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月明听了,满脸异色,忽尔哈哈大笑。铁手却忽然叹了一口气。他凌空发掌,以掌力摧动书页、驱散毒气,已到末页——却发现手记里最后三页,已给撕去,撕口明显可见,也可以想像撕者临去何等匆匆。那三页里有什么重大的机密?以致猛禽要将它撕去带走?这是摇红的绝笔,小红以生命的代价将它快递,可惜,他终于还是没机会将它读毕,看罢。铁手不免深憾,觉得有负那个薄命女子,以及那位仍在遭劫的红颜。朱月明也发现了。他眼小,也眼尖,已发现书页上有缺,不禁问:“这册子……你也没看完么?”铁手黯然,“是。”朱月明也颇遗憾:“那太可惜了——既疑此人,何苦信他!”铁手持平地道:“既是朋友,不忍相疑。”朱月明有点可笑之意:“你是感谢他昨夜挺身证明你并非杀小红之义?”铁手道:“非也,他非得证实不可。”朱月明叹道:“因为他也想看‘飘红小记’,而他又自问未必能从你手上夺得此书之故,所以便要你欠他的情?”铁手道:“这是一个原因。”朱月明饶有兴味:“还有?”铁手道:“因为他话说是去九鼎厅控秘,其实是要潜到了六顶楼,还潜进了浅水涉,要窥在人形荡克的机密——也许,是为了要夺得那本所谓‘人形荡克志异录’.结果,他遇上了也是志在劫夺的袭邪,也许两人曾交过手,因而又教守那儿的孙拔牙撞破,也许是他,或许是袭邪,许或是他和袭邪,为了灭口,便杀了孙拔牙,俟赶回我出事的地点时,他非得要挺身说明是紧追蹑着我不可——尽管他这样做,不但可证他非杀孙拔牙的凶手,同时也可能以为我手上拿的‘飘红小记’就是‘人形荡克异录’——他一旦出面澄清,袭邪也剔无路走,孙拔牙的死,迟早为人所知,为了表示他不在凶案现场,他也只好证明了有这回事。所以,我们三人的关系和命运便这样给锁联在一起了。”他一面说,一面走入房中。走向书桌。自他露出了那一手内力之后,似谁都再也没有意思要对他轻举妄动。只朱月明看看他,无限惋惜地道:“你的确很清楚,也极清醒我在赶来这儿之前,已先去看过孙拔牙的尸首,小哭小泣都可以为之验证:孙拨牙早已死去多个时辰了。——可惜的是还是给袭邪先溜了一步。”众人一听,马上搜寻,这才发现:早已不见了袭邪的踪影。“案发了!”朱月明无奈地笑道:“他走了,他也溜了。”他的第一个“他”指的是猛禽;第二个“他”,指的自然是袭邪。铁手也早已发现猛禽和袭邪的“暧昧”关系——他们两人,一个像是另一和的“影子”,但既貌合神离,又如蛆附尸;既敌对也相依。袭邪一定,脸色惨变最剧的是孙觅欢。他真的已完全笑不出来了,嘶声问:“他走?……他真的走了……他居然也敢在这时候溜。”回答他的居然是铁手:“他当然得要溜了。他原以为可以藉孙拔牙惨死一事,嫁祸到我身上,以孙出烟孙堂主、孙破家孙长老、加上你和他以及孙家变孙总管五人之力,总可以把我做掉——不料,刑总大人突然来了,一下子便验出孙拨牙死去多时,而朱总又并不如他所料的因派系不同而要清除在下,所以,他当然把握机会走之下迭了。,孙觅欢汗涔涔下,脸色比瓦堡里的牛蹄筋还难看。朱月明居然安慰他道:“你也别太难过了。大难到头连夫妻也各自分,更何况只是同谋?”孙觅欢哑声道:“我……我同谋……我谋个啥?”朱月明好声好气的道:“你也不谋什么。其实,你也只是可怜人,听命行事而已。总堂主孙三点下的命令,难道你敢不听?何况你一心一意要挤人长老的位置,不听话那还行吗!相爷有的是天下百姓募捐的金银珠宝,他发下了其中一小部分,让你们研究出一种武功高而又只听从命令、决不背叛的高手或武器——最好还是两者合一——为了掩人耳目、方便起见,他和他的幕僚或认为远在东北、组织庞大而严密,但又有意图染指中原都无法偿愿的‘神枪会’上,最是适合当这个角色。何况,孙三点跟相爷的交情一向都很好。”铁手凌然道:“没有蔡大人的密令,孙三点还未必坐得稳‘神枪会’国‘一贯堂’总堂主的位置——长孙飞虹也不致一关天牢数十载!”朱月明好容好色的道:“说的好。相爷还是有点下放心于是就安排了袭邪去监督你们。他同时也是‘黑面蔡家’的出色子弟;以打造奇门兵器称著的蔡氏一族,一方面既可对制造所谓‘人形荡克’的计划可以出谋献计,另一方面他们也分属相爷的外系子弟,绝对可信。谁都知道,相爷是个雄才大略而又审慎精密的人。”铁手道:“据我所知,他派出去作此计划监督的,还不只‘伏吟神剑手’蔡袭邪一人,‘拿威堂’中也亦安排了个‘死神引弓’蔡英中。朱月明非常欣赏,也非常诚恳地道:“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清楚的事情倒真不少,真不愧为铁手名捕。”铁手感喟此道:“我刚才已说过了,那决不是我的本领,而是摇红姑娘留下了重要线索,小红姑娘不惜身殁以传达消息。”朱月明仍好言好语的说了下去:“那便是了。“人形荡克”一直制作不成功,相爷便让‘一言堂’与‘拿威堂’竞争,谁先成功谁便获重用。不过,由于这计划有干天和,‘神枪会’中的‘得威堂’、‘安乐堂’和‘正法堂’都很不赞同。‘一贯堂’中的两名长老,‘蛮菩萨’孙怒娃和‘半天眼’孙破家更大力反对。孙三点只有暗中运作此事。他以为此计一旦得成,他就会名成利就,权行万里,所以,他一面瞒着其他堂口的主事人,一面又有野心了,不能让真正的成果献于相爷。”铁手道:“所以他就收买了袭邪?”朱月明叹息着笑道:“可是袭邪也一样有私心。”铁手:“他想独吞制造‘人形荡克”之秘?”朱月明和颜悦色地道:“不过,这个计划一直都遭受挫折,而由于在制造过程中太过残酷,牺牲太大,任何正常人若长期参与主持此事,且受到药物的影响,难免都会性情大变。——山君孙疆就人心大变,可是,他为了进行计划,不得不假意与‘得威堂’的孙出烟父子好像重归于好……”孙出烟重重的哼了一声:“我也从没把他当自己人看!”朱月明哈哈笑道:“这个自然。”他身边的戚哭道:“这叫你尔虞我诈。”戚哭身边的戚泣道:“这也叫勾心斗角。”铁手道:“真正的赢家永远是蔡京。大家都为他斗个你死我活,何必呢?”朱月明笑笑接道:“由于计划开始屡屡功败垂成,他们只好利用公孙扬眉对摇红姑娘的感情,收揽说动了他,让他以过人的才华以及在‘安乐堂’习得的用药独门手法,改善制作程序,终于,第一只‘人形荡克’制造成功——不过,却教侠义年少的公孙扬眉看了不忿,便与孙疆、奎邪等人发生争执,要他们停止制作——。”铁手补充道:“其实,也许公孙扬眉是因为听从了摇红姑娘的劝说,才发心要停止这种惨酷灭绝的计划。……可是,不幸的是,只怕他只因此而遭受横祸。”朱月明哦然颁首:“那我就有所不知了。但摇红姑娘的确十分出色,相爷之子蔡折,与之一见钟情,念念不忘,这下便请准相爷,过来迎娶过门——相爷见派去监蔡的人无消息。也想让自己的儿子亲自过来看看。”铁手恍然道:“这一来,山君这个人就不能不有所行动了。他们既作出了**兽行,又想私吞成果,那就必须要杀摇红灭口——其实,为了这件事,‘大口孙氏’这一族,已杀了不少无辜的人和‘自己人’了:据我所知。近日遇害的至少有公孙小娘、公孙扬眉、公孙邀红、孙拔牙、孙拔河、还有小红……”朱月明闲闲接道:“还有公孙自食。”铁手讶然道:“他也死了?可惜我还得看完‘飘红手记’,不然,或可能知其大略。”朱月明这才道:“他也死了,我就知道远在东北的‘神枪会’内部发生的事,必然很不寻常。”铁手道:“这么说,‘神枪会’里也必有您的内应。”朱月明笑而不答。孙破家突然一旁冷哼道:“恐怕在‘一言堂’里就有!”朱月明阴阴笑道:“这是我们刑部的机密。”铁手道:“所以你即刻动身,来了这里?”朱月明嘿嘿笑道:“蔡折一动身,我受相爷托瞩,为了保护蔡公子,不得不也走这一起,为他清理唱道。蔡公子身娇肉贵,一路寻花问柳、觅风弄月的过来,自然走得慢一些。铁捕头则快利多了,所以只好请猛禽拖慢一些。我这人,就会耍无赖,趁此占便宜不松口,先行赶去‘安乐堂’、‘得威堂’,探听到了一些线索,还跟‘一贯堂’三大长老之一的‘重色轻友蛮菩萨’孙怒娃打了个招呼,终于了解了个大概,并以此按日索骥,知道了个究竟。”朱月明笑笑又补加了一句:“我姑且对这一组反抗孙三点以制造伤天害理的‘人形荡克’来独霸天下的人物称之为‘食色一族’,他们这些人只想好好的活下去,吃得饱、睡得好、好好色,玩玩世度过便算了事,可没有‘大口一族’那干人那么雄心勃勃,野心赫赫。”铁手道:“你只早来数日.便已掌握了这么多线索,头绪,这点我不如你。”朱月明即道,“你只来一天,便知道了案情关键,这点我也不如你。”两人相视而笑。阳光渐消。苍穹云翻涌。花依祥红。泰山在天边。——人可安然?忽然,只听孙出烟含忿忍怒的一字一句地问道:“我的儿子可真的是死去多时?”朱月明的回答是:“是。”孙出烟恨得七孔出烟似的,又问:“你肯定!?”朱月明道,“这是戚哭,那是戚泣。他们至少亲自检验过一千三百六十具死尸。他们的判断下会有错。他大概是死在丑时前看。”孙出烟瞪住铁手,恨恨地道:“那时,我给蔡英中缠住了。后来,据悉那时铁手给人重重包围在绊红轩,听说他杀了小红。”“他那时既杀小红、就来不及又杀拔牙——绯红轩和六顶楼,毕竟有一大段路。”朱月明目光闪动:也不知是笑意还是侩意:“或许,他连小红也没有杀,有人就是把事情闹开来,在大家打着火把围着铁手当凶手的同时,他便可以做了许多人都疏忽了的事。”铁手道:“也许,就是因为他做了这些事,便目的已达,或已无所遁形,所以,就只好全撤了,只留下这几位高手,找个理由把我杀了了事——却没料到连朱总也惊动了。”朱月明道:“却还是来迟了一步。你来,他们已是惊弓之鸟。蔡折一来,他们一面喊驾,你这是杀人凶手,好吸住‘正法堂’中孙忠三等人的注意力,趁机带同一发制作‘人形荡克’的秘密溜之可也——不过,自然也要杀了摇红灭口,以及毁了铁锈这样板。至于猛禽,他是别有居心,想从中取利。见我来了,估量我必已不再言重他,索性也摊了牌,发狠上山去追逐山枭去了。他也想夺‘人形荡克’,一旦得手,进可称霸江湖,退亦可笼络相爷嘛。”他笑了一笑,好像很大方,很看揭开的说:“他如果有啥不满,可以早跟我商量嘛。我想,他觊觎我这三煞位已很多时了。其实,这位于我也如坐针毡,早想让予人坐了省事。”铁手看出他心里其实难过,便持平地道:“您英明当智,法眼无边,江湖上谁人不晓?六扇门中无人不服。我看猛禽也是精悍能干、智勇双全之士,他对你亦有感恩之情,若多予扶携,让他多点机会,他日他定必投之于桃李,他也曾为此案付出过劳力,并确曾与袭邪支过手,还受了点伤,朱总“他那时既杀小红、就来不及叉杀拔牙——啡红轩和六顶楼,毕竟有一大段路/朱月明目光闪动:也不知是笑意还是侩意:”或许,他连小红也没有杀,有人就是把事情闹开来,在大家打着火把围着铁手当凶手的同时,他便可以做了许多人都疏忽了的事。”铁手道,”也许,就是因为他做了这些享,便目的已达,或已无所遁形,所以,就只好全撤了,只留下这几位高手,找个理由把我杀了了事——却没料到连朱总也惊动了。”朱月明道:“却还是来迟了一步。你来,他们已是惊弓之鸟。蔡折一来,他们一面喊驾,你这是杀人凶手,好吸住‘正法堂,中孙忠三等人的注意力,趁机带同一发制作“人形荡克:的秘密溜之可也——不过,自然也要杀了摇红灭口,以及毁了铁锈这样板。至于猛禽,他是别有居心,想从中取利。见我来了,枯量我必已不再言重他,索性也摊了脾,发狠上山去追逐山果去了。他也想夺‘人形荡克’,一旦得手,进可称霸江猢,退亦可笼络相爷嘛。”他笑了一笑,好像很大方,很看揭开的说:”他如果有啥不满,可以早跟我商量嘛。我想,他觊觎我这三煞位已很多时了。其实,这位于我也如坐针毡,早想让予人坐了省事。”铁手看出他心里其实难过,便持平地道:”您英明当智,法眼无边,江猢上谁人不晓?六扇门中无人不服。我看猛商也是箱悍能干、智勇双全之士,他对你亦有感恩之情,若多予扶携,让他多点机会,他日他定必投之于桃李,他也曾为此案付出过劳力,并确曾与袭邪支过手,还受了点伤,朱总大可不必相疑、介怀……”朱月明微笑反问:“你这算是安慰我?”铁手一愣,“这话……”朱月明笑眯咪他说:“那你倒不去安慰你自己吧——他还撕走了你于辛万苦得来的册子呢!”铁手苦笑道:“真的,我倒极渴望知道他撕去的内容究竟是什么?那定发是事关重大的吧?”他说着的时候,却见半边脸孙家变犹在房内,脸如紫金。摇摇欲坠——显然,刚才布在“飘红小记”里的毒力,已然发作。孙出烟则抄起了九十六斤重的青龙偃月枪,与孙觅欢对峙。“瘦神枪”孙觅欢早在发现袭邪已了踪、孙家变已中了毒时已想逃了。可是他逃不了。因为,“半边面”已用一只半天吊的怪眼盯住了他。死盯住了他。——仿佛,他从一点眼里炸出的神光,已足以把他盯死。铁手长叹。这里是“一言堂”,当日是山东“神枪会”最旺盛的一处分堂,而今却人丁零落,花树萧索。只满山红仍遍地红着。——摇红可好?他忽然生起一念,到底,在那一片厉红花海里,那棵伤痕累累的繁微树,是给谁狠心斫下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才留下那么深那么切那么多那么纵纵横横的刀痕?那是因为悲痛的美?还是因为深心的恨?或只是因为那儿曾有一位美艳而凄厉的女子,她的名字叫做摇红?草于九七年初最颠沛、流离、失意、荒诞时期,至完稿于年中反败为胜、绝地反攻、败部复活、成鱼粤生时期。从大欠债至轻易清还债务,大落大起好人生。重枚于九七年四月至五月上旬,马荣成有意洽购“温柔的刀”改编成连环图,交由陈丽池、叶浩,何包旦及马淑珠,谢怠荣等洽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