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傅铭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神志,迅速想起孟时松散披着浴衣的模样。他闭上眼,那个在海边像小银鱼一样灵动活泼的冯曦似乎真的不复存在了。他一遍遍告诉自己,她不再是八年前在他怀中撒娇的冯曦,她不再是了。他鄙夷地对自己说,她胖得像大妈,她前脚离婚,后脚携新欢游西湖,你巴巴的找她做什么? 然而,他的脚步却不由自主的,沉重的踏进了奎元馆。 店堂就这么大,傅铭意西装革履走进来不显眼那是假的。 冯曦面对着店门坐着,正愉快地嚼着嘴里的仅有的一口面。面筋道,汤浓香,口腔自然地分泌出口水,她舍不得快速咽下这口面。抬头看到傅铭意走进来的瞬间,冯曦嘴里的面条顺溜的滑下了喉咙,手却是一抖,筷子啪嗒掉在了餐桌上。 傅铭意看在眼中冷笑了一声,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冯曦完全不知道做何反应,孟时却在瞬间反应过来,暗骂杭州城这么多小吃,他怎么偏偏也来奎元馆吃虾爆鳝面。他看到冯曦满脸尴尬呆若木鸡的样子就知道她已经傻了。孟时当即立断站起来伸出手来笑道:“孟时,幸会。” 傅铭意被他彬彬有礼的一打岔,不得不伸手回握,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孟先生演技不错,傅某信以为真了。” 孟时被他当面讽刺却神色自若,温柔的拢住冯曦的肩说:“曦曦面浅,昨晚不方便见你。傅总别见怪。” 冯曦在被傅铭意惊愣住的时候,又再次被孟时的话砸晕,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脸上火烧似的,低着头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钻进去。 孟时的话同时给了傅铭意当头一棒。他话里的意思是冯曦当时就在房中,而他的突然登门造访打扰了两人的好事,以至于冯曦不好意思见他撒了谎?傅铭意冷然的目光扫过冯曦,见她面红耳赤的低着头不敢看他,心便哆嗦了下。他以为她离婚会是多么凄惶,他以为她独身一人会有多么难过,原来都是他的自以为是。心中五味瓶打翻,嘴里苦涩得难以启齿。他镇定的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快也找到了男朋友。我还赶到上海开会,先走一步。” 也找到了男朋友,这个也字代表了什么?代表他知道田大伟携新欢亮相,而她冯曦没准儿也是探出墙头的红杏,夫妻双双有外遇。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她?当初是他先断了联系,是他先结了婚,他还有什么资格?!冯曦抬起头来,傅铭意没有给她任何指责他的机会,已经拎起行李扬长而去。 冯曦心里的委屈与火直往脑门上冲。她大踏步的追上去,在店外叫住了傅铭意:“站住!” 傅铭意回过头,神色淡漠。他不等冯曦开口便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太太她早就过世了。她名下的股份都留给了我,公司权力面临分割交替,我不得不回公司参与管理。你不是从前的冯曦,我也不是从前爱冯曦的那个男人。我不是来找你续前缘的。我只是吃惊你离婚了,想来看看你罢了。放心,我不会把私人关系带进工作中。两个月假期休完,记得准时回公司销假。” 冯曦笑,他说的可真对,她不是从前的冯曦。她是离了婚,快满三十,正为保住饭碗努力,为自己的美丽努力减肥的普通女人。她悲愤的是,她压根儿没有想过要和傅铭意重新在一起。 透心的凉意却慢慢的爬上脊背,一点点浸进她的心底。为什么男人会这样自私。就算自己老孔雀开屏自做多情误以为他不忘旧情,他可有想过他的举动带给她的惶恐?他想结婚了就中断了与她联系忘记了山盟海誓。他太太过世了,他在没有告诉她的情况下兴致大发跑到杭州来找她,而她就应该感恩戴德谢主隆恩?凭什么?! 她咬牙看着傅铭意离开,一遍遍告诉自己他是你的上司,是保证你年薪三十万的金主。你不能冲他吼。一文钱还能难倒英雄汉,为了五斗米折腰不算什么! 孟时走到她身边喊了她一声。 冯曦洒脱的耸耸肩道:“不关你的事,别自责。” 孟时便笑了,笑容灿烂:“怎么不关我的事?没看见你上司气得想抡起行礼箱砸我?这样,我开车送你去绍兴买酒补偿你如何?免得你去挤大巴。那匹黑马跑起来像飞一样,还有超大行李箱足够装你的行李和酒。给我一个当车夫和搬运工的机会,别让我自责可好?” 冯曦被他逗笑了,想了想道:“你还能兼职做保镖吗?” 第17章 灰白色的粉墙,灰黑色的瓦,泛着青幽光芒的水道。东浦古镇在船行进之间像一幅缓缓打开的水墨画。可是低矮的二层小楼间透出的灯光与生活气息又绵绵不绝,提醒着人们这是真实的一幕而非想像的梦境。让冯曦在羡慕着感叹着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就滋生出从此在这里长居下去的念头。 也许人一旦累了之后生出的想法是逃避。躲得远远的,恨不得能藏身在原始森林,莽莽大山之中。冯曦想抛弃都市的一切,抛弃繁华热闹与时尚便利,躲在眼前一排排旧的房屋之中,平平淡淡了此一生。 她默默的望着水流泛起的涟漪,水像一块冰种翡翠,似乎清澈透明,仔细看时又蒙蒙胧胧看不真切。就像她看自己的人生,仿佛很明确,能清醒的知道以后的路在哪里。然而,将来该怎么走下去,她又不敢全然的肯定。 乌蓬船系在了一处小码头,船主人落了篙,闪身去了后舱。船头摆了一张小方桌,放着几样下酒菜,开了一坛绍兴老酒。 天上只有一钩月牙,清辉逼人,银光闪闪,像细薄的钩子似的。孟时轻叩着船舷,恰到好处的跟随着竹篙的节奏,随着他的敲击,月亮的光影被绞得碎了。 孟时慢条斯理的喝着酒,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冯曦身上,但并不妨碍他把冯曦的神情举止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想起白天她望着傅铭意离开时的背影,在闹市区人来人往的繁闹喧嚣中,她仿佛独自站在无人的旷野。现在也一样,她只要安静下来,眼晴里就充满了忧伤。 “想什么呢?”孟时想,他肯定不喜欢对着一个忧郁的女人,他看够了,得把她拉回来。 “在这里买房子生活。”冯曦脱口而出,她嘿嘿笑了笑道,“我觉得在这里生活很自在,不像大城市里竞争太强,每天打仗似的。” 对此时冯曦的想法,孟时并不感到突然,很多人都会有这样想法的时候。只不过,她一开口,那种忧伤就不见了,变魔术似的让他咋舌。 一路到东浦,路上她的话很少。他都以为她还没能从早上的事情里解脱出来时,她抱着一坛彩绘坛子的绍兴老酒,指着乌蓬船开了口:“坐在船上喝酒赏月肯定好!” 她开口说这句话的时候,孟时觉得用两眼冒星星来形容也不为过。冯曦眼睛里的渴望和兴奋叫他忍不住就想满足她。他让她等着,半个小时后站在船头出现在她身边。 冯曦翻了个白眼,抱着酒坛子望天自语:“天上不仅会掉馅饼,还会掉一条船,掉个帅哥……” 他哈哈大笑,伸手接她下船。那一刻的冯曦笑得张扬快乐,笑容像块透明的糖,在她脸上甜丝丝的融化。 女人心,海底针,变脸最快。孟时失笑的摇了摇头,抱起彩绘的老酒坛子给冯曦斟酒。琥珀色的酒还带着热气,孟时嗅着酒香竟有点希望她醉了,说点可爱的胡话傻话之类的。他觉得女人不能太清醒了,太清醒,就难以让人靠近。 “坐这样的乌蓬船,古镇,赏月喝酒……我以前一直觉得是种奢望。”冯曦轻啜了口酒,甜酸与醇香舒舒服服从喉间到达胃里,再从胃里腾上脑中,惬意得眼睛直眯成了缝。 孟时扬了扬眉,把她脸上所有的表情都看了个仔细,他希望她保持这种状态。“你还有什么愿望?我可以满足你。” 冯曦猛的瞪大了眼:“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大丈夫言而有信!不可食言而肥!” 她一连串的话堵得孟时忍俊不禁:“我说话算话。” 冯曦便挑衅道:“我的愿望很多,不止一个!” 孟时不紧不慢的回答:“你有没有听过渔夫与金鱼的故事?” 两人的目光骤然碰到一起,冯曦觉得孟时的眼神清亮,里面像融了天上的月牙,银光闪烁。这时船身荡了荡,她仿佛看到海水变得墨一般浓,渔夫再次被打回原形。冯曦便夸张的叹了口气说:“好吧,就三个愿望,总可以吧?!” “说吧!” 冯曦摇了摇头:“我不敢说。” “说吧!” 冯曦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还使劲眨眼,双眼中映了月光水波看上去还真有点泫然欲滴的味道,她小声的再问:“真的可以吗?” 孟时现在发现自己希望冯曦醉了的想法实在多余。她想逗人的时候照样耍尽百宝。他忍着笑配合的说道:“真的,我保证。绝不食言!” “那,我可就真的说了!”冯曦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双手紧握于胸,低着头做虔诚的祷告状:“英明神武的主啊,请原谅我的贪婪与虚荣。可人间实在是太苦了,好不容易才让我遇到潇洒大方善良温柔能力无限能许我三个愿望的孟同学。如果他是你发配到人间的天使,请你宽恕他泄露天机,请你监督他施法,让我明天买彩票中五百万吧!” 孟时正闷笑着看她装腔作势的比划,听到最后一句顿时被酒噎着直呛,他忿然指责她的贪心:“冯同学,渔夫最早要的不过是个洗脚盆!” 冯曦哈哈大笑,给孟时倒了杯酒说:“轻诺必寡信,不要随便许下愿望。” 一句话顶得孟时咬牙暗忖,此姝看来还没醉,女人太清醒果然不可爱。他又给她倒了一杯酒,笑道:“你从不轻易许诺?” “我从不轻易许诺。”冯曦肯定的回答。她端起酒杯与他一碰,慢吞吞的喝下。 “为什么?”孟时的声音很轻很温和,像极了午夜情感悄悄话的男主持人,温柔的引诱着打来热线的听众说出心底里的秘密。 为什么?冯曦想起了与傅铭意各奔东西时相互的承诺,想起了与田大伟结婚时发下的誓言。这杯酒似乎酒劲更足,一口酒下去,竟冲得鼻子有些发酸,眼睛都湿了。她想她是有些醉了,脑袋里有种不受控制的冲动想要对人倾述。一个声音在劝她冷静,另一个声音在劝她肆意。她睥睨着孟时,他风度翩翩,月光下眉目英挺。他陪着她,还肯为她租条船,为什么?她是和他烧黄纸磕头拜兄弟的人?或者,他可怜了她…… 想到这里冯曦低下了头。她又看到自己吃得微鼓的肚子,她在不知不觉中放任自己今晚大吃大喝了。她摸着肚子心里叹气,这样下去,她绝对减不下去。冯曦站起来笑道:“喝到位了,该回去了。” 她稳稳的走上岸,孟时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跟着上了岸。一路走到宾馆两人都无语,直到冯曦打开房门打算对孟时说再见时,孟时才开口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冯曦足足想了一分钟才想起要回答他什么问题,她呵呵笑道:“我是说,我是个很讲诚信的人,对人许诺是一定要做到的。做不到的事,我不轻易许诺。今天很开心,晚安。” 孟时撑住了门,专注的看着冯曦说:“我帮你减肥,两个月保证让你瘦二十斤下来。” 怎么突然间扯到减肥上去了?冯曦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我不做趁人之危的事。晚安。”孟时又扔下一句莫明其妙的话走进了对面的房间,留下冯曦敲着发晕的脑袋站在门口发怔。 她冲对面关上的房门挫了挫牙齿,关上门,闭着眼睛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钻进被子就睡。迷糊中闪过一个念头,又没抓住,转眼就睡熟了。 第18章 古镇的清晨蒙了层薄薄的雾,白茫茫的将整座镇子淹没。呼吸着带着冷香的新鲜空气,喝着一听旺旺牛奶,冯曦悠悠闲闲的跟在孟时身后。 “还想喝?”孟时抱着一只十斤装的老酒坛子笑得意味深长。 “这是带回家存的,不喝了。对了,我记得昨晚你说可以帮我减肥来着?有这回事吗?”冯曦两眼放光。她早晨起床总觉得昨晚有什么重要的话被自己遗漏了,穿衣洗漱的时候一直在回忆。当她习惯性的对着镜子吸气拍肚子的时候,她想起来了,昨晚孟时似乎说过,他能帮她减肥,两个月二十斤。 孟时把老酒坛子放进后备箱安顿好,请冯曦上了车这才笑道:“你酒量真好,说什么都还记得。” “不是,是当时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回想模糊得很。大概减肥对我太重要,所以我一早起床就在回忆。就只记得这句话了。”冯曦嘿嘿笑了,露出两只洁白的小龅牙,像头小老虎似的在探头探脑。 只记得这一句了吗?孟时把脸扭到一边,嘴抿出狡黠的笑容来。他从冯曦现在的脸型开始猜想她瘦下来的轮廓。孟时回头装做不在意的问道:“冯曦,你以前瘦的时候是不是很漂亮?” 冯曦一愣,以前她漂亮吗?她想起傅铭意的赞叹:“曦曦,你像水里那只小河虾,透明灵活。”这算是漂亮吗?她回想的时候看到孟时满脸好奇,冯曦便坦率的笑了:“以前有人说我像只小河虾,透明的,活泼乱跳的。我想现在我变成一只爬爬虾了。” 孟时一个没忍住,喷笑出来:“爬爬虾……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冯曦就算是在自嘲,也经不起他这般死命的笑。她甚至觉得大黑马都被他的狂笑弄得颠簸了。 她可爱得让他有种冲动,想扭她的脸。孟时笑够了,见冯曦板着一张布满红晕的脸严肃的正视前方,本来没什么也被自己笑得不好意思了。孟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一本正经的说:“只要你这两个月听我的话,我保证你能瘦下来。” 冯曦嘴边勾起一抹笑来,她说:“瘦下来,是让自己自信。” “为什么长胖了就不能自信呢?” “因为,女人天□美,我也很虚荣。我喜欢漂亮衣服,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不想一到夏天就没有逛街的兴趣。” “喜欢漂亮没有错,照我说的做,你一定会瘦下来。不过,你如果瘦下来,自信心更强,你的想法与思想会有什么改变吗?” 对孟时的这个问题冯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最终的回答也是不知道。而孟时根本无须她的回答,对他而言,他只要冯曦恢复到最有信心的状态就行了。 回去的路上,冯曦好奇的问他:“为什么要帮我?” 孟时微笑着回答:“如果这套方案成功,将来我可以推广。纤体美容院也很赚钱。”他看到冯曦露出了解的神情,唇边渐渐浮起了隐约的笑容。 冯曦和孟时坐同一班飞机返回。飞机上孟时替她要了茶水,拿了瓶木糖醇给她,要她饿了或者无事可做时嚼。自己则把两份午餐一扫而光。 “水果也不能吃?”冯曦觉得奇怪。 “你和普通的……不一样。” 孟时严肃的表神告诉冯曦,她要想在两个月内迅速瘦下来,要过点非正常人的生活。她什么也不再问了,嘎巴嚼着木糖醇直到腮帮子咀嚼得发酸。 孟时帮她把行李送回家,走时吩咐道:“你喝普洱茶可以,但是别的东西,一样也别吃,收拾好了来我家吃晚饭。” 冯曦见他郑重其事,心里也有点紧张起来,觉得一场大仗即将打响,而自己一定要做英雄,不当烈士。 其实孟时的慎重是多余的,冯曦洗澡洗头收拾行李就到傍晚了,她只来得及喝了两口茶就接到了孟时催她去吃晚餐的电话。 冯曦在家里走了一圈,抱着一只白瓷酒瓶去了。当她把这瓶酒双手送上,看到孟时眼神亮晶晶一闪后,她明白自己做对了。“第一次登门拜访,不成敬意。” “客气了,请进。”孟时心里赞叹冯曦的礼貌,仔细看那瓶酒。酒瓶上面绘着墨菊,写着菊之刀的字样,是日本的清酒。 冯曦笑着解释道:“我其实不知道这酒好不好,只不过喜欢这个酒瓶子。看上去挺雅致的。” 孟时满脸遗憾:“可惜今晚我能喝,你不能喝酒了。喝啤酒容易长肚子,其实虽别的酒也容易……长酒膘!” 冯曦被他说得脸红起来。想想自己有求于人,又实在很希望瘦下去,她拍了拍肚子说:“我就是吃大鱼大肉的业务饭长肥的。没有一个大肚腩就不叫酒精考验出来的优秀业务员。” 孟时听了便笑:“这个问题等会儿和你讨论,你坐,我上菜。” 冯曦这才有机会慢慢端详孟时的家。装修简洁,家俱款式也很简单,几乎看不到装饰物。孟时一定是个非常爱干净的人,客厅里白色的布艺沙发像才买似的,洁白簇新,让冯曦坐上去前还掸了掸自己的衣裳。 “开饭!” 听到这声号令,冯曦从沙发上弹起来,她实在很好奇,孟时的减肥圣品是什么。 玻璃餐桌上摆了四菜一汤。凉拌三丝,油酥花生米,香茹烧鸡,酸菜鱼,还有一碗菠菜汤。 海带丝海蜇丝莴笋丝根根闪动着香油的光彩,花生米上沾着的细小盐粒晶莹剔透,香茹烧鸡汤色金黄,香气扑鼻。酸菜鱼鱼片雪白,酸汤冲进鼻子里直馋得冯曦吞口水。 她坐下后眼睛就盯着酸菜鱼和香茹烧鸡,难不成减肥能大吃特吃这些? 孟时拿出一只酒杯,开了那瓶清酒。见冯曦目光呆滞的盯着香茹烧鸡和酸菜鱼就笑了。他把那碗菠菜汤往冯曦面前一推:“这是你的。别的,你就发挥望梅止渴的精神吧!” 他说着挟起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牙齿间发出清清脆脆的声音,紧接着又喝了口清酒,挟起一片雪白粉嫩的酸菜鱼。 冯曦的目光从孟时移到餐桌上,又从自己面前的那碗菠菜汤移到香茹烧鸡上,难受得想拂袖而去。她是肉食动物,只在肉吃腻了必须要嚼两口草消化一下时,她才会挟两筷子素菜应景。要她看到肉却只能低头吃草,这不是要她在挨饥受饿的时候还要经受精神虐待? 见她脸色变得和菠菜一样绿,孟时嚼着一块鸡说:“你不想减了?” 这话不是废话?冯曦白了他一眼,悲愤的说:“我可以忍着不吃,但是没必要你当着我的面大吃吧?我不干!” 孟时呵呵笑了起来:“我这是为你好。刚才你才说过,你是因为吃大鱼大肉的业务饭长胖的,如果你现在因为节食减下去,将来遇到满桌美味,你毫无抵抗能力,你还一样会下筷子,还会反弹!” 冯曦觉得他说的有理,但是就是难过。 “你别小看了这碗菠菜,这是今天晚餐所有菜品中唯一由我孟大少亲自下厨做的菜。别的么,都是买的现成。我不会做饭。” 冯曦挟了一根放嘴里,饿了吃还是有股清香味,她叹了口气:“我相信你不会下厨,你煮碗菠菜汤连盐都忘了放。” 孟时舒舒服服的喝了杯清酒,挟了块香茹吃了,这才对冯曦说:“你错了。我不是忘了放盐,是用清水煮的菠菜,什么也不放。这道菜还有个不错的名字,叫红嘴绿鹦哥。” 冯曦面无表情在嘴里咔嚓嚼着孟时的红嘴绿鹦哥,心里不停的想,难道我这一辈子为了身材都只能嚼这种草吃?她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两个月都要吃白水波菜?” “是清水煮的青菜,例如豆苗,莴笋。只能用白水煮,别的什么也不能放。一天一碗,而且只能是这样一碗,三两左右。记住,苹果香蕉等等传说中的减肥东西都不能吃。还有,牛奶也不能喝。渴了只能喝普洱茶和白开水。”孟时认真的回答。 “我会面带菜色,随时饿晕在地!”冯曦听完迅速回答。 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像是减肥并非她愿意,而是孟时在逼她似的。孟时叹了口气说:“我还没有说完呢,想想,以前的包身工为什么会叫芦柴棒?就是吃不饱的情况下还要进行体力劳动。游泳每天半小时,每天晚上我陪你快走或慢跑一小时。你要是受不了,我劝你打消减肥的念头,身体健康就行了。” “不!我不减到八十几斤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冯曦坚定的拒绝。 “八十几斤?会不会太瘦了?” “不会!正合适!”冯曦说出这句话便愣住了。在大学读书的时候,她只有八十八斤。当时傅铭意就说正合适。在她心里,她依然在意傅铭意的话吗? 孟时身体前倾,牢牢的看住了她:“为什么这么坚决要减肥?你难不成还想去参加快女选秀?” 冯曦没有回答,她埋头又将一根菠菜塞进了嘴巴,嚼了几下,她眨了眨眼说:“麻烦你把头转过去一下。” 她不说孟时也不想逼着她说。他笑了笑整个身体往后转,对着镜子看冯曦要干什么。 见他转过了身,冯曦飞快的从嘴里将嚼不烂的菠菜扯了出来。这根老菠菜她实在嚼不烂,刚才拭着想整根咽下去差点咽着。她拎着这根没有叶子被嚼得经丝相连惨不忍睹的菠菜有点着急,她怕扔桌上被孟时笑话。想了想冯曦贼贼一笑,迅速用碗底将它盖住藏了起来,然后敛了笑容继续拔拉着碗里剩下的菠菜。 孟时的嘴不知不觉已张大了,看到她把扯出来的那根菠菜藏在碗底盖住时,他又好气又好笑,一时之间竟有种想放声大笑的冲动。 “好了吗?” “哦,没事了。”冯曦声音平静,她正看着碗里的剩下的三根菠菜发愁。她不吃也没关系,但是吃呢,她担心碗底藏不了这么多。 孟时回过头时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收敛完,他故意问道:“刚才怎么了?” 冯曦面不改色的撒谎:“我想偷吃一颗花生米。只偷吃一颗。” “偷吃一颗花生米?这样,你碗里的菜不能吃了,当抵销这颗花生米吧!”孟时顺水推舟的说道。 冯曦顿时松了口气。 “我来收碗。” “我来!”冯曦想也不想挡住了孟时。让孟时揭开碗底看到藏在下面的菠菜,冯曦怕尴尬。 孟时瞧在眼里就笑了:“算了,别收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晚了不方便。” “就几只碗,费不了多少工夫。”冯曦还想赶在他发现前毁尸灭迹。 “不不,你是客人,你洗碗让我这个做主人的面子挂不住。走吧,我差点忘了这事了。”孟时干脆的站起身,盯着冯曦。见她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餐桌,他的嘴就越裂越大。直到出了门,孟时才突然凑近了冯曦耳边说:“对面是镜子。” “什么?”冯曦没有听明白。 孟时一字一句地说:“餐桌对面是镜子。哈哈!我转过头去结果全看见了!” 忍了多了时的笑容骤然喷发出来,孟时大笑。 冯曦恨不得把他的笑容一脚踏在地上当小强踩,扭开头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你不仅不会做菜,连买菜都不会,菠菜买的太老了。” 孟时越想越乐:“我不是笑菠菜买老了,我是笑有人不好意思扔餐桌上,要用碗盖住!哈哈,冯同学,你多大了,还干这种掩耳盗铃的事?” 冯曦被他说的脸红,偏偏还要死鸭子嘴硬:“我不是怕你见了那根菠菜的凄惨样子吃不下饭么。我是为你好!” 孟时不再和她争,就侧着头盯着她,目光炯炯。 刚开始冯曦还理直气壮的盯回去,只一会儿就浑身不自在起来,便嚷道:“不是说带我去一个地方吗?” 孟时笑了笑,这才收回目光,心满意足的去开车。 第19章 走了几步,孟时就停了下来。他回头笑笑说:“才吃过晚饭,不适合坐。咱们安步当车吧!” 冯曦当然同意。但是如果她知道要走多久走多远且去的是什么地方的话,她绝对不会同意。 晚风轻柔,刚开始冯曦还兴致颇高。边走边和孟时说说笑笑,一小时后她开口问了:“我们究竟去哪儿?还有多远?” 孟时便瞟她一眼说:“这才走一小时,还是慢走。照理说要快走对减肥更有效,既然是慢走,自然就要多走会儿,你不是很坚定的要减肥倒底吗?这就想放弃了?坚持不了,咱们就打的过去,我是无所谓的。” 他很无所谓的模样与很轻视她的语气让冯曦一咬牙不吭声了。她知道多走走对身体也好,对减肥有利。但是好象肚子饿了,她欲哭无泪的想,今天一整天进口的食物只有一盒牛奶,几根清水煮的老菠菜。在家还喝的是刮油的普洱茶。 冯曦昂首阔步,肚子里把孟时的形象与旧社会的万恶地主重合在了一起。她暗暗想象着孟时长出了堪比孕妇的大肚腩,脸周一圈像发开的馒头,伸根手指头都有胡萝卜那么粗。而自己才是那个啃着鸡腿的苗条监工。 “精神不错嘛。你看,人的潜力就是无限。据科学分析,女人的忍耐力远超男人。今天咱们坚持走到目的地,你肯定会将腿部的脂肪成功燃烧掉!”孟时的声音高昂,像在喊号子。 冯曦阴险的笑:“你看你都出汗了。像你这样有洁癖的人,你能忍受吗?” 孟时掏出面巾纸擦了擦汗,笑问道:“怎么就觉得我是有洁癖的人?我觉得汗得很爽,回头到家再冲个澡,别提多惬意了。” 装吧你!冯曦不屑的说:“你家里收拾得纤尘不染,沙发都敢用白色的,还敢说没洁癖?” 孟时便呵呵笑了:“也不是洁癖,喜欢干净一点罢了。怎么,对有洁癖的人反感?” 冯曦大踏步往前走着,感叹道:“有洁癖好啊,你以后的女朋友有福气了。” 孟时疑惑地看她一眼说:“不明白你的意思。” 冯曦便得意的和他分析起来:“你想啊,你要是有洁癖,家里脏了,你肯定看不下去,你又受不了,当然只能动手做家务了呗。在家里呢,就得比谁更懒,最懒的人永远是享福的人。” “看你蛮有经验的嘛。不过,我去你家,发现你家也是纤尘不染,看来,你也是劳苦命!” 冯曦脸上便浮起一朵似是而非的笑容来。这种笑容让她的脸在夜色中显得虚幻,像极了水里漾开的影子,轻轻一触就会破碎。 孟时心中诧异,试探着问道:“想起以前的男朋友了?” 冯曦回过神笑道:“不是,我是在想,究竟勤快一点好,还是懒一点好。” “你喜欢哪种?” “懒一点好。偶尔勤快。” 孟时不明白的问道:“为什么不想一直懒下去,什么也不做?” 冯曦便笑了起来,笑声轻脆明朗:“不,一直懒,懒成习惯,然后一勤快吧,对方还不感激涕零?” 孟时一怔,哈哈大笑:“现在的女孩子真恐怖,连做家务都要打心理战!”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才是最好的。勉强不行。” 就这样,两人说说笑笑竟从城西走到了城东。拐进一条街道后,冯曦才突然发现这里是多么的熟悉。街对面的小区就是她和田大伟曾经的家,左边的米粉店是她每天早晨吃早点的地方,家里几乎所有的日用品都在右边的小超市里买。 她望着对面的小区默默的想,和田大伟离婚有两个多月了。怎么觉得她生命中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她忘记他可忘得真快。 “怎么,走不动了?已经到啦。” 冯曦双脚像钉在了地上,她现在才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身体有点虚。她苦笑道:“照你说的,一天只吃碗白水煮青菜,还要加强运动,我肯定受不了。就算减肥成功,我也会重新因为吃长回去的。” 孟时的身体于是剧烈的抽搐了几下,他好不容易忍着笑说:“我就是想劝你打消你那些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为了减肥宁肯得厌食症的想法。” 他居然消遣她?冯曦气得直握拳头,偏偏走得没了力气,只想一屁股坐在大街上不动弹了。 看到她喷火的眼神,孟时马上认错:“不过,今天肯定是有效果的,我是说长期这样不行。我带你来这里就是想让我的朋友为你量身订制减肥方案。她是专家,学中医的。开了家医学美容院。中医认穴针灸与精油按摩推拿是特点。走吧,肯定会得到更专业的建议的。” 冯曦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的希望火速升腾起来。一时之间竟忘记了孟时的捉弄与走了两个半小时的疲倦。她斗志昂扬的一挥手:“走!” 也许是真的走累了,也许冯曦潜意识中还是怕碰到田大伟。她走路的时候低下了头,机械地跟着孟时的脚步往前走。 经过小超市门口时,街面上有个小水洼。孟时一步就迈了过去,冯曦步子小,她很自然的往前一跃。咚的一声,她与人撞上了。 两个女人都条件反射的叫出了声,紧接着她看到面前一堆东西劈里啪啦摔在了地上,没等她抬头,和她撞上的女人大叫起来:“你怎么走路的?” “对不起。我没看到你。”冯曦边解释边蹲下去捡地上散落的日用品。等她捡起一瓶洗发水抬头递给对方时,心一颤,手松开,那女孩子还没触到,洗发水又咚的掉地上了。 “你什么意思!”那女孩子显然以为冯曦故意在耍她,顺手就推了冯曦一下。 冯曦正怔仲着,身体失去了平衡,猛的坐到了地上。 孟时回头只赶得及从那汪泥水中扶起冯曦。看见她脸色苍白,手上裤子上沾满了泥水污渍,不由有些生气:“小姐,我们不是有意的。你怎么动手啊?” “她撞了我,还故意摔了我的东西,她什么意思?”女孩子的声音高了起来。 冯曦拿出面纸擦了手,一边擦身上的泥水,一边低声说:“是我低头走路不小心撞到她了,我没事。咱们走吧。” “听听,她都说是她撞的我,你瞪什么啊?”女孩子得了理冲孟时撇嘴。 孟时没理她,扶着冯曦上下查看:“没摔伤吧?” 冯曦直摇头,急切的说:“我们走吧。再耽搁时间就晚了。” 然而她还是没能如愿。这时,田大伟已经从超市门口走了过来,站在女孩子身边望着她冷笑:“我说冯曦,咱们再见面的方式一次比一次新鲜!铃子惹你了还是我惹你了?” 叫铃子的女孩子听到冯曦的名字,脸上神情一变。眼睛马上像放大镜似的围着冯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她终于有了在冯曦公司楼下和田大伟吃饭时的记忆。铃子轻蔑的撇撇嘴再不看她,扬着下巴挽着田大伟开始撒娇:“我不是故意要推她的。她自己没蹲稳,就坐地上了。” “我看着呢,不关你的事,她是冲我来的。”田大伟柔声安慰着铃子,接过她手上所有的东西,牵着她的手冷冷的对冯曦说,“啥时候学会在大街上撒泼了?” 她在大街上撒泼?冯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气得身体发颤,耳朵时嗡嗡声不断,只恨自己以前怎么就会嫁给这么一个人面兽心的人。 “嘴放干净点!不就是没注意撞了你女朋友,什么叫在大街上撒泼?”孟时眉一皱,想也不想就回了田大伟一句。 “冯曦你过得不错嘛,交新男朋友了?”田大伟理也不理孟时,望定冯曦淡漠一笑。 冯曦挺直了背咬牙蹦出一句:“关你屁事!” “你这种女人……哼,要不是我亲眼看到你撞铃子,我真不敢相信高级经理会干出这么不入流的事!” 没等冯曦回嘴,孟时脸一板,扶紧了冯曦的肩,逼视着田大伟慢条斯理的说:“我也亲眼看到了,你女朋友小里小气,小题大做,推她坐地上了。她这种女人身子骨娇贵,伤根头发你也赔不起。” 田大伟这才正眼打量着孟时。两个男人之间顿时剑拔弩张。孟时和田大伟身高体型差不多,瞪着对方的眼神冷得让冯曦打了个寒战。 她很想开口扯了孟时离开,却知道不能开这个口丢孟时的人。只能眼睁睁瞧着,希望两人瞪完就完。她突然想笑,她居然还值得两个大男人为她打架?一个是她深恶痛绝再不想有半点瓜葛的。另一个是才认识不久的朋友,他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 田大伟的目光先移开了,他瞟了眼紧闭着嘴不吭声的冯曦,脸上突然露出一种不屑的笑容:“娇贵?再娇贵也是我扔了不要的!” 冯曦的脸瞬间变得纸一样白。孟时看了她一眼,心里有几分明白她和眼前这个男人的关系以及冯曦想减肥的真正原因了。他看了眼铃子,娇小玲珑的身材,看上去极清纯的脸。孟时唇边露出一抹嘲讽,就因为比她身材好比她长得漂亮就甩了她?他实在想教训这个目光短浅的男人。孟时柔声说道:“冯曦,站好了,别再摔了。” 他松开冯曦的肩,见她站得笔直不禁笑了。他上前一步慢吞吞的说:“想找帮手想报警赶紧着。我给你两分钟时间。” 田大伟满脸阴骘,把手中日用品往铃子手中一塞,解开了领扣冷笑:“多少年没打过架了,给啥时间啊?光说不练不是男人!” “很好。”话音才落,孟时已一拳揍过去,拳风迅急,在田大伟还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已落在了他脸上,紧接着飞起一脚将他踢到了两米开外。 “啊!你敢打我男人!我和你拼了!”铃子大叫一声扑了上来。 孟时侧身闪过,手抓着她的胳膊借力一甩,恰巧将铃子甩在田大伟身上。几个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把冯曦看得两眼发直。 铃子哇的大哭起来,摸着田大伟红肿裂开的嘴角吓得直问他伤哪儿了。 田大伟浑身沾满了泥水,嘴角沁出血渍,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他喘着气靠着玲子坐起身,眼神怨毒:“你狠,你居然找黑社会的人来报复我!我马上去验伤,你就等着警察上门吧!” 冯曦气得想笑,憋在胸口的气终于吐了出来,她大吼道:“田大伟,你活该!你要是敢报警,我马上去你单位的纪检部门喝茶聊天。别以为我好欺负,公务员就吃这套!” “冯曦你不敢,我他妈赌你不敢!你敢来我单位,我就找傅铭意喝茶聊天去!”田大伟拉着铃子摇摇晃晃站起身,用力擦掉嘴角的血迹吼道。 冯曦浑身冰凉,嘴皮都在哆嗦。气一下子就泄了,她像捞根稻草似的抓住了孟时的衣袖,眼睛早已经是一片水汽氤氲,眼泪一滴滴就这样落下来。 孟时伸手将她拥进了怀里。她的身体剧烈的抽搐着,却哭得无声无息。那种悲伤让孟时动容。他不禁好笑的想,她刚才的勇气哪去了?“不哭,为他不值得。” 冯曦努力想控制住自己,大力的抽搐,却停不下来。她的手紧紧抓住孟时的衬衫,仿佛一松手,自己就要倒下去。 “你不是公务员吗?我可是没有单位的人,去叫警察来啊,顺便再把电视台报社的记者也叫来!拍条民生新闻,让全市都知道。我可没领导训我注意形象,我更不想挣表现好升官。”孟时顺着冯曦的话对田大伟冷嘲热讽。说完再也不看他们,拥紧了冯曦离开。 田大伟被他说的气紧,脸色铁青。却再没有开口说话。 铃子小心看了他一眼,讷讷说道:“大伟,你前妻简直就是只母老虎,太恐怖了,连黑社会都敢找。咱们不和疯狗计较,回家吧,” “还不是为了你!以后别随便和别人起冲突。退一步海阔天空!女人,就是心眼儿小。要不是看在曾经和她夫妻一场的份上,这事没完!”田大伟看也不看铃子,说完大踏步就往家走。 铃子委屈的咬了咬嘴唇,望着冯曦离开的方向没过多久她脸上又浮起了笑容。她愉快的想,田大伟绝对不会和他前妻藕断丝连的。 第20章 “你哭能不能发点声?憋成这样!”孟时蹲在冯曦身边满脸无奈。他见过哭得梨花带雨,江河倒流的,没见过冯曦这种以泪洗面连丝声音都不发出来的。 他和冯曦离开,大街上冯曦哭着总不太好看,没走多远两人就拐进了街边的小公园。结果冯曦平静下来不哭了,身体却因为哭得厉害而痉挛,一耸一耸的。看上去却比号陶大哭还要骇人一点。 “我体息会儿就好!”冯曦不能控制的抽搐着身体,额头有根筋还在突突跳动。 孟时便叮嘱道:“我去给你买瓶水,在这儿等我。” 等他买水回来,冯曦已经不抽搐了。她喝着水问孟时:“你朋友的美容院什么时候打烊?” 孟时看了看表,已经九点了。他走到旁边打了个电话,回头就笑:“反正来都来了。去看看吧。” 冯曦打量了下自己沾满泥水的衣裳有点迟疑:“衣服脏了,要不,明天再来?” 孟时偏过头看她身后。冯曦今天穿了身深蓝色的运动装,泥水已经干了,裤腿上粘着一些比较显眼的泥点。他便蹲了下去扯住裤腿用力搓。 “哦,我自己来!”冯曦吓了一跳。 “这样方便一点。抓紧时间,谢医生最恨失约的人。”孟时头也没抬的说道,用力的将粘在裤腿上的干泥搓掉。 冯曦坐在小公园的石椅子上,手抓紧了那瓶矿泉水,双腿肌肉情不自禁的绷紧了。她紧张的看着蹲在她身边的孟时,路灯将他的头发染了一层光来,让冯曦觉得这一切是多么的虚幻。 在很多年前傅铭意也曾这样蹲下来过。为她系鞋带,把她的牛仔裤边挽高一截。冯曦模糊的想,这些当年根本没有半点放在心上的小细节,今天回忆起来原来这么浪漫温馨。想起傅铭意的杭州之行,她的眼睛渐渐的又有些湿润。 “好了,不仔细看没问题。走吧!”孟时笑着站了起来。他敏感的注意到冯曦眼中的湿意,不禁又笑了笑。 “谢谢。”冯曦低头看了看,显眼的泥点已搓散落掉了。 她没有正视孟时,有种发虚的慌乱。冯曦掩饰的笑道:“我以前住在这附近,从不知道还有一家中医美容院。” “才开业不到一个月。”孟时脚步明显加快,引着冯曦拐进旁边一条小街。走了一百米左右就到了。 这是幢新修的五层商业楼,二楼窗台外挂着块白底黑字的招牌,写着谢氏医学美容。 冯曦一看招牌就笑:“不会是你的笔迹吧?” “是不是与众不同?” 冯曦抿嘴一笑不回答。她的目光让孟时顿感失落,进电梯时还在嘀咕:“要不,你也写一幅?就当诊金了!” “这种榜书我可写不出来!比起那日你写的行楷大气磅薄多了。”冯曦是由衷的赞叹。却不料孟时听了脸色就不好看。 出电梯时她便听到他又嘀咕了句:“怎么都觉得老头子写得比我好。要是用我写的,没准生意都会好三成!” 冯曦听得清楚,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孟时就站在门口等她笑够了才凑近她说:“终于被我逗笑了,你哭的时候眼睛一闭不出声不出气的,怎么哄怎么劝都当没听见,我就差给你作揖了,那叫一个无奈啊!” “对不起。” “别,下回你要是哭,求求你把眼睛睁开哭行不?好歹也能看到救援人员的努力。”孟时揶揄的笑让冯曦的头埋得更低。 进了美容院的门,孟时轻车熟路的敲敲吧台的桌子:“谢医生呢?” “孟少爷,你终于来啦?我今晚错过两集《潜伏》候你一晚上了!”里间帘子一掀,走出来一个女人。四十来岁年纪,皮肤白净,丰韵犹存。头发盘得一丝不乱,手插在粉红连身裙中,露出一双均匀的叫冯曦汗颜的小腿。 她的出场让冯曦马上想起了凤姐著名的声先夺人。看面相她就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 孟时满脸堆笑:“谢姨,回头我买正版碟送你。” 谢医生白了他一眼说:“一口气看完有什么意思?就需要每天这样吊着看才有味道!”话是这样说,脸上已经漾出笑容,看向了冯曦。 她的目光像春天的嫩柳枝拂在脸上,有点刺痛的感觉,又带着些许的温柔。让冯曦直觉的认定这个女人与孟时关系匪浅。 “两个月,谢姨。至少二十斤。”孟时说着把冯曦往谢医生面前一推。 谢医生瞪了他一眼,嗔道:“行啦,你回去吧!” “我在大厅等她。”孟时随手拿了本杂志,坐在大厅沙发里翻看。 仿佛他的举动很让谢医生吃惊,她又盯着冯曦看了看,眼里透出诧异,竟伸手拉着冯曦笑道:“我这里男人在大厅就止步了,甭管他,咱们进去吧。” 冯曦只是微笑。 孟时笃定的说法让她对减肥充满了希望。也对这家医学美容院充满了好奇。 她换了鞋走进去后就忍不住想笑。帘子里后面又是一间大厅。大坑似的摆着六张美容床,有两张床上正躺着人,床前有两名穿粉红色裙装的年轻姑娘侍候着。袖着挽得老高,正卖力的为客人做推拿。 一张床上躺着名女士,正在揉肚子,随着推拿的动作,肚子如洪湖水似的泛起层层涟漪。 另一名光着屁股的女士趴在床上,嘴里正嚷嚷:“用点力!就揉屁股,对,用力!我屁股上肉多!” 冯曦只看了一眼,心里就感叹起来。又圆又翘还嫌肉多,就没有女人说自己瘦。瘦成芦柴棒了还要喊减肥的比比皆是。 谢医生引着冯曦进了一个小房间,里面也摆着一张美容床。她拿了件宽大的短衫裙示意冯曦换了,一边挽着袖子一边说:“孟少吩咐了,必须让我亲自给你做。” “等等,做什么?”冯曦很好奇。 “打通你的任督二脉!”谢医生爽朗调皮的笑了。 冯曦被她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了。她换了短衫裙躺了上去。 “侧躺着。对,就这样。”谢医生让冯曦侧卧着,顺着她的屁股一路敲打至大腿外侧。她的手很有力,非常有节奏的敲打着。一股酸痛感传来,冯曦轻皱了下眉。 “这叫敲胆经。我发现你的大腿与肚子积蓄的脂肪多。黄帝内经中写着:凡十一脏者,胆为先。在大腿外侧这里的胆经敲打起来最为方便,平时没事的时候都能做。记着我的落拳点。从臀部到大腿外侧近腿弯这一段,相隔一掌的位置,一共四个穴点,用力敲打。一个穴位点每秒钟敲打两次,敲打四次后换下一个穴位点。每天每条腿要敲打两百次左右。是不是有酸痛感?这证明你在胆经上积蓄的脂肪与垃圾太多,才造成腿部臃肿,大腿粗壮。坚持一个月你的臀部和腿部至少会瘦两公分以上。” 谢医生解释完停止了敲打,手握成拳头用指节在冯曦大腿外侧四个穴位点上用力揉动。“你自己最好用敲,找不准穴位用敲打最好。腿部的脂肪和肌肉过厚,不用力达不到好的效果。” 冯曦忍受着双腿的酸痛感,却用心记下了她的话。 这样按摩了五分钟后,换了条腿继续。 两条腿外侧的胆经被敲击紧揉了一遍之后,谢医生停了下来,让冯曦平躺着。她喘了口气说:“接下来你自己就做不到了。我要按摩完你身上的穴位。你放松,就当在睡觉。” 冯曦便闭上了眼睛。谢医生的动作力道恰到好处,和做美容一样,冯曦的思想开始游离,她想到了与田大伟的巧遇。她疑惑的想,为什么已经离婚了,田大伟见了她还一副苦大愁深的模样。只是因为知道她和傅铭意恋爱过吗? 第21章 田大伟是独生子,从小受那种爷们不做家务的思想熏陶,在家里从来不做家务。冯曦去他家从来都只看到他母亲下厨房,他爸和他下棋喝茶习以为常。用他母亲的话说,家里扫帚倒了田大伟也不会伸手去扶。 冯曦当时怀着一颗想牺牲想做传统居家女人的灵魂,进了田家就自觉跟着田大伟母亲做家务。一来二去,等到结婚后,下厨洗衣也理所当然成了冯曦的份内事。然而相处时,田大伟偶尔也会主动搭把手,只不过炒出来的菜他自己都吃不下而己。冯曦也很满足了。 习惯就是这样养成的,仿佛理所当然该冯曦做。她不要求他,就成了他理直气壮顺理成章的理由。 小到家务事,大到挣钱养家。 直到三年前,冯曦心底深埋的渴望被唤醒。 冯曦出差去山区,走了近两周,田大伟一个电话没打过来。山区条件艰苦点,与冯曦住一屋的另一家公司的女业务员天天对着老公撒娇。这令冯曦非赏羡慕。她第一次觉得田大伟不够体贴,好象她出差在外,田大伟就从来不知道给她打电话嘘寒问暖。 她曾经抱怨过,田大伟只是说:“问什么?你又不会出什么事。” 冯曦本来对田大伟的要求就不高,在他这样说过后,她就再没有为这样的事抱怨过。她明白,以田大伟的性格,如果她强烈要求,他是一定会把打电话当成种例成公事来办。然而,这又有什么意思? 可是这一次不同。冯曦走了半个月,大姨妈造访时差点在工地中暑,被同屋女业务员刺激了。她心里翻腾着一股渴望,这股渴望与夹杂着的气恼让她主动给田大伟打了电话。她带着撒娇的语气抱怨地说他不够体贴,出来这么久了也不问问她过得好不好。 其实冯曦的想法与千千万万女人的心理一样。想得到老公的关心与思念。如果他透露出的想念中还带着急燥时,甚至还会不耐烦的回答他:“好了好了,啰嗦!” 这个电话打出去时,冯曦并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想要田大伟的关心和体贴。也并不知道结果是导致长达两年多的分居与最终的离婚。 田大伟很不耐烦的回了她一句:“我打电话来,你在山区就能过得好了?……冯曦是你变了,不是我变了。……别用谁谁家老公如何如何的话来挤兑我,我就是这样子,你不满意的话是你嫁错人了。” 一盆冷水浇下。冯曦冻得牙齿都在哆嗦。 出差回去后,冯曦想硬气一回。吃饭只洗自己一个人的碗,衣服也只洗自己的。她明确要求田大伟分担家务。 他对她说:“你既然这么不满意我,还在一起干什么?” 然后摔门而去。 冯曦哭过后反省自己,田大伟从来没做过家务,脑子里也没有要做家务的概念。是自己要求过分了。男人嘛,怎么能圈在厨房。然而,田大伟斩钉截铁的要将离婚坚持到底。并破天荒的让冯曦看到了他做家务的模样。 在冯曦借调总公司的第一个半年后,她拖着行李回家。田大伟就系着围裙在厨房干活。而客厅里坐着他的表哥表嫂。 这顿饭菜美味可口,冯曦下意识的说:“大伟你手艺怎么变这么好了?” “以前我是不想做。我想做的话手艺就不会差。” 冯曦以为田大伟回心转意了。当天晚上田大伟却再一次提出离婚的事,那种疏离的眼神让她再一次拎着箱子去出差。最终还是拖得她自己都觉得实在没意思了,心也淡了,才下了决心离。 她迷迷糊糊的想,自己真是个懒惰被动的人。连和不爱了的男人离婚也是被逼出来的。 冯曦的腿被谢医生抬了起来,她的手指按在了她脚上的穴位,冯曦一痛神智清醒过来。她黯然的想,婚姻里没有对错,只有合适与不合适。不管田大伟心里怎么想,这个人已经是个陌生人了。她这辈子也不想再和他有来往。 “今天将就一下。明天再给你单独定计划。”谢医生脑门上沁出一层细汗。 “谢谢你,谢医生。”冯曦活动了下身体,身体在酸痛之中又有一种轻松的感觉。让她无比怀念身轻似燕的时候,人胖了,连走路都觉得脚步笨重。 两人换了衣服出去,大厅里已经没有客人了,只等冯曦做完关铺打烊。这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连声说着抱歉的话。 谢医生体贴的拍拍冯曦的肩说:“有客人是好事,我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客人来。” 孟时见她和谢医生一起走出来便一跃而起。用目光询问冯曦,见她抿嘴笑着不答,心里就有了底。 谢医生对他板了脸说:“满意了?明天早点!” “是是是,您几点上班?”孟时抓过谢医生的手殷勤的为她按摩揉搓。 谢医生抽出手没好气的说:“这两个月我每天都来,成了吧?” 冯曦听出她的意思,是因为她所以才每天都到美容院来。她心里感激,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站在旁边一直微笑。 出了美容院大门,孟时扬手招了辆出租车回家。他坐在前排像困了似的没怎么说话。冯曦心里只有感激和内疚,也闭着眼养神。两人一路无语。 进了小区分手的时候冯曦便笑着说:“多谢你。今天累着你了,真是过意不去。找到地方,明天我就自己去了。晚安。” 孟时沉吟了会儿,却什么也没说。道了晚安就走了。 等到冯曦进了门洞,孟时才停住脚步。他抄着手慢悠悠的围着小区内的人工湖又走了一圈。颇有些烦躁的拾起块石头往湖里打了个水漂。这才摸出手机回电话:“回来了?我明天去越南,没时间陪你……你去干什么?一帮纯爷们儿越野……一个月,收拾东西呢,就这样!” 第22章 五月初夏就有了蚊子,孟时招蚊子,被不知哪儿发出的嗡嗡声扰得浅眠,半梦半醒似乎看着天色发了白。 也许是昨天被谢医生按摩穴位很舒服,让她多了些信心。也许是昨天孟时踢飞田大伟那脚让她痛快,冯曦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 她慵懒的醒来,眯缝着眼睛看着窗帘外的微光,又一个有着阳光的美好天气。这两个月假期不知不觉都过了快了二十天了,她几乎有点忘记公司里的人事倾轧与繁忙的业务。她本来还想打个电话向杨经理和王副总请请安,一想到傅铭意,又打消了念头。 有持无恐。她脑子里跳出了这个词。因为傅铭意,她懒得去想工作上的事情。冯曦几乎能肯定,傅铭意是不会开除她的,好象以她在公司从业八年的经历,他也没理由开除她。这就够了。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减肥!冯曦闭着眼伸腿,尽可能的舒展睡了一晚略显僵硬的身体。 懒懒的起床,拉开冰箱门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冯曦想起去杭州前清空了冰箱,只得倒了一大杯温开水喝下。洗完脸,挤了粒维C抹脸上做面膜,然后放着音乐练瑜伽。 平缓的吸气,再缓慢的吐出。半个小时后,身上就沁出一层牛毛细汗,身体显得格外舒展。 门有节奏的被敲响。冯曦一看时间,才早上七点。她打开门,孟时端着一个瓷缸笑容可掬的对她说:“早!” 冯曦近乎白痴的点头:“早。” 没等她问什么事,孟时已越过她直奔厨房,熟悉得如同自己家一样。“奶锅在哪儿?” “什么?” 孟时扬扬手里的瓷缸笑容像清晨射进房间的第一缕阳光:“我买了新鲜牛奶,要烧开才行。” 冯曦赶紧走进厨房翻出最小的汤锅给他:“我没奶锅,将就吧。”她还不知道这里还能买到新鲜牛奶。城市里现在卖鲜牛奶的越来越少了,她一直买盒装奶喝。孟时来得及时,从杭州回来,她还没去过超市。 她站在厨房门口看孟时熟练的打着火热牛奶,专心致致的模样让冯曦看得愣了。她站了几秒钟才晓得问他:“这里有卖新鲜牛奶的?” 孟时回头笑道:“有的。我想你才回来,冰箱里肯定什么都没有,就起个早买过来了。对了,我冰箱里也没东西了,你去超市的话可以载你去。你刚才在练瑜伽吧?继续,我热好叫你。” 冯曦哪还能练下去,她想去冲个澡,孟时在又不方便。她只好退出去泡了一壶茶搁着,然后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早间新闻。她不时的回望厨房的方向,浑身觉得不自在。她迷惑的想,孟时这人是不是热心过头了? 孟时见锅里的奶煮沸了,奶白色的泡沫顺着锅壁往上爬,就叫冯曦:“拿杯子!” 乳白色飘着浓香的牛奶倒进两只玻璃杯,正好两杯。孟时眉开眼笑的说:“怎样?喝着这个就知道盒装奶比不了吧?” “嗯。”冯曦吹着牛奶,小口小口咽着。 孟时等牛奶稍凉仰头饮尽,然后看冯曦喝。阳光从他身后照在冯曦脸上,一张脸白得透明。浓浓的奶沫挂在她唇边,小巧玲珑的唇瓣一开一合。他顿时觉得喉间有点发干,赶紧站起身走到窗前的书案前漫不经心的问:“冯曦你轻了多少啦?” “十一斤零三两,从我搬进来开始到现在,两个月了。”冯曦回答得极为准确。她从杭州一回来就称过,她现在只有一百一十多斤。离她的目标还远,但她已经很满意了。最难得的是减下去十来斤,身上并没有半点松驰的迹象,与她坚持锻炼分不开。 玻璃杯中只有小半杯牛奶,冯曦仍小口喝着,那种珍惜的感觉让孟时极为满足。他想起在杭州时对她许愿的情景,昨晚的郁结一扫而空。孟时似乎有点明白自己的心理了,他瞟着书架上的书似无意的问她:“冯曦,你要是减肥成功,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冯曦脱口而出:“买衣服!买各种漂亮衣服!这两个月如果我成功减下去,正好夏天就到了。长胖后一到夏季我心情就不好,逛街只会受打击。瘦了,全补回来!” 她坐在沙发上仰着脸,嘴角粘着的乳白色奶沫,眼里燃烧的火焰爆发出勃勃生机。孟时看得极为仔细,他话峰一转道:“十点,一起去超市如何?” “你今天不上班?” “我休假。” 冯曦大大的惊叹:“你也休假?” 孟时眨眨眼大笑:“咱俩有缘,我也休假。十点,我在车库出口处等你。” 离开冯曦家孟时还在笑。“我,也,休,假!”孟时轻声吐出这句话,意气风发的回了家。 他上网,冒出七八封新邮件来。孟时眉心又开始皱,江瑜珊咋就不肯消停会儿。都说了他今天和朋友去越南越野车自助行,难不成这一个月她一定要坚持每日七八邮直到塞爆他的邮箱?他一封未看,干脆利落的关闭。 煮了杯咖啡喝完,孟时主意已定,打电话回了家。 接电话的是他母亲,听到孟时的声音兴奋的直嚷:“瑜珊!快点,是孟时!” 孟时咬牙切齿只来得及喊了声:“妈——”江瑜珊清脆的声音就直冲进耳朵里来:“时哥!你不去越南了?什么时候回来?” “我出发了,给家里说一声。”孟时深呼吸后平静的回答。 “我给你买了礼物。你猜猜是什么?” 江瑜珊快活如只小鸟吱吱喳喳。孟时顿时想起冯曦娴静时的模样,她低着头研墨时的淡定。他叹了口气说:“谢了。我这里忙,你让我妈接电话……她忙?我挂了。” “等等别挂!”江瑜珊的声音震耳欲聋,让孟时不得不把听筒拿远一点。他没好气的想老妈一定是为了给江瑜珊机会,就算人坐在旁边也摇手说自己忙。 江瑜珊早料到孟时的态度,喝住他就劈里啪啦吐出一长串话来:“时哥,你什么时候回家?孟伯伯说有三个月没看到你了,谢姨说你还不让知道你住哪儿,你搞什么嘛!不行,我要来突击检查!你说,你住哪儿!可不是我想来的,是奉谢姨之令!” 手机离了耳边一米还能听到吱喳声,孟时想,现在和老妈说不上话了。他匆匆说了句:“告诉我妈,出去我换卡了,打不通我电话别大惊小怪。” 他果断的切断了电话,脑子里还回荡着江瑜珊的声音。孟时摇晃下脑袋,倒在椅子上苦笑。 家里介绍的候选媳妇中老妈最满意的就是江瑜珊。 江瑜珊复旦毕业。漂亮,模特身材,性格热情大方,几乎无可挑剔。孟父私下底曾透出一句话,江瑜珊有才有貌能撑得起台面。孟父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孟时若娶了江瑜珊,他再放心不过。 孟家做什么事,首先想的就是面子。孟时觉得恼火的就是这点。江瑜珊再好经孟父一语评定在孟时心里已经打了八折。她再一主动热情,这个折扣直接降到了五折以下。 谢医生曾经冷嘲热讽的说:“要劝他吃猪肉,这头猪就一定不能是孟家养猪场里的。再说了咱们家孟少从不吃良种猪肉。” 孟时大笑。 当时孟父孟母相中一个女孩子。她从见着孟时的第一面起就赔了小心再赔小心。孟时不小心把茶水溅在她手上,她下意识开口还是句对不起。孟时觉得装模作样去应付太麻烦,干脆地叫父母停手。平稳过了两年,孟时满三十岁时,江瑜珊出现了。 天时,男人三十而立。成家立业,成家摆到了头号位置。 地利,江孟两家上一辈有交情,江瑜珊从此每周至少有三天出入孟家。 人和,孟家二老同时投了赞成票。 她一来就让孟时知道了什么叫人心向背,什么叫疯狂围剿。逼得孟时拍胸膛做豪气状,自称要独自外出打江山,悄悄收拾了包袱跑路。 他换了张新的手机卡,输入了自己朋友与冯曦的号码。紧接着给谢医生打了个电话:“小姨,帮我一个忙。别给家里说我的事,当没见过我成不?” 哄劝威胁诉苦好一番折腾后,孟时听到电话里谢医生的懒洋洋的冷笑:“孟少吩咐了我哪敢不从?只是你妈已经打过电话了,我劝你别靠近美容院百米之内。免得被抓现行连累我!” 孟时便笑了:“小的明白,小的今天来会易容改装。” 听他话里的意思他还会送冯曦来,谢医生的警觉性和八卦心提到了最高级别:“我的孟大少,她是何方神圣值得你奋不顾身突破封锁线?我警告你,你想逼退江瑜珊犯不着拿别人作秀!” 他就知道谢医生会这样想,不觉冷笑,“我有必要找个托儿?我早明告诉江瑜珊和她不对眼,她要当施展活泼热情主动我还懒得一再端脸盆泼凉水!越泼越来劲了!再说了,我要真想找个胖女人去气她,我还巴巴的送冯曦来减什么肥!” 谢医生语气便温柔起来:“亏你还学的是古董鉴别。有眼不识金镶玉,瑜珊真是个好姑娘。” 孟时嗤笑:“我妈上回给你介绍的那人也是个好男人……” 谢医生顿时大怒:“老娘又不是养不活自己,明年我就能自己买房!” 孟时便慢条斯理的说:“咱们不是一根藤上的两个苦瓜么。” 一句话与谢医生达成攻守同盟,孟时换了身休闲装拿着车钥匙接冯曦去了。 第23章 冯曦换了身宽松的休闲装,穿着平底鞋做好了逛超市的准备。她准时等在地下停车场出口处。 九点五十几分一辆出租车冒了出来,开车的正是孟时。 “上车!”孟时推开副驾的车门,笑着招呼她。 冯曦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孟时,你究竟是在健身俱乐部工作还是开出租?” 孟时一本正经的说:“其实我是淘古董的。只不过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中间闲瑕时间搞点副业。” 冯曦顿时心生羡慕。自己苦苦呆在公司打拼,生怕丢了工作饿死街头。孟时倒好,一专多能。她叹息一番后认真的对孟时说:“你休假这个月规费能挣出来么?” “你是想给我车费?” 冯曦马上回答:“当然,这里打车去大的超市,少说也要二十几块。我付你。” 孟时一个没忍住大笑起来:“傻呀你!这车没顶灯没服务牌没计价器怎么可能是出租车?朋友才换下来的,我便宜买下了,一直没时间去喷漆而己。哈哈,我要收了你的钱我不就成了野的了!被逮住要罚三万以上,你想害我啊?” 冯曦被他说得脸红,咬唇恨道:“孟时你就逗我玩吧!”说着愤愤的把头扭到一边。 谁知孟时靠着路边吱溜一声刹了车,在冯曦诧异转过头来的时候一本正经的对她说:“冯曦,我没逗你玩!” 他的目光灼灼,盯得她情不自禁往后靠了靠,然而孟时却没有移开目光。令冯曦模糊的想起在孟时家吃菠菜后,他也是这样目不转睛。她努力想平静的回视,最终还是招架不住他眼中的刺眼光芒败下阵来。 冯曦嘿嘿一笑说道:“我投降,我眼水不好没认出这是新一代改装车。快走吧!要是交警来了我就举报你冒充出租拉客!” 她的太极推手让孟时很不满意。冯曦眼中闪烁不定的眼神,明显挤出来的笑容都在告诉他这个女人心里什么都明白。孟时想起自己揍过的那个男人,也想起了杭州碰到的傅铭意,便放过了冯曦,也跟着嘿嘿一笑重新发动了汽车。 进超市买了东西,冯曦坚持自己来付款,半开玩笑的说:“你帮我这么多忙,一直想谢你,让我出点小钱略表心意吧!” 孟时微笑着拒绝:“把你的小钱攒着,等你瘦下来一次性谢我份大礼多好!给我个面子,别当众和我争着付账!” 想谢他,想这样就谢了他?没门!孟时心里暗暗生气,掏出卡刷了,拎着几大包东西迈开长腿开路。冯曦在身后空着两手跟着,望着孟时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想起买鳕鱼时孟时曾说过爱吃清炖的,冯曦回到家就烧了锅鳕鱼汤。她用保温盒装了拎过去,走到孟时楼下她又停住了。这不是一来二往吗?冯曦又把汤拎了回去,暗下决心再也不要搭孟时的顺风车去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