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大堂里的佛像,你为什么不能赐给我应得的爱情?我走出了大殿,没有目的地胡乱走,没有心思看风景,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像老天爷也很配合我的心情,本来好好的艳阳高照,不一会竟然风云突变,起了北风,再过了一会儿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真的是秋风秋雨愁煞人。我没有穿外套,冻得瑟瑟发抖,没有带雨伞,但是在山里面等着也不是个事。况且我再也不愿继续在这里待下去,这里一草一木都在嘲笑我自作多情。于是我冒着雨走到山下,站在路口巴巴地等车。出租车来一辆是载客的,再来一辆还是载客的,仿佛全世界的出租车都载客了,我只好转而等公交车。站牌下已经挤满了人,我把包顶在头上,无济于事,身上已经湿透了,鞋子里面也灌了一脚的水。突然一辆蓝色商务别克车停在我面前,副驾驶的车窗摇下来了,我努力睁开眼睛原来是Michael的车,司机认得我,所以把车停了,车里面Michael和他的中文老师都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我,包括他母亲,我想当时是我这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脸上的妆全花了,头发贴在脸上,满身湿漉漉的,并且全身发抖。我不知道以什么表情对他们说“Hi”,我多么希望他们根本没有发现我。Michael把车门拉开,说:“你怎么会在这,快上来。”我还在犹豫,他一把把我拉上来,自己坐到后座去了,我紧张地尴尬无比地说了一声“Hi”。Michael的母亲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她的微笑从容而雍容,优雅而高傲。Michael介绍道:“这是我妈妈,妈妈,这是我以前的同事MissChu。”我听了这话,心里隐隐一疼,仿佛有什么堵在胸口让我不能呼吸自如,思想自如,我甚至忘记了向他母亲问好。Michael的中文教师回过头来,用复杂的眼光看着我。我如坐针毡,我听到Michael的母亲小声地用德语和Michael说了两句,然后转而用英语对中文教师说:“Iris,今天非常感谢你陪我们出来玩。你英语说得太棒了,我很幸运在中国遇到像你这样优秀的女孩子。”Iris立刻掉转身子过来与她热烈交谈,他们当我没有存在似的,营造了一种仿佛我不在场的气氛。我没有回头看Michael,我也不想回头看他,等车一到市区,我就请司机停车了,我打开车门,看了一眼Michael,他没有想到我会提前下车,我还没等他张嘴,就用英语对Michael的母亲说:“泰勒夫人,非常高兴认识您,我到站了,希望你在中国玩得愉快。”然后我定定神,笑着对Michael说:“泰勒先生,谢谢你让我搭一乘,希望没有造成你们的不便,非常感谢,再见。”Michael的母亲跟我握手道别,她没有想到我懂英文,显然也很吃惊。Michael显然已经知道我极度在掩饰愤怒,然而在他开口之间,我已经头也不回地奔向了雨中。在狂奔中,泪水与雨水一齐流下。我真是太傻了,这样的男人,还值得我流泪吗?如果让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我有一万个理由说服自己不再悲伤,可惜,悲伤的正是我自己。想哭的时候,你忍都忍不住,那种心酸,只有化成了泪水,你才会心甘。我突然觉得自己无限可怜可悲,想我自命清高如是,在他眼里却不过是一个过去的同事。我在自己的单身公寓里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落魄狼狈的鬼样子,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记耳光,楚颜,从此,你不要再犯贱了。我洗了一个热水澡之后一头扑在床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之后,蒙头大睡。睡梦中,我梦见我走在南京一条小巷子里,Michael走在我前面,我跟在后面,突然他拐进一个黑暗的角落不见了,我拼命地奔跑着去找他,却怎么也找不见,于是我大声喊,喊声中我惊醒了,手机铃声响了,是Michael的电话,我等了八声响之后,摁了拒接。他坚持不懈地再打我再拒接,反复四次之后我关机了。关机之后我再也睡不着,在这寂寞可怕的午夜,人的思绪往往会非常怪异,会非常悲观,会悲观到你想死。白天淋雨受了寒,半夜的时候开始发烧,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居然还记得给苏苏挂电话,她二话没说开车就来了,给我弄进了医院急诊。我躺在病床上挂吊瓶,苏苏在一旁守着我,怕我打针的胳膊发凉发麻,不停地给我揉胳膊,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突然很感动,我们真的那么需要男人吗?第二天一早就醒来了,病房里格外安静,我看到窗外雨后崭新的天空,突然重获新生的感觉,苏苏提着早餐来了,她熬了粥给我,我拥抱了她一下,真的感觉有这么个朋友很贴心,她就是毫无目的地对你好。在你需要的时候总是能及时像救星一样地出现。19 决裂我出院了,我想我的精神也需要出院了,我一走出医院把手机拿出来,仍然是关机状态。这个手机是Michael作为我三十岁的生日礼物送给我的,有着很漂亮的外壳,很小巧玲珑的设计,我曾经非常地珍爱。但是现在我不需要了,街边一个回收手机的人蹲在那里像猫头鹰似的四处张望,我把手机卡拔出来,把手机递给他,他看了又看,撇撇嘴说:“二百元。”“二百元?”苏苏嚷道,“这么好的手机才值二百元?你抢钱呀?”回收手机的人生气了说:“再好的手机也是二手货,不值钱了。”苏苏还待跟他理论,我制止了她,说:“他说的对,值二百元已经很不错了,我卖了。”苏苏看了看我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我卖了手机之后,转身到垃圾箱,把手机卡扔了。然后我觉得步履轻松,斗志昂扬。仿佛,我扔掉了一段爱情。从此,那个男人不再跟我有关系,从此,我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从此,我要做回我自己,我已经失去自我太久太久了。每次心痛我第一个想到的念头就是逃离,这次也一样,我对苏苏说这次我是真的想要离开。苏苏没有反对,她太了解我了,她知道以我的性格弱点,也许真的只有远远地逃走才能走出这一段感情,苏苏说:“也许没有小乐我也会和你一起逃走,C城确实是一个爱情的死亡之墓,我们的爱情在这里被诅咒了。”我笑了:“我打算去南京,叫小乐考大学考到南京去吧。这样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苏苏也笑了,但是睫毛上却挂着泪水,我心里一酸这才意识到,也许我在逃离爱情的时候也要远离友情了。我如果真的彻底离开了C城,那么我也就同时离开了苏苏和小乐。但是我彼时想的只有离开。苏苏说你不要想着把房子卖掉,留下来作为一项投资也不错的。我考虑了一下,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精力再折腾房子的事情,于是只得如此了。在离开C城之前,我叫苏苏再陪我去一次FoxBar,我的爱与恨都从那里开始,我希望也能在那里结束。我穿上了最初的那一条紫色的裙子,站在镜子面前,苏苏帮我戴上项链,赞道:“你还和两年前一样美丽。”我摇摇头,我也许还是两年前的身体,而我的心已经不复从前,时间啊,它究竟具有什么样的一种魔力?这样地改变了我们?当我们走下楼的时候,一个人突然拦在我面前,小乐跟在后面,像做错了事似的:“我拦不住他。”是他,我爱恨交织的男人,他和我一样面容憔悴,这是我两年来第一次看到他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样子。“Yan,我要和你谈谈。”他过来拉我的手,我轻轻地躲开了,他的手就那样停在空中。苏苏瞪着Michael,杏目圆睁:“You,out!”Michael没有动,咬着下唇不说话,只是看着我。我把头别过去。苏苏朝小乐骂道:“死丫头,快点用英语告诉他叫他滚,这里不欢迎他。”小乐用英语磕磕巴巴地对Michael说:“我妈妈叫你走,你伤害了我小姨,你是个骗子。”Michael摇摇头,不理会她,只是对我说:“Yan,请你听我解释。”他的表情十分痛苦与悲怆。我摇摇头,强忍住泪水,对苏苏说:“我们走吧。”头也不回地把Michael撇在了身后。在我改变主意之前,我需要给自己一些决断。FoxBar还和往常一样热闹,甚至还有熟悉的面孔,酒保还和从前一样殷勤,灯光和以前一样暧昧,而我的心已不似从前。我和苏苏坐在吧台,相对无言,一个穿黑色T恤的男人凑到眼前,眼神暧昧地说:“在FoxBar很少能看见你这样的神秘女人。”我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还没等我开口,苏苏没好气地说:“你有口臭,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这男的如同吃了只苍蝇,悻悻地走了,苏苏笑得花枝乱坠。我吞了一口啤酒,四处打量,酒精开始起作用,伴随着重金属音乐,我看见每个人都如同鬼影幢幢。我想我喝醉了,我还从来没有醉过,醉得感觉头很沉,身子很轻,但是我并没有歇斯底里地笑或者歇斯底里地哭,我想这还不叫全醉。苏苏抢过我的酒瓶说:“楚颜,你喝醉了,别喝了。你这像什么?”我倒在她肩头,看着她笑,她看见我笑,自己也笑了,于是我们笑成一团。电梯门开了,我半眯着看着门口刺目的灯光,感觉那个人我很熟悉,不错,我再熟悉不过了,那是Michael,他一个人来了FoxBar,他居然还有心情到FoxBar来。我指指门口,对苏苏说:“Michael来了。我要跟他说句话。”苏苏说,那不是Michael,那是另外一个外国男人。是吗?我嘟囔道,我怎么看就是他嘛。“因为你还放不下他。”苏苏使劲掐我的手臂,掐得我生疼,她附在我耳朵边上叫道,“你看清楚,那不是Michael。”我看也不像,Michael比他高大,而且Michael从来不穿格子衬衫。那么,苏苏,你陪我喝酒吧。“我喝醉了怎么驾车?你知道我喝酒从来不会吐。”苏苏说,她边说边已经喝了,“去他奶奶的,喝醉了打的回去。”于是,两个孤独的女人在酒吧惺惺相惜地喝了很多啤酒,直到喝到我跑到洗手间吐了,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满脸通红,浑身酒气,不禁哑然失笑:“这还是我吗?”这个时候一个眼睛化着浓浓的烟熏装穿着黑色抹胸的女孩子也站在洗手池边洗手,看看我,神秘地笑了一下,走了。我不知道她笑什么,难道是在嘲笑我吗?我沦落到一个三陪女来嘲笑我了?我顿时愤怒又沮丧,飞也似的跑出洗手间,找到苏苏,她已经趴在桌上了。我吐了酒,所以脑子清醒了许多,我把她弄醒来,对她说:“你还能走吗?”“当然。”她站起来,高声说,但是她站立的脚已经摇摇晃晃了。于是我们相互搀扶着走出了酒吧。两个人走在马路上,一边唱一边笑。我说:“我很多年不喝醉了。”苏苏说:“我很多年不唱歌了,我唱歌总跑调。”苏苏,我是不是很傻。是很傻的傻,她回答说。我们为什么需要男人?我说。因为我们需要爱情。她说。为什么我们总是得不到真爱?我说。因为我们总是不够走运,她说。有你这个朋友我很幸运,我说。我跟你混怎么这么倒霉?她哈哈大笑。苏苏,我很爱Michael。我知道,就像我曾经爱九头鸟。你终于承认你爱过九头鸟啦?我虽然老了,但是我还是女人。这世界有女人,就有幻想和爱情。要忘记一个人,不容易。当你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看着身边有情侣依偎着经过,你会想起那简直就是曾经的自己和他;当你经过熟悉的咖啡厅,你听着里面传来的熟悉的音乐,你会想起曾经你和他就坐在那阳光洒过的窗前,含情脉脉地凝望对方;如果你们的足迹曾经遍布这个城市,那么你会更惨,每一处景致都会让你触景生情,伤心无比,再如果你遇到某个你俩都曾认识的熟人,聊天中他自然而然地问起:Michael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哦,那简直就是要命的尴尬了;然后你狼狈地回到家中,那张床上你曾经与他激情相吻相缠绵,你就再也无法成眠。我对自己说:即使以后再爱上别人,也不要再领他回家。这所有的一切都促使你想逃离,尤其如果你是一个害怕面对生活的女人。然而你逃得了环境,却逃不出思念的魔爪,明明知道受伤害的是你,伤害你的人是他,然而你会不由自主地忽略掉所有心痛而只是思念他。思念像一个魔咒,它诅咒了你,你便无法从痛苦中逃脱出来。这个时候你多么需要一个女友来陪伴你,听你倾诉你的痛苦看你流泪,和你一起哀伤,给你宽慰。然而你也不能老是这样,你不能总在她耳朵边上喋喋不休地光顾诉说自己的郁闷,而同时让她一天的好心情也遭到破坏。所以你还是自己待着吧。于是你又希冀尽快找到另外一段感情,迅速地升温的一段感情,让你在三天之后就遗忘掉那个伤害你的人。可是你上哪里再去找一个同样让你心动,让你甜蜜,让你快乐的那样一个男人?这世界上的好男人本身就很少,好男人中让你心动的就少之又少了,好男人而让你心动你又能够幸运地遇见的那就属于稀有了。找一段感情去填补一段感情,也太不现实了吧,对于这个新来者来说也太不公平了吧?那么,我要怎样才能忘记他。好吧,列举出他的坏,从一条直到五十条,然而当你闭上眼睛,第一张印入你脑海的脸就是他的脸,那么你所有的论证全部都宣告推翻。你无法成眠,这城市里,有多少为爱情痛苦而失眠的女人呢?喝酒之后第二天醒来的感觉很不好,头晕沉沉的,当你拉开窗帘看到白花花的太阳的时候,你简直觉得这世界不是属于你的。然而郝思嘉曾经说过:Tomorrowisanotherday.我以为我是一个足够坚强的女人,我以为我的生活可以潇洒到拿得起放得下,当我用手挡住太阳光的时候,我觉得我自己很渺小,很无奈,很软弱,为什么,女人在面对感情创伤的时候总是那么软弱无力只想逃避?小Q在我的脚踝上蹭来蹭去,我抱起它,它瞪着两只天真的眼睛那么信赖地看着我。我突然眼眶湿润,它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无论我多么晚回家它都会兴高采烈地迎接我,而我若是离开C城,我能否带着它一起离开?我自己尚且没有立足之地,我又怎样给我的小Q一个温暖的小窝?我的一颗眼泪在这晨光中留下,小Q使劲来蹭我的脸,它竟然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去舔我的眼睛,它知道我哭了,小Q它不过是一只小狗,它都知道在我伤心的时候来安慰我,而我那么深深爱过的男人,却冷酷地将我忽略掉。人,活着有时候真的很可笑。小Q呜咽了一声,我紧紧地抱住它,那一瞬间,我决定留下来,至少为了我的小Q,也为了我自己,我需要再给自己一点生活的勇气,我需要说服我自己尽快地从这段痛苦的感情中跳出来寻找新的生活。我抱着小Q,对着清晨的太阳,许下愿望:我愿我和小Q从此都不再悲伤。然而我的悲伤就在门后,门铃想过之后,门外站着Michael。“Yan,对不起,我要给你解释。”他等我一开门,立刻抢着进了房间。我叉着腰站在屋中间:“你还想怎样解释?”“你一直在躲着我,手机永远打不通了,感谢上帝,你还住在这里。”他靠近我一步,我后退了一步。“可能很快就会不住在这里,我打算卖掉房子去南方。”我负气地说。他继续逼近我:“你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开我?”“我是你的谁?我舍不得离开你?”我冷笑道。他点点头:“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因为我没有向我妈妈介绍你是我的女朋友。”我说:“也许我本来就不能算是你的女朋友,我不过是你排遣寂寞的一个女伴而已。”“Honey,你误会了。”他过来抓住我的手放在他手心里,“你知道吗,我妈妈是一个非常专断的人,你看她外表很温和,但是她非常固执。我十五岁的时候我父母就离异了,因为我父亲爱上了一个中国女人,她破坏了我们的家庭,我们一家三口原本非常快乐幸福,但是这个中国女人,她夺走了我的父亲,骗走了他的钱,把我和妈妈害得非常惨,而且她还非常无耻地羞辱我妈妈。我亲眼看到我母亲在她面前那么无助那么可怜,她为了挽救和我父亲的婚姻付出了很多努力,但是都是白搭,最终他还是走了,奔向了那个中国女人的怀抱,所以我妈妈对中国女人有着很深的成见。你和那个中国女人一样有着很直很黑的头发和大大的眼睛,我母亲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跟我说你长得很像那个女人,虽然我知道在西方人的眼睛里亚洲人的面孔都差不太多,但是我和我母亲对那个女人有着刻骨的恨。虽然如此,我在遇到你的时候,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我知道我母亲一定不会允许我爱上你,所以我那天没有把你介绍给她,因为我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慢慢地改变她对中国人的成见,我非常尊敬我的母亲,她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在一个合适的时候,你们见面,她一定会喜欢你的……”“你的理由太苍白无力。”我笑道,“也许我们之间确实存在非常大的文化差异。你母亲今天不喜欢我,明天也不会喜欢我,将来都不会喜欢我,那你怎么办,我在乎的是你的感受,但是很显然,你并不在乎我的感受,你也许爱我,但是你更爱你的母亲。当然我并不想拿我自己跟你伟大的母亲相比较,但是我已经三十岁了,我没有时间再继续等一个合适的时候。你只是想谈恋爱,并不想结婚。”他吃惊地看着我:“但是你不是曾经也和我一样很欣赏独身主义吗?如果我们相爱,为什么一定要拿婚姻来束缚自己呢?在一起很快乐不就很足够了吗?”我笑了笑说:“你看,问题并不仅仅在于你的母亲,我很欣赏独身主义,但是我更希望能和自己所爱的人长久地在一起。我是一个中国人,我的骨子里的思想仍然是中国的传统。”“你是说,你是想要跟我结婚吗?”他看着我。“不。”我摇头,我不知道怎么会那么斩钉截铁地说出来这个不字,但是我不想自己成为一个向男人乞求婚姻的女人,于是我硬着头皮说,“很显然,我们俩并不适合。”“你又不愿意跟我结婚,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困惑而生气地问。我大声说:“没有任何意思,我们俩不适合,完蛋了。”“什么意思完蛋了?”他追问道,“你是说你要和我分手吗?就因为我没有把你介绍给我妈妈?”“Michael.”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不仅仅是你妈妈,现在已经不是你妈妈的问题,是你和我之间的问题,我们没有足够相爱……我们……”“又来了,”他摇摇头,“又是我们不够足够相爱,我认为我很爱你,那么是你不够爱我。我明白了,为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我?如果你不爱我了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用不着这样兜圈子。我真搞不懂你们中国女人,为什么说话那么费劲,思维那么怪异。”“你永远无法懂得中国女人。”我冷冷地说,“中国女人不适合你。”“OK,我明白了。”他耸耸肩,退出房门,说,“也许你说的对,我们不适合。我不应该步我父亲的后尘,爱上一个中国女人。”“你不要拿我与那个拆散你们家庭的女人相提并论。”我生气地说,“我没有拆散任何人的家庭,我也没有骗你的钱财,我没有求你来爱上我,我什么都不欠你。”“我不想和你吵架。”他做出停的手势,“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反问道:“什么是在一起?我们这样在一起有什么意思?我是你的谁,你又是我的谁?”“好了,我明白了。”他摆摆手,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直接问道,“你不愿意再跟我在一起了对吧?”我不知道如何回答,靠着墙,眼泪缓缓地滑下来。“我明白了,我不会再来纠缠你,让你伤心了,我很抱歉让你伤心。”他说着走到门口去开门。我又急又气,不知道为什么,冲动地褪下手上的紫色水晶手链朝他甩过去,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珠子断了,洒满一地。他站在门口看着这满地的珠子,表情复杂而疲惫,片刻,他转身急步走了,再也没有回头。我想,他这一走,是不会再回来了。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不在意那次雨中的场景,我永远无法释怀。我已经三十岁了,我真的再也等不起一个男人没有承诺的爱情,这才是问题症结所在,我一直都知道的。但是不管怎么样,我已经决定不离开C城了,我认为这是我自己的一个小小的成功。我的生活又恢复到了很久从前,不同的是我已经没有兴趣再去结交陌生人,我深居简出的生活如同修女一般规矩沉闷。圣诞节前的某一天,我的一个法国同事邀请我去参加一个晚宴,他说是他的一个朋友举办的,会有不同国家的人参加,但是大部分是中国人,所以他希望我能和他一起出席,一则他需要一个女伴,二则他需要一个人帮忙翻译。我本来想拒绝,但是这个人曾经给过我不少帮助,我欠他一个人情,于是我只好答应了。他说每一个人都要求正装出席,希望我也能穿上晚礼服。我已经很长时间不参加这种社交,除了那条紫色裙子之外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穿的晚礼服了。他便建议道:“你可以穿一条中国旗袍呀,我最喜欢中国女孩子穿旗袍了。”我想了想,觉得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旗袍到处都有的卖,所以我下班回家路过商场挑选了一条绣着梅花的红色无袖旗袍。当我穿上那条红色的旗袍,我发现我身上的某一处细胞开始活跃了,多久了,我没有好好地把自己打扮漂亮、怀着兴高采烈的心情去见某一个人?晚宴六点开始,晚宴之后是葡萄酒会,法国同事说他知道地址,于是我们打的前往,然而他到底搞错了地方,所以我们走了很多冤枉路,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迟到了二十分钟,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入场,几个长条形的大桌子跟前已经坐了一对一对的伴侣,主人在靠边的位置给我们留了坐,刀叉都已经准备就绪。我一落座,抬起头,整个人都僵在那里,我的对面,赫然坐着Michael和他的女伴——他的中文教师Cherry。他看着我,表情极不自然,很显然他并没有料到我会在这里出现。他穿着黑底暗纹的西服,同样的条纹衬衫,银灰色领带,和以前一样英俊帅气,他的女伴则穿着一条黑色低胸的裙子,显得非常性感苗条,他们俩个头相当,倒也十分般配。他跟我说了一声“Hi”,我回应了他一句,然后转过头来跟我的法国同事聊天。但是我的眼睛的余光却密切关注着对面,我注意到那个叫做Cherry的女孩子时不时把肩膀靠得离Michael很近,有时候甚至把手搭在他肩上,很显然,他们已经开始交往了。不,也许他们在我和Michael还没分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交往了。我顿时觉得浑身哆嗦,一种愤懑让我表情僵硬,我的法国同事关切地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摇摇头,我要让自己的情绪尽快稳定。在餐桌上,我们很少交谈,Michael与Cherry不时发出愉快的笑声,Cherry曾经在德国待过几年,说话动作很是西化,她最大程度地展示了她的社交技能,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我听起来却声声刺耳。用餐之后是自由的酒会,主人呈上了各种葡萄酒,客人们开始走动寒暄,不管认不认识的,碰面了都露出机械式的微笑,我开始不太喜欢这里的氛围,每个人都夸张地打招呼,大声地寒暄,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想着别的事情。而我心里想的事情无外乎是Michael和Cherry的关系,我在揣测他们究竟已经走到了哪一步。有好几次,险些碰到Michael回应的眼神,我赶紧别过头去和别人聊天。Cherry时不时挽着他的手臂,但是我并没有看到Michael主动去握住她的手或者是揽住她的肩膀,也许他们只是刚开始交往?还是Michael因为有我这个前任女朋友在场而故意与她疏远距离呢?但是不管怎么样,我的神经受到了刺激。酒会完了之后有人建议去酒吧继续喝,我的法国同事也极力撺掇我去,我也很想继续观察Michael和Cherry的关系,于是同意了,一帮人出去打车,刚好Michael他们和我们共乘一辆出租车。我的法国同事坐在副驾驶,我竟然坐在Cherry的旁边,她左边是Michael,我们简单地寒暄了两句,便不再多说。我不小心低头,竟然看到Cherry握着Michael的手,他们的手互相握在一起,继而,Cherry把头靠在Michael的肩膀上,我的眼睛在黑暗中闭了两秒钟,深呼吸,我要把这一切都当成空气。事情太戏剧化了,这是我始料未及的。窗外似乎飘起了雪花,我感到浑身颤抖,无法再在这种气氛中坚持下去,终于,等车到了一个比较好打车的地方,我对司机说停车,然后我对车内的所有人说我感觉头晕,要先回去了。我的法国同事还傻傻地当真了,说很晚了执意要送我回去,我制止他道:“没有关系,你去好好玩吧,玩得开心一点,我打车回家。”Michael隔着Cherry看着我,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因为夜太深了,我迅速地关上车门,把头别过去,装作召唤出租车的样子,因为眼泪已经忍不住夺眶而出。我看着他们的出租车绝尘而去,我的爱恋,他已经与我如同陌路。我站在寒夜里,天空飘着小雪花,原本是多么浪漫的事情,而我所爱的男人的手被另外一个女人握着,我曾经依靠过的肩膀,被另外一个女人依靠着。我,是唯一孤独的那一个。当你还沉浸在对前一段感情的痛苦中的时候,你的爱侣却已经将你忘记,感情是多么滑稽可笑?你会感觉它一文不值,但是你仍然无法释怀,忧伤,愤怒,羞辱,懊悔,多种感觉纠缠着你,让你颓废,沮丧,苍白,无力。20 求婚不久,香格里拉酒店举行年终答谢晚会,我们公司因为也是VIP客户之一受到邀请,我和香格里拉的销售总监也算是老朋友了,自然也收到她的邀请函,我和老板各一封,老板把他的那封也给了我,笑说:“你都拿去,带一个英俊的男孩子去参加吧。”我自然没有英俊的男伴,而且目前阶段也没有那份心情,于是我叫苏苏跟我同去,苏苏向来爱热闹,凡是Party她都会精神抖擞地参加,我自然少不了又被她收拾一顿。这次我穿了一条果绿色的裙子,长到膝盖上面,里面是缎子,外面是薄纱,裙子完全裸肩,但是有一条漂亮的同色披肩。苏苏穿了一条黑色的晚礼,单肩吊带,在吊带处系成一朵漂亮的黑色玫瑰,她虽然年届不惑,但是仍然保养得很好,身材一点都没有变,香水牌子是十年如一的夏奈尔,我笑言苏苏如同一坛陈年的老酒,越酿越芬芳。她则夸张地围着我转一圈,笑道:“宝贝儿,你简直像一个香喷喷水灵灵的青苹果,就看哪个幸运的小子能摘到了。”我们俩互相吹捧,哈哈大笑。晚会的前奏自然是晚餐,香格里拉的自助餐向来都还不错,乐队也是从美国来的,主唱是一个披头散发络腮胡子的美国佬。我们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苏苏四处环顾说:“嗯,饭餐可口,就是没有可人儿。白打扮这么漂亮了。”我指指台上演奏的女孩子,笑道:“那些女孩年轻漂亮,不是可人儿吗?”苏苏白了我一眼:“你明知道我说的可人儿是帅哥。”我掐了她一把,说:“你也太好色了吧?最近有新男朋友吗?”“要是有,还能跟你来这么无聊的地方?”她说完吞了一大口红酒,眼睛骨碌骨碌地朝门口看,突然她的表情怔住了,我预感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果然,我回过头来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蒋杰和九头鸟,九头鸟还带了个女伴。苏苏立刻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我要走了,看见那个人我吃不下饭。”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苏苏,你不是这么没出息吧?难道你对他还有感觉吗?”“我呸。”她啐道,“我对他有毛感觉。你瞅他身边那个女的,那头型像个疯子似的,还有脸上抹得像刮了大白似的。”顿了顿,她又说,“不过,今天对你来说倒是个好机会,有日子没见着蒋杰了,这小子自从你把他踹了之后就没影了,听说去了广州倒腾房子,也不知道倒腾得怎么样了。”我说:“别乱讲话啊,我可没踹他,我俩从来没真正谈过恋爱,说什么踹不踹的?”苏苏凑近我,说:“我看你,重新回到蒋杰身边算了,这孩子模样儿端正,多金还浪漫多情,你不知道你那回把他伤得有多狠?”我心虚地问:“有多狠?”她啧啧地说:“要是不狠他会离开C城去广州吗?上回你俩分手后他找我喝过一次酒,醉得不省人事。”“有这事,你怎么没告诉我?”我惊道。“我告诉你有什么用,那时候你心里眼里只有那个德国佬。”苏苏又扔了我一个大白眼,突然压低声音说,“他们看见我们了,不好,他们走过来了。”果然,他们三个人朝我们走过来,我只好微笑着站起来,苏苏坐着没动,眼都没抬一下。蒋杰还是蒋杰,没有发福,反倒清瘦了一些,白衬衫黑西服蓝领带,胡子新刮过,还是板寸头型,笑起来还是玩世不恭,我看着他,感觉两年的时光不过是一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