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再见幸福(千寻)-10

“我透过你,在想念一个女人。”他冲着她笑,一派温柔。“谁?”“记不记得我说过,你很像我一个朋友。”“记得,你说那不是搭讪。”“对,不是搭讪,是真真实实有这样一个女生,她叫做方侑萱。”历平从皮夹里拿出侑萱的相片,是他们在清镜农场拍的,他贴身收藏了五年。看见相片那刻,筱优的心脏差点罢工,他不是认定方侑萱欺骗他的感情?不是痛恨她的锲而不舍、憎恶她耍手段?不是已经弄清楚谁才值得他专心对待?“分手了,为什么还收着她的相片?”困难地,她发声问。以为伤口已经结起厚厚的痂皮,以为再碰到过去,也能态度自若,笑谈间略过,没想到,那股密密麻麻的刺,还是刺得她想尖叫。“因为一个很荒谬的想法——我从觉得,只要相片好好收着,侑萱就不会离我太远。”他发现她骤变的脸色,想安慰,却又怕做得过份露骨,让筱优猜出来他已认出她是方侑萱。于是不动声色地,他端起桌上的开水递给她。她喝口水,稳定心思,沉声问:“是放不下吗?”“是不愿意放下。”“既然不愿意放下,为什么选择分手?”她的心益发鼓噪,当年自己不是么有努力过,一次、两次、三次,三次他都不肯回头,假如他表现出一分眷恋,她就不放手。“因为我缺乏安全感。”“安全感?怎么可能。”一向,都是他把安全感送到她手中,她还以为他的安全感多到需要出清存货,这样的男生怎么可以学别人说话,说自己缺乏安全感。“你不知道,我追她追得多辛苦,爱上她那年,我十九岁,而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生,我对她很好,她却视而不见,我想送她礼物,还得借用我老爸的名义,因为十二岁的冰山美人只对我老爸亲切,为了讨好她,我肠枯思竭,可是她永远对我冷冰冰,像北极冻原。”是吗,她表现得这么差?其实那个时候,她早就被他的温柔攻陷,其实她每天晚餐后都在等待,等他进入她的房间。她的冰脸啊,到底替自己拒绝了多少好意?“所以,你觉得她不爱你?”“有一次,她被狗仔队追着跑,我把她护在怀里,从那天起,我觉得她开始喜欢我了。知不知道有多好玩,我明明爱死她了,却还要假装自己是正派的大哥哥,不是那种猥亵的小毛头。”“怎么说?”这些她完全不知道,看来那年他们没真正“谈”过恋爱,沟通太少。“我计划爱情。”“爱情可以被计划吗?”“当然可以,侑萱十二岁的时候,我先喜欢她,然后她十八岁,我们开始彼此喜欢,等喜欢累积到某个点,就会慢慢转换成爱情,一切顺利的话,那个时候她应该长到二十二岁、大学毕业了,然后我们谈恋爱,两年后,她二十四,我三十一,结婚。二十四配三十一恰恰好,比较不像老牛吃嫩草,否则欺负未成年少女,会被天谴。”历平一边扳动手指头、一边说。哈,没想到在若干年后,她终于了解,为什么他非要坚持她收集一十五百点。“后来呢?老牛先生。”她忍不住调侃他。“后来我喜欢她,越来越深,她喜欢我,越来越明显,大考后,我们一起出游,在旅途中,她偷亲我。”说到这里,历平偷觑她一眼,发现筱优双颊泛起微红,轻轻一哂,他继续往下说:“我又急又气,很快把她推开,还大声问她在做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她的吻吗?”这个问题,她悬在心底好多年。“当然喜欢,只是我没想到自己的反应会那么大,大到我差点儿把每个阶段省略掉,直接跳到新婚洞房夜那一段。”轰!她脑袋被重击,原来他不是不喜欢,而是喜欢太过,好啦,熟透的番茄已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情况,要是有台血压机在旁边,会量到金氏记录。“后来呢?”她赶紧略过亲吻,让故事往下演。“后来侑萱的继母找我谈,她说侑萱亲口承认她并不爱我,和我在一起,是为了伤害继妹侑亭,我半信半疑,但疙瘩一直压在心底,撕推不开。再然后,我听见侑萱和侑亭吵架,亲耳证实,她并不爱我,我只是她用来对付继母、继妹的手段。”“她没解释是吗?”筱优垂眼,幽幽间,是明知故问。“有,但我听不进去……”他借着故事将自己的心情向她剖析,说他缺乏自信、说他过度追求完美、说他不敢面对她不爱自己的事实。历平不确定她有没有办法接受他的说法,但那年,她为了向自己解释清楚,三度放下骄傲自尊走到他面前。现在就算要他放下身段解释两百次,又有什么不可以。一字一句,低醇的嗓音滑过耳际,像被考过的麻曙,硬硬的心变得柔软,不知不觉间,筱优淌下泪水。都怪她不爱说话、不沟通,怪她懂他不够,才不懂得珍惜他的心,那么恶毒的话啊,伤他多重……他没忘记过她,她也一样没忘记呀,不管身在哪里,心底总是留着一方甜蜜、一缕温馨,那是他给她的,爱情。“我找她,从没中断过。”“找她做什么?”他结婚了不是?当年的报纸登得那么大,昭告天下。既然有婚姻,他哪有权利追逐别人的爱情。“我要告诉她,我爱她。可是不管我用什么办法,她都不肯出现。”他登的寻人启事,已贴满四开素描簿。“也许她以为你过得很好,不应该出现打扰。”“表面上是的,大家都以为我过得很好,但事实不然。我在婚礼当天深夜搬离开家,对侑亭很抱歉,我不该和她走入礼堂,一时的妥协,到头来却是对她伤害更深。“我希望侑亭能够想清楚,她对我是爱情还是单纯认定,这些年,我待她一如往昔,哥哥对妹妹,是我一贯的态度,我无数次和她深谈,却谈不开她的固执。我没积极和她解除婚约,是因为我还没有找到侑萱,除了她,这辈子,我不会再爱上别人。““一个婚姻、一条绳索,套住两个不应该在一起的男女,这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的制度?”筱优叹气,当年的爸妈也陷入同样的僵局吧,谁知道角色易位,温柔天真的侑亭,成了那个满怀妒恨的女人。“侑萱的继母后悔了,去年她中风,躺在病床上时她对我说,这是报应。她抢走别人的丈夫,她的女儿却留不住丈夫。她说,其实她看得出侑萱很爱我,侑萱是赌气、说反话,可她为了私心,故意将错就错,才会一步错、步步错。她眼睁睁看着侑亭的不甘心,眼睁睁看着女儿变得狭隘妒忌、愤世嫉俗,心痛不已。”“中风?”怎么会,她还那么年轻。“对,她有一边的手脚不能动,侑亭在我搬离开家后也搬回娘家住,现在陪着母亲做复建,上次我回去看静雰阿姨,她背着侑亭跟我说对不起,说当年不应该为了侑亭,自私地误导我的心,她很懊悔,希望我能原谅她。”“你原谅她了吗?”“换了你,你会原谅吗?”历平不回答反而问。她早就原谅了,在与爱情擦身而过的那刻,她学会爱情无解。认清为了母亲而怨恨父亲是愚蠢的事情。之后,失去女儿的顾爸爸、顾妈妈,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疼爱。一天天开导、教育,为她解开心结,慢慢地,她看清看透,明白憎恨别人一分,便是怨恨自己十分,为了别人的错误而愤怒,实际上她惩罚的是自己。人生何其短,她再也不要惩罚自己,她要放手快乐,要彻底把自己变成乐天的顾筱优,她不要学妈妈,把青春岁月锁在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身上,孤独至死。“世间事,有什么事不能原谅的?有时间记仇,倒不如把力气花在解决问题上,处理好和妻子的关系,才是你当前要务吧。”历平讶异,这些话居然是出自她口中。他想起资料上面的详述,想起她的改变来自顾家长辈的引导,他想,他该找一天去拜访他们。“你们夫妻都搬出来了,那你父亲一个人……”话出口,她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泄露了某些事情,顾筱优怎会知道他们搬出来后,家里只剩一个老父亲?历平浅浅一笑,表现得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瑕疵。不过,他是开心的,侑萱仍然在意她的周叔叔。“我父亲三年前再婚了,对象是个国中特教班的老师,快要办理退休了,两个人生活有伴,感觉不错,听说他们计划要领养一个小孩。小记的家教老师就是我拜托继母帮忙物色的,原则上,你欠她一顿,哪天有空,你应该煮点好吃的,请我继母吃饭。”“那有什么问题,小记和老师处得相当好,前几天我看她在学写字时,吓了一大跳。”“小记并不笨,只是要用她能够接受的方式来教育。对了,我帮她排了智力测验和性向测验,下个星期四,你会送她去医院吗?还是我来接她?”“不必,我送她过去就可以,我希望她将来能够照顾自己。”她开始了解当妈妈是件多么辛苦的事情。“她会的,”历平双手握拳高举,他伸伸懒腰,长手长脚向外舒展。他们并肩坐在三人沙发上,沙发对着一扇长窗,从窗户向外望去可以看见斜月星辰。整个房子,筱优最喜欢这里,在没人陪伴的夜里,她有星月相陪,现在,楼上有两个熟睡的小孩,身边有一个放松男人,第一次,她爱上有家的感觉。“顾筱优。”他低醇的声音带出两分慵懒。“什么事?”“你介不介意把肩膀借给一个大男人?”“你想哭吗?好啊,我是个不错的倾听者。”反正都已经听过他那么多心事,不差。“不是想哭,是想睡,我已经好多年不曾好好睡上一场。”说着,他歪了脖子,把头颅靠到她肩膀,她的身体染着窗外的栀子花香,甜甜的香、甜甜的爱情味道……闭上眼,他不想追究为什么她不肯认自己,不想管为什么她不愿意回去当方侑萱,反正到最后,她只要像今晚,一直待在他身边就好。这个晚上,他靠在她肩上睡着,她静静坐着,一动不动,怕惊扰了他的美梦,直到她体力不支,两个身子一起歪进沙发,弯弯的两个人,想叠合的小汤匙,也像天边,弯弯的姣美月眉。筱优越来越喜欢假日,以前害怕,是因为假日一个人在家,孤独会制造恐慌,平日她还可以到学校和小朋友嘻嘻哈哈,笑闹过一天,但碰到假期,独处的二十四小时很吓人。屋里,历平陪小记练钢琴,小记真有天份,才练两个月,虽然手指头仍然僵硬,却依旧可以在琴键上找音,拼凑出自己曾经听过的乐曲。屋外,小录在养他的陆生寄居蟹,这是学校出的观察作业,历平开车,一路找宠物店,最后在许多人的帮忙下,跑到游乐区才找到卖家。他一口气买十只,还要了对方的电话号码,说是在饲养上有困难的话,要打电话请教。筱优为难地看着一堆爬来爬去的寄居蟹,“不必吧,买两只意思意思就行了。”历平没得商量地说:“做任何事都要防患未然,我们没有经验,要是养死了,还有其他的可以递补。”他真是个完美型男人,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不要八十分,不要九十九分,他只要拿一百分。不过,截至目前为为止,十只寄居蟹都还活蹦乱跳,精神好得很,这该归功历平做的饲养手册,他从网站上面找资料,也找卖家询问,比小录还要认真。真不知道那是谁的自然科作业。筱优拿着水壶,一面浇着花一面想,如果现在出门买菜,晚上烤肉,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对啊,是中秋节了,家家户户都在拜年、准备团圆烤肉,她没准备是因为小记咳了几天,昨晚又发烧,实在没心情摆弄那些,幸好历平带来的药发挥效用,今天早上小记醒来的时候,整个人好很多,有个医生在身边,还真不错。“姐,这只寄居蟹很笨。”小录抱怨。筱优放下水壶,走到他身边。“怎么了?”“别只都换壳了,它还笨笨的把自己关在小屋里面。”他抓起一只银壳绿纹的寄居蟹。“也许它不是笨,只是喜欢窝在小一点的空间,才不会觉得家里太空旷寂寞。”直觉回答,她把寄居蟹当成以前的自己。“可是它不搬家的话,到最后会挤死在旧壳里面,我们老师说的。”“你又不是它,说不定它觉得现在的窝刚刚好,住起来温暖舒适,一点都不局促。”“小录说得对,那是一只笨蟹。”历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屋子,他蹲到沙箱边,接过小录手上的笨寄居蟹,对筱优说:“看清楚,它叫做寄居蟹,不教做文艺美少年。”第8章(2)“嘲笑别人会让你很愉快吗?”筱优瞪他,下一秒,在历平的回视中,噗哧笑出声。真好,她变成一个爱笑女生了,只是奇怪,这样的女孩怎么会没人追?不是刻意,只是恰巧,视线落在她的右腿上,历平恍然大悟,幸好,多数男人只看得见她的残缺,看不见她的美。“有一点。”他实话实说。“小录,去找一支牙签和老虎钳。”“好。”小录应声,飞快跑进屋里,没多久急惊风先生咚咚咚脚步声响起,他拿到家私跑出来。“你要做什么?弄死它吗?太残忍了,它只是不聪明,没有罪大恶极。”她从他手里抢回寄居蟹。“你在说什么,我有那么暴力吗?”历平把新壳摆在沙箱里,从筱优手中抓来笨蟹,用老虎钳轻轻剪下寄居蟹一小块尾壳,然后把牙签尖锐处剪去,他把牙签从尾部剪开的地方轻轻刺进壳里,转几下。说也怪,他才把呆瓜蟹放到沙箱,它马上乖乖钻出小壳,爬到新家,扭了几下,把自己塞进去。“帅哥哥好厉害哦,帅哥哥什么都会耶,会弹琴、会看病,还会帮寄居蟹换新家,小记以后当帅哥哥的新娘子好不好?”小记满脸的崇拜让筱优失笑,这家伙还真的是少女杀手,所有年轻女孩都逃不过他的魅力。历平拍拍她的头说:“不行啦。”“为什么不行,小记要嘛。”她鼓起腮帮子,不服。“帅哥哥太老了,以后啊,我们家小记一定会碰到比帅哥哥更聪明、更厉害的男生,到时候小记再嫁给他,好不好?”“可是帅哥哥不老啊,不管,帅哥哥是小记的。”她抓住历平的手臂,把脸往上贴。“笨蛋,帅哥哥是姐姐的。”冷不防地,小录插话,让筱优一怔。她转头看向小录,小录却选择回望历平,那双倔强的眼睛里,写着对历平的信任,一个眼神交换,那是男人与男人的约定,历平点头、小录也点头。“姐,小录又骂我笨蛋,你说不可以骂我笨蛋的。”小记气得跺脚,对着筱优告状,筱优俩不及询问小录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被小记一缠,转移了注意力。“小记乖,不生气哦,我骂小录给你听哦,小录,不可以骂人家笨蛋,这样很不礼貌。”“还要罚他不能吃蛋糕。”“好,不给他吃蛋糕,对了,晚上烤肉好不好?我们罚小录不准吃香肠。”“好啊、好啊,小录最爱香肠了,小录的香肠通通给小记。”小记乐得拍手大叫。“晚上要烤肉?那我不回去了。”历平的语调也很乐。筱优默不作声,斜眼看人。“怎么,我不能留下吗?”历平问。“今天是中秋节,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回家和父母亲人一起过。”她可没忘记,他还有父母亲和妻子,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中秋节都应该团聚。“我爸爸和阿姨会到方家,嗯……到侑亭家过,人很多,不差我一个。”“躲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筱优认真道,就算他们的婚姻是个错误,也要审慎待之,她恨过许多人,不愿意侑亭继她之后,学会怀恨,那是个相当辛苦的经验,能不碰就别碰。真要说侑亭有错的话,那她就是犯下和妈妈同样的错——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可是谁能挞伐爱情?谁能挞伐一颗爱人的心?“我没天真到相信逃避可以解决问题,我只是希望用时间来让问题冷却降温。”“如果冷却不了呢?如果她坚持爱你到底呢?”两句话,直刺他心脏中央,杀很大。“你的观察力好得太过份,我开始怕你了。”心冻了一下,微笑。历平试着恢复正常。“哪有什么观察力?”她失笑。“你没见过侑亭,却知道她坚持要爱我到底,那不是观察力超强是什么?”“这句话,她真的说过?”“对。”“那你……怎么回答她?”又不对了,这不关她的事,她不需要这么好奇,不想听的,但他的声音传来,她的注意力马上被勾起。“我说:‘侑亭,对不起,我无法爱你,因为我心底住着一个方侑萱,我一样爱她到底。’”“她肯定很伤心。”二十几年前,有个试过三百次都不肯放弃的女人,她一天天坚持、一天天伤心。她对侑亭,没有恨,只剩同情。“侑亭哭着对我说:‘我爱你,你爱姐姐,我们都在等待一个不可能,那就僵着吧,看谁的耐力够,能够赢得这场战争。’”“把爱情当作战争,好可怜。”筱优苦笑,她以为,如果爱情是一场拔河,男人女人应该站在同一边,一起对抗环境、对抗不顺利,而不是站在绳子两端,彼此角力。“为了这句话,你一定要请我留下来吃烤肉。”他弹指,祭出一个大笑脸。“怎么说?”“我和你说了同样的话,把爱情当作战争,多可悲又多可怜。侑亭、我和侑萱,我们都很可怜,活在上一代的仇恨阴影里面,我们都必须解脱开,才能得到平静与幸福。”“是啊……”筱优突然很感谢老天,感谢自己已经从当中解放出来。“听起来,侑亭等你已经等得心存怨恨。”“我知道,可惜,我对她的恨无能为力。”“告诉她一个故事吧。”她突然想起在哪本书看到的小文章。“哪个故事?”“圆圈圈小姐从圆心处被切去一角,缺少这一角,她滚不动,跑不了,只好一拐一拐到处寻找被切去的那块圆心角,她走出家门,突然发现满街都是和她一样的圈圈,大圈圈、小圈圈,还有一堆被截下来的角角。”“她不停拿起不同的角角贴在自己身上试试,可是试过几百个,都找不到真正契合的那个角,于是,她转头观察别的圈圈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怎么解决?”他笑问。“她看见大圈圈不耐烦,随手抓一个小角角拼上去就往回家路上跑,结果,他一面滚、角角一面掉,他得不断弯腰,才能勉强把小角角留在身上;有一个小圈圈也找不到合适的角角,他求一个大角角和自己凑成圆。”“怎样?成功了吗?”“是凑上去了,不过每次滚起来的时候,都会咯噔、咯噔,撞得它全身筋骨酸痛,圆圈圈小姐看了很久很久,她决定不将就,再辛苦,都要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角角。”“故事说完了?”“完啦。”“不会吧,这个没结局的故事怎么能够说服侑亭?你必须给她一个结局。”“比方?”“比方圆圈圈小姐发现自己的小角角被别的大圈圈套在身上,她挡在大圈圈身前,要求对方把角角还给她,大圈圈不但不肯,还暴跳如雷地抽出一把武士刀威胁恐吓,圆圈圈小姐坚持不放弃,大圈圈招来其他的L圈圈、XL圈圈大家一起来围剿圆圈圈小姐,并设下圈套……”“喂,周医师,你把文艺爱情片编成动作片了。”“不喜欢这样吗?好,换一个版本,圆圈圈小姐把对方绑到一间仓库,那里面有各种器械可以逼对方退让,有可以把圈圈撵平的钢轮、有可以把圈圈切八段的锋利刀组、有可以……”“够了,你非要把美美的爱情浪漫片拍成恐怖片?”筱优瞪他。一阵哈哈大笑,历平笑得前仆后仰,然后,他敛起笑容,把手轻放在她的肩膀,“这个故事我看过,也告诉过侑亭了。”“她的反应?”“她反问我,怎么知道侑萱是我正确的那一角?我说,我就是知道。她回,可是她不爱你,她接近你,只是为了赌气。我说:愤怒是她的假面具,是她的保护衣,她很脆弱,只要我爱她,不断不断爱她,让她变得够坚强,她就不需要赌气,不需要有口无心,也不需要保护衣。我说:她爱我,货真价实的爱。”原来他是懂的,而那年的表现,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成份居多。谁说只有刺猬、豪猪才有刺,人类何尝不是长满锐刺,只不过那些刺长在心底,密密麻麻长着,不让人一眼看穿。“为什么非要等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她喟叹。“因为我们都不是圣贤,我们会愤愤不平、会哀愁、会抱怨……而这些无谓的情绪让我们看不见事情的真实。当时,侑亭又问:‘好吧,就算姐姐曾经爱过你,但她已经离开,你再懊悔也回不到过去。’”“我说:‘我会找到她,会让她重新爱上我,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更好或更坏,都没关系。’侑亭问:‘如果,她找到另一个将就的圈圈呢?’我说:‘那我就用恐怖片、暴力片、动作片来对付那个圈圈。’”筱优听懂了,所以他才发展出那么多套版本。只是,她还能接受他?她失去一条腿,即使抗癌成功,仍然不确定这辈子不会再度复发,基因始终是人类无法解决的问题。十八岁的她,生病了,希望有他陪;二十三岁的她,聪明多了一点点,她知道照顾病人有多受折磨,她爱他,舍不得他疲累。她很满足了,有小记、小录,有心底那角甜蜜,她没想过奢求太多,所以……就这样吧,以顾筱优的身份,以朋友立场在他身边,分享。小记玩腻寄居蟹,跑过来拉扯筱优的袖子,问:“姐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要烤肉啊,小记快要饿死了。”“那么饿啊,可是我还没买菜耶。“她捏捏小记圆圆的脸颊,好可爱。历平接话,发号施令,“小记去洗手,小录去拿环保袋,我去开车,我们到大卖场采购,好不好?”“买菜吗?”“对,要买很多肉,猪肉、牛肉、鸡肉通通买回来。”“我们可以约顾爸爸、顾妈妈一起来烤肉吗?”小记很喜欢他们呢。“当然可以。”他很想见见这对改变侑萱……呃,不,是改变筱优的长辈。“耶!去买菜喽。”小记跳起来,又开始乱七八糟地唱歌,唱歌是她表达快乐最直接的方法。历平起身,伸手,筱优看着他的大手,半晌,才握上他的。“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对。”他想也不想回答。她想当朋友就当朋友,他不会强迫她,他愿意再当一次涓涓细流,愿意再花六年时光或者更久,耐心等待着,等待她再度爱上自己。“很好很好的朋友。”筱优强调再强调。“对,很好很好的朋友。”他声声附和。“可以分享心事的朋友。”“还可以分享喜怒哀乐。”“很好。周历平?”“有!”“我喜欢你这个朋友。”而我,爱你这个朋友。这句话,他留着对自己说。第9章(1)中秋节过去,重阳节过去,然后圣诞节、元旦、过年……时间不是用跑的,是用飞的,手指头还没有掐紧,它已经溜掉一大段。大部分人都是遮掩过的,问他过去半年做了哪些事情?他会回答,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也许他还会说,他的银行数字上修了多少,但真正要举出一件大事或改变,恐怕把脑浆挤出大半,也想不出来。过去半年,筱优和历平从朋友变成好朋友、再变成了不得的好朋友,当“了不得的好朋友”已经无法形容两人的关系之后,他们开始用死党来称呼彼此。照理说,结交一个死党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对他们来说,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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