过身子,寒声说道:“你逃跑有望了,所以别再半死不活的,再让我看到你喝冷水找死,就自己准备后事吧!”  男子轰然转身而去,青夏看着暴离去的楚离,微微一愣,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扬声叫道:“你等一会。”  楚离满脸黑云的疑惑顿住脚步,青夏急忙回到屋里,一会才慢吞吞的走出来,说道:“没事了,你走吧。”  “你耍我!”楚离大喝一声,青夏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就见楚离气势汹汹的走了出去。  大门光一关上,青夏迅速脱下身上的锦缎长裙,露出刚刚进屋穿上的一身短衣小褂。虽然这是这时代女子穿在里面的内衣。但是总比这一身华服来的轻便许多,再加上夜晚漆黑,谁也不会瞧见。  敏捷的攀上东边的墙壁,果然因为楚离的到来,侍卫们全都聚集到正门前恭送楚离,只有几个暗哨在原地潜伏着。轻而易举的翻出墙外,猫着腰小心的绕到正门前。楚离的锦缎靴子就在人群中行动着,青夏默算着时间,一阵凉风突然刮起,树枝哗哗摇晃,登时一个前滚翻,就闪到人群之中。众人全都跪在地上,盯着自己的脚背,谁敢抬起头来直视楚离?趁着这股时间,青夏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到了楚离的龙辇之下,双手双脚攀着辇下,整个人好似壁虎一般紧贴在上面。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悄无声息,没被任何人察觉。等龙辇被骏马拉动的时候,后面那群人才敢稍稍吐出一口大气,站起身来。  这样,就省了很多麻烦。若是其他方法,还要想办法突破层层守卫,才能逃出皇宫。而皇宫外面,还有层层皇城禁卫和高高的城门。  楚离近来一直在城外大营练兵,而当今天子的座驾谁又敢上来盘查。所以,此刻青夏悠闲的攀在龙辇之下,心下一阵窃喜。等到了城外的荒野中,谁还是她这个现代超级特工的对手?  正高兴着,感觉龙辇七拐八拐的突然停了下来。青夏大惊失色,完了,难道楚离这混蛋今晚不想出宫,想要在宫里留宿吗?  正胡思乱想间,一个熟悉额度声音突然响起,只见一双男子的青面长靴走到龙辇之前,来人跪在地上,高声呼道:“参见太子殿下!”--------------------[初临南楚:第037章:林家书生]  “起来吧。”低声的声音从头上传出,青夏攀在龙辇之下,小心的屏住呼吸,只听楚离的声音冷冷的说道:“你跪在这里三天,口口声声要见我一面,不会只想对着我这么跪着吧。”  “臣……”男子声音微微一颤,似乎有一丝胆怯,但是还是鼓足勇气大声说道:“臣以为,殿下赏罚不明,善恶不分,有失一代明君的风范!”  一阵响亮的抽气声几乎同时响起,即便是没亲眼见到,青夏也想得出现在众人的表情。冷风轻轻的吹着,响亮的声音落在夜色中,好像沉入湖底的石头一样,久久看不见一丝波涛漾起,男人不禁有一些紧张,咽口水的声音很大,在这样的黑夜中,更显得明显。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楚离的声音才低沉的响起,没有一丝波动,也听不出半点情绪,“哦?怎么个赏罚不明,善恶不分,你来解说一二。”  书呆子耿直的声音中气十足的响了起来,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以为很难开口,可是一旦说出来,后面的事情就会简单许多,果然,那男人前面再大不敬的话也已经说了,现在抱着豁出一切的想法,胆气就壮了起来,大声的说道:“臣已经多次向殿下上表,将十三王叛乱那一晚的明细细致的向殿下说明过。当日能成功出宫向殿下报信,实则归功于一名穿着兰亭殿二等侍女服饰的一名宫女。可是殿下却把所有的功劳都算在了微臣的头上,给微臣加官进爵,此乃赏罚不明。况且微臣紧遵圣人教诲,多年于文史馆编订丛书,忠君爱国乃是本分,可是一名小小的宫女却有此等觉悟,实在应当嘉奖。可惜殿下不但没有半点奖赏,反而将兰亭殿的下人全部收押,此乃善恶不分。臣是文史馆史官之首,身负记录朝堂史实,规劝殿下言行之责。是以斗胆上奏,还请殿下三思。”  铿锵的语调回荡在阴冷的空气之中,周围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声音。楚离也是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史官跪在地上,青色的靴子上面,是深青色滚着金边的二等朝服。青夏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林书呆子,不禁生出一丝好笑的情绪,没想到当日匆匆一面,竟然让着书呆子对自己这般感恩。还为了自己冒犯天颜,真不知道是说他耿直还是愚钝。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楚离的声音突然突兀的响起,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急切和隐隐的希望,他颇有些试探的说道,声音微微上扬,好似不忍去戳穿一个谎言一般。  “你说的那名宫女,真的穿着二等侍女的衣服?真的,是兰亭殿的?”  “是!”林史官连忙伏身在地,沉声说道:“臣绝对不会记错。”  “是吗?”楚离的声音淡淡的,龙辇中的双眼闪过一丝黯然,这么说,她又骗了自己一次。当日从火海中出来的时候,青夏的确是穿着香菊的衣服。当时他就有些怀疑,可是她为什么不说出来?这并不是坏事,她救了自己的江山。难道是害怕因为她的身手进而怀疑齐安逃跑的真相吗?  “殿下要是短时间内不好寻找这名宫女的话,臣好画了一副那宫女的肖像,只要殿下张贴出去,马上就可找到她。”  林史官见楚离松口,乐的眉开眼笑,很是献宝的说道。伏在龙辇之下的青夏听了却差点想冲出去一刀将他砍了。所有的破绽都是出在他的身上,若不是他,楚离也不会这么快的就对自己起了疑心。现在若是看到那副所谓的画像,可能真的要认定齐安就是自己放走了的。  现在只能希望楚离不愿意去看他的什么画像了,可惜天不遂人愿,楚离似乎来了兴趣,沉声说道:“画像在何处,呈上来。”  “在文史馆的画房里,臣这就去拿。”  “算了,我和你走一趟吧。”楚离也许是闲的发慌,亲卫们一听楚离的话,连忙驾起龙辇。青夏只得像长了吸盘一样,攀在龙辇底座上,四平八稳的向着文史馆行去。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文史馆的大门。一阵繁琐的开锁之后,林史官的脚步急切了走了上来。  “殿下,这就是臣画的那名宫女的肖像图。”  龙辇的帘子被侍卫撩起,楚离金黄色的靴子踏了下来,站在青夏的眼前,一只短小的金黄色小刀插在靴子里,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倒像是一个摆设一般。  接过林史官手中的画,楚离哗的一声就打来。周围的侍从不禁一声惊呼,只见那画竟然不像时下的肖像画一般,竟然足足有一人高。楚离高举着手,才让那画没有拖在地上。  画中的女子柳眉星目,樱唇小脸,眉眼凌厉果敢,犹若冰霜闪过,又犹如春意暖融,顾盼间神采飞扬,满头青丝在头上结了个发髻,穿着一身宫装,更显得清丽如雪。手握一只淡黄色的鞭子,高居马上,另一手持着一把战刀,架在一名有意丑化了的禁军的脖颈上,得意洋洋,嘴角冷笑,看起来好像是活了一样,几乎要从画中走了出来。  常跟在楚离身边的人,全都一眼认出了这位画中女子,就是刚刚被关到了乾青四所冷宫的兰妃娘娘,是以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而楚离,却像早就猜到一般,沉静的拿着画,静静的沉默着。许久,才好似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这画,你画的很用心。”  林史官却好像颇有些不好意思一样,木讷的笑了笑,“为……为……殿下分忧……臣……理应…理应如此。”  “这人你不用再找了。”楚离突然一把将画收了起来,转身走进了龙辇,沉声说道:“这名宫女实际上我早已找到,是兰亭殿的二等侍女香菊,那晚之后,她回到兰亭殿被大火烧伤,前阵子不治而死。我已命人将她风光大葬,并封赏了她的家人。”  “什么?”林史官突然大惊失色,大叫一声,声音充满了震惊和无法相信。  楚离见他的样子,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声音也渐渐转冷:“这事你不要再管,回去吧。”  说着,伸出手来一摆。侍卫就驱动白马,龙辇缓缓的向来时的方向驶去,走了好远,青夏还能看到林史官的靴子和官袍,愣愣的跪在地上,好像失去了生命一般,没有半点生机。  “殿下,已经三更了,还要出城吗?”  青夏的精神霎时被猛地提了起来,漫长的等待之后,却听到楚离的声音淡淡的说道:“回东宫。”  青夏的心顿时由天堂沉到谷底,只听那名侍卫继续说道:“那臣先去通报一声,不知殿下今晚要到哪个宫中留宿?前日丹妃娘娘派人来报,说她宫中新进了南疆藩国宛丝大公进贡的新鲜水果,想请殿下去品尝。另外陈妃娘娘……”  “哪里也不去,回东宫大殿。”打断了侍卫的话,楚离冷冷的说了一句,就不再言语。龙辇缓缓的调转方向,向着东宫大殿驶去。  楚离如今掌握着全国的兵马实权,已经贵为一国之君,只差还没有登基而已。东宫的守卫更是严密,青夏知道只要一进东宫大门,想要逃出去更是难上加难。这时,正好龙辇经过一个拐弯,密实的异种花草茂密的长的半人多高,青夏屏住呼吸,突然一个侧翻,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侧着滚进了花草从中,悄无声息间就离开了那座要命的龙辇。  没有半个人察觉,一会的功夫,楚离的人马就渐渐走远。黑暗中,一个苗条了身影陡然闪出草丛之中,向着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初临南楚:第038章:逃出生天]  黑漆漆的夜色中,青夏好似一只狸猫一般,悄无声息的摸向永乐门。捡起一颗石子,嘭的一声就向一旁的草丛扔去。  “什么人?”守门的两名侍卫顿时被惊动,谨慎的举起长枪,交换一下眼色,一人小心的向着草丛的方向走去,另一人则在原地驻守。  那人的身影刚刚隐藏于草丛之中,青夏霎时间好似暴起的猛兽一般,凶悍弹地而起,对这剩下的那名侍卫飞扑而下。一晃间,那名侍卫只看到一个黑影凌空而下,尚来不及看清楚是什么东西,青夏就陡然由上空落下,五指称爪,手指精准无比的按在他的颈部大动脉上,一阵晕眩缺氧,那人就软绵的昏迷了过去。  及时扶住那名侍卫的身体,让他靠在门廊柱上,还来不及隐藏。另外一名侍卫就走了过来。  一把抓起昏倒侍卫的身体,躲在他的身后。夜里漆黑,这处灯火也不盛,毕竟只是一座小宫门,既不通向皇宫外,也不通向后宫,直达的地方却是皇帝早朝的文武大殿。若是从前倒也算是个重地,但是自从先皇登位之后,上早朝的次数加在一起都没到十天,是以这处渐渐就荒废了下来。反而东宫大殿每天早上人声鼎沸,热闹无比。成了南楚国的新风向。  “什么玩意都没有,我说你就是小心过了头。”  侍卫嘟嘟囔囔的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靠在门柱上,懒散的吐了一口气,压着嗓子说道:“这夜里是真他妈的冷啊,明天休班,咱哥俩一起去满堂春乐呵乐呵吧。”见旁边的同伴没有反应,侍卫不禁有些犯疑,扭头一看,不由得大骂一声:“奶奶的,你小子倒是睡的快。得别睡了,你不是刚睡醒吗,该我睡了。”说着就伸出手来推另一名侍卫的肩膀。  “嘭!”的一声,并没有怎么用力,昏睡的侍卫的身体登时随着这轻轻一推就倒在了地上。年轻的大兵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也只是电光石火间,就看到了隐藏在那名侍卫之后的青夏。  “呵……对不住了。”迅速的出手,猛烈的力量,下一秒钟,这名倒霉的大兵就和他的朋友一样,倒在了地上。从怀里掏出三枚银针,这是当初青夏从兰亭殿带出来的东西,一直准备着,这时候恰好派上了用场。准确的认穴拿位,三枚银针对着大兵的后颈就扎了下去。  这一招是青夏当初在现代的时候跟11处的一名药剂师学的。当年军情局为了请这位贫困山区中的赤脚大夫出山可没少费功夫。主要是这位大夫医术不怎么样,但是却有一手高明的针灸催眠的技术,出手神乎其技,无论身上那部分,只要三枚银针下去,保管你将十五分钟之内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军情局的一名同事在付出失去十多回记忆的惨重代价之后,终于以一麻袋白面贿赂了老中医的老婆,才将这一代神人带出了大山。  青夏向来于学医没什么天分,是以只学会了后颈认穴这一点毛皮。可就是这一点皮毛,在行动中却救了青夏不知道多少回。青夏虽是特工,却不是杀手,如无必要绝不滥杀。搞定了这两名侍卫之后,青夏将他们的身体扶正,靠在门柱上,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穿过宫门,直奔文武大殿,她的计划十分周密,到了文武大殿之后,偷一套三品侍卫服,混进皇城禁军之中,等待天亮,跟着楚离的亲卫一同出城。然后在军机大营中躲上几天,再另觅方法逃出南楚。  这虽然是最冒险的方法,但同时也是最省力的方法。就算楚离得到消息说庄青夏逃走,也必然会全城搜捕或是往齐国的方向追去。定然不会料到所找之人就在自己的营地之中,等风声一过,青夏早就逃之夭夭。任他楚离有三头六臂,这辈子也休想再找到她。  于文武大殿的侍卫寝房中偷出一身衣服,简直易如反掌。而作为一名特工,生存守则中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具有高超的化妆技术,以便在随时随地都可以以各种身份巧妙的脱身。即便是没有在现代那种高明的化妆用具,但是青夏还是用原始的方法,迅速的摆脱了原貌。  绷紧头皮、拉高眉毛,眉笔画眼、改变眼形,续上胡子,遮掩唇形,银粉涂脸,显高颧骨,在侍卫服的里面加了肩垫,又故意围粗的腰身,在靴子底下稍微增高,最后一刀割下长及膝盖的满头秀发,余下的披散在肩膀上,只稍稍垂腰,麻利的挽成一个发髻,固定起刘海,露出涂黑的额头。用锋利的匕首照了一下,活脱脱一个粗鄙的大兵,哪里还有半分女子的样子。  “整队,殿下要出宫。”一声大喝突然从外面传了进来,正在睡觉的皇城禁军们登时苏醒,青夏躲在灯火的暗影之中,免费看了一场裸男初醒图,无数个裸体大汉在她面前穿衣穿裤,十分壮观。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所有人就已经整队完毕。青夏混在人群之中,迅速的跑到广场之上,等待着南楚未来国君的驾临。  现代科学验证,一个人刚刚睡醒的时候,就是他防备能力最差的时刻,众人刚才睡眼朦胧,也没有注意队伍里突然多了这么一个身材矮小却很壮实的小侍卫,这会站着无聊。大部分人的眼睛都留意到了这边。  “哎?你不是我们队的,是二组的吧,站错地了。”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大兵突然开口问道。  旁边一个干瘦的侍卫还十分好心的向百多米外的方向指去,“二组在那边呢。”  “哦,谢谢这位大哥了。”改变声音对青夏来说只是小菜一碟,粗着嗓子说道:“我是外城绿营军刚刚调进禁军的,昨个夜里才到,诸位大哥都睡着了,就没敢吵着你们。”  “外城绿营军的啊!”络腮胡子大声说了一句,突然扬声叫了一声:“杨枫,你们绿营军又来人啦!”  一身藏青色皮铠的年轻男子闻言登时回过头来,剑眉星目,眉眼凌厉,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精干和敏锐,虎目中带着笑,对着络腮胡子等人微微一笑,就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青夏却是霎时间手脚冰凉,暗道真是流年不利,这杨枫想要升官发财的心极为迫切,看到自己不是绿营军的人还不立马揭穿。若是这帮人只当自己是一个想要加入禁军想疯了的侍卫还好,即便是把自己当成是奸细也成,最怕的就是这男人若是看穿自己的真面目,惊动了楚离,那以后若是再想从冷宫逃出来,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自己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竟然真的有人能从那外城低贱的绿营军杂牌大兵一跃成为皇城禁卫,真不知道这小子有了什么际遇,竟蹿升的这般迅速。  年轻军人的眉头稍稍皱紧,双目闪过一丝锋利的寒芒,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在青夏前一米处停了下来。嘴角紧抿,头颅微微一侧,稍微有些疑惑的看向青夏,握刀的手不由得一紧。其他人虽然没由发现杨枫的异状,但是青夏正全神贯注观察他的反应,哪能放过这样明显的情绪。  稍稍屈膝,比便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取出匕首,眼睛向四处飘去,留意着禁军队长的方向。若是被揭穿,只能以雷霆的速度杀死这里职位最高的禁军队长,制造混乱,再想办法逃生。  刚要开口说话,突然一阵独特的气味顿时冲进杨枫的鼻腔之内。他的申请登时大变,眉梢一挑,凝眉望去,将青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杨枫,你瞧什么呢?怎么着,就行你一跳三级,到禁军来吃皇粮,就不许人家小兄弟也鸿运当头?”络腮胡子一巴掌拍在青夏的背上,任是青夏身手了得,也差点被他拍的内伤。  杨枫哈哈大笑一声,不着痕迹的将青夏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笑着说道:“洪大哥说什么话,我们绿营军有人出息,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这小子向来身子单薄,我真没想到他也能通过练试进入禁军,兄弟,吃了不少苦吧。”  “怎么?你们认识啊?”络腮胡子说道。  “那是当然,”杨枫挡在青夏的前面,笑着说道:“我们是一条街上打架的兄弟,你别看他人小,鬼主意最多。这下好了,你来了,以后就跟我同屋睡吧。”  青夏这时候已经知道,这杨枫已经认出了自己,但是却并没有揭穿。心下不由得一阵感动,虽然不知道他是怎样看出自己这天衣无缝的伪装的。  “对了,小兄弟,我叫洪大元,在禁卫十年了,这里的人都叫我一声洪大哥。你叫什么,我们以后怎么称呼你。”  “我姓夏,”青夏粗声答了一句,微微扬眉,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既然他已经发现,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单名一个青字。”  “那我就叫你小夏了。”洪大元瓮声瓮气的笑了一声。  这时,禁军一队的队长突然打马上前,对着这四百多人组成的队伍大声喊道:“殿下快到了,都闭嘴站队。”  队伍霎时间整齐划一的站好,杨枫面不改色的拉着青夏,缓缓的走到一个不显眼的地方站好。这时三声鸣锣声登时响起,通途大道上,金碧辉煌的龙辇缓缓驶来。  帘子一开,楚离一身银白色铠甲,腰配宝剑,面沉如水,大步走了出来。一名侍卫小心的跪在地上,手上牵着一匹通体纯黑,没有一丝杂毛的骏马。楚离抓住马缰,翻身而上,动作干净利落,昂首居于马上。  “参见殿下!”禁军齐声高呼,单膝跪地。一队二队八百多人一起呼喊,声势惊人。  楚离双眼好似坚冰,眼梢无意的向禁军瞟了过来。尽管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看到自己,青夏仍旧觉得好似芒刺在背一般,浑身不舒服。一旁的杨枫微微侧目,随即不动声色的轻轻挪动身子,将青夏挡在身后。  楚离竖手一挥,沉声说道:“出宫!”  八百多人同时起身,翻身跳上战马,跟在楚离的背后,向着东华门三重正门,昂首走了出去。  青夏这个被无数个明岗暗哨看守着的帝国奸细、冷宫弃妇,就这样,跟在囚禁她的人的身后,高居在战马之上,挺胸抬头,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之下,光明正大的走出了楚宫的大门![初临南楚:第039章:军机大营]  这还是青夏第一次进入军机大营,上次抹黑劫狱,最怕的就是惊动旁边这座帝国军队,世事真是奇妙难测,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是以这样的身份进入这座享誉当世的军事重地之中。  青夏的前世,曾参加过多次渗透、潜入、伪装的任务,向来扮神像神、装鬼似鬼,何况一来到军营之中,她就不禁想起当年年幼时在特种部队受训时的事情,与这些粗壮的汉子相处,也不是什么难事。更可况,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周密的调查。  并不是误打误撞,为了关押自己,楚离在前几天抽调了大批的绿营军士兵留守皇宫。而绿营军军首潭边统领则因为平叛有功,被楚离升为将领,去了边城驻防。昨晚经过枢密院的时候,青夏潜了进去,顺手在西角放了把火。火势不大,却恰好将留守在皇宫内的绿营军花名册烧了个精光。  丢失军队名册,无论是在古时还是现代,都是大罪一件。好在火烧的范围不大,枢密院的长官若是还有一点头脑,必定会隐瞒不报,这几天派人前往边城,并在宫中暗查,将名册补齐。所以即便皇城禁卫军接到什么人员调动,上报上去,也会被当做小事一件下压。等到他们补齐名册,发现没有夏青这么一个人的时候,她早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禁军将军侯永只是简单的询问了她几句,就给她安排了住处,青夏抱着重新发给自己的衣帽铠甲,缓缓的向指定的营地走去,一路上跟禁军的大兵们自然的打着招呼,显得十分泰然。  刚刚伸出手去,营帐的帘子突然就被由内掀了开来。杨枫抓着一杆长枪,低着头正要往外走,看到青夏,不由得一愣。  青夏连忙站直身子,向边上一侧,给杨枫让了条路出来。  “谢谢。”淡淡的说了一句,杨枫大步走过青夏的身边,向着十八教场的方向走去。  军机大营住宿条件很不错,竟然是少见的两人一个营帐。一个个营帐像是小型的蒙古包一般,结实温暖,并不像青夏当年在野外行军时常常光顾的简易帐篷。  两个人住,空间也不是很大。正中央,放着一块巨大的毡子,足够三个人同睡,门口的方向,摆着一张小几,两只木箱,还有脸盆等物件,小几上放着一盏油灯和几本凌乱放置的书简。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打开其中一只箱子,里面装着大量的书简和少许衣物,知道这是杨枫的箱子,青夏也没有多看,就关了起来。将自己的东西都放在了另一只箱子里,青夏跪坐在小几前,突然升出了一丝好笑的情绪,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逃出了楚离的后宫,竟然来到了楚离的军营,还正了八经的当起了士兵,想想,都觉得好笑。  “哗”的一声,帘子被一把掀开,杨枫端着一只食盘走了进来,目不斜视的将食物放在小几上,沉声说道:“早上没吃东西吧,待会教场有训练,吃点吧。”  青夏席地而坐,半仰着头看着蹲在她面前的男子,不再掩饰声音的说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杨枫眉梢微黜,沉然不语,青夏继续说道:“你既然能看出来,别人想必也看的出来,请你告诉我。”  “你装扮的很好。”杨枫突然点头说道,“放心,别人看不出来。”  青夏眼睑稍稍眯起,由上到下的打量着这个数日前还是一个杂牌兵,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为皇城正规禁卫军的男子。他身材高大,却并不显得粗壮,根骨秀丽,也不显得文弱,一身坚韧的气质外放而出。剑眉入鬓,下巴上有着淡淡的青茬,手臂很长,手掌宽大,青夏眉梢一挑,突然一把伸出手去将男子的手紧紧的抓在手里。  “果然是你。”青夏嘴角淡淡一笑,一双眼睛也弯弯的眯了起来,轻轻摸索着男子掌心的茧子,笑着说道:“是你在送药送吃的给我?你闻到我身上的药味对不对?”  “不止是药味,还有茉莉花香。”杨枫似乎早料到会被她发觉一般,没有半点惊慌之色,说道:“当日娘娘救了我的命,涌泉之恩滴水相报,娘娘不必挂在心上。”  “千辛万苦出了宫,就没什么娘娘了。”青夏摇了摇头,突然正色说道:“以后这世上没有青夏,只有夏青。”  “好。”杨枫点头应是,拿起一块干粮递给青夏,“只要有机会出去执行任务,就可以安然逃掉,不要担心,吃点吧。”  这军营中的饭食,自然不能同宫中的珍馐佳肴相比,可是青夏吃在嘴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开心与高兴,只觉得香甜可口、美味无比。  刚放下筷子,帘子就被一把掀了开来,洪大元粗壮的脑袋伸了进来,粗声大气的叫道:“在十八教场集合,小夏,队长给你配了新马,我给你牵来了。”  青夏暗道皇城禁卫的生活条件果然好,一个刚来的小兵,能住独立公寓不说,还给配发坐骑,这放在现代,怎么也是正处级干部才能享受的待遇。  *****************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分赛外甥,沙场秋点兵。  向来习惯了飞机坦克大炮导弹的现代化作战方式,骤然来到这浩瀚的练兵教场上,青夏霎时就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惊在了当场。  整座军机大营十万人马全都站在巨大的教场之上,整齐列阵,刀枪林立,铁甲流彩。放眼望去,全是好似石头一般的钢铁战士,天边白云舒卷,寒风拂面,遍地的黄沙黄土,身上的铁甲森寒,青夏握着马缰,站在原地,看着这壮观的场面,只觉得血管里的血液顿时沸腾了起来。  “别怕。”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杨枫从后面走了上来,拍了拍青夏的肩膀,牵起了她的马缰,抓在手里,沉声说道:“待会你就跟在我的后面,小心坐在马上,别掉下来。”  这样的关心无可厚非,毕竟在别人心里,自己只是一个被抛弃了的深宫弃妇,这样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之前能够完好无损的爬上战马,就已经是万幸了。  “好。”青夏点了点头,对着杨枫灿烂一笑,即便是完全改了脸容,又沾了胡子,仍旧炫目晃眼,杨枫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转过身身去,牵着青夏的马缰,走在前面。  跟在杨枫的后面,在队伍里站定,十万人聚集到了一处,却是异常安静,没有任何人大声喧哗,点将台上的战鼓突然隆隆的响起。青夏仰起头来,向台上望去。只见楚离一身银白铠甲,头戴头盔,白色的流苏缨子从头顶垂下,手按佩剑,英姿飒爽,气概干云,自有一番少年帝王的王者气概。  猛烈的鼓点震天响起,如此寒冬之中,敲鼓的大汉却赤膊上阵,一身肌肉在清晨的薄雾中有汗水缓缓流下。突然,鼓点戛然而止。杨枫一拉青夏,青夏随之跪下,只见所有的士兵几乎在同时齐齐跪拜,齐声高呼道:“吾王万岁!”  也许满朝迂腐的穷酸文人还在执着于楚离是否登位,是否该使用帝仪,但是在这些帝国的士兵眼里,楚离早就已经时楚国名副其实的掌权者。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亮的回荡在教场之上,楚离竖手一挥,高台上的侍卫一拉身后的黑色帆布。只听轰隆一声,有一座房子般高的帆布登时下落,一声野兽的嘶吼随之响起,青夏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凶悍的斑斓猛虎,在猛虎的两侧,一边一个血淋淋的大字:“战”和“和”。  “南疆黑乌族弹丸之地,竟然也敢起兵反叛,烽火连烧二十八寨,我大楚驻南疆十七处哨所被挑,满朝文官都劝我说:新帝登基,当以宽仁政策安抚边塞。可是,我想听听我大楚刀锋们的声音,江山是你们打下来的,你们来告诉我,是战!还是和!”  “战!”巨大的声音好似平地一颗惊雷般轰然炸起,楚离高居台上,扬声喝问,下面众人群情激愤,十万人齐声发喊,声势震慑,黄沙遍地席卷而起。  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一道利芒突然从人群中激射而出,对着点将高台轰然奔去。楚离身后侍卫一阵惊慌,大声呼喝,楚离却是面不改色。  只听一声凄厉惨叫登时响起,众人定睛看去,那箭竟然精准无比的射中了那只猛虎的眼睛,百步穿杨之术在军中并不是绝技,只是这箭的神奇处在于,箭从左眼射入,竟然从右眼射出,一箭洞穿猛虎的一双招子,最后更是透体而出,稳稳的扎在“和”的之上!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都向下袭来,杨枫在原地巍然站立,一身青色铠甲更显得他身材挺拔,俊朗不羁。手握一只巨大强弓,面沉如水,仍旧保持着射箭的姿势。  “什么人,大胆!”近卫官登时拔出长剑,一下跳到楚离面前,大喝一声:“竟敢谋害殿下!”  杨枫泰然不惧,朗声说道:“南疆蛮荒之地,兵少人稀,百年来臣服在大楚之下,从无异动。此番竟敢公然挑战我大楚的威严,定是受了奸人挑拨,才敢如此大胆。殿下初登大位,实不宜对南疆开战,以免落入小人圈套,引得南疆属地分崩离析,小将主和,请殿下三思!”  “大胆!你是什么身份,这里也轮得到你来说话?”近卫官大喝一声,仍旧挡在楚离的面前。  “小将乃是禁卫军一队中的一名小伍长。”  “哈哈!”轰然的大笑声霎时间传遍了正座军营,所有人全都哄然大笑。暗道你一个小伍长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一队的李队长更是对着杨枫横眉怒目,气愤异常。  “来人啊!把他拿下!”  “慢着!”楚离淡淡说了一句,缓缓的转过头来,双眼好似苍鹰一般,停住在杨枫身上。[初临南楚:第040章:教场风云]  满地黄沙平地而起,拍打在众人森冷的寒甲之上,青夏站在杨枫身后,似乎所有的冷风吹到她的身上时就已经稍稍温暖了许多。  楚离站在点将台上,望着下面那个巍然而立的低等士兵,寒目如霜,手拿一条马鞭,手柄处斜斜的指向杨枫,沉声说道:“你继续说。”  “位卑未敢忘忧国,小人虽然职位低微,但是一日不敢忘却身上的责任。殿下当年为解国危,十年他国为质,今日小人也甘愿以满腔热血、一颗头颅来报效我大楚,将来大楚中兴之日,就是小人黄泉下瞑目之时。臣请求殿下,派遣臣前往南疆探查,为我南楚铁骑前方开道!”  铿锵的话语落在黄沙遍布的教场之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神色各异的凝聚在杨枫身上,南疆诡异凶险之处,任是任何一个南楚人都心知肚明。南疆占地广阔,物产丰富,但是多年来,南楚几次出兵,都不能将南疆属地收为囊中。原因不在于南疆是否兵多将广,后备充足。而是因为那地方毒虫遍地、民风彪悍、地势险恶绝伦,稍不注意,就会全军覆没。  突然间,青夏似乎知道这男人要做什么了,浓浓的酸意袭上心头,沙尘飞起,霎时就迷住了青夏的眼睛。  “你可知道,我已经前后派出了三十多队人马,九百多人的探子,却无一能从南疆生还,这样,你还要去吗?”楚离声音低沉,但却在巨大的教场上清晰的回荡,透着一股沉重的压迫,众人屏住呼吸,等待着这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伍长的回话。  “臣愿意!”杨枫一撩铠甲前襟,单膝跪在地上,朗声说道:“为国分忧,义不容辞!”  “哦?”楚离轻哼一声,沉声说道:“那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相信你可以比得过我国受过正规训练的九百探子,相信你能够带回有用的情报,相信你能够从南疆安然回来呢?”  “因为臣出身南疆。”杨枫骤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坚韧如铁,有着一往直前的倔强锋芒,“臣不是去做探子,只是返乡而已。”  “哈哈!好一句返乡而已!”一声大笑突然冲天而起,青夏愣愣的站在十万大军之中,看向那个向来都是阴沉诡异、沉默少言的年轻帝王,无法想象他也会有这样放声大笑的表情。楚离豪迈的大声笑道:“有胆识,有头脑,做一名小伍长实在是委屈了你的才华。”  话音到此,楚离突然面色一凝,声音转冷,寒声说道:“只是,你虽有过人的能力,但却急功近利,不知中庸之道,不晓明哲保身,不懂军营中的处事哲学,为求高升,干犯众怒,看来你在军队中待的时间还是太短,需要磨练。昨夜,有人说我善恶不明,赏罚不分,今日我就有赏有罚,你敢于直言,句句切中要害,有胆有识,我赏你黄金百两,骏马十匹,锦缎三箱。但你出言毛躁,语态自大,不尊重你的将军上级,是为不敬无义,我罚你再降一级,免去小伍长之职,于前营前夜看守一月,你可服气?”  “殿下所言极是,臣心服口服!”杨枫沉声回答,声音没有一丝犹豫。  楚离淡笑着看着杨枫,说道:“你很不错,如果你下一次还有能力让我对你注目,那么我就给你一个向我说出你名字的机会。”  话音一落,所有人登时嗡嗡哗然,杨枫单膝跪地,朗声回道:“感谢殿下隆恩!”  “此事到此为止,侯将军,开始练兵!”  “是!”侯永大喝一声,跳上前来,翻身轰然上马,刀锋横直,厉声喝道:“列阵!”  杨枫站起身来,迅速拉住青夏的马缰,归入阵营之中。所有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青夏回到营地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杨枫坐在毡子上,反复打磨着手中的一只短剑,青夏突然走上前去,一把抢下短剑,沉声说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你我非亲非故,不必为我冒这么大的风险。”  杨枫抬起头来,眉梢一挑,淡淡说道:“我只是想在太子殿下面前争取些表现机会罢了,和你没有关系。”  “你别想骗我!”青夏怒喝一声,说道:“你想去南疆做探子,还不是想中途给我找逃跑的机会。”  见杨枫垂头不语,青夏蹲下身子,正色诚恳的说道:“杨枫,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你。”  “不必。”杨枫摇了摇头,声音微微有些低沉,“你自己好好地,也就可以了。”  “你我相识不过一日,”青夏沉声说道:“你却屡番救我,我当日救你只是举手之劳,可是现在一个不好你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我没有家可抄。”  “那你不报仇了?你不救你的恩人啦?”  杨枫突然抬起头来,双眼直直的看着青夏的眼睛。里面,有不解的暗涌在缓缓的涌动。  “听我说,我自己有解决的方法,我不想连累你。”  “我地位卑微,无权无势,想帮也帮不上,我自己会量力而为的,你多想了。”杨枫突然站起身来,哗啦一声,铠甲铮铮作响,就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青夏扬声叫道。  “我被罚去做守卫,你忘了吗?”  男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的夜色之中,青夏颓然站在原地,抬起头来,却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  一灯如豆,夜里的风甚是寒冷,帘子一掀,青夏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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