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雪原》作者 曲波-28

国军一到,那时咱的位置就要和共军调过来。”说着把头一点,“到那时,再看看咱的。”匪徒们逃了狗命,只管用牛皮大话给自己壮胆,哪知在他们背后不远的一座山上,已经追来了他们的死对头。匪徒们的一切已经落在少剑波望远镜的镜头里。按刘勋苍的意思是“马上冲下去,打他个人仰马翻。”可是剑波不同意:“按人数来讲,匪徒比我们还多两倍;按战术来讲,‘切屁股割尾巴’又不能割,因为现在敌人是集聚在一个不大的小山洼里,既没甩屁股,也没留尾巴;按时机来讲,一口吞掉的时机已到,可是小分队自己的能力却一口吞不掉,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因此他派了孙达得带领两个战士,化装成老百姓,去到铁路侧,监视匪徒可能产生的特殊行动。黄昏,三个侦察的匪徒气喘嘘嘘但又宽心自得地走到马匪跟前,“报告司令,前面没有共军,除了王八屯的护林队外,什么‘钉子’也没有!”匪首们听了这个开心消息,心花顿时开放,马希山一拍大腿,“等我马某进了长白山,背靠吉林,那时我要脚踏镜泊湖,手抓牡丹江!”他把拳头一摇,“哼哼!这叫做虎入深山,龙归大海,我要把共产党的天下搅他个天昏地暗,杀他个尸骨堆山。”谢文东摘下帽子摸了摸秃脑门,“走吧!是时候啦,夜长梦多呀!”马希山咬了咬牙根,拉长了嗓门,“别慌,前无阻挡,后无追兵,忙什么!我要狠咬他一口再走。挖不掉他的眼睛,也要割掉他的鼻子,马某向来不放弃一刻的良机。”马希山正说得得意洋洋,奸凶的眼睛向四下一望,不知又要说什么。忽然从牡丹江方向,噹噹咣咣驰来的一列火车,吸去了所有匪徒们的注意力。列车急驰,烟囱喷着火星,驰过匪徒们所在的山脚下,离开滨绥铁路干线,弯向西南,奔向火龙沟的森林铁路。马匪怒视着这列人民列车,咬着下嘴唇,好久没有说话。直到列车远去,他才回过头来,向侯殿坤、谢文东比了一个手势,“过路等到下半夜,等那王八屯的护林队睡得像死猪一样的时候,我们给他袭击上去,杀他个痛痛快快。一来出出这股冤气,二来多掠点粮米好过长白山,三来弟兄们也好开开心。”“对!”侯殿坤特别赞扬地向马希山伸了一下大拇指头,“这才叫有勇而敢为,多智无漏隙。”马希山更加得意,大腿一拍脚一跺,“我要再来一个库仑比。”郑三炮和蝴蝶迷把牙一龇,屁股一扭,“咱陪你再来一次杉岚站。”匪首们得意地一阵狞笑。小匪徒嘁嘁喳喳鬼声怪调:“奶奶!老总又要开开荤,来个十七八的。”十二点了,孙达得气喘嘘嘘地跑上山来,向剑波报告:“二○三!敌人已经过路了!”顿时小分队紧张起来,一起站在山头,遥望着他们的正前方。杨子荣率领几个战士在检查着他预备好的大大的柴草堆。少剑波在战士们前面静静地看着夜光表,默默地数着:“一分……五分……十分……三十分……”四十分了!战士们的心像一颗马上就要爆炸的手榴弹一样,紧张地等待着痛快的第一枪。他们焦急得十分不安。一点钟了!白茹忍不住突然惊叫一声:“怎么?小李、小刘没完成任务?”少剑波十分不耐烦地严厉地向白茹喝斥道:“别吵!”白茹和战士们眼瞪瞪的全神注视着黑洞洞的远方,内心都在不安地猜测着:“小李没完成任务吗?埋伏地点搞错了吗?”他们恨不得用眼睛穿透黑夜,穿透山丘,看看匪徒走在哪里,我们的主力埋伏在哪里。夜光表滴滴地走着,一点二十分了!少剑波和杨子荣也随着每一秒时间的度过而增长着内心的焦虑。频频地瞅瞅表,又频频地遥望着黑暗中远方的山影。战士们紧张兴奋的期待,已在受到失望情绪无数次的袭击,泄劲松懈情绪每秒钟都在增长。有的长喘了一口粗气,带动得周围的空气也由紧张变为松懈。一点三十分了!少剑波的心,由开始嫌它走得慢,而此刻变为又嫌它走得太快了!因为它每走动一秒便使他增加着一分焦虑。秒针又移动了七秒,失望正沉重地压在每个战士的心头。突然,一颗信号弹,高悬在西南天空,接着那里便是一阵暴雨似的枪声,炮声,手榴弹声,几乎是所有的火器在同一秒钟内一起开火。小分队战士欢腾地狂跳起来。“漂亮!”少剑波兴奋得几乎和战士们一样地跳起来,*万年屯,万年屯,埋伏点选择得太好了!”接着他回身向正在搓手擦拳的杨子荣命令道:“点火!”三把大火冲天升起,照的遍地通亮,在熊熊火光的照耀下,小分队尾随着匪徒们过路的踪迹,跨过滨绥路,奔向路南的一个秃山。战场拉到了他们的跟前,隐隐约约听到了雄壮的喊声。半点钟后,枪声稀疏了,战场上燃起三堆大火,在旺盛的火光中,送来报捷的军号声。天亮,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由火龙沟方向,披着晨曦,飞来二十余骑。杨子荣用望远镜紧张地辨认着飞来的人。“王团长来了!跑在前头的是小李和小刘。”“对啦!对啦!一点不错。”战士们兴奋地嚷着跳着,*会师啦!”少剑波兴奋地瞅了下战士们,“同志们,穿滑雪板,准备下山会师,等王团长飞马到来,我们来一个飞滑迎接。”“对!咱们来一个‘飞会师’。”战士们愉快地边喊边整装,迅速地整装完毕,个个挥舞着雪杖,等候着剑波的命令。当王团长等二十余骑驰到离山脚很近的地方,小李、小刘这对娃娃兵,跑在最前头,手一挥一扬边驰边喊,所有的人已完全可以认清。少剑波把手一挥,“同志们!飞上前去!”战士们一起高呼:“胜利!万岁!”雪杖一撑,身体一倾,像一群将着地的飞鸽,飞掠下秃山。两边的喊声交集起来,秃山前汇成了响亮的声浪。小分队战士利用山上滑下来的惯力,绕着王团长等二十余骑划了一个大圈,然后围成一个圆圈止住,把王团长围在中央。王团长胖胖的脸上,兴奋得像似每块肌肉都在跳动,手一扬一扬亲热地看着他周围小分队的战士:“庆祝同志们胜利!”战士们一起高举枪支,“首长健康!”王团长挥了挥手,从肥大的大衣袋里掏出一扎信来,举在空中挥动了几下,“同志们,你们为民除害有功,各地群众,各个机关,各土改工作队来信表扬你们,并为你们请功!”战士一起高喊:“一切归功于党!归功于群众!”在战士们的高呼声中,王团长和剑波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俩拥抱得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情人。这个礼节虽然十分生疏,他俩之间也是生平第一次用它,可是此刻看来却是非常自然,因为它和战士们的情感,和周围的空气再谐调没有了。好像晴朗天空一轮皎洁的明月,万绿丛中两株英雄的松柏。王团长结束了他俩热烈的拥抱,便走来和小分队的战士一一亲切地握手。当握到杨子荣、刘勋苍、栾超家、姜青山等人时,他那胖胖的身体,随着他们上下颠动的四只手跳了起来。最后一个握手的是站在高大的孙达得身旁的白茹,当王团长肥大有力的手一握到她那温热的小手时,王团长逗趣地说:“啊!小白鸽!没被老虎吃掉。”“吃不……哎哟……哎哟……”白茹还没回答出王团长逗趣的问话,因为王团长的大手一用力,把白茹痛得哎哟哎哟叫起来,雪杖也失落在雪地上。王团长咧嘴一笑,松开了大手,白茹微笑着头一歪,红腮上的那对深深的酒窝闪闪微动,和她那对有神的大眼睛有节奏地跳跃着,在崇敬的眼光里射出了探问的神色:“王团长!生了吗?”战士们出神地静等着王团长答复这句摸不清头脑的问话。王团长心里明白,嘴上却有趣地反问着白茹:“哎!你这个小白鸽,我和你这么亲热,你还说我生了!真不讲理!”“不!”白茹急切地加重语气,“我问你我们的指导员生了宝宝没有!”王团长哈哈一笑,有点不好意思,“生啦!”“生个啥?”白茹天真地追问。“生个人呗!”王团长滑稽的答复,引得战士们大笑起来。白茹边笑边说:“我还不知生个人!我是问是男孩还是女孩?”王团长愉快地瞅着白茹眉毛一耸,“再长十八年,也是个小白鸽。”白茹双手一阖,像似要跳起来的样子,“那太好了,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好啥!”王团长故意压住自己内心的喜欢,向白茹开玩笑地说,“丫头片子,不能当兵打仗。”白茹听了小嘴一噘,“呀!首长的观点太不正确了,重男轻女,落后意识,老封建,违反……”“好啦!好啦!小白鸽,批评得这么尖锐,好厉害的丫头。”王团长咧嘴大笑,向这位反攻的姑娘退却。战士们一起大笑起来。剑波在笑声中,向王团长一点头,“走吧!”“好!到你们的大本营。”王团长说着和剑波并肩向秃山顶走去,战士们跟在身后。到了山顶,留下的几个骑兵,已把帐篷扎好,王团长一看,“嘿!大本营真漂亮。”和几个扎帐篷的骑兵握手后,转身对剑波逗趣地问道:“伙计!为什么在山顶安营扎寨?”少剑波笑了笑,“没关系,这里没有司马懿,咱背上有粮,地下有雪,树上有柴,吃的喝的烧的,样样不缺,可方便呢!”王团长哈哈一笑:“如此说来,你犯不了马谡的错误。”“犯不了!”少剑波更有趣地向着王团长,“你也用了诸葛亮的用人错误,也不用官贬三级。”他俩一起笑起来,进了帐篷。少剑波和王团长坐在铺草上述说开了五个月的生活,从九龙汇谈起,讲到杨子荣智识小炉匠;刘勋苍猛擒刁占一;蘑菇老人神话奶头山,白茹认干爷爷;栾超家跨谷跳涧修“天道”。又讲到追踪一撮毛;夹皮沟和李勇奇;杨子荣献礼,舌战小炉匠,盛布酒肉兵;孙达得雪地长途联络;高波二道河桥头大拚杀;小分队除夕驾临百鸡宴;将计就计打九彪。再讲到姜青山和赛虎;刺客和叛徒;火烧大锅盔;切屁股割尾巴;刘勋苍槽头炸马;大周旋;陈振仪解救。并把山林中的奇见奇闻,什么库仑比的四大怪,威虎山的穿山风,奶头山的天乳泉,讲了一个痛痛快快。王团长听得是那样地出神,他确为他的战友、他的战士这一场斗争而骄傲,眼中射出无限敬佩的光芒,望着他身旁的英雄的战士。最后他兴奋地说道:“我们勇敢的‘雪上大侠’!你们的事迹应写成一部美丽的小说。我再给你补充一段,小李小刘巧夺马,你还不知道吧?”少剑波谦逊地做了一个手势,“这点事迹比起我们伟大的共产主义事业来讲,是太微不足道了!周旋了五个月,消灭了不过七八百匪徒,名义上是五个旅,实际上是空架子。”“不!”王团长不同意剑波的说法,“这样估计你们的作用是太不公道了,你们所消灭的不仅是匪徒五个旅的空架子和七八百人,而是远超过这个数目。”说到这里,王团长加重语气,“你们把国民党牡丹江地区的‘先遣图’缴获了,这些国民党地下分子,比公开的匪徒要多到五六倍,他们全是些地主恶霸、伪满警宪、官吏、惯匪、反动会道门头子和国民党的派遣分子,他们是人民的死对头,也是我们的心腹患。可是现在不管他明枪暗箭,乌龟王八蛋,一下扫光。”王团长兴奋地握了握拳头,“今天,也正是今天,全牡丹江地区所有的部队,公安武装和民兵,一起出动,给他个一网打尽。所以我只带来一个营的兵力,其余的完全由刘政委和王主任带着,配合兄弟部队,执行这个一网打尽的任务去了!我们团的地区是牡丹江市和新海县。”刘勋苍等一听,乐得蹦了起来,一头撞在帐篷顶上,把个小帐篷撞得晃了两晃,发出一阵响声。正在热烈的欢笑声中,通讯联络参谋陈敬同志闯进来,先和剑波亲切地握了手,便向王团长报告:“战斗结果:毙敌四十八名,俘敌七十二名,共歼敌一百二十名,缴获战马八十三匹,毙马二十一匹。按歼敌人数尚有十五匹战马未获,可能是跑散了,警卫连正在搜索。缴获步枪一百零三支,各类手枪四十三支,机枪三挺。”他停了一下,“只是匪首侯殿坤、谢文东、马希山等漏网,经仔细盘问俘虏,都说匪首们在过路时走在前头,过路后便落在后头。经过侦察员各处仔细侦察查踪,发现在我们埋伏圈外一千五百米处,有骑兵踪迹沿火龙沟万年屯之间的空隙点奔向山里。现在听候您的命令!”王团长略一思考,眉毛一耸命令道:“现在命令一营,马上挑选能骑马的战士,骑上缴来的马匹,追击!命一营副营长负责指挥。”“是!”陈敬行了军礼,转身要走。“等一等!”少剑波微笑着向王团长请求,“骑兵既然没来,就不必临时组织了,最后的一口,还是让给我们吃吧!因为……”“是的!二○一首长。”没等剑波说完,刘勋苍忽地站起来,“最后的一口应该让给我们小分队,不然就是待遇不公。”杨子荣摸了一下他那多日没刮的胡髭,嘴一咧向着王团长:“二○一首长,骑兵到了大森林是不管用的!”“为什么?”王团长好奇地问道。杨子荣幽默地答道:“雪深绊马腿,树密碰马头,别扭极了!”“还有!”小董补充道,“树枝扫人脸,灌木打马眼,不如咱这滑雪板,轻便灵巧,有空就钻,下山比火车还快,让匪徒先跑三天,保险到不了长白山顶,就叫他回老家。”王团长听了这番议论,微微一笑:“好!就让给你们这些‘雪上大侠’吃最后一口吧。”帐篷内一阵兴奋的欢笑,欢笑中又冒出来栾超家尖溜溜的声音:“二○一首长答应请客啦,这一口不吃,馋也馋死了!”少剑波回身向身旁的孙达得、姜青山命令道:“青山同志!回山市站吃饭后,你和达得同志,带着赛虎,跟踪追查一下,先弄清匪徒的去向。”姜青山和孙达得愉快地应了声“是!”剑波同王团长商量一下,把一营部队和小分队开赴山市站休息,上点给养,准备未来的追击。小分队战士收起帐篷,穿上滑雪板,手舞雪杖,满口歌声,使王团长羡爱得阖不上嘴地笑着。“你们在,掌握了滑行技术,这在军事上是一大创举。”少剑波微笑了一下,“适应这种环境作战,也非掌握了它不可。”说着和王团长一匹上马。刘勋苍借老秃山的斜坡,玩了一个滑行的花样,正触向王团长的马头,把马吓得一惊。王团长夸赞道:“嘿!坦克!真好武艺!”刘勋苍抬头望了一下王团长,直截了当地道:“二○一首长,咱俩比赛一下,看看你的马快,还是我的滑雪板快!”“好!坦克!你要和我赛跑啊!这我可干不了,就算我认输了,可是你这个选手得来个表演。”“好!表演!表演!”战士们兴奋地喊着,他们早已愿在首长和战友面前来显显自己的新技术。少剑波向战士们微笑着,“可别丢了丑,滚了雪球!”回头对王团长低声道:“走!我们先下山,从山下看更有意思。”说着向杨子荣低声嘱咐了几句,让他帮刘勋苍指挥表演,便和王团长策马下山。将到山脚,二人勒回马头,向山上望去,只见刘勋苍比比划划,在向战士们说什么。然后站在一旁,向山下指了几指,是向战士们指点着滑行路线。一切安排妥当了,只见杨子荣手一挥,三个战士成“三三制”小组战斗队形滑下来。接着是六个战士分成两组尾随着滑下来,接着九个、十二个,布成一个巨大的锐角,沿宽秃的山坡飞钻下来,掠过王团长前面,飞向山市。后面便是白茹,她事先已把药包挂在小李的马上,此刻她只戴一项红色的绒线帽,身披一件白色雪地掩护服,玲珑的身段,站在山顶刘勋苍身旁,更显得小巧美丽。只见她身体一弓,雪杖一撑,飞下山来,在王团长和少剑波眼里,那顶小红帽愈加鲜艳,衬托着这座雄伟的大秃山,呈现出一幅美丽的图画,真是皎洁雪峰上的一点红。她披的白色掩护服,在飞滑中招展在背后,恰像白鸽的翅膀翔翔飞舞。她那扎着白纱布的两条不大的小辫,影影绰绰活像白鸽子的尾巴。王团长意味深长地微笑着瞥了剑波一眼,“嘿!小丫头,真像个小白鸽!”然后他转向正在看得出神的剑波,“老弟!怎么样?别叫小白鸽再着急了!”少剑波羞红了脸,视线放弃了飞滑的那顶小红帽,低下头在想着……正在这时,白茹顺着斜坡飞过来,体轻如燕,嗖地掠过,绕王团长和剑波近旁,划了一个大圈在王团长马旁站住。王团长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好丫头,小女侠!”接着他们的视线便被山上的刘勋苍、姜青山吸去了。刘勋苍和姜青山,选了一个坐椅式的地形,青山在前,勋苍在后,比谁的速度都快,飞将下来。滑到一个陡得像台阶般的地方,只见他俩各自将身一跃,脱离地面,飞在空中,在空中逍遥自如地飘飞了一段长长的距离,然后平稳地滑翔着落向雪面。这一个惊险的动作,使王团长紧张地呀的一声,双腿紧夹着乘马嚷道:“真是两辆飞坦克!”当刘勋苍、姜青山滑到跟前,王团长故作严肃地瞅着刘勋苍:“坦克!怎么你还留后手!为什么刚才你这一着没教会小分队?嗯?”刘勋苍圆瞪两眼,正经地辩解道:“二○一首长,这太冤枉啦!为了教给战士们这一手,我们俩都罚他们下小操,他们最初有点不敢干,现在都有个半拉架了!刚才二○三首长嘱咐别滚了雪球,所以谁也没敢来这一手!”王团长笑着拍了拍刘勋苍强壮有力的大肩膀,“好!好!好!你这个教官有成绩。”“这应当归功于姜青山同志,”刘勋苍指着跟前的姜青山道,“这一手连我还是姜青山同志教会的!”王团长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位英武壮美的青年猎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赞美地夸奖道:“真是一个雪上无敌的‘奇侠’!英雄……英雄……” 第三十六章 棒槌公公奇谈四方台部队开到山市,透透地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十二点。陈振仪、白茹、小李、小刘四个人,为两位首长做了一顿丰满的午餐,炖了一大锅他们从山上带下来的冻狍子肉,还炒了两小盘,外加剑波平日最愿吃的狍蹄筋。外面微风不动,可是天上密布着乌云,似有大雪的预兆。当陈振仪和白茹把热腾腾的菜饭端上来时,王团长对这顿丰美的野味特别喜欢。白茹天真地看着王团长道:“二○一首长,这是我们从山上带下来的山中美味,今天我们小分队请首长的客!”王团长笑道:“小白鸽,请客?这我可不领情。”“为什么?”白茹天真地一歪脑袋,两条小辫一甩动。王团长瞧着白茹,故意慢吞吞地把话音拉长,“因为呀!丰满的山味不为客,白茹之意不在我。”“呀!二○一首长,太辜负我的意思啦!不为你为谁呀!”王团长笑嘻嘻地瞅了一下剑波,再瞅瞅白茹,他俩脸上顿时泛起红晕,有点害羞。王团长瞅着他俩这不好意思的表情大笑起来:“怎么样?我说对了吧?”白茹像小孩似的一歪脑袋,“不对不对!就是不对!”“好!小白鸽!”王团长拉着长长的音调,板着“降人”的神气,看着白茹,“你不给我坦白!你的蘑菇老人爷爷上次来海林,要求我……”“我爷爷代表不了我的思想!”“你真坏!”王团长右手插进衣袋,“老人真有意思,他对你的事是那样的关心,你还说他代表不了你的思想,嗯!你这个小白鸽!”当他的手从衣袋里不知握着什么东西拿出来时,慢吞吞地向白茹晃了两晃,“你的铅笔尖可能代表你的思想吧?嗯!我叫你向首长保密。”“啥呀!铅笔尖有啥思想!”白茹有点不好意思,可是硬装着不明白的样子。这时杨子荣等各小队干部,因看天气要变,恐不利于追踪,先后走进来听候剑波有什么命令。他们站在外间,听着他们这位首长有意思的逗趣话。王团长笑着把手一张,露出一封叠成燕子形的信,他捏在手里晃了两晃,“看看铅笔尖有没有思想?”白茹一看到那封燕子形的信,已经完全认清了,是在威虎山上托小董带给王团长的爱人的那一封,可急坏了,扑过去就夺。王团长笑嘻嘻地举在空中,一面摇一面念叨:“看看铅笔尖有没有思想?小丫头!向首长保密……”在王团长魁梧的个子前,白茹哪能抢得到,急得她乱蹦,像小孩子要东西一样嚷道:“给我……给我……给我……”少剑波已猜测到这封信定与自己有关,便顺手从王团长手里抽来,装在裤兜里。白茹一看到信已落在剑波手里,她羞怯地向剑波一瞥,腮上的红酒窝跳了几跳,转身往外就跑,却被站在门口的小董双手拦住,“别不好意思,小白鸽!……”王团长、杨子荣等人一起笑了,白茹满面红晕站在一旁。王团长拿起筷子笑看着羞涩的白茹,“这问题还向首长保密不保啦?”栾超家宝声宝气地道:“这已经是不成问题的问题!”小董使了个滑稽眼色,“这已经是不成秘密的秘密。”白茹向小董触了一下,“去你的吧!”“哟!小白鸽你‘忘恩负义’,”小董一拨白茹的小辫,“忘了叫我捎信的时候啦?”王团长边吃边笑,“小白鸽,再向首长保密的话,惹恼了我,我给你说上两句坏话,可当心剑波被别人夺了去。”这句话却激起白茹内心情感的奔放,她天真自信的向王团长一噘嘴,头一点一点的,“谁也夺不去。”大家一起笑起来,刘勋苍放开粗嗓门:“噢!小白鸽招供了!”白茹羞得一溜小跑,从人缝里钻了出去。外面朵朵雪花纷纷落下,愈下愈大,晚冬迎春的雪片,格外令人羡爱。王团长搁下碗筷,连声赞美:“好雪!好雪!瑞雪兆丰年!”可是他马上眉头一皱,“这对我们追击却增加了困难。”说着他像在探问地望着剑波。少剑波已看出王团长的耽心,便十分坦然自信地向他解释道:“没关系,孙达得和姜青山完全可以抓住匪徒的尾巴。几个月的林雪生活,既锻炼了他们的机智英勇,又锻炼了他们坚韧不拔的毅力,这两个山林通是不会空回的。”“那么,”王团长继续问道,“那么大雪盖踪……”“那不要紧,”少剑波微笑了一下,“赛虎的嗅觉和它无踪能辨的能力,会解决这个问题,它真是一名神通广大的侦察兵。真像神话中杨二郎的哮天犬。”说的大家哄堂一阵大笑。少剑波脑子一思索,然后谈出他进一步的见解,“大雪盖踪固然对我们有一定的不利,但是敌人也会依赖它当‘保险公司’,而麻痹起来,必然也就会迟滞匪徒们前进的速度,这样反而对我们有利。我们要克服不利条件,利用有利条件,化不利为有利,打他一个侥幸大意。”王团长对他的年轻的战友丰富的雪地战斗经验,和深谋远虑的智慧,内心正加深着对剑波的羡爱。突然小李跑进来:“报告二○三首长,孙达得、姜青山回来了,还用马驮来一个老人……”“报告!”小李还没报告完,孙达得、姜青山披着满身的雪花闯进来,“报告二○三首长,奉您的命令,侦察匪徒行踪,在火龙沟南牡丹峰东侧,追上敌人,离这里不过一百二十里,现在敌人正继续向西南密林逃窜,速度很慢。我们两人一看天气要变,就回到火龙沟找来了棒槌公公。”“棒槌公公?”王团长、剑波同时兴奋地发问道。“是的!”孙达得继续说,“他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可以说是长白山的活地图,我从前在山里伐树时就听说过这个老人,他对我们一定很有用处。”“那太好了!”少剑波一面说着,一面下炕,“老人在哪里?”“马上就到!”王团长、杨子荣等一起跳下炕走出大门。只见雪花飘扬中,一皮白马缓步而来,上面乘坐着一个老人,头戴大风帽,身披山羊皮大衣,脚穿一双黄澄澄毛茸茸的鹿皮长统靴,肘挂一支细筒长烟袋,双目炯炯,满面披笑。孙达得跑上前去,小心地搀扶老人下马,领来和王团长、剑波相见。见罢回到房中,把老人让在热炕头上。经老人的述说,得知这位老人从小在长白山林雪里长大,一辈子都在长白山挖采长白人参。此地人俗称人参为“棒槌”,因此也就称采参的人为“抠参挖棒槌的”。所以邻近的人都称这位老人为棒槌公公。他的一些青年徒弟称他为棒槌老。牡丹江人民政权建立后,商业部门大量采购长白山的山货、人参、鹿茸、虎骨、皮毛、野猪油等等,因此组成了山林采购所,就特请了这位老人为人参检查评价员。孙达得是个林业工人,所以对这位老人是久闻大名。老人坐在炕头上,喝着开水、吸着长烟袋,双目炯炯有神。从他刚毅豪爽的神情中,可以窥知他山林人的英武气魄。白茹躲在墙角,笑眯眯地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这位棒槌公公,不由得想起了她那蘑菇老人爷爷。“山林老人都是这么好!”她伏在杨子荣耳边低声赞美着。刘勋苍拉了白茹一把,“小白鸽,又给你找来个爷爷!”“去你的!”白茹打了一下刘勋苍的手,站在她旁边的小李、小陈等都捂着嘴笑起来。少剑波斜了他们一眼,他展开了长白山地区的地图,一张接一张铺了个满炕,然后对着棒槌公公请教似的问道:“老大爷,我想请问您,从此地拉林子过长白山到吉林,有几条能走的道?”老人的目光一闪,满满地抽了一口烟,吐出浓浓的银灰色的烟云,“是乘马呢,还是腿蹽呢?”老人若有所思地反问着剑波。“乘马!”少剑波果断地答道。老人捋了一下胡子,口中念出了两句韵语:冬天过长白,必经四方台。“为什么呢?”王团长好奇地问道,“长白山这样的广大,难道只有四方台一条过人的路吗?”老人不慌不忙地笑了笑。“广大的长白山,处处是道。不过冬天要过,却非走四方台不可。”老人的语气是那样的肯定。他吸了一口烟接着说道:“冬天林中有穿山风,谁要碰上它就要被埋掉。这里往南是牡丹峰,因为森林被小鬼子伐的一口一块的,所以穿山风特别多。牡丹峰以南是大冰岭,这里的冰长年不化,山高冰滑,不用说是马,人也爬不了。大冰岭以南是一片老林子,这片老林子因为有大冰岭相阻,小鬼子试了好几次也没治得了。这片林不用说马进不去,就是人也进不去,进去后灌木条子会像‘盘丝洞’一样把你绊缠起来。老林子西南是一带二百里长的乌拉大石壁,这条石壁向来也没有人上去过,连我自己也从来没上去过。乌拉大石壁再向南就是四方台。”说到这里,老人喝了一口水,磕了磕长长的铜烟袋锅,笑着环视了一下众人,又念了一段民谣:四方台,四方台,上去下不来。船场到镜泊,鲤门渔夫开。“又是关东山的一桩怪!”栾超家一拍大腿,尖声尖气打断老人的话。“说来真也怪,”老人朝栾超家笑了笑,“在从前的年代,四方台向来没人上去过,上去的人就从来没有回得来的,因此人们都传说着:‘到四方台去的人都成仙了!’所以人们又称这四方台为‘仙人台’。可是谁家没了人,谁都焦急,管他成仙不成仙,还是得找亲人回来。但去找的人也从来没见过回来的。因此人们对四方台就害怕起来,都管它叫‘阴山望乡台’。这地方的人就把四方台当成比虎狼妖魔还可怕,有的赌咒盟誓时就说:‘我要怎么怎么样,叫我上四方台。’人若是快死了就说:‘快上四方台啦!’小孩子哭了,大人也拿四方台来威吓,说:‘再哭我送你去四方台!’这些话一直到现在还在民间流传着。”“那怎么走呢?”刘勋苍发急地瞅着老人。“别忙!”老人直爽地向刘勋苍笑道,“‘船场到镜泊,鲤门渔夫开。’这里有一段神奇的故事,听了你就会过得去。”于是老人慢慢地讲开了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原来当年,船场,就是现在的吉林的江上,全是千千百百的渔户和猎人。这里有一个老渔夫名叫李鳌,老夫妇一辈子打鱼为生,无儿无女。老夫妇为这个日日夜夜悲伤。可是到了五十岁那年上,生下了一个小姑娘。这姑娘下生的那一天,李鳌这天大“发江”,网网满货,全是鲤鱼。天将晚,李鳌兴冲冲唱着渔歌摇橹回家。刚到院子,听到婴儿的哭声,李鳌三步两步闯进房里,一看生下的小姑娘,真是喜不胜喜。因为这天大“发江”,打来的又是清一色的鲤鱼,所以老夫妇就给这小姑娘气了一个名字,叫做李鲤。过了十六年,李鲤姑娘十六岁了,长得天仙般地美丽,一条大辫又粗又长,唱得一嗓好渔歌。这姑娘又勇敢又勤劳,春秋夏帮父亲下江打鱼,撒网摇橹样样能干。冬天跟着猎友出山打猎,学得一手好箭法,百发百中,箭箭不空。这姑娘艺高胆大,深山密林,独出独进,真是江上山里的一枝英雄花。有一天正午,李鲤姑娘独自一个在深山打猎,也不知走了多远,她歇下来,正在烧吃一只野兔,突然天空中悲惨的连声喊叫:“李鲤!李鲤!……”李鲤姑娘一听叫她的名字,便抬头张望,半天也没看到什么。她正在奇怪,忽然背后又是一阵叫喊:“李鲤!……李鲤!……”李鲤姑娘回过身来漫空一望,看见一只凶恶的老鹰正在追赶一只雪白雪白的像鸽子那样大的一只小鸟。姑娘仔细地看去,那鸟仓皇奔命地朝她飞来,连声叫着:“李鲤!李鲤!”仿佛是在向她求救,那喊声特别凄惨。李鲤姑娘一见那只小鸟就要被老鹰抓去,便张弓搭箭,嗖的一声,射将出去,那只凶恶的老鹰便中箭堕地。那只雪白的小鸟得救后,在姑娘的上空,飞翔了几个圈子,好像表示着无限的感谢,然后向深林飞去。正是这年的深冬,李鲤姑娘又一个人独自上山打猎,正遇上了大风暴,姑娘迷失了方向,回不了家,便钻到一个树洞里。李鳌老夫妇等女儿一天不回,两天不回,一连等了五天还没回来,急得痛哭流涕,老婆哭得死去活来。好心的渔户自告奋勇,选拔了五十多名上等青年猎手,披弓带箭前去寻找。可是无边无际的长白山,茫茫如海的大雪原,又到哪儿去找呢?一天,两天,一连找了四五天,也不见姑娘的踪影。人们失望了,个个含着眼泪,心里无限悲痛,徘徊在这雪海里。正在人们万分悲痛之际,突然听到空中喊了几声:“李鲤!……李鲤!……”众人抬头一看,见是一只雪白的小鸟,在天空中冒着风雪飞旋,声声喊着姑娘的名字。叫着叫着,又来了一只,又来了两只,三只,四只……无数只小白鸟飞旋在天空,一声十声,千声万声,不断地呼叫“李鲤”。盘旋了一会儿,向东南高山上盘旋着移动,众人一见这奇景,顿时嚷道:“我们的姑娘不会遇险,看!这是神鸟来救!”众人不约而同地向它们飞的方向赶去。走呀!走呀!爬过了几个大岗,穿过了丛丛的密林,那群鸟便在一个山崖落下不见了。众人便搜开了山洼,搜着,搜着,突然在一棵大的百果树那里一连高喊三声:“李鲤!李鲤!李鲤!”声音特别洪亮,是群鸟共鸣之声。众人一起向声音跑去,只见齐刷刷的一群白鸟和雪地一样颜色,若不是它们那赤红赤红的小嘴和机灵的黑眼珠,谁也看不出是一群鸟。人们跑到跟前,那群小鸟飞到树上,看着众人。“在这里!姑娘找到了!”一个中年猎手狂欢的呼声,激起了众人的心花,大家一起向他围去。大树的洞里,安安静静的躺着李鲤姑娘。满身温热地在酣睡着,脸上浮着梦中的微笑。李鳌看到了姑娘,狂喜之下,泪如雨注,上前紧紧地一把抱起。姑娘慢慢睁开了眼睛,见是爸爸,搂住爸爸的脖子,惊奇的眼光看着又吃惊又狂喜的邻人。她莫名其妙地看着爸爸在伤心落泪,她拿渔妇巾给爸爸擦了擦眼泪。“爸!伯伯叔叔们!这是为什么?”她奇怪地问道。众人异口同声地说:“姑娘!你已经十几天没回家了。”李鲤惊叫起来:“哪里的事!我只睡了一觉,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二十几个不相识的姑娘,她们满身穿着像雪一样的白纱,从天空下来。她们是那样地美,和我在一起玩呢!我们唱歌,我们舞蹈,她们都叫我小妹妹。我们玩得太好啦!我舍不得离开她们……”“孩子,别说梦话啦!”李鳌温柔地抚摸着女儿散乱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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