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苍狼-绝地勘探-6

三十一、深渊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不管是眼前的景象,还是日本人的所作所为,都让我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我也深刻的感觉到了日本人做事的乖张和诡异。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这种偏执狂的民族才能做出来。“巨大的深山轰炸机,从地下一千二百米处的地下河起飞,飞入到那片虚无的地底深渊之中,消失在了黑暗中。”在之后的很长时间,这个影像就像一个梦魇一样,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甚至能想到日本勘探队当时到达这里的情形,这种大自然鬼斧神功的神迹,在日本那种岛屿国家不可能看到。他们当时会怎么想?就像我现在一样,看着这好似无边的黑暗,难道不会涌起强烈的探知欲?想看看这地下一千二百米处的深渊内,隐藏着什么东西?我一直看着那道消逝在黑暗尽头的光柱,出神了好一会儿,才给冷风吹的醒过神来。浑身无力震撼不已。我马上又收敛心神,对自己说此时不适合感慨,浪漫主义情怀需要安定团结的环境,这里显然不适合。此时,那条探照灯的光柱在微微移动,显然是有人在不停调整角度。我心说肯定是王四川,,于是和副班长互相搀扶着,往探照灯的方向走去。在这里多一个人是一个人,我们得马上和他会合。想办法离开这里。我们的任务,可以说已经完成了,日本人干的事,恐怕我们也得干下去,不过绝对没有我们的份了。探照灯应该是安在水坝的机房里,水坝调节水位肯定有开启阀门的机械,只是不知道入口在哪里,副班长叫了几句王工,他也知道这声音根本传播不出去,一出口就给风吹到哪里都不知道了。走到探照灯的正上方,可以看到灯柱从我们脚下的坝身某处射出来,但是这里没有任何可以进入的地方,反倒是大坝的外部,有刚才我们上来的那种铁丝竖梯,但是那实在太吓人了,万丈深渊,我想王四川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从这里走。我们只好继续往前,结果走着就碰到了大坝损毁的部分,坝顶塌陷了很大一块,缺口的地方却有一道类似于逃生梯的设施。我无法形容那东西的具体样子,当时心慌意乱也没有仔细看,反正顺着它下去,就看到了一大坝内侧的吊脚铁门。大坝内部的机房十分复杂,我这一辈子就进了那一次,还是日本人在解放前造的,里面还是黑,不过反正外面也是黑的,我也没有什么不适应,进入之后,我们发现果然是临时修建的大坝,混凝土墙是功能性的修法,四处可以看到裸露出的钢筋和断裂的缝隙。机房分了好几层,但是混凝土楼板不是实的,都是窟窿,就好像现在拆房子拆到一半的感觉,我们进入的那一层还有大量的木头箱摆在那里,盖着干性油布,一抖全是灰。我们从楼板上的窟窿往下看,可以看到下面好几层的楼层,在某个地方有微弱的光,应该是探照灯的尾光。最下面应该是真正的机房,模糊中可以感觉到有巨型的机器。在这里风小了很多,但外面的水声还是相当的骇人,我们叫了半天,声音还是太小,看下面也没有什么反应,应该是听不到,而这里也找不到什么路可以下去。我问副班长怎么办?水坝机房的楼层可不是普通楼房的楼层,相当的高,跳下去我可不行。副班长找了一块混凝土块就朝下面扔下去,也不知道打到了哪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下面还是没有反应。他说看来这里下不去,要找其他地方。我心里暗骂了一声,最后用手电照了照,手电的光芒已经完全不行了,按照以往在野外使用手电照明的经验,这只手电已经属于超常发挥,早在我们进入落水洞的时候,它就应该亮不起来了。此时也不能太过奢望它还能坚持多久。我对副班长说,我们必须先建立一个新的光源,否则手电一但完全没电,我们可能就寸步难行。我们找了找四周,可以点燃当成火把的东西倒不少,那些堆积在角落里的箱子里也不知道放着什么。副班长撬开了其中一只,发现里面大部分是线缆和焊条,在里面还看到水泥袋,都已经硬化了,把这些箱子和袋子都凝结在了一起。这些应该全是维护水坝的物资,不从事水利的人都不知道,水坝每年都需要往坝基和山体结合处灌水泥浆,不然坝基会逐年外移,非常危险。所以在发生长期战争的时候,水坝如果荒芜,那么下游居民最好离开排洪区。我们一连拆了四五只箱子,找到最有用的东西也就是钢盔和棉大衣,大衣拿出来就报废了,里面潮的要命,和从棺材里挖出来的差不多,钢盔倒保养的不错,我戴了一个,可以挡风,此外还发现了一箱子水壶,我自己的装备早就没了,于是也带上一个。这一段的搜刮,当时我并没有感觉有多重要,然而现在想起却是有点后怕。最关键的,如果当时没有拿那个水壶,那我现在肯定不是在这里回忆,而是仍旧在那地底深处的大坝中,慢慢的腐朽。本身机房就不大,走了一圈,大部分东西都翻过来了,因为腐朽和灰尘实在厉害,到后来我们都无法呼吸。我们拆出来几条木棍,绑上油布带着,准备等手电完全熄灭的时候备用。但是就在我们的准备的时候,却突然又发生了变故。只听突然间,外面又传来了“嗡嗡嗡”的声音,我一听,又是刚才那嘹亮刺耳的警报声,这一次就在我们附近,声音之响简直震耳欲聋。我此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了,心说难道要关闸门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里有自动的水坝维护装置吗?幸好我们已经到达了这里,不用再担心给水位上涨困在那只轰炸机残骸上。我们走出门外朝下看去,想看是不是水位开始上涨了,但是那时候是副班长突然皱起眉头,对我道:“吴工,你仔细听听,这警报和刚才的不一样。”我仔细听了听,一时间也听不出来,问他有什么不同。他道:这是拉长的警报,是为了让警报声能够尽量传远,我们经常军事演习的时候需要辨认警报种类,现在的警报,听起来好像是空袭的预警警报。我心里愕然,空袭?这里也会发生空袭吗?三十二、空袭不管怎么说,我相信副班长的说法,这是空袭警报应该没有错,毕竟那时部队几乎天天也演练。我常年在野外,所以了解的不多,早年在学校里虽然有强制性的疏散训练,一年一到两次,不过那时我只知道完成训练,都是老师带着,只觉得好玩,谁会去听警报的频率。但这里肯定是不可能有空袭,这毋庸置疑,我更相信这里的警报是一种其他功能性的警报,比如说有人逃跑或者我不了解的情况。副班长还告诉我,现在是空袭预警,鸣三十六秒,停二十四秒,是一种有空袭可能性的提前警报,空袭来临的时候会加快到鸣六秒,停六秒。在大坝里听着这个警报,简直是心惊胆战,我们出门重新爬上了大坝,迎着风回到探照灯光的上方,发现探照转了方向,正在扫射这个巨大空洞的上空。理论上这个深渊顶部的高度不可能超过一千二百米,所以这一次探照灯的尽头隐约可以看到隆起的山岩,但是照射面积太小,也无法看清楚那些岩石的真实样貌,但是无论如何,我们可以知道这里肯定是一座大山的底部。没有任何有空袭的迹象,狂乱的警报犹如一个玩笑,探照灯扫来扫去,除了岩石什么都没有。扫了一段时间后,似乎也发现了是浪费时间,我们看到,灯光重新移动到水平,接着往下,开始往深渊的下方照去。这个深渊的深度完全无法想象,连水流倾泻下去,都听不到落地的声响,我当时心说怎么可能照的到底,但是趴到大坝边上往下一看,却出乎我的意料。探照灯的光柱照下去,虽然模糊,但是我们却发现,可以照射到深渊地下的情形——深渊似乎并不深。我再仔细一看,却马上醒悟过来:探照灯照到的并不是深渊的底部,而是一团巨大的灰色浓雾,缓缓的漂升上来。这就好像探照灯照射到天空中的云团一样,光线无法穿越,扫来扫去,都只能在云层上划动。小时候,不了解这个情况,都会认为天上被罩着一个盖子。那个年代下的我们,十分熟悉这样的现象,而令我感觉到惊奇的是,那股浓雾并不是静止的,你隐约可以感觉到,这股浓雾正在缓慢但是有节奏的翻滚,同时向上漂了过来。这是一种奇景,特别是配上如此庞大的离奇的背景,更加让人感觉头皮发麻。心说这种雾气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呢?这雾层的下面是怎么样的地质情况?惭愧的是,在当时这么混乱的警报之下,看到这样的情形,我竟然没有将两者联系起来,我仍然就是看着,心中只觉得感慨和惊奇。一直到浓雾一点一点靠近,探照灯的光线照射下去的距离越来越短,接着预警警报突然停止,然后猛的转换成急促的空袭警报。我错愕下,才突然就醒悟到——原来这警报警报的,好像就是这浓雾的靠近!而那时浓雾几乎已经上升到大坝底下目测二百米不到的地方。我当时还想,难道这浓雾有什么危险?随即我就想到了当时在落水洞看到那具牙龈发黑的尸体,一股从头到尾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我一下子脚都软了,简直就想抽自己一巴掌,心说怎么早不想到!这浓雾,十有八九是有剧毒的!顿时我就呆不住了,一阵一阵的冷汗就冒出来,我拉住副班长就想往回逃,先逃到那飞机的残骸那边,离这浓雾越远越好。他比我还木,也没想到,我把这个和他一说,他也吓白了脸。但我拉他走的时候,他却拉住我,说不行!王四川还在下面,我们得去救他,不然就是见死不救,以后怎么样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一想才想到,顿时又惭愧又焦急,此时哪里还有时间去找到达那里的路,再次探出头去,也不见这小子醒悟的迹象,探照灯光还是射向下面的浓雾,在里面摇曳,不知道他到底要找什么。不过这一看,我又看到那条在大坝外的铁丝梯一通到下,我看了副班长一眼,副班长也看了我一眼,马上把脚探了下去,对我说:你快跑!我去通知——话还没说完,突然他脚下的踩的那根铁丝梯就断了,他一个踩空,人往下一沉,一下子就摔了下去。三十三、铁舱副班长刚说那句话的时候,很有英雄气概,大有电影里张志坚的派头,可惜我当时还没来得及的激动,他一下子就摔了下去,十分的措手不及,刹那间我下意识用手去拉,但是他摔的太突然,还是晚了一点,他直接就贴着几乎是垂直的大坝滑了下去。我大惊失色,瞬间慌了神,差点也和他一起滑下去,幸好大坝有一个非常轻微的斜度,他贴着大坝滑了没两三米,乱抓的手就扯住了下面一截铁丝梯,这才没直接摔死,但是这一下子冲力太大,那铁丝梯虽然没有断,但是一边也给他扯出了混凝土,几乎抓捏不住,手一直往下溜。我忙对他大叫别慌,我去拉他。说着就趴下去,但是我的手根本连一半的距离都够不到,人往外探去,探出上半身,再往外探我就要滑下去了,还是差了很大一截。也亏的副班长是当兵的,反应和力量就是和别人不同,看着我手伸下来,做一个相当大胆的动作,他用脚一踩大坝,借着这短时间的爆发力就一下窜了上来,正好够抓住我的手。我一把抓住他,马上屏住了气,用力去扯他,当时我估计错了自己的力量和姿势,我当时已经探出大坝非常多,刚开始还好,等他的力量全部压到我的手臂上,我才发现我竟然撑不住,两个人同时就往下滑去。我惊慌失措到处去抓,但那个姿势就算抓住了也使不出力气,终于不可避免的,我只有一秒钟的错愕,就被副班长拖了下去。我看着副班长,他的眼神当时很复杂,而我真的可以说是脑子一片空白,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我摔下去之后,马上下巴擦到了粗糙的混凝土,接着翻了个跟头,朝下面滚去。我的脑门磕到了一根铁丝梯,传来一阵巨痛。刹那间我就用手去抓那铁丝梯,但是眼睛一晃就错过了,两个人转眼贴着大坝摔下去好几十米,一直就摔到了探照灯那里,一闪间我看到大坝上有一个方窗,白光从那里射出来,照的我睁不开眼睛,一秒都不到我就摔了过去。上帝保佑,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感觉一顿,肩膀一紧,落势竟然突然停住了,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我摇了摇几乎无法思考的脑袋往上一看,只见这里的混凝土外墙上,每隔一只巴掌长短就有一条钢筋的尖端暴露出来,施工的时候可能为了安全,被弯成了钩子的形状,而我刚才搜刮来的水壶带子,就碰巧挂在了一只钢筋钩上,硬是把我扯住了。副班长却找不到了,唯一的手电加上我准备的火把都摔没了,我上下看都是一片漆黑,幸好这里的有探照灯的光散射,不然真是完了。也不知道班长是和我一样停住了,还是已经遇难了。我定了定神,开始拉着水壶的带子往上爬,钢筋打成的钩子相当的结实,我用脚尖踩着,发着抖就爬到了那个探照灯射出的飘窗,就在我用手去抓那窗的时候,却突然感觉手没力气,怎么样也使不上劲道。那种感觉我很熟悉,我马上就知道可能是骨折,就在我绝望的时候,突然就从那飘窗里升出来一只手,将我抓住了,接着我就被拖了进去。我一摔到地上,感觉到极度晕眩,也不知道是怎么抬头的,抬眼去看是谁拉我,只看到一个缩在探照灯后面的影子,只那一眼,我就发现这个人非常瘦小,绝对不是王四川。我一直以为来都认为打开探照灯的是王四川,当时刹那间看到,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随即那个黑色的人影就从探照灯尾光的黑暗中走了出来,我看到一个戴着老式防毒面具的人,他看了看我,就来扶我。我心说这人是谁?难道是遗留下来的日本人?下意思就想躲避,他对我叫唤,音在防毒面具里发出来根本听不清楚,他叫了几声我一直摇头,他挠了挠头,只好扯掉了防毒面具。我一看,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人竟然是副班长留下来照顾陈落户和袁喜乐的那个小兵。惊讶之后,我突然欣喜,想给他个拥抱,无奈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就问他其他两个人怎么样了?但是他却神色紧张,对我道:“快跟我来!”说着自己又带上了防毒面具,把我扶起来就把我往房间里拉。我对他说副班长可能还在外面,不知道是摔下去了还是和我一样挂在那里,他点头,说等一下他去看看。说着我就被扶到房间里面,里面竟然亮着暗红色的应急灯。这里应该是机房的技术层,下面是铁丝板和混凝土拼接的地板,从铁丝板的部分可以看到下面的水流和大型的老旧机械,好像一只只巨大的铁锭,和混凝土浇注在一起。没有进过水电站的人无法想象这种机械有多大,成捆的铁锈电缆和管道从下面伸上来,在这里交错,在房间的尽头,我看到了一面完全由铁浇的墙壁,上面有一扇圆形的气闭铁门。这是气密性的三防门,锈的好像麻花,小兵转动转盘式的门闩,这门闩内部显然有助力器,他很轻松的将门打开,接着把我扶了进去。里面是准备通道,我看到墙壁上挂着日式三防服,他关上门之后,整个房间开始换气,接着他跑到准备室的尽头,哪里同样还有一道三防门,他同样转了开来。在里面就是一间密封的房间,散发着铁锈的味道,四周全是铁的,有铁质的写字桌椅,上面非常的凌乱,四周挂着地图,一些日文的标语,亮着两盏应急灯,小兵让我在这里别出去,自己马上又折返。我一眼就看到袁喜乐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整个人几乎缩了一团,而陈落户则坐在椅子上,看到我,神经质的站了起来。眼里全是血丝,嘴巴一翕一合,也不知道想说些什么。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在这里看到他们,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虽然分开其实还不到一天,如今却恍如隔世一样——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问陈落户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说他当时发现涨水之后,那小兵就要来救他们。他们吹起皮筏艇,一路往下,结果水涨的太快,在暗河的顶部一路过去应该有不止一个岔洞,只是我们探路的时候没有发现,涨水的时候他们控制不住结果给冲到了一个岔洞里,就冲到了这里。我心说原来是这样,确实我们一直可以说是在底部走,没有注意上方的情况,而最后水位继续升高,那些岔洞必然给淹到了水下,成为了水下涵洞,老猫他们过来的时候才没有发现。之后的事情,陈落户的回答就没有了逻辑,他的精神状态应该是到了这里就接近极限了,不要说他,如果我不是落水的时候惊吓过度,我看到“深山”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反应。沉默了一会儿,他就问我其他人呢,是不是上头会派人接我们回去?我不知道怎么他解释我经历的事情,只是大概和他讲了一番。他听到老猫下来了,脸色变了变,突然又放松了,我想,如果这里才是我们的目的地的话,那现在,那诡异的电报,把他们引到这地底的什么地方去了?正说着的时候,三防门又打了开来,小兵背着副班长冲了进来,捂着鼻子大口的喘气,对我们大叫道:“快关门!”我还没反应过来,陈落户已经跳了起来关上了门,然后我和他一起拧动轮盘闩,一直拧了十几圈,只到我们听到里面发出嘎嘣一声,才停手。从门上的玻璃孔往准备室看去,只见准备室外的气闭门没有关,一股灰色的雾气,正缓缓的从门口蔓延进来。三十四、困境很难形容那种雾气给人的感觉,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见到任何一种雾气是那样的形态,我印象最深的是那种灰色,让人感觉非常的重,但是偏偏这又是在飘动的。雾气迅速的从门里涌进来,速度十分平均,让人感觉它从容不迫,因为光线的关系,实在无法看清,我们转头帮小兵放下了副班长,再回头时,整个准备室已经一片漆黑,光线全部被雾气阻挡了。而紧闭的气门,却成功的挡住了雾气的再度蔓延。这几十年的老旧三防设施,质量超乎我的想象,虽然如此,我还是下意识的不敢靠这扇门太近,总感觉那雾气随时会从缝里进来。我暗暗乍舌,心里想着如果现在我还是在外面,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难道会和在落水洞里发现的尸体一样?一旁的陈落户招呼我帮忙,副班长给我们抬到了写字台上,满头是血,小兵大口的喘着气,手忙脚乱的检查他的伤口。我问小兵在哪里找到副班长的?他说就在下面一点点距离,大坝中部出水口的地方,那上面有防止人跌落进去的水泥缓冲条。副班长没我这么走运,一直摔了下去,直到撞上了缓冲条才停了下来,已经昏了过去。从这个机房可以下到那里,小兵直冲下去,当时那浓雾已经几乎就在脚低下,幸好班长还死死抓着手电,他一眼看见一路狂奔把他背了上来。那雾气几乎就跟着到了,他连门都来不及关。我们都有紧急医疗的经验,在野外这种事情经常发生,特别是坠落的伤员。此时我的手也很疼,几乎举不起来,但还是忍着帮忙解开副班长的衣服。副班长心跳和呼吸都有,但是神志有点迷糊,浑身都软了,脑袋上有伤口,估计是最后那一下撞昏了。这也是可大可小的事情,我见过有的人从大树上摔下来,磕着脑袋满头是血但第二天包好了照样爬树,也见过人给打山核桃的时候,给拳头大的石头敲一下脑袋就敲死的。其他倒是奇迹,没有什么特别的外伤。小战士看着机灵,看到副班长这样却又哽咽了,我拍拍他让他别担心,自己的手却揪心的痛。撩起来一看,可以确定没骨折,或者说没骨折的那么厉害,手腕的地方肿了一大块,疼的厉害,可能是关节严重扭伤了。这地方也没有好处理的,我只好忍着。我们给他止了血让他躺着,我就问那小兵他们到达这里的情况,他又是怎么找到这个三防室的。小兵一脸茫然,说不是他找到的,是袁喜乐带他们来的。他说他们的皮筏子一直被水流带着,一直给冲到大坝边上。他们找了一处地方爬了上去,刚上去袁喜乐就疯了一样的开始跑,他和陈落户在背后狂追,一直就追到了这里,到了这里袁喜乐马上就缩到了那个角落里,再也没动过。我哑然,水坝之内的建筑结构之复杂,并不在于房间的多少,而在于它的用处完全和我们平时的住房不同。事实上普通人所处的建筑结构给他造成的行走习惯在特种建筑场合就一点用处也没有,这也是我们做勘探的时候,遇到一些废弃的建筑都不主张深入探索的原因。就比如一个化工厂,你想在里面奔跑,恐怕跑不到一百步你就得停下来,因为有些你认为是路的地方,其实根本不是路。而水电站就更加的不同,其建筑结构完全是为了承压和为电机服务而设计的,袁喜乐能够一口气穿过如此复杂的建筑跑到这里,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对这里的结构非常熟悉,她肯定来过这里。我突然有点悲哀,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肯定是花了相当大的力气才能够回到我们遇见她的地方,见鬼我们竟然又把她带回来,要不是她神志失常,恐怕会掐死我们。小兵还告诉我这样的雾起来已经是第二次了,上一次也是先泄洪,但是没有飘到这么高。袁喜乐听到警报之后就几乎疯了一样,要关上这里的门。他是工程兵,对于毒气以及三防方面的知识相当丰富,当时也意识到这雾气可能有毒。我问他按照他的理解,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情?他说,如果按照工程角度来说,这里肯定是有一个水位感应器,在水位达到一定高度之后,水坝会自动开闸放水,显然这个装置要么这二十几年一直在这样规律的运作着,要么就是前不久的时候被启动的。而这大坝之下的深渊如此的深邃,他估计这层浓雾就是给高速落下的水流砸起来的,撑着那种向上吹的横风带上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成份。这小兵的分析真的是十分有道理,后来我们回去再考虑的时候,也觉得这是唯一的可能性。我当时问了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马在海,是温州乐清的兵,三年的老工程兵了,一直没退役。我说那你怎么还是小兵,他说家庭出身不好,每次班长给提档都被放到一边,他都换了四个班长了,自己还是小兵,副班长和他一样,都是家庭出身不好,不过副班长打过印度人,所以升了一级,他们两个人一直在班里待着,他第一个班长都提正排了。他说我要是觉得他可怜就帮他向上头说说,好歹也弄个副班长当。这事儿我也帮不了他,只好干笑不作答。心说看现在的情况,能活着回去再说吧。浓雾一直持续,气闭门外漆黑一片,两个小时也不见有消散的迹象。我们躲在这铁舱里,只能通过那个孔窗观察外面,什么情况也看不清楚。好在封闭舱里相对安静,我们能听到水流的轰鸣声,这里面最清晰的声音,则是我们的呼吸和整个混凝土大坝承压发出的那种声音。没有人知道浓雾什么时候会退去,我们一开始还说话,后来就静静的呆在舱里休息。副班长昏迷了一个半小时便醒了过来,精力萎靡,但是还算清醒,似乎没什么大碍。马在海喜极而泣,我则松了一口气。之后有段时间,我开始担心这房间里氧气会耗尽,但是很快我发现这里有老式的换气装置开在踢脚线的位置上,后来1984年的时候我参观了一个海军基地里缴获的日本潜艇,想起这种开在踢脚线上的长条形小窗,有点像那艘日式潜艇的换气系统,想想可能那时看到的就是从报废的潜艇上拆卸下来的系统。这个人防工事修在大坝的机房里,似乎本身就是为了应对这种特别的地质现象。当时也没有个人能和我商量事情,我只能一个人在哪里瞎想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显然袁喜乐如此熟悉这个地方,她所属的勘探队肯定在这里呆过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显然他们遇到的我们很快也会遇到,现在我所知道的情况是袁喜乐神志不清,而另一个似乎是他们勘探队的人严重中毒死在了半路上,可以肯定这里发生的事情必然不会是太愉快的。其他人到哪里去了?按照马在海所说的,袁喜乐对于这种雾气的恐怖如此厉害,会不会其他人已经牺牲了?另一个关键问题,当年日本人又是怎么想的呢?这些事情全都毫无头绪,我的脑海里一下闪过巨大的“深山”轰炸机,一下又闪过巨大的深渊和鬼魅一样的雾气,简直头痛欲裂。似乎所有的线索也只有这么几项,反复的思考都得不到一点的启发。瞎琢磨了将近三个小时,雾气还是没有退散,我痛苦莫名,又想到了生死不明的王四川,老猫他们现在又在哪里?我们又该怎么回去,诸如此类的问题一个又一个,在焦灼中我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当时没有想到,这是我在这个洞穴内的最后一次睡眠,这噩梦连连的短暂休息之后,是真正的噩梦的开始。在睡醒之后,我再一次尝试和袁喜乐交流,不久宣告失败。这可怜的女人的恐惧似乎已经到达了极点,听不得任何一点声音,只要我一和她说话,她就蜷缩的更加紧,脑袋也不由自主的避开我的视线。我只好放弃,开始和副班长他们开始商量离开的路线以及方法。值得庆幸的是,马在海说他们来时候的皮筏子应该还在那个地方,如果水流没有这么湍急,我们可以逆流划船返回。但现在不知道应该是顺着这条巨大的地下暗河逆流,还是寻找我们摔下的落水洞,回到我们和老猫分开的地方。最明智的路线就是袁喜乐的路线,只是不知道她是怎么走的?如果她还清醒,倒是可以带我们一程。副班长说要是能找到指示图或者地图就好了,这里肯定有这样的东西,如果能找到,我们就能知道日本人当年是怎么规划的,那样就可以找出一条最短最安全的道路来,这里许多的设施都已经被腐朽,如果硬闯回去,恐怕并不现实。我也点头,心说确实是,这些搞工程的,一看图纸就能知道很多东西,只是这图纸估计撤离的时候已经完全销毁了吧。几个人在那里商量来商量去,大脑也逐渐清晰起来,我当时是放松的,因为无论怎么说,现在是返回,我们知道目的地有什么,而我们也有选择,可以选择自己行进的路线。无论什么时候,有选择总是幸福的。这是我后来总结出来的格言。只是我们当时全部都没有意识到最关键的问题,不在我们的归途,而就在我们的眼前。十个小时之后,我们大概确定完了计划,也统计了剩下的食品以及燃料,再一次探查孔窗的时候,发现仍旧是一片漆黑,此时,我才突然想到那个关键问题:这雾气会在外面维持多少时间?天哪?一天,或者是一个月?在我提出来前,没有人想到这个问题,在大家的观念中雾气总是很快就消散的,我提出来之后,我们也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有点恐慌,希望我的想法不会变成现实。马在海对我说,上一次虽然雾气没有上来,但是退下去也比较迅速,他估计这雾气再有几个小时就肯定得散,不然就是那横风也能把它吹淡了。我也想当然的同意了,因为在这样的局面下,找个理由让自己安心总好过让自己窝心,我们当时都忘记了自己刚刚下过的判断,这鬼魅一般的雾气,是被万丈激流冲起来的,现在落水根本没有停止,雾气必然是不停的翻滚上来,如何能有散的时候。所以很快,马在海的说法就开始站不住脚了。我们在忐忑不安中,又安静的等待了五六个小时,雾气却仍旧弥漫在我们的舱外,一点也没有消散的迹象。这时候,之前那种似有似无的恐慌,就逐渐变成了现实。我们开始不得不承认了这样一个命题:这浓雾有可能短时间内不会消散了。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承认这么一个命题,相当的痛苦,这就是意味着我们的撤离计划一下子无限期的延迟了,但是我也知道这时候再干等,那就是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此时我们再次合计,十多个小时前干劲冲天的那些说辞,计划,现在看来就像是笑话一样,这样的境遇颇为尴尬。副班长和马在海对我说我们是不是要有耐心,现在想这些会不会是自乱阵脚?我对马在海他们说,我们得面对现实,看样子,只要水闸不关,这雾气只会越来越浓,不可能消散了。那样的话,我们必须采取措施:一方面我们要分配口粮和水,尽量延迟生存的时间,希望能等到雾气散去,一方面也要积极的想办法。特别是第一个措施,就算雾气一个小时后可能散去,我们也得做好他一个月后才散去的准备。我说完这个,马在海的脸色就很难看,他对我们说,其实,口粮的问题还可以,他们带来的几只包裹里,有足够的压缩饼干和蔬菜,因为他们当时是急着救我们,所以大量的装备都丢弃了,只把食物带了过来,主要的问题是水,他和陈落户,两个人只有两个水壶,其中一只还不是满的。我听完这个,心直往下沉,喉咙一下子感觉到干渴起来。当时在入洞的初段行军的时候,也想过实在没水的时候要喝尿,顿时心里犯堵,心说自己当时他妈的也真是缺心眼。现在是现世的报应。当时我们的裤管早就干了,不然还能拧出水来,我脑子转的飞快,但是没用,很快就绝望了。在我的记忆里,同样被困住的经历并不多,最危险的一次是1959年在川东,那时候我才参加工作,当地地质局组织了一个洞穴勘探,我们被涨水困在了一个气洞里三天两夜,好在水最后是退了,不过,当时我们有十几号人,干粮和水都很充足,最缺乏的是经验,所以哭鼻子的一大堆,现在倒好,经验丰富了,没水,这实在比哭鼻子要命的多。这时候马在海说,要在这个密封舱里呆到雾退,我们恐怕要很大的运气,如果能到达其他地方,说不定还有转机,比如说可以找到老旧的水管或者蒸汽管道,里面也许有水?要不要试一下?我心说这里哪里有这样的管道,只见他蹲了下来,指了指踢脚部位的通气口,说这里的通气口联通着气滤装置,这是二战时候德国人使用的技术,后来被苏联学去了,我们现在的地下工事大部分是这种装置的改良,这里面也许有水管。我似乎是看到了一线生机,但是这管道口窄的只能放进去一个脑袋,人怎能钻的进去?马在海说他个子小,应该问题不大,说着就趴了下去,先是拆除了防鼠网,然后试探着自己能不能进去。我也趴了下去,一看就知道不可能,这洞口的大小已经宽于马在海的肩膀,他到底是个男的,当兵的骨头架子大,如何都挤不进去。而这个通气口,怎么看也不可能通过任何人。马在海滑稽的做了很多匪夷所思的动作,然而他的脑袋也只能侧着探入,身子丝毫无法进入分毫,最后他扭伤了脖子,只好退了出来。其他人,陈落户脑袋很大,我是个大个子,副班长脑袋上有伤,而袁喜乐就更不用说了,这个提议算是白提了。我沮丧的坐在地上,几个人都不说话,一边的陈落户更是脑子有问题的把自己的水壶抱在了怀里,似乎怕我们来抢。我没心思去理他,脑子一片空白,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啪”的一声,雪上加霜的事情发生了,密封舱里的应急灯突然熄灭了,我们顿时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显然是电线终于老化烧断了。三十五、失踪突然的黑暗让我们措手不及,那瞬间什么也看不到了,陈落户一下子吓的就摔倒在地上,而我们各自愣了一秒种,我马上听到黑暗中马在海大骂了一声“狗生”,显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副班长也叹了口气,我听到了他的苦笑声。我心中突然就一阵烦躁,本来已经是走投无路的地步了,这一下子死个更彻底,连照明都没了,不过死在黑暗里倒是符合我们的职业。隔了大概五六分钟,我听到细碎的摸索声,不久后一道手电光给打了起来。突如起来的光线一下照的我们又睁不开眼睛。打起手电的是马在海。他搬了铁质的椅子到应急灯的下方,踩上去看烧毁的灯座,这种应急灯我知道一般不会坏,特别是不常使用的时候,因为结构简单,放上几十年都和新的一样,马在海敲开应急灯下面的储电盒,是里面的老线路碰线烧断了。这里没有维修的条件,一点办法也没有,马在海用手拨弄了一下,结果被烧了一下,疼的他又骂了一声,被副班长呵斥了一通,当兵的不能这么浮躁,不提倡骂人,马在海很服副班长,马上就认错。我们都很沮丧,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非常消磨人的志气。唯一有点欣慰的是,这里的灯一暗,却从那孔窗中射进来十分微弱的光芒,这光芒在里面亮的时候几乎是看不到的,如今却十分的显眼,表明在准备室的灯还是亮着的。副班长让马在海关掉手电,这样可以节省一些电池,他这手电的电量也不多了,光线黯淡的很。马在海郁闷的划动了一下手电,最后照了一下那只老式应急灯,然后就想关。没成想他这一扫之下,我突然就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异样。那一刹那,冷汗突然就从背上渗了出来。黑暗的房间内,那一扫之间,我似乎就看到了什么东西,和我在灯亮的时候感觉不一杨了。而那个东西,虽然我没有看清,但是却让我条件反射的出了一身的冷汗。是什么东西?我马上叫喝了一声,让马再海别关,让他照一照这个密封舱。马在海被我大叫吓了一跳,随即用手电再一次扫了一下,这一次我们所有人都发现了问题所在,副班长一下子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原来,在原来袁喜乐呆的那个角落里,只剩下了一只背包,而她本人却不见了。我们马上用手电照了好几圈四周,想看看她挪到什么地方去了,角落里,桌子下,甚至天花板上,但是,很快结果让我们开始毛骨悚然起来:无论我们怎么照,我们都无法找到她,袁喜乐竟然消失了!灯暗掉到现在有几分钟,我就算不掐着手指算,也能知道不会超过十分钟,这十分种的黑暗,我们都只是郁闷和沮丧,谁也没有注意到袁喜乐的动静,但是,我知道,在常理下,无论她有任何的举动,都无法离开这个几乎密封的舱室。我们一开始根本不相信,加上光线不好,都认为是看走眼了,陈落户掏出了自己的手电,两只手电仔仔细细的照了十几分钟。但是,袁喜乐确实是不见了。这密封舱其实根本不大,照了一遍又一遍,我的冷汗很快就几乎湿透了我的全身。“真的没了。”最后是陈落户几乎呻吟的说出了这个结论。我突然头痛欲裂,这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在短短十分钟的黑暗里,竟然有一个人凭空消失了,这太恐怖了,日本人在这里干的事情已经诡异到了极点,而我也无法再接受这种事情。我抱着脑袋就贴着墙壁缩了起来,突然就感觉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但就连思索这个问题,我都没办法进行了。副班长也是脸色惨白,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彻底蒙了。接着他和马在海就蹲了下来,再次去看那个通风口,只有这个地方,是唯一可以离开的地方。这下是真的慌了神了,我绝对不相信人可以钻进如此小的一个通道里。这真是见了鬼的事情了。后来我回忆这件事时,就感觉当时马在海和副班长的这种举动是有道理的.因为整个铁舱并不大,我们可以看到大量的铆钉固定的铁壁,除了正门,唯一能离开一个人的地方,只有那个小小的通风管道口,而且就在灯灭之前,我们还尝试着进入到里面,所以几个人在当时就不约而同的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里。我当时心里想的就是袁喜乐的体形,那个年代,国民特别是女孩子的身材普遍很娇小,我不知道袁喜乐是什么人,但她的身材肯定是我们这里最小的,可是也没有娇小到能进这么小一个通风管的地步。马在海第一个趴了下来,没有了应急灯,他只能满头冷汗的用手电去照那个通风口。我们都宁神静气的看着,刚才突如其来的悚然没有消退反而更加激烈。我的心跳则犹如打雷一样,这种感觉只有我第一次偷生产大队鸡蛋的时候才有过。虽然如此,我们都没有想到,马在海在打开手电的一刹那,会突然以那样凄厉的声音惊叫起来。那是一声极度惊吓的叫声,接着他向触电一样跳了起来,面色惨白忽然又摔倒在地,像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我被他吓了个半死,忙拾起手电,赶忙蹲下去照,手电的光柱一下就射到了通风口的深处.接着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头皮一直麻到脚跟,浑身凉的犹如掉入冰窖。这里要说明的是,应急灯亮着的时候,我们只能看到通风管道口的地方,但是手电是平行光,光线可以射的很深,所以我一下子就看到了管道深处,在那里,有一张被严重积压变形的脸,而我,根本无法辨认那是人的脸,还是什么”东西”的脸。自然,这么远的距离,我们也无法分清这张变形的脸是不是袁喜乐,我更是打心里一百个不相信,这里面的竟然塞着一个人!三十六、通风管道三个人直吸冷气,我更是花了好久才缓过来,才敢再去去看。仔细看时,不知道是前面形成的心理压力还是那张变形的脸的实在太过令人恐惧,我的恐惧竟然更加的厉害,最后到了窒息的地步。那确实应该是一张“类人”的东西因为积压而变型的脸孔,最突出的是它的鹰钩鼻和高耸的异常的额头,也不知道这样的五官是被积压出来的,还是这个东西本来就长的如此的诡异。如果是前者,那这个人肯定已经死亡了,脑部组织肯定全部碎裂了。不过,唯一让我松口气的是,这张鬼脸上找不到一点袁喜乐的特征。当时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和对方说什么,这种事情,实在是超出我们能理解的范围之外。后来是马在海最先明白了过来,他站起来就去扯背包里带的绳索,上面有生铁的三角钩,然后就要去拆卸那张长长的写字桌子,我们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想做一把钩,将里面的“东西”钩出来。可惜那写字桌实在是结实,底部都有焊接的措施,我们尝试了半天都没有松动。几个人翻了半天,最后副班长找到了一根在墙壁上焊着不知道什么用处的小拇指粗细的铁丝,我们硬掰了下来,然后把头弯成钩子。几个人蹲下来就想去钩。那是手忙脚乱的场面,副班长有伤,也不能蹲的太厉害,最后是我用手电帮忙照明,马在海去操作。他趴在地上,我打亮手电,其实马在海此时一万个不愿意,但不得不服从命令,嘴唇发着抖,我们让他小心,其实也无从小心,三个人趴在那里,看着铁钩一点一点的靠近。那过程只有半分钟不到,我们却好象盯了一整天,最后钩子快碰到那“东西”脸孔的时候,我的眼睛都疼了。就在钩子要碰上那东西之前的一刹那,我们已经做好了所有可能发生的反应,包括突然那东西“动了”,或者往后闪避。然而事实上,我们的钩子碰上的时候,它一动也没有动。接着,无论我们怎么拨弄,它也没有反应,而且,马在海说,好象软趴趴的,手感不对,最后他用力把钩子刺进了那东西的脖沟里,一下子钩住了脑袋,往外一扯。几乎没什么阻力,那东西就给扯动了,我的心跳陡然就加速,几个人全部不约而同的站起来,做好了往后疾退的准备,以防看到的恐怖莫名的东西而来不及反应。最先出来的是脑袋,白花花的,接着是身体,我看到了类似于手和脚的东西,那一刹那,我的脑子麻了一下,只觉得这东西怎么这么奇怪,那种被扯出来的感觉,似乎是浑身发软,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一般,心就猛的一跳,下一秒,我的喉咙就卡了一下,因为我突然就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了。从通风管道口拖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件古怪的胶皮衣,看上面翻起的胶皮,应该也是日本人时代的,而我们看到的扭曲的面孔,是上面已经给压碎的放毒面具,而且这是一只头盔样的面具,从正面看上去,额头高耸,诡异异常。衣服和头盔是一个整体,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造型,想必并不是单纯的防毒用处。马在海用铁钩戳了戳那衣服,里面空空的,似乎没有东西,他松了口气,又想骂人,嘴巴张了个形状,大概想起了副班长的话,就闭嘴了。副班长表情还是非常凝重,马在海想去查看清楚,被他拉住,他说道:先别动。我其实也这么想,马在海看我们的神情,也感觉出有什么不妥,暂时没有行动,我们围在这衣服边上,暂时缓和着自己的情绪。期间,马在海用铁钩把衣服拨弄开,用手电照着,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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