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平时动作慢,连跳舞也跟着慢,像是用慢动作在跳快舞。 原本一拍该转180度,但她两拍只能转90度。 好不容易把舞跳完,我已满身大汗,而且被她影响,我走路也变慢了。 第二首舞曲响起,班上同学纷纷起身邀舞,这算是好的开始。 前后有三个同学向中文一公关邀舞,但都被打枪,看来她似乎想休息。 我站在场边留意是否有女孩被冷落,也观察场上的气氛。 几支舞过去了,状况都还OK,我总算可以放心了。 看了看四周,瞥见中文一公关站在角落窗户旁,便向她走去。 「帮我好吗?」她看我走进,便说:「窗户我打不开。」 『这是气密窗,比较难开。』我问:『你开窗做什么?』 「我要开窗,让夜进来。」 『夜?』 「夜在外面很孤单。」她说,「这里很热闹,我想开窗让他进来。」 『你是认真的吗?』 「请你帮我。」她看着我,表情很正经。 按捺住满肚子疑惑,我用点力,打开了气密窗。 「这里气氛真好。」她说,「不是吗?」 『嗯。』我点点头。 「所有人都开心的跳着舞,我们也加入吧。」 『好啊。』 「对不起,我不是跟你说话。」她看了我一眼,「我在跟夜说话。」 『啊?』我无法置信,楞楞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不。』我很想说是,但还是礼貌性的回答不。 「我比较多愁善感,让你见笑了。」她说,「我真的觉得夜很孤单,该陪他说说话。」 『请你继续。』我说,『不过夜既然进来了,是否该把窗户关上?』 「为什么?」 『这里音乐很大声,开窗可能会吵到星星、月亮和路灯之类的。』 「好吧。」她微微一笑,「那记得舞会结束后,要再把窗户打开哦。」 『嗯。』我点个头,然后把窗户关紧,以免邻居抗议。 整场舞会除了第一支舞外,她很少接受邀舞,通常是静静坐着。 但有支慢舞她竟然独自一人下场跳,班上同学都看傻了。 我猜想应该是她想陪夜跳舞的缘故吧。 舞会结束后,我再去把气密窗打开,好让夜能离去。 「夜想跟你说声谢谢。」她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不客气。 送走中文系女孩后,我立刻拨电话找栀子花女孩。 『请问李清莲在吗?』 「你就是那个目前是普通朋友,但有朝一日想跟她发展成爱情的人?」 『是。』我在心里叹口气,又是那个学姐。 「你跟她有进展吗?」 『你只要不接电话,或许就会有进展。』 她竟然笑了,而且笑得很大声,笑声透过话筒传来,有些刺耳。 我觉得这女孩可能有病。 『那么李清莲在吗?』她停止笑声后,我再问一次。 「你猜。」 『我猜她应该不在吧。』 「你猜对了。Bye-bye。」她挂上电话。 看来我今晚大概会跟夜一样孤单。 隔天下完课,走出教室时,又看见Jenny。 「Hi。」停顿三秒后,她说:「Jack。」 「Hi,Jenny。」 「昨晚舞会很顺利吧。」她说,「诗雅对你可是赞誉有加。」 『诗雅是谁?』 「中文一公关呀。」她很惊讶,「你不知道她的名字吗?」 『她没说。』我摇摇头,『我也没问。』 她淡淡笑了笑,笑容有些诡异。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有点……』我想了一下,『有点不寻常。』 「你怎么这么说。」她笑了,「她只是稍微多愁善感而已。」 『岂止是稍微,那叫很严重。』 「你知道吗?天气很冷时,她晚上会把窗户打开,让夜进来取暖。」 她笑了起来,「她的室友都快疯了。」 『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搞定。」 『那你今天来找我是?』 「历史一也想办舞会。」 『你老实告诉我,历史一公关是哪里有毛病?』 「她很正常,只是凶了点。」她又笑得诡异,「到时你就知道了。」 『喂。』 「别忘了你说过,不能因为私人因素而影响系上的活动。」 『你似乎很介意这句话。』 「是的,我很介意。」她笑了笑,「我还有课,先走啰。」 上次看见历史一公关时,只留下她很冷酷的印象。 再次与她碰面时,这样的印象并没有改变,而且更强烈。 但老话一句,不能因为私人因素而影响系上的活动。 我跟她说舞会场地已找好,时间订在下星期二晚上七点。 她只是点头,没多说话,连一声客套似的谢谢也没有。 场地跟上次一样,班上同学已经熟悉,也无须再交代他们要邀舞。 第一支舞是慢舞,我左手轻托住她右手时,她没说什么;但右手才刚碰到她的腰部,便听见她说:「放手。」 『抱歉。』像是碰触灼热的物体,我的右手瞬间弹开。 「牵手是我的底限。」她说。 『可是……』我有点无奈,『可是舞姿是这样啊。』 「你可以再把手放在我腰部试试看。」 结果我除了左手轻托住她的右手外,右手也轻托住她的左手。 这样的舞姿诡异极了,根本不像跳舞,像武侠小说中的运功疗伤。 只不过我们是站着运功,不是盘坐着,而且还要随着音乐摇来摇去。 舞会的开舞竟然是这种状况,我猜同学们一定吓傻了。 而且我觉得好丢脸。 第一支舞结束后通常大家会拍手,甚至是欢呼。 但我跟她跳完后根本没有人拍手,而且音乐结束后全场一片静寂。 第二首舞曲响起,班上同学仍然呆坐着,我赶紧用眼神示意小伟帮忙。 小伟点头后立刻起身邀舞,其他同学才跟着起身,总算是有惊无险。 不过历史一公关方圆两公尺内,没有任何一个男生敢靠近。 三支舞过去了,历史一公关依旧直挺挺地坐着,没人前去邀舞。 我再度拜托小伟,毕竟他在班上算是舞棍,而且长得还不错。 「不要啦。」小伟苦着一张脸,「她看起来满脸杀气。」 『为班上牺牲一下会死喔。』我说。 小伟百般不情愿上前邀舞,但走到她面前还没开口,她便摇摇头。 「轮到你牺牲了。」小伟耸耸肩、双手一摊。 班上最精锐的部队还没交锋便已溃败,我只能牺牲自己了。 『可以请你跳支舞吗?』我的语气有些颤抖。 「我不会跳舞。」她摇摇头。 『如果你允许,我可以教你。』我说,『你就把跳舞当作是学习吧。』 她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只会碰到你的右手,而且不会碰到手掌,只碰到指头。』 她没有开口,只是看着我,似乎正在思考。 『这样吧,指头不会碰到五根,只有两根,就是中指和食指。』 她还是没开口。 『要不然,我可以只碰一根指头,中指和食指随你挑。你可以选中指,就当作对着我比中指好了。』 她依旧没开口。 『中指有三个指节,我可以只碰最上面有指甲的那个指节。』 「你是要教我跳舞?」她终于开口,「还是要做特技表演?」 『如果只能碰指甲,完全不能碰到皮肤,那就是特技表演。』我说,『但还是会碰到一点点皮肤,只有一点点喔,但我尽量只碰指甲。』 「真的只碰到中指的第一个指节?」 『嗯。如果碰到第二个指节,你可以马上走人,顺便给我一巴掌。』 「好。」她站起身。 话好像讲太满了,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缓缓伸出右手,中指微翘,那姿态让我莫名其妙联想到慈禧太后。 我小心翼翼用拇指和食指轻捏着她中指的第一个指节,像极了李莲英。 我向她说明舞姿、舞步和节拍,她很专注,甚至会开口询问。 解释完后,简单跳了几步、转了几圈,舞曲也结束了。 我终于送了一口气,但拇指和食指已有轻微抽筋的现象。 「练习完了。」她说,「可以正式跳了。」 『啊?』不是结束了吗? 「你是不是害怕真正跳舞时不可能只碰到中指的第一个指节?」 『嗯。』 「这样吧,整根中指你都可以碰。」 『一根指头勉强可以,但……』 「要不然,你可以碰两根指头,就是中指和食指。」 『谢老佛爷。』 快舞旋律再次响起,我右手轻握住她的中指和食指,战战兢兢。 除了避免碰触其余的手指和手掌外,转圈时也要避免肢体接触。 没想到我和她的默契还不错,转圈也蛮顺的,看来她有跳舞的天分。 舞曲结束后,她竟然露出微笑,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 之后她似乎变得轻松自在,坐姿不再僵直,而且也会跟旁人谈笑。 虽然还是不肯跳慢舞,但她已经可以接受小伟的邀约下场跳快舞。 她和小伟的默契更好,跳起来还真好看。 舞会结束后,我和小伟一起收拾残局,她走向我们。 「今天辛苦你们了。」她说,「谢谢。」 「不客气。」小伟问:「那么下学期有没有兴趣跟我们班出去玩?」 「这个嘛……」她犹豫着。 『下学期你们应该是尾牙过后就可以跟我们出去玩了。』 「为什么是尾牙?」她很好奇。 『因为尾牙过后就放寒假了啊。』 「抱歉。学姐交代要慎选联谊的对象,所以我上次才会拒绝你。」 『我们不好吗?』我问。 「学姐说水利系是没前途的科系,不要跟他们联谊。」 「没前途?」小伟大叫,「你学姐根本不了解水利系,怎能这么说?」 『不。』我笑了笑,『如果她学姐了解水利系之后,应该会更加肯定水利系是没前途的科系。』 「说的也是。」小伟也笑了。 她似乎很讶异我和小伟的一搭一唱,楞楞的看着我们。 『那你为什么会答应跟我们办舞会?』我问。 「是诗雅推荐的。」她说,「诗雅说跟你们办舞会很好玩。」 『那你觉得今晚的舞会还可以吗?』 「今晚的气氛很好呀。」她说,「我原先以为舞会是没气质的活动,跟谁办都没差,所以才觉得跟水利系一起办舞会也无所谓。」 「真是谢谢你喔。」小伟说。 「抱歉。」她笑了笑,「这样吧,下学期的迎新,我们可以一起办。」 『真的吗?』我很惊讶,『可是你学姐……』 「下学期我就是大一新生的学姐了。」她说,「我希望这种毫无根据的偏见,就到我这届结束。」 『太好了。』我说,『我先替未来的学弟谢谢你。』 我对历史一公关的印象完全改观,我相信她是一个真性情的人。 虽然我无法用可爱、甜美、漂亮、清秀、标致来形容她,但她长得还蛮好看,五官很端正,而且坐姿有股高贵的气质。 只不过她伸出右手微翘中指的姿态,真的会让人联想到慈禧太后。 「请问同学贵姓?」小伟问。 「我姓徐。」她回答。 「徐同学。」小伟笑了笑,「我有荣幸送你回去吗?」 她先是推辞,但最终还是在小伟的热情下点头。 结果原本被小伟载来的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回宿舍。 我决定走路回去,经过一座公共电话亭,我毫不犹豫进去。 『请问李清莲在吗?』 「又是你。」 『这句话应该是我要说的吧。』 「你说的对。」她笑了,还是那种刺耳的笑。 『所以她应该不在吧。』 「没错。」 『那……』我很纳闷,她这时候应该已经挂断电话了。 「她去洗澡了。」 『啊?』 「洗澡有这么值得惊讶吗?」 『我不是对洗澡惊讶。而是你从不会说她去哪里或者在做什么。』 「说的也是。」她突然压低声音,「但洗澡不一样哦。」 『哪里不一样?』 「你可以想像一下,她正在洗澡哦。」 『所以呢?』 「所以我没挂上电话,好让你继续想像她正在洗澡的画面呀。」 『你……』 「想像够了吧。Bye-bye。」她挂上电话。 这女孩真的有病! 还有两星期便要期末考,期末考完后学期就结束了。 心理社办了期末聚餐,地点在一家吃到饱的自助火锅店。 餐后还有交换礼物活动,我抽到外观看起来最大的礼物。 足足有60公分见方,高度大概也有30公分,像个纸箱。 「你太幸运了。」社长说,「这是我送的。」 我有不详的预感。 拆开包装纸后,果然是个纸箱,打开纸箱后,又出现包装纸。 我暗叫不妙,再拆开包装纸后,又是一个更小的纸箱。 前后总共包装了11个纸箱或纸盒,拆到最后,是个火柴盒。 但打开火柴盒后,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生命的本质。」社长说。 『生命的本质是无聊透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