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捕震关东》作者 温瑞安-12

孙忠三脸色一变,向场中朗朗滚滚的道,“你们大家也应该看出来了;铁二捕头在这几次交手中,我方出动的人。一批比一批强,武功也一个比一个高,可是他对付每一批人,都手挥目送,镇定从容,不因对手较弱而轻忽,不因敌人较强而惶恐,对付每一阵,都一样从容不迫,都依样的毕恭毕敬,不以对方位轻而冷傲,亦不以放手位高而自抑,始终保留情面,一直不肯伤人。”  说到这里,他也不让铁手答腔,只滚滚荡荡的向众人说了下去:“我出手是要再秤一秤铁二名捕的斤两,也是要试炼一下他的人品,而今虽然小红之死,似与铁手脱不了干系,可是,依我之见,铁游复决不是杀小红的元凶——”他环目四顾,火舌哄的一声,仿佛被他目光逼得吞了回去:“而今刘猛禽说是。他跟踪铁手来此,而袭邪又证实一直跟在午夜刑捕之后,这都证明了铁手理应不是杀人凶手。”  孙忠三以一种煎药般的脸色和于肉般的语音说道,“当然。这是‘一言堂’,不是我忠三说一句话就可以了事的,但我不必也不打算重述八百次我的意思。”  这之后,他一字一句如落地作金声的说:“不管如何,我忠三代表‘神枪会’的‘正法堂’说一句话:我认为铁游夏不会是杀小红的凶手,我愿以性命担保:若真是他,我一定负责杀了他,以谢众家弟兄;若不然,我亦以一死谢罪。”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作了下面总结:“我觉得:要给铁手一个澄清的机会。”  5。你们不干,我干!  他的确是已不必再重复八百次他的意思。连一次也不再需要。  因为场中的“神枪会”子弟,大多都已十分同意孙忠三的判断。  铁手望定孙忠三,像看到一句剧烈但十分贴心的好词,他说了两个字:“谢谢。”  “你不必谢我,”孙忠三眼色慈和。脸色凌厉:“要是你干了,谢我也没用;要是你没干,又何须谢我?”  然后他望向孙疆,“你怎么看?”  ——这儿毕竟是“一言堂”。  ——言堂的堂主是“挫骨扬灰”孙疆,而不是他。  他还在等孙疆说话。  ——哪怕只是一句话。  孙疆沉吟了一阵,然后才说话。  这时,他已不再怒愤得像要一口口啃噬自己的骨头了,而是说话谨慎得像只要说错了一个字就得要面对一场牢狱之灾似的,他说:“既然有三哥担保,我也不好迫人太甚。但小红的死,我一定要对会里弟兄有个交待,讨个说法。”  铁手即沉声朗道:“小红临死之前,辗转交我一物,可能跟她的死有密切关系。现在我不便在此公开,但一定会据线索追查到底。摇红姑娘仍在泰山,死生未卜;小红姑娘己惨死此地,沉冤未雪。我既来了贵地,又成了凶嫌,此二案我会一并办理,请大家予我十日时间,我当设法上山为摇红小姐尽救助之力,也一定口来把小红姑娘之死查个水落石出。”  然后他又敲了记暮鼓打了记晨钟的加了一句:“十天。请给我十日。”  孙忠三定定的望向孙疆。  孙疆一跺足,狠狠地道:“好,就给你十天!”  然后他又恨恨的扬声龇牙道:“铁手,你这话可是对神枪会众家兄弟说下的,到时若果食言,别恨我们要向京里来的捕爷对着干了!”  孙忠三冷冷加了一句:“你们不干,我干!没道理让凶手逍遥法外,不可以使毁诺的人得意逞凶!”  铁手看着像一只抓住了鱼儿的苍鹰般的孙疆,又看看目慈脸厉的孙忠三,道:“你们放心,我决不食言。破不了此案,我就赖在一言堂里,赖死不走,打死无怨。”  孙忠三道:“好!那么——”他一伸手:“请便。”  ——“请便”的意思就是:事情已了,几乎可独自去办自己的事了。  他此话一说,大家便不再剑拔弯张了,仿佛连火舌也减了半焰。  孙疆也加了一句:“好,撤了!”  ——“撒了”就是解散。  于是,本来杀气腾腾、重重包围住铁手的“神枪会”子弟,而今一下子,全都消散了。  撤走了。  他们的人很多。  走得却很快。  很轻。  ——也就是说,他们至少有两三百人,但在撤退拔离的时候,跟两三个人静悄悄的离去,几乎是没啥分别的。  他们走前是失收了兵刃:他们绝大部分的兵器都是枪。  ——各种各式的枪。  铁手注意到其中还有人手持一种枪,有着弯曲长方形的木柄,枪管子看来是中空的,且在管咀上装上了七八枚(或以上)的枪链,利而尖锐,看来里边还有弹簧机枪有的还只不到尺长,只要手指一按,这些枪尖就像密集的暗器一般,飞射出来,而且,还一气数(十)发。  ——如此发展下去,必定成为极其犀利的武(暗)器。  这使他想到,难怪世叔诸葛先生一直在精研“惊艳一枪”了,他就曾有过这样的优虑:  “山东神枪会”一旦壮大。  组织完善了起来。秘密枪法得已练成了的话,挥指侵夺中原之心,只怕更炽,而他们一旦发动,武林中各派力量一直相互残所,能制拒他们的人,只怕亦所剩无几了。  不过,诸葛先生又再附加了一句,“不过,神枪会孙家的人一直不太团结,私心大重,野心又大大,连少数几个像孙青霞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也给逼离关东,流落江湖,而像孙忠三这种主持得了大局的人,又受到排斥孤立,连孙华情也明显不得志、也未得势。——要不然,‘神枪会’只怕已扫平东三省,直取中原,再指江南了。”  而今,铁手却注意到他们的武器:虽然同是“枪”,但经过改良设计:精心镌造,果然有极大的不同。  ——有些连铁手也摸不准它的用途。  铁手更注意的是这些人退走时,是先收兵刃,再熄火把,然后才首尾呼应。纪律森严的列队退去。  在这当儿,若任何人想攻击他们,或他们遇上任何突击,他们肯定都能马上反应、即时还击。  他们有条不紊,退,只是一种蓄势待发,若是进,则是一种灭绝扫荡。  他们退走很快,很静,但不是有疏、有漏。  他们逐一把地上的断枪拾去:——仿佛那是他们的手臂肢体,他们决不让自己的手足遗落在地上。  他们也不忘抱走小红的尸身:那个皱着白眉,以三只手指一直在拿棉子捏小红玉头的老人,大概就是“神枪会”里著名的“神通大夫”孙疯牛吧?  看来这人却不如传说般“疯”。  反而很沉静。  一种令人出乎意料之外的沉静。  铁手特别注意到这些,这也是诸葛先生特别派他来查办此案的隐因之一。  大家都走了,只剩下铁手,猛禽和袭邪、孙屠狗、孙疆、孙忠三。  铁手道:“我们马上也要起程了。”  他“起程”当然是要上泰山:救摇红。  ——救人如救火。  这是急事。  对铁手而言,这句话也是一个交待。  “好,你是只管走,”孙忠三道,“只要你能履行你的诺言就好。”  孙疆却嘎声道:“记住,替我杀了那怪物,挖了他的心回来,我要吞了它。”  孙屠狗却嘿声道,“铁手;铁锈是有名的‘山枭’,可不好对付哦——别带我上山到处寻觅你的骸骨背下山去,那就太令我遗憾了。我们还没好好的打一场呢!刚才那一战、不过痛!”  袭邪没有说话。  猛禽也没有。  袭邪身上依然邪气迫人。  猛禽却漫发出一种死味。  两人咀里没有说话,但眼里都说了。  他们狠狠地互瞅着,不但已像骂了对方几十句话,甚至似己交手数十回合。  ——刚才不是袭邪一力作证,才使猛禽不致涉嫌杀小红一事中的吗?怎么两人眼中,却充满了杀气敌意?  6,自身不正,何关妇人  是以,在回“一监院”的路上,铁手就这么问了猛禽一句。  “你为什么要说谎?”  铁手走在前边。  猛禽在后。  没有灯引路。  月己埋入厚厚的云堆里。  饶是这样,铁手仍感觉到在身后七尺之遥的猛禽微微一震,却没有说话。  铁手依然往前走。  他感觉到身后的死味更浓。  猛禽仍然跟在后头。  他也感受得到前边的压力更矩。  两人一前一后在走,越走越黑,愈走愈夜,那么黑的夜,那么夜的黑,仿佛再也看不到一点光明,一点微明。  直至“一监院”门前,铁手猛然立住,猛禽也即时立其时云破。  月现。  大地重现光明。  明月皎皎。  花香馥馥。  铁手手触了门,正要推开,忽听猛禽问,“你怎么知道?”——他没承认他“说谎”。  甚至也不回答铁手的问题。  他只反问。  铁手便不推门了,说:“因为我知道你在我抵达绯红轩紫微树下时,并没有跟着我。”  猛禽又微微一震。”  震动是因为惊讶。  “你是怎么知道我那时没跟着你?”  “你有味道,”铁手温和地道,“我跟你相处已有一段时日了,你身上总漫发着一股味道——你在,就会有这味道,不在,自然就没有了。”  又一朵大黑云遮住了月色和月光。  铁手看看天色,笑笑又补充道:“这可不难辨别。”  猛禽森然道:“那你为何不当众拆穿我的谎言?”  铁手道,“我这样做,有好处吗?你是说谎来证明我的清白,而我也真的没杀小红,在那种情形下,他们也不见让你有辩白的机会。可是,我还是要知道你刚才去了哪里?”  猛禽沉默。  他仿佛已与黑夜融为一体。  良久,他才说:“我是不是一定要告诉你?”  “是。”铁手始终没有回过身来,他的一只手还是维持在推门未推的姿态,“你有必要告诉我:否则,我难免要怀疑小红的死与你有关。”  猛禽似已跟黑夜结合成一股侵天略地的力量:  一种黑暗的力量。  杀气更浓。  ——死气更烈。  铁手要想对付这个人,除非得要与全个黑暗为敌。  ——由于此际天地尽暗,所以也等同与天地为敌。  猛禽好一会才用言语打破了像凝结成了固体的沉默:  “我没有杀她。”  铁手仍坚持问:“你去了哪里?  他这一只手仍在推门,但始终未触及门环。  他知道:他一旦与这身后的刘猛禽为敌,恐怕要比刚才所有“神枪会”的高手更不好对付。  他仿佛得要与这弥天漫地的黑暗为敌。  所以他的手伸了出去:  一旦出手,他就会先推开门。  门一开,这天地间原来的静和黑,就打开了一道裂缝。一处缺口,而且也有了声音:  他就是要这一个破绽,一点点的缝隙——只要开了那么一下点儿的罩门,他就可以先行荡开这越到深夜杀力越强死味越盛的午夜刑捕与生俱来的恐怖压力。  刘猛禽没有马上回答。  ——要是他开口答话,那还是在对话中,虽然仍有可能交手,但至少是还没有动手。如果他不回答,那么,交战己然开始。  在黑夜里跟这样一个“杀手刑捕”交手,那的确好像是“死亡”已在你鼻端打了个喷嚏的事。  铁手不能回身。  ——在这时候连转身也是一件凶险的事:在身干将转未转之际,防范必定是最脆弱的状态,这一刹间,要是让敌手掌握住了,已足可死上四十八次!  有些错失,是一次也犯不得的。  有些险,也不能冒。  铁手也不想冒这种险。  所以,他的手,仍将推在门上。  猛禽仍在他的身后,与夜色溶为一体。  夜,仍很深。  很黑。  天放光明。  云破。  月来,  花弄影。  月亮终又破云而出。  天地恢复明亮。  皎洁。  猛禽终于回答了铁手的问话。  他是以问题反问,但问题本身已是一种答案:  “你知道我是谁派来查这案的?”  铁手答:“朱刑总。”  “你知道他为什么派我来这里?”  “你是他手上大将,他肯派你来到东北,必有重大原由,恐怕不止是为了追缉铁锈救回摇红一事而已。”  “你猜对了,”猛禽甩了甩长长的发尾,终于在月华下照出了他的影了,像一只禽兽拖着一条会抖动的尾巴,而铁手也缓缓的回过身来。  “很多人不知就里,以为我们刑部的人只会抓罪犯办凶案,却不知我们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任务,也得交由我们负责——”猛禽桀骜骛的嘿笑道:“例如:查出朝廷民间有什么人心怀贰心,意图造反的家伙,在他们未能有所动时先行打杀;或在圣上出巡沿道布防保驾,又或是各路太子王爷一动一静,咱们也得为皇上江山主座勤加监视观察……”  铁手冷冷地道:“那自然也包括了替圣上和权臣清除异己的一项了。”  猛禽在黑暗里像一头黑色的兽,有尾,不大动,但双目竟是惨绿色的,“你是刑捕,而且是经验老到的名捕,这些自然都瞒不过你,找们们部里其实细分了许多系统,专办这些勾当,不见得朝中大臣能知个中玄机但恐怕你却比我们更清楚。”  他顿了顿,又道:”——只不过,你们隶属诸葛先生。直接负责在圣上龙躯前周护,不必拐弯抹角,而我们则连皇上出幸猎艳,晴幸私娼,也得去打点一切……谁叫咱们皇上偏好渔色,乐此不疲,觅尽世间美女,供他淫兴,天下美女,一旦得知是皇上宠幸,全都骚了情,出尽浑身解数来讨好。什么地方有奇山异石,搬不回来的,皇上便要过去看。我们又得在凡圣上所经之地方圆数百里都得下功夫充门面,这都只苦了我们,皇帝一旦上了瘾,我们可像上了吊。”  铁手只冷哼一声自漫吟道:“其身不正,何关妇人!山石何辜,天意难测,草木同悲,天堑无涯,煮鹤焚琴,怀宝自侵,玩物丧志,犹如以脚弹琴,用手走路,时世若此,固然上行下效,在所难免,但若助虐养好,拨火煽风,到头来歪风天炽,只怕也只害了自己。”  他顿了顿,以一种温和但沉重、平静但有力的语言道:  “尽管我们身在公门,但有些事,我们还是可以不做的;有些事,我们则一定要做的—  —上头有没下达命令,都不是真正的关键。”  猛禽又沉默了下来。  他似乎在咀嚼铁手的话。  当他不说话的时候,令人有一种静得让你以为自己死了的感觉。  ——不是他死了,而是他的静默让你以为自己死了。  不过铁手不怕静。  也不怕死。  他的心一向都比湖底还静。  也许更清。  7,不可一世  沉默了片刻的猛禽,隔了斗晌才森冷地道:“我跟你不一样,你有诸葛先生,我没有。  铁手道:“你也有朱月明朱刑总。”  猛禽道:“那不一样。朱月明栽培我,是要我听他的话。服从他的意思,一定要有利用的价值,世上所有的‘老总’都是这样的。”  铁手道:“既然有利用的价值,那就是说你是有价值、有才能的人,——你是靠自己的实力,而不是仰仗他人。”  猛禽道:“我靠他则须得受他控制。不靠他就算武功再好,也上不了场面露不得光,不久便在江湖道上多一副骸首白骨而已。靠山的吃山,近水的喝水,不靠山不仗水的,不冤沉海底,也得灰飞烟灭。邪不胜正的规律,早已不复存于世。”  铁手道:“不存于世,不见得不在于心。大丈夫终得仗自己打出名堂来。秦叔主也有当搁卖马的时候。我知道世事往往正不胜邪,但正的责任就是要胜不了也斗一个邪。”  猛禽又静了静,陡然诡笑了半声,道:“我斗了。”  铁手问;”斗了?谁?”  猛禽答:“袭邪。”  铁手道:“难怪他腰间似乎受了点伤,而你后颈似乎也有点扭动不灵——那一战想必精彩激烈,可惜我没这福分得观其神,”  猛禽冷哼道:“要不然,你也未必能一出手就借得了他的剑。”  铁手道:“朱刑总不会要你来跟袭邪打这一场吧?”  猛禽道:“刚好相反,他是叮嘱我若无必要,千万别招惹这个人。”  铁手道:“可是你还是惹上了。”  猛禽道:“我是不得己,但也早想与他一战,他的责任是保住神枪会的机密。而我的任务却是要攻破大口的孙家的秘密。”  铁手道:“你是在行动中给他察觉了?”  猛禽道:”你一遛出门去绯红轩,我就犹豫了一下子。”  铁手道:“犹豫?”  他仿佛说想到这浑身散发出强烈的决死之气的汉子,也会有“犹豫”的时候。  猛禽道:“我犹豫:究竟要跟踪你走那一趟好,还是趁这个机会去夜探一言堂。”  猛禽道:“你却是怎么一早就知道了我并没有跟在你后头——光是凭气味,你总不敢如此肯定吧?”  铁手道:“我在人丛中作战已看出你的颈受了伤。要是你跟在我身后,以你身手,尚且负伤,我是没有理由会不知道的。”  猛禽道:“你当然不知道。你那时大概正在绯红轩,我却已到了九鼎厅。”  铁手道:“九鼎厅,看来,你是志在直捣黄龙了。”  猛禽道:“我是有两个目的:一,朱总探悉‘神枪会’近日正秘密地研究出一种极其可怕的枪法,快接近成功了。一旦成功:杀伤力极巨,且连武功底子不甚高的人,只要得到了这种‘秘法’,便几可天下无敌!”  铁手耸然动容:“有这样的沧法!?”  猛禽叹道:“更可怕的是:我们只知有其有,但连那‘秘法’到底是枪法还是一种兵器,也不得而知!”  铁手道:“你来就是为了探个究竟,”  猛禽道:“必要时,不管它是枪是法,也夺了再说。  铁手道:“所以朱刑总派你假借救摇红姑娘之名来此。为的便是要查出这个机密?”  猛禽道:“还有另一个目的,这‘一言堂’里另有乾坤。”  铁手轻吁了一口气:“一言堂又另有秘密武器,”  猛禽道:“便是。那可能是一种药物,一种秘方,或者是一种调练人材的法子。”  铁手道:“一言堂向来为神枪会训练出精英高手,在所多有:人家,调训得好,懂得用人,也不是什么不可见人的方法。”  猛禽截道,“这不同。”  铁手奇道:“不同?  猛禽道:“这绝对不一样。近六年来,一言堂反而有不少高手失了踪,或得了失心疯,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一旦有高手出现,一定闹得个腥风血雨,贻祸武林,而且武功也高得离谱,却横行虐威不多久,就一定暴毙惨死——这些年来,至少已有六七名‘一言堂’高手,便是如此下场的。”  铁手沉吟道:“你是认为……他们有特殊训练高手的方法,可以使人武功突飞猛进,但却难以纵控,使人发狂而死?”  猛禽道:“若真有这种秘法,不但朱总要有,连蔡相也想有。”  铁手狐疑地道,“真有这种秘法吗?”  猛禽道:“真有。别忘了,神枪会里有朱总一早派去的卧底,一言堂内也早伏有蔡相遣来的内应——天底下事,有什么可以瞒得过他们两人的?他们才是天下最不可一世的人中龙凤!”  铁手一笑道:“知道人家的隐私就是不可一世了?那么,最不可一世的人说是史官了:  他们纪实记事、纂古述今,那才是可监人心的大人物。何况,就算掠夺了一言堂调训精英的秘法又有何用——连他们也还未控制得住这方法的后果,强取豪夺,到头来只怕咎由自取,作法自毙。  猛禽道:“朱总、蔡相他们,可不管这个。能把手下效命的人功力猛然提高数倍,加上能一种不论什么活儿,便能使出几近天下无敌的武功,谁不想要?谁不欲得?是以我便来走一趟关东行!”  铁手忽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猛禽道:“因为你跟我取向不同,告诉你无伤大雅。”  铁手峻然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帮你?说不定。我反过头来要抢了你正要抢的东西呢?”  猛禽沉静了半晌,终于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而今要告诉你,我也情非得己,更迫不得已。”  铁手望定了他:“谁能让‘午夜杀人不留头’的猛禽刑捕迫不得已?”  “今晚我跟袭邪交手之后,便知道独身在此,只怕难以成事;”猛禽喉里发出一种类近野兽遇敌般的浓浊的胡吼:  “我要跟你合作。”他暗哑的道:“我要与你联手。”  “我们合则两得其利,”他迫切地道,“兮则两受其害!”  “形势非常明显,不必置疑,”他说,且带着强烈的死味和死志,”你只有跟我站在同一阵线,才能成事!”  八、不可不可一世  铁手道:“我来是来办摇红姑娘被掳这件事的,现在还要找出杀小红的凶手来。”  猛禽道:“我知道。那并不相违背。”  铁手道:“我只要救人追凶,并没意思要为蔡京。朱总私人跑腿。”  “何况,”他顿了顿又道,“要是‘神枪会’乃以光明正大的手法研创枪法,兵器,而‘一言堂’若又以你情我愿的方式栽培子弟精英,那就跟我无涉了,我无意要干扰他们的运作。”  猛禽道:“你是名震天下的名捕,且看目下的神枪会格局:它像是没有并吞天下、冠绝武林的野心吗?你也见过孙疆的为人,他会像是用光明磊落手法任事的人吗?”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  压低了他的眉。  也压低了他的肩。  一下子,仿佛整个夜色都为之压低了下来,向铁手。  沉,而重。  黑,而浓烈。  “如果取得这秘法和秘技在动力便能够突飞猛进,以你我之武功基础,实不近乎天下无敌?”猛禽嘎声道,“我们夺得这些瑰宝,不一定要献给蔡宰相和朱刑总,我们大可自得其利啊——利用他们的情报,壮大我们自己的实力,雄霸天下,何乐而不为之哉?你我何不合作呢!我们联手,岂止不可一世,还可无敌于天下!”  铁手听了,也就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猛禽的意思了。  ——人待他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之以诚。他也待之以减。  “我从没意思,也无兴趣要雄霸天下;”他浓厚的微笑道,“我听到天下无敌四个字就怕,我只愿活得开开心心,快快活活,并为老百姓们办些好事,为同众作些奉献,做人止于一世,本就不可以不可一世,其实又何必不可一世!——来生当猪当狗,做鸡做鸭,尚未得悉呢!你是宰相,不一样是人,也有生老病死,喜怒哀乐。一个平民百姓,也都是人,同样,有父母兄弟、悲欢离合。你有觊觎‘神枪会’的秘密武器和‘一言堂’的训练高手秘法的野心我可没有这个雄心。”  猛禽似乎没料到铁手会这样回答他。  在他而言,就像一个小孩找到一块糖果一样,他肯分给另一个小孩食,已是他莫大的慷慨和对方至高的光荣。  然而铁手竟是拒绝了他!——而且态度还像一只仁慈的魔鬼,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夜味和死气在这人的正大光明下不可迫近、而且还无法逼视。  猛禽像负隅顽抗似的低声咆哮道:“可是……我拿你当朋友,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铁手的目光却柔和友善,“是的,你告诉了我,所以,只要你不杀人,不伤人,我决不会去阻挠你的行动。”  猛禽听后,他紧握的拳头才松了开来,本来紧起的发尾才又落了下去。  他咄咄地道,“在武林中,你不当第一,便连第二、第三也当不成了,人们只看最好的,不然就宁取贱货,谁要次货!?”  铁手笑道:“我是人,不是货,我最怕第一,当了第一,就不轻松自在了。要是不当第一就连第二,三,四也当不成,那就当第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一好了——有什么打紧?我又不是货,我是人。忧算找只排行第一亿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一,但我只有一个我,别无分号,无法雷同,岂不是一样的唯我独尊、独步天下?”  猛禽哼哼道:“你没听说过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要是老存不争不斗、退让想法,你们四大名捕迟早一定过时,早晚要给淘汰!”  铁手温和的道:“要是淘汰了,就是我们已无存在的必要了,那就天下太平了,——那是好事哩!追命三师弟老喜欢吟诵这四句诗:愿为长安轻薄儿,生当开元天宝时,斗鸡走狗过一生,天地兴亡两不知。这回可让他如愿以偿了。其实人生在世,又有几件是由得了自己的?我们连出生。死亡都由不了己,还要论其它的事!至于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早已成了男人做错事的藉口而已——再怎么说,闯江湖的人总比在家的人由已多了!”  猛禽仍不死心,“可是你是捕快。你眼看神枪会有了这种绝招、武器和秘法,就会横扫江湖、独霸天下,都不插手,你这是助约为虐、姑息养奸!”  这次铁手也神色肃然。  他很认真的回答猛禽这番话:“任何人都可以将自己的子弟调训成为绝世高手,任何人都可以去练无敌于天下的绝招,那是他们的自由,我是刑捕,也无权干涉。但他们老是用这些高手或绝招去为非作歹,我就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坦白说,我来此地,也要追查一位过去好友下落不明的原因。假如给我查明‘神枪会’确是胡作非为,我就会查办到底;如果他门训练出来的高手在外边杀人越货,或者调训的方法过于草菅人命,我也一定严办。——但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我是不会干预他们的家事,更不会有这个野心去把他们辛苦研创的绝学秘藉占为己有。”  猛禽登时表示失望:“四大名捕;原来是不管事的。”  铁手哈哈大笑道:“我们只管天下不平事,但就是不管别人的私事。没有犯法的人;不违反道义的事,都不关我们的事。只要人们需要捕役来主持公道,道义的时候,我们吃公门饭的都能挺身而出,及时赶到就好,要是在他们没有作任何违法行为之时,我们决不干扰他们,那么,我们六扇门的人,就不会到处受人毁骂、列为老百姓心目中可厌人物了。我们不但要学会如何管事,不得约束自己:什么时候该不管事。”  然后他淡淡地道:“你一直不曾告诉我真正的目的,今晚却一一相告,我很感谢,却不知是不是在阁下与袭邪一战之后原订计划因而有了变化?”  猛禽冷哼一声:“你真是聪明人。”  铁手微笑道:“我是鲁钝出了名的。”  猛禽嘿声道:“一个聪明人是决不会说自己聪明的.甚至也尽量不会让人知道他是聪明人。”  铁手苦笑道:“但我真的很钝,所以对什么事都只好下死功夫,包括思考问题,因资质差,所以比别人多思索几次。”  猛禽冷笑道:“但你却一语中的,我的确是在跟袭邪一战之后,才改变了原先计策。”  铁手也不讶导:“你原先的计划当然没我参与的份。”  猛禽道:“这是我辛苦得来的消息,而且跟随朱总这许久了,才有这么一点好处,代怎会舍得拱手就让了给你!”  铁手微喟道:“可是我总觉得朱刑总待你不薄。”  猛禽忿忿地道,“可惜世上所有的老总都是这样。我刚才不就已说过了吗?他是老总我不是,我只好听他的话。他刻意栽培我、是因为他早已看出来了,我这种人,只适合执行他的命令,但永远取代不了他的位子,所以他才放心让我做事.不怕我夺权篡位。所谓‘老总’,总是希望黑锅由你背,汗人由他当。他给你一点权力和自由,但也只有在不影响到他和受他控制的情况下,才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施舍和赐予,而且你还得要感恩图报。一旦让他看出你忘恩负义,他连渣也不会给你捞。要是让他觑出你野心比他还大,他就会让你知道:他有本事让你起来,他就有本领让你倒下去。”  铁手只有叹息。  在心。  猛禽的双眼乍现绿色厉芒:“所以,我要奋斗,我要攫紧自己的机遇,我要有自己的成就。”  铁手忍不住道:“你已经有了。‘午夜魔捕’,天下皆闻。”  猛禽哼嘿了一声:“那只不过是一个魔。要当捕,就该当神捕。要行侠,就该做侠神。  要成魔,至少也该是一代魔王。”  铁手不禁叹息。  这次叹息出了口:  “所以你要夺得‘神枪会’的秘密?”  “是。”  “可是你跟袭邪一战之后,又发现事情不是想像中那么容易?”  “至少难凭我一人之力成事。”  “所以你要我与你联手?”  “事实上,你不与我联手,他们也一定会对付你——小红的死于非命,只怕八成是为了陷害你。”  铁手黯然:“就算我没杀害小红……小红还是为我而死的。”  “所以你既来这里,已经陷了下去了,你已抽身不起。”  “因此我非与你合作不可?”  “正是。”  “那我先得要上泰山救摇红。”  “我也要上泰山抓铁锈——我们风雨同路,”  “‘山枭’铁锈跟你最感兴趣的事有关联么?”  “他是个关键。”  “哦?”  “所以我要先看小红留给你的那本册子——你刨出那本簿子的时候,我还是来得及瞥见了。”  “——你来得还是比‘一言堂’的出现得早?”  “但我已甘冒大不韪,替你作了澄清,你欠了我一个情。”  九、小鸟高飞  铁手笑了:“我欠你情?”  猛禽咄咄地道:“要不是我,你纵一时一能抵得住孙忠三、孙疆、孙屠狗,孙家变……  难道你还能一个人敌得住山神、山君、山卡、纸扎人魔还有袭邪这些好手的联手不成!”  铁手点头道:“不错,我欠你情。”  猛禽刚出自牙:“你当然欠我情。”  铁手和气的道:“我确是欠了你情。可是,要是当时我也当众指出:你并没有跟在我后边,同时也不知去了哪儿……你说他们会不会怀疑你?会不会把攻击的目标,改到你那儿去呢?”  他的语调虽平和,但语锋显然淬厉。  猛禽又是一怔。  他现在才明白,江湖传言里,铁手是最和气的。  ——但和气不代表没有胆气。  他也听说过铁手是著名捕快中最老实的一个:  ——可是老实并不等于愚笨。  铁手可不笨。  他还是精明得很。  只要他不愿意,谁也别想骗他,谁也不用想占他便宜。谁也休想在他眼前玩小把式。  铁手随而笑道:“不过,说实在的,没有你即时解围,现在我岂可在这夜未央天色未明之际说这些风凉话,明儿上泰山?嘿,只怕要芳明年这时分阁下给我拜山来着呢!”  他总是温厚。  ——既然把话说明了,便点到为止,总予人后路。  猛禽也笑了。  他的白牙在如漆如胶的夜色里依然醒目。  这时,夜已缓和下来了,仿佛连黑暗也没那么饮烈了。  ——是什么使夜色不冷?不黑?甚至连他身上的死味也不那么强烈?  友谊是什么?  ——友谊许或就是一条能在你血脉中遨游穿梭,使你开心、快活、不孤独的游鱼。  这回是猛禽自诋道:“本来也不一定就是来年我拜祭你——今与袭邪一战,我也差些几不能活出一言堂了。”  铁手忍不住问:“我看他剑锷上沾有一点血……他很厉害吧。”  “我倒并没有受他剑伤;”猛禽喃喃自语,仿佛犹有余悸:“我是想找出一言堂训练精兵的秘密,于是先摸入‘九鼎厅’,没探出个所以然来,正想潜入‘六顶楼’,直接去探一探孙疆的底,但就遇上了袭邪。”  铁手问:“那时有点灯?”  猛禽答:“没有。”  铁手又问,“可有月色照明?”  猛禽冷笑道:“月光照不进厅内,那儿本连蚊都飞不进。”  铁手再问:“那你怎么确定那是袭邪?”猛禽肯定地道:“那绝对是袭邪无疑。”  铁手遂又问道:“你怎么知道?”  猛禽这次答:“就凭味道。”  “味道?”  “邪味儿。”  猛禽十分自信他说:“袭邪身上就有一股邪味——跟我所在之处有一股死气是很相近但不相同的。”  铁手笑了。  看来,这年青人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毕竟,这年头,一个有本领且一向自大自负的年轻人还能够保有自知之明,是件难能可贵的好事。  所以他不再追究,只问:“他一见你就动了手?”  “没有。”  “没有?”  “我惊觉有人在的时候,他已在我前面不到三尺之遥。”  这一句。连铁手也吃了一惊:  “你的眼睛不是可以在夜间辨物如白昼的吗?”  “我是有这个能耐,”猛禽目中闪着绿光,苦恼的说,“但我却看不透他。他仿佛有一种能耐,能近木则成木,近火则如火,近水则溶水,近金则成金,近士则人士……我差一点儿没撞到他身上去。”  铁手即道,“是因为你及时闻出了他的邪味儿?”  猛禽懊恼地道:“是。”  “那么说,他也不一定能发现你了;”铁手随即安慰他道、“他可没你的夜视能力,不然,他早就出手了。”  “我想,他是在我发现他的同时警觉到我存在的;”猛禽倔强也懊恼的说,“他大概也同时嗅到我的味道/  在暗夜里,九鼎厅中,两大精于夜战、擅于暗斗、各有其味的高手,杀手相遇,连一向不好斗的铁手也觉得那是不可错失之一役。  那的确是动魄惊心之一战。  在山东。  神枪会。  一言堂。  九鼎厅。  黑夜。  门前。  一个黑豹一样的午夜猛禽,遇上了一个魅影一般的黑魈怪兽,他们互相辨别出对方的气味。  他们静了下来。  不动。  不言。  (袭邪没有问猛禽:“你为什么偷入这重地!?”)  (猛禽也没向袭邪发出任何警告:“你再不让开,我杀了你!”)  他们都没有说话。  甚至都没有问对方:想干啥!?  他们就像黑夜、洪荒里、亘古上的两只猛兽,却在岩道上遇上了。  ——而没有退路。  只有决斗。  交手。  ——从生死中定胜负!  他们其中一个,必定要倒下去,另一个才能踏着他(它〕的尸身,舔血往前直行而去。  一个是为闯关。  一个是要保关。  于是,只有,对决。  猛禽已悄悄地套上了他的爪子。  利爪。  他的武器便是套嵌在他十指上备足有三寸长锋锐至极的利爪:  他套上这些爪子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像——  很像一只猛烈的禽兽。  他是名不虚传。  ——果然是猛禽!  他虽先行套上攻击敌人的武器,他的“青山依旧爪”。  可是先行出击的却不是他。  而是袭邪。  袭邪出袭。  他拔剑。  袭邪一动,猛禽就知道了。  可是仍来不及。  袭邪才手按至剑愕,猛禽正要施出“青山依旧爪”的“青字诀”让他不及抽剑,但突觉剑气已至!  ——仿佛那是枪风,多于剑气!  这一“剑”从斜里出袭,绝对有点邪门!  何况袭邪剑未出鞘,剑气何来?  (但猛禽已不及细想。)  他接不下那一剑。  他只有退。  一退出门。  退得极快。  他退得炔,袭邪也追击得速。  他追得快得连剑也来不及拔。  剑未拔,剑气已拔。  猛禽己疾退到院子里。  他已避过了一“剑”:  剑气、枪锋!  他骤止退势。  他一停,形同袭邪向他疾撞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  那时,乌云正遮月,天地间、院落里,犹黑幽幽一片。  谁也看不清楚谁。  谁都可以嗅到对方。  猛禽猛然站住。  他在等袭邪撞上来。  ——只要他一撞上来,他就有二十八种方法可以撕裂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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