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忽道:“由我杀元师叔吧,王小石这些年来奔波江湖,亡命天下,他也够累的了。” 诸葛:“元十三限杀二师兄,是他以下弑上。我杀他,别人会认为我容不得他之才,你们杀他,也一样是谋弑长上,也对你们的职份名誉相当不利。王小石杀他,那就不一样了。” 追命:“因为他杀了王小石的师父。” 冷血,“王小石也不是捕役。” 铁手:“王小石背上杀傅宗书罪名在先,也不在乎多杀一个元十三限。” 无情:“而王小石的行动,我们却大可暗里相助,使他进退方便。” 诸葛却叹道:“我们是自私些,但也是势所必然的,因为我们不可以像江猢汉、武林人一般,只顾逞一己之快。快意恩仇,准不惬然。只是,咱们还要保存实力,不予政敌口实,还可以保住朝廷元气,与恶势力周旋到底,这就不得不讲究些方法、手段了。” 他顿了一顿又道,”你们是为了维护正义而勇于牺牲。但就算是为了爱,也不能动辄轻言牺牲。爱国爱民,爱人爱情,爱自由爱正义,应为它而活;命只有一条,轻率牺牲,那国家、民族、爱情、自由,啥都不能再爱了。” 冷血默然。 追命拍了拍冷血肩膀,“我们也是在做。我们可以帮王小石去做。” 铁手道:“对。杀傅宗书那一阵子的风声已过。蔡京也正好假手除掉这逐渐壮大的政敌。王小石回来京城,正好发挥他的才干,大展抱负,大显身手,咱们不该再让他亡命浪荡。” 无情接道:“现下‘金风细雨楼’内斗剧烈,王小石在楼子里很有些影响力,只要使他能坐上’风雨楼,的一把交椅,蔡京拉拢他还来不及呢,不见得一定要他在京师不能立足。而他也正好遏制‘金风细雨楼’遂渐受白愁飞纵控的机枢——白愁飞野心太大,他一人夺得大权,对谁来说,都不见得会放心,蔡京亦然。” 谙葛先生负手望天,叹道,“但问题还是有的……” “例如,”这回是已了然全局的舒无戏接道,“王小石究竟杀不杀得了元十三限呢?” 第六篇 (最后一篇) 元十三限的大限 这故事是告诉我们: 机会像蔗,力榨才会出汁。把握机会,机会会制造更多的机会,但给疏失了的机会则一去不回。 从不失败的人也从不成功,因为他们从不敢去尝试。成功固然值得享受,但失败也是极为珍贵的经验。懂得享受失败的人才有资格拥有成功。 第一章 公 子 七十一 天 机 王小石乃自咸湖方向二度进入开封府。 到了冬天,咸湖结成了冰,人可自湖面步行而过。 但春冰仍薄,一不小心,就会人翻马卧,沉人湖底。 这是名符其实的: 如履薄冰。 冰薄。 衫更薄。 王小石没有穿上厚衣,因为他正享受冷凉的感觉。 他心热。 所以更喜欢冷。 ——也许这样可使一向热心的他冷静下来 他这一路行来,不断的在练刀、习剑。 在心里学。 看到雪降的时候,他心里思忖:自己那一剑,能不能像雪花一般轻、一般的柔? 遇上春风的时候,他暗里思索,自己的刀,有没有风一般无形无迹、不可捉摸? 要是不能,他就不停地在练。 要是没有,他便更加苦习。 在心里练习。 初学武时候的他,实在是大艰苦了,但又兴趣浓烈,那是一种苦中作乐的趣味,这兴味决非其他趣味可以比拟。 学已有所得之后的他,实在是大兴奋了,以致成天沉迷在武功里,过目不忘,屡创新意,稍有不明白,即苦思破解,或请示恩师,非钻研通透、誓不甘休。 学已大成的他,仍在学,但却不一定要动手动脚的学,而是在良好的基础上不断追求再创新境,日出而作,日人而息,他依据天时四季的秩序,旭日初升时练晨光之剑,日丽中天时习烈阳之刀,日照雷门时练春阳之剑,日落西山时习秋阳之刀;同样,月兔东升乃至月落乌啼各有刀法剑式。 这时,他已学的少,悟的多:习以沉思,悟以力行。 有时候,他甚至已不必再练习刀剑了。 他可以从芽萌枝头春中体悟刀法,自雀飞万里空里领悟剑招,由镜花水月的一刹那问了解刀意,以掬泉洗脸的一瞬间破解剑1。 有时候,更进一步的武功,还不是从武功上学得的。 可能是从一首诗。。。。 一个情境… 一次交臂之失…… 或一句话-- ——也就是说,天下万法,都自生活中体悟学得。 所以王小石一路行来,心情虽不见欢快,但他并下放过路上的一切情趣。 包括看美丽的女子, 或者不美丽的女子, 一只燕子, 或一头驴子, ——这些,在在都有不可放过的天籁,不可疏失的天机。 人生的大学问,自应在人的一生里学得,别人教,教的只是学识,把学识变成自己的学养,那还得要靠自己去体悟、化解、吸收。 王小石很享受步行。 很享受生命。 一一包括生命消沉的时候。 生命不尽是愉悦、奋亢的,也难免有消沉的时候,如果只能正视生命昂扬的一面,那么,有时候就难免给生命里阴黯的一面所销毁。 正如失败是成功的反面一样,尝试失败,才能享受成功的愉悦:体悟失败的悲酸,才能有成功欢喜的一天。 王小石对待生命的态度是一种全面的“执著”,所以反而放得开,他深深了悟: 什么该做, 什么不该做, 什么才是该做的下做, 什么却是不该做的做, ——四年后二次重临开封的他,对生命情态又更上一层楼地开了窍。 他默然步行。 安步当车。 行行重行行,思思复思思。 直至这儿。 咸湖。 湖边。 冰上。 忽然有人叫他。 “公子。” 七十二 时 机 人在车上。 车上有很多人。 一下子看到那么多高手、名人,有的人甚至会给吓疯、吓傻、吓坏了。 来的人有: “铁树开花”。 ——“兰花手”张烈心。 ——“无指掌”张铁树。 另外还有“八大刀王”。 “惊魂刀”习家庄少庄主习炼天。 “伶仃刀”的蔡小头。 “相见宝刀”衣钵传人孟空空。 “刀王”之女兆兰容。 “大升天”萧煞。 “小辟地”萧白。 “五虎断魂刀”彭家彭尖。 “八方藏刀式”苗八方。 此外还有形貌各异的人,从服饰上可以看出,他们是蒙古、女真、契丹这三人自是高手。 但都只是掌辔的。 “八大刀王”却护在车前后左右、上下高低周围,显然旨在“护法” 至于“铁树开花、指掌双绝”则只是掀帘、扶搀、端茶、递水的角色。 ——至少,对“车上的人”而言,确如是。 就因为是这些人,以致这么多人连同马车走在冰上,但冰层并没有因其觅量而下陷崩塌。 而就因为来的是这些人,换作旁人,早已给唬住了。 可是王小石没有。 他甚至依然可以清晰听闯:冰下鱼们游动的微响、以及它们的泳姿。 他当他们只是平常人。 因为他有一颗平常心。 在这时代里,“平常心”已几乎给滥用: 有什么问题产生,都因为当事人失去了“平常心”;有什么处理上的失当,也因为没有“平常心”。政治上对权力的制衡,需“平常心”;感情上对理智的调和,也须“平常心”。什么都是“平常心”,以致“平常心”了政治、经济、社会、良知、乃至一切奇难杂症的万应灵药,一句“平常心”,可以让人超然物外、站在真理的一方,也可使人愧无自容,钉死在黑暗的一面。 但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平常心呢? 谁也说不清楚。 不过,对王小石而言,平常心是道。 谁都是自己 自己谁都是。 他待人处事、处世对物,都像对待自己一样,不偏不倚,非公非私。 所以帝王将相、高手凡人,一如是观。 因此他没有顾碍。 下会见外。 心自如。 人平常。 叫他“公子”的人才是一个真正的公子。 ——面如冠玉。 ——貌似桃花。 ——一身素衣,却显贵气,举手投足,莫不彬彬有礼,而且神容稚嫩,口光深挚,令人易生好感。 王小石认识这个人。 一一原来是他,难怪八大刀王、指掌双绝、三族高手,全成了仆人是以他也回礼叫了一声。 “公子。” 这人绝对是个公子。 真正的公子。 ——来的正是向被人号称为“谈笑袖手剑笑血、翻手为云覆手雨”,“神枪血剑小侯爷”、“神通侯”、大侠方歌吟之后方小侯爷方应看! 帘掀开后,露出方应看左边的脸。 帘也只掀开一边。 方应看令人不管是谁,看了他都令人愉快,予人好感。 他学止斯文、有礼、真诚得还带着点稚嫩。 王小石已见识过这个人。 京城里的“公子”,许多汉子都愿为他卖命,许多美女都只求他的青睐,许多权贵都渴求得到他的支持,一般人只希望能见上他一面,已是无上光荣。 ——“公子”当然就是方公子。 ——也就是这位腰悬“血河神剑”的方应看。 他早已听说过这个人。 ——就像战国时的公子,因时而起,风云际会,不但很有办法,也很有人缘,更很有势力。 谁都知道,谁都相信,也谁都能预测:大侠方歌吟的义千方应看,必能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作为来! 唯一不可测的也许只是:现在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作为”而已——但轰动是必然的。 方应看聪明。 有才干。 且一直都有特殊遇合。 加上他有实力和背景——这已有着一切足可大有作为的条件。 一个人空有大志,在有才学,最怕是生不逢辰,而方应看却可谓崛起得正好对上了时机! 王小石见了他,很有点诧异:不是因为方应看,而是因为他闻到了另一股“异味”。 那是一种奇特的“老人味”。 ——这味道又怎会在这年少英侠的方应看身上出现呢?! 方应看招手要他上车。 王小石微笑摇头。 “你,入京?” 方应看试探地问。 “是。” 王小石老实地答。 “上车吧、我载你一程。” “谢了,我喜欢自己步行。” 方应看说,”其实,我还有事向公子请教。” 王小石说:“不敢,我独行惯了,有什么赐教的,公子可在这儿吩咐。” 方应看道:“公子太见外了。” 王小石道:“我不是公子,你才是公子。” 方应看:“豪杰因时遇合,时机一到,声势一足,阁下岂止于公子,还是英雄、人杰。” 王小石:“我不想当英雄豪杰,就只想做个快快乐乐的平常人。” 方:“乱世之中,有才干的人非大成即大败,其实,懂得如何享受失败的人才真正有资格去获得成功。情恕我宜言:你失败过,还被迫离开京城,而今重返,只要你能善于把握时机,以君之材,必有大成。” 王:“成功太辛苦,要不怕失败。我怕失败,所以没意思要成大功立太业,只想做好自己的本分。” “那也由不得你。只有从不失败的人才会永不成功,因为成功来自下住尝试、受得住打击和不怕挫折。你勇于面对失败,而且善于大败中求大胜,本身就在乱世中必有特别功业、特殊遇合了。你避不了的。” “成功固然可喜,但失败对我而言也是一种极其珍贵的享受,我没意思要改变过来。我实在是个不长进的人。” 方应看笑了。 “你不是的。”他说,“你只是个有大志而沉得住气,有才干而知谦敛的王小石也笑了。 “我只是求苟存性命于乱世,故不求闻达于诸侯:船到桥头自然直,人到无求品自高而已。” “时机,时机很重要;”方应看珍重他说,”你认对了时机,就可以大展所长:你有可靠的支持,就能够为所欲为。时机像甘蔗,大力榨取才有丰富的汁,遇上机会就要把握,因为机会会衍生更多的机会:失去时机便只能叹时不我予、机不复遇。这便是今天我们特别过来相请的目的。” 王小石也谨慎地道:“公子的意思是。。。。” “过来帮我:“方应看一个字一个字、望着他望定他他说,“我就可以帮你名成利就,志得权高。” 七十三 神 讥 王小石沉默良久。 脚下有冰。 冰很冷。 冰下有鱼吐泡。 ——在冰下水里的鱼想必也很冷吧?他们在冰封的水里,有足够的水温和空气吗? 很奇怪,这重大关头,重要关键里,他却想到的是冰、鱼和气泡。 “你重返京师,实力不复,白愁飞对你虎视眈眈,蔡京对你赶尽杀绝;” 方应看道,“你现在需要我,我可以帮你。你加入我‘有桥集团’,我可以让你立杀元十三限,得报杀师大仇。” 王小石犹在沉吟。 “怎么样?”方应看观形察色地道,“像你这等人材、这种身手,我决不会亏待了你,我一向对你们甚善,令师在甜山遇危,元老在京师故布疑阵,诸葛进退两难,就是米公公向先生提示,我为四大名捕困守解围的。可惜仍未能及时救得了令师之劫。” 王小石望着地上。 地上结着冰。 山上铺着雪。 ——心呢? 方应看旋即一笑道,“不打紧,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他又把头退入了车内,道:“三天后,我……” “不必了。” 王小石忽然他说。 方应看防卫地问:“你已决定了?” 王小石歉然道:“我不能加入你的‘有桥集团’。” “为什么?” “因为你的目标是取得朝政大权,我不是。我不想无端涉入这我力图避免的漩涡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不是想在京师立足、干一番大事吗?” “我是想重整京里的江湖势力,希望能将之导善向正。这些年来,白道成了假冒正派的邪恶势力,黑道也只讲钱争权,再也不顾道义。我要重整这个破落的江湖,因为正义的力量,来自民间。我无暇与高高在上的贪官污吏、佞臣权相斗法。要是我自己也不能自立,只能依靠别人的赐予,那我又如何真正‘立足’?” “你不是要杀元十三限鸣?我们可以帮你!” 王小石笑了。 “我恐怕,就算我不加入,你也一样会帮我的……” “哦!” “其实你们比我更需切除掉元十三限。” 方应看不动声色,反问。 “为什么?” “因为你们想取代掉元十三限在京里的武装实力。你们想要有一日在武林买力上足以与蔡京抗衡,就得先除去蔡京身边的第一高手元十三限。” 方应看退回车中。 帘垂了下来。 车外的几个高手,全盯着王小石。 他们似乎只等一声号令。 ——号令一下,立即出手。 他们之中,有的人已跟王小石交过手。 王小石知道他们是高手。 他们也深知王小石是劲敌。 所以他们都如临大敌。 王小石再艺高胆大,面对这十三名高手,还有车内的方应看,也自知一旦对决,已难有生机。 良久,车内传出了一个声音。 语音沙哑。 ——这当然不是方应看的声音。 “他说的对。” 那人说。 王小石毫不震讶,只问:“米公公果然在车内。” 车内的人道:“我是米有桥。请恕我有病在身,不能受寒,不能出车外瞻拜少侠风仪。” 王小石道:“米公公这样的话,小石担当不起。说来,要对付元十三限这种绝顶高手,在京里只有两个人可以胜任:一位是诸葛先生,另一位当然就是米公公您。” 米公公嘿声笑道:“那是因为诸葛先生狡似狐狸,而我也老谋深算。不过,这儿的方小侯爷,才是禁宫第一高手,请勿小觑了。” “方公子是人中龙风,我早有所闻。”王小石接着便老实不客气他说,“我下加入你们,但我却要杀元十三限,为师父报仇。” 米公公道:“你好像也一直想杀蔡京。可不是吗?” “可是行刺蔡京太难。——” “但是要杀元十三限,得先行刺蔡京!”米公公斩钉截铁他说,“你本身也有的是资源,自有人助你。我们也得借重;可是成此大计,你没有我们不行!” 王小石愣了半晌,才问。 “公公妙算神机,晚辈愿闻其详,” 第二章 小 姐 七十四 飞 机 “有桥集团”方小侯爷命名的,因为米公公的原名是米有桥。他以对方的大号定下集团的名字,希望米公公对这个集团有归属感,甚至为它而卖命。方应看年龄才不过二十上下,但已很值得这种人情世故了。 方应看在他的“有桥集团”里,养了许多士和高手。 ——士是替他出谋献计的。 ——高手是为他打江山的。 高手中有三分之一是死士。 死土是为他卖命的。 ——死士中最常见的一种,当然就是: 刺客。 这“刺客”的代号是“小姐”。 他使的是箭,因慕当年一流刺客孟星魂的轶事,故称他的箭法为: “流星蝴蝶箭”。 他的箭也确比流星还快。 而且一弩双矢,宛似飞蝶翩翩。 方应看一直养他、礼重他、悉心扶植他、供给他一切奢华的照顾。 却没有要求。 所以“小姐”一直在等。 等得很心急了。 他要回报公子。 但一直苦干报答无门。 一一终于,今天,他给“投闲置散”但“养尊处优”了四年之后,他等到了任务! 杀一个人! ——不知是谁。 方应看把容貌形容给他听,之后就说:“杀不到也不要紧,只不过,你一定要用箭法射他,万一就擒,也决不要透露主使人是谁,我一定会派人暗中放了你。我只要说一句,‘大胆狂徒’,你就立即脱围,我护着你。” “我一定不会泄露的!”“小姐”大声且坚决地道,“公子请放心!” 他心里也还有话没说出来。 一一我要杀的人,一定能杀到的! ——天底下能逃过我的“流星蝴蝶箭”的,怕没几个人了吧? 他很有信心。 很定。 他觉得“报答”公子的时机到了。 成名立万的时机也到了。 这简直是个“飞来的机会”。 他跟其他同一集团的死士提到一山点时,也戏称这机会为: “飞机”。 他当然并不知道要杀的是谁。 否则他就不敢想。 甚至去都不敢去了。 ——因为这“飞来的机会”简直就是“飞来的横祸”。 “捧派”张显然近来很不开心。 因为他很不得志。 他一向是“左右逢源”的那种人,跟蔡京旗下,在元十三限面前讨功,却把情报出卖给天衣居士,又把天衣居士的机密,一一向元十三限告密。 ——这样一来,要是天衣居士跟诸葛先生一旦联上了手,自己也已先卖了个人情,日后不愁没有出路:如果是元十三限杀了许笑一,太权在握,自己一样有功。 可是元十三限却洞悉他所为。 还去相爷面前告了一状。 所以张显然很觉没趣,也备受冷落。 他并不检讨自己,反而觉得非常悲愤。 他不觉得两头出卖、一脚踏二船有啥不好,反正人人都这样做,只是自己运气不好而已!而且,他更觉得元十三限运气比自己好多了,所以才干步青云,自己还得仰其鼻息!他可不知道元十三限对诸葛先生也一样的想法,更不问间自己的实力是不是可与元老相蚜,反正,他不甘心,他把不如人处全推咎于运气上,这样,他就可以没有责任了。 这日,方小侯爷却召见了他。 他知道这是个大好机会。 ——方小侯爷近日极受蔡京器重,又与当今天子渊源甚深,眼看日渐当权,现下召见自己,正是表现之时。 殊料,方应看一见他就说:“近日,你给相爷排斥,又受‘元老’诽谤,如果不有扭转乾坤的表现,恐怕你就连‘捧派’领袖之位也快保不住了吧!” 张显然一听,心里忐忑:方小侯爷结交的都是当朝权贵,跟皇上、诸葛神侯、元老、蔡相都过从甚密,而今这样说法,莫非是得到了什么风声不成? 他连忙跪了下来,要方应看“救命”。 方应看道,“想下想翻身?” “我知道有人意图行弑皇上。” “什么?!” “我自有办法把刺客制服.但他性暴,一定设法突围,我会在适当时机让你进来,只要听我说‘大胆狂徒!’”你就一刀把他宰了,到时只说,‘是元老派我来的。’这样,相爷既感谢你出手杀敌之恩,元十三限也会承谢你让功之情,这样一来,蔡相、元老,都会重加提擢你的了。“张显然见有这么好的事,对方应看感激得五体投地,只问如何报答如此大恩大德,方应看只淡淡地道。 “大家都在江湖道上,我只要你欠我一个情,他日好相见而已。” “他日我一定报答侯爷,做牛做马,赴汤陷火,拼命流血,在所不辞。” 张显然如此大声约誓。 方应看淡淡地道:“你懂得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 七十五 心 机 于是,方应看放出风声,说蔡相一手培植的一名当了大官的子侄蔡公夫,有意要杀蔡京夺权云云。 消息“流到”元十三限那儿。 元十三限得悉蔡京原要请这名子侄一起过冬,于是立即通知蔡京,要他提防小心。 蔡京勃然大怒,逮捕蔡公关,扣押牢里,没收家资,严刑拷问,诛连甚深,却问不出结果来。 不久,米公公又放出“声气”,说王黼有意邀请蔡京到他家去过节,在宴中派人行刺,有意篡取相位。 蔡京半信半疑:他向与王黼交好,可谓“同声共气”,王黼若杀了他,既讨不了好,恐怕还会失势——这做法有什么益处: 尽管如此,蔡京也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理,依旧赴约,但暗中派高手小心防范,但竟席尽欢,主客间并无不轨之意。 蔡京对元十三限的报告,开始生疑。 方应看下足了心机,要的便是这种“效果”。 所以他再行一步: 这一子是”将军”。 ——就是“吃”不了蔡相这只“帅”,也得吞下元十三限这颗“将”! 冬至之后,蔡京要为夭子监督修茸御花园,又催各路军民运来奇花异石、瑰珍宝物,趁机又大事搜刮一番。 真正剥削民脂民青的工作,蔡京还是交给朱耐、王黼等人执行,但在春节之前,蔡京还是少不免去巡视一下,看有什么增删修饰、讨帝欢心的,顺便先行冶游一起、搜刮一番。 这次巡游,负责保安的本来是元十三限。 不过,那一天忽闻诸葛先生要求晋见圣上,请准皇帝对年宵庆祝勿大们张,以免更加扰民、削弱国库,并要求重新调校宫内戍卫保防事。元十三限生怕诸葛先生借此巩固势力,削弱自己的实力,便也请求面圣请奏。 于是保卫蔡京巡视御花园修建工程一事,便由他自己的得意门生: “天下第七”来执行。 以“天下第七”的能耐,元十三限深信决不会有意外,自己还是集中对付谙葛先生这心腹大患,以免大意失荆州为妙! 他打的是如意算盘。 但却有人比他更有机心。 而且还一早下了心机。 那一天是十二月十六。 蔡京带一众心腹,巡视御花园,其问到“圣贤庙”上香。大家都说:以后圣贤寺里必有蔡相的贤人像,有人则说应是圣人像,更有广人(张显然)说应该是至圣极贤神人像才是。 众皆同意,附和不已。 蔡京也心里高兴。他早就觉得自己功同日月,功逾蜀相,他不是贤人,世间谁是贤人?他不算圣人,天下哪有圣人! 他上香时很虔诚。 虔诚得就像是给自己上香。 他点好了香。 (有人替他点香,他不要,他要亲自点香,以示他的虔诚敬意。) 拜了神。 (拜神祈愿这事,自不能请人代劳,请人做就太没诚意了。) 去插香。 (又有人要代劳、他坚拒:反正就只剩这一道手续了,何不把戏唱完?) 香炉很大。 香火不算盛。 ——因为在蔡京插香之前,谁也不敢先行上香。 就算是拜神这回事,也得要按照人的辈份分先后,谁敢擅越,就神仙也救他不活。 大家也不敢先行上香:要是香烟大浓,熏着了相爷,那就菩萨也保不了他的一双招子了。 所以蔡京插的是第一住香。 就在他要把香插进香沪灰里的时候,那座极大的香炉,突然四裂,香灰四扬,一人自香炉里猝然张弩、搭箭、射—— 七十六 杀 机 如果这一箭真能射杀蔡京,历史可真要改写了。 但这一箭几乎真的要了蔡京的命。 ——要不是有个“天下第七”。 天下第七倏然转出,面向蔡京、背向来矢! 他竟以背挡这一箭! ——他竟为蔡京如此奋不顾身! “嗖”! 箭射人天下第七的背项。 天下第七井没有应声而倒。 因为他背上肩有一个背包。 包袱。 ——那是他的武器! 箭只射人了背囊。 不过,也许连“天下第七”都没测得准:箭有两支。 一支极小。 ——只如一片指甲般大。 这才是“小姐”的杀手锏。 长箭吸住敌人的注意力,小矢才是杀着! 小箭射向蔡京。 无声。 无息。 几乎也无影无形。 箭已近。 突然,蔡京背后的二老二少,都蓦然动了一动(蔡京自从折损了“六合青龙”的匡护后,身后一直有这一老汉、一老妇、一少男、一少女这四名自发黑头人)。 蔡京也接着动了。 他双指一夹。 ——居然用拇、尾二指及时夹住了这一箭! 大家正在惊叹之余,蔡京忽掷箭大呼,“箭有毒一一” 他已变了脸色。 摇摇欲坠。 他身后的二男二女立即为他躯毒涂药。 箭并没有划破手指。 蔡京井没有真个中毒。 但他已吓得变了脸色。 香炉中人一击不着,还待追袭。 但至少已有七名持剑卫士挡住了蔡京。 他们是当年叱咤江湖的剑神、剑仙、剑妖、剑怪、剑鬼、剑魔、“剑”等“七绝剑客”。有他们在,谁也再杀伤不了蔡京。 方应看还一把抓住了刺客。 ——在他手上,这刺客似连抵抗的能力也失去了。 蔡京这才走下心来,喝间:“谁派你来行刺我的!尸这时,混乱中,有人对张显然让开了一条路。 “小姐”态度嚣横,他一点也没把蔡京放在眼里。 方应看清叱了一声:“大胆狂徒——” “小姐”忽觉自己身上的穴道和绳索均是一松。 他立即一纵而起。 他还正在考虑——要逃还是再试一次看杀不杀得了那童颜鹤发的老家伙时——突然,他刚被解开的穴道又一阵麻。 所以他避不开。 避下开当头的一刀。 刀到。 人头落地。 张显然一刀割下“小姐”的头来。 张显然自以为立了功,得意洋洋。 蔡京沉住了气,间:”淮教你杀他的!?” 张显然立即躬身道:”是元老派我来的。他早知可能有刺客暗算相爷,特派卑下在此救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