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沮丧的说,“不知道。” “那就是了。” “可我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我哀哀的说。 “进来坐坐吧。”他把我让进屋内,指了指沙发,让我坐下,然后道,“住在哪里并不是阻碍。只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送三十天的‘此情不渝’到这里,并且一直想用高价买下这套房子。” 我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一直抗拒去想,虽然心里隐隐知道什么,但,不理清,不确切想明白,我就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他注视着我的眼睛,让我无法逃避。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我恨他撩起这个伤口,挑战似的说。 他的认真一闪而过,又恢复玩世不恭的神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随后是长时间的沉默,我坐在802室的沙发里,打量这套苏启天一直想买下的房子。这是一套两居室,有着非常明亮的客厅与宽敞的露台。客厅里的家私简单大方,恰到好处,无一不显露房主的品味。 “这套房子的陈设,不是你布置的吧。”我问。 “不是,搬进来就这样,我觉得还不错,就将就用着。” “瞧你也没有这样的品味。” “我是深藏不露。” 我冷哼一声,表示不信,“卖房子给你的人是谁?” “房屋中介。” “能不能查到前任屋主的资料?” “我有帮你查找的义务吗?”他瞟了我一眼道。 “好像没有。”我重又露出沮丧的神情。 他叹了一口气,进了里屋,在内面翻弄一阵,拿了一个大牛皮口袋出来,摸索一阵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笺,递到我手里。 便笺上面写着: 尹曼君—139******** “这就是上任屋主的联系电话,但不一定是你要找的那个,也许此屋已易主多次。”他告诉我。 “但也有可能是。”我忽然有拨通这个号码的冲动。 我翻遍荷包,发现手机放在店里没带出来。 “能不能借你的电话用用?”我问他。 “难不成你要打电话给她?” “嗯。”我点点头。 “你能跟她说什么?” “说‘对不起,打错了’,我只想听听她的声音。” “女人真是可怕。”他挥挥手说,“用吧,用吧,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 我握着话筒,按照便笺上的号码拨号,过了半晌,电话里提示:“您拨打的号码为空号。” “你是不是戏弄我,这明明是空号。” “我不可能那么先知先觉,知道你这么神经兮兮,要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吧。” 想想也对,我只不过临时起意,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又怎么会事先知道,然后弄个空号码放在牛皮口袋里骗我? “对不起,错怪你了。”我知错便改。 “没关系。”他很客气的说,“我被你错怪多次,习惯了。” “为什么会停机呢?”我在心里思量,她是不是在避开一些并不想见的人,比如苏启天。这样想着,我居然露出一个笑容。 “你别想歪了,停机是常事,我就经常换手机号码。”他仿佛看透我般。 “你知道我想什么?”我仰起头,挑衅似的问他。 他只是笑了笑,并不回答。 这时,墙上的古董钟咚咚响了三下,把我吓了一跳。 “十二点了,你还没吃饭吧。”他问。 “你家这钟,怎么十二点整只响三下。” “搬进来时,就这样,时间还走得准,也就将就着用。” “你还真能将就。” “有些东西,可以将就一辈子,有些东西,一刻也不能将就。” “什么东西不能将就?”我问他。 “走吧,吃饭去。”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我身后的沙发靠背,“我请你。” “好像每次都是你请我吃饭。”我笑着说。 “谁叫你总是在吃饭的时刻出现,我一大男人,不请你不好意思。” “说得那么无可奈何。”我吐了吐舌头,跟着他出门。 我们在上次用餐的餐厅里坐下,依旧是老位置——二楼靠窗的地方。上次是我选的这个位置。我喜欢坐在靠窗的地方,这让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透明的,展现在眼前。 然而,世界又怎会透明,即便是人心,也不可能透明。我们永远不知道彼此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最亲近的人也是如此。 这个城市的秋天很短,你才听到他的脚步声,才刚刚感受到他的存在,他就倏的一下走过去,而你,只能凝视他的背影,看他渐渐远去。 在这逝去的秋天里,章茜丰收了爱情的果实。在一次又一次复症那双已经痊愈的眼睛后,她与林亦辉终于发展到隔三、两天就要一见的地步。 “你们这是谈恋爱?”我问她。 “算是吧。”她用淡淡的语气回答。 “什么叫算是吧,恋爱就是恋爱,没恋爱就是没恋爱。”我对她的回答非常不满。 “我就是不知道我与他是在恋爱还是没恋爱。”她轻叹一声,有点委屈的说,“他并没有向我表示什么,难道要我对他说,林,做我的男朋友吧。我已经够主动了,这句话一般都是男人说的。” “恋不恋爱是靠感觉,而不是一句做我女朋友或做我男朋友能搞定。” 我想起当初与覃泽臣在一起时的情景,当时的我们,并没有具体到谁对谁说做谁的恋人,但就是轻轻的一个拥抱,爬山涉险时一次牵手,鞋带散落后小心的系上,让我们感受到,我们是作为彼此的恋人而存在。 做恋人,并不只是简简单单说一句“我爱你”或者别的什么动情的句子。 那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现今在需要用爱情经验来证明一个道理时,我都会把我与覃泽臣那点往事翻出来。并不是我忘不了他,而是,他是我的初恋,并且是我仅有的爱情经验。 章茜呆了半晌,然后道,“可是当你不相信自己的感觉时,就必定会需要一个承诺。” “会这样吗?” “如果遇到一段不平等的恋情,就会这样。” “不平等的恋情?”我表示疑惑。 “就是你爱他胜过他爱你。”章茜冷笑着说,“需要你大量的付出而收获甚微。” “这样的恋情,不如放弃。”说这句话时,我突然想起消失已久的苏启天。我每时每刻都不忘了在人群中渺茫的寻找,而他,却迟迟没有回应。如果这算是一种付出,那我的收获又是什么?而我又何不放弃这种寻找。 “如何放弃?虽然收获甚微,但也不是一无所获。可是,这样更使人欲罢不能。” 我仿佛明白了什么,点点头,脑子里却一片茫然。 “章姐,有人找。”下面传来陆青的声音。 陆青是我们新请回来的职员,是她主动找上门来要求工作,并不拿薪水,只要包吃包住就成。这女孩勤劳好学,平日睡在客厅中,一大早就下去开店忙碌。 我与章茜从阳台上探出头去,花店门口站着林亦辉。他习惯这样,每次来接章茜,都是非常客气的站在大门口,并不进店,更别说上二楼。 “你看,我的渺茫希望又来了。” 章茜说完,立即起身换衣梳洗,几分钟之后,急急跑下楼去。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章茜出了店门,很自然的挽起林亦辉的手臂,然后依偎着远去。 如果章茜的希望还只是渺茫,那我岂不是渺无?她至少还可以与所爱的人见面、说笑、挽手。只要自己不跟自己认真,她就可以当自己在恋爱。而我,能够做什么?伸出手去,能抓住的就只能是空气。 在我转身要下楼的时候,下面又传来陆青的声音。 “牟姐,有人找。” 谁会找我?难道我的希望也来了? 我急忙应了一声,跑进卧室,对着镜子理了理长发,整整衣服,然后下楼。 楼下,却只有陆青在花房里插花。 “人呢?” 她直起身子,从花房里走出来,指了指外面,年轻的脸上露出好看的笑容,小声对我说,“是位帅哥。” 帅哥,我在脑里思索关于帅哥的印象,向外走去。 然后,我看见申贤仁。他穿一身浅灰色西服,一只手斜插在裤兜里,整个人侧着身子印在薄雾中。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来,朝我微微一笑。说“嗨”的时候,嘴里呼出一团白气,渐渐飘渺。 “怎么是你。”看见他,虽也高兴,但难免有淡淡的失望。 “你以为会是谁?” 我与他并排站在街旁,同样仰着头,看着被薄雾罩着,并不朗亮的天空。 “至少没有想到是你。” “这么多天未见,看来你并不想我。”他故意做出很失望的神情。 “想你的人一定很多,并不缺我一个,刚刚我们店里的小妹妹,还夸你是帅哥。” “是吗?”他侧过头来望着我,“不过我这张脸,是还对得起观众。” “臭美!”顿了一会儿,我问,“你来有什么事吗?是不是苏启天找过你?” 他摇摇头,“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他并没有找过我。” “他真的没有再来找你?”我的语气绝然心痛,失去了这条线索,也许此生,再见不着苏启天。 “他对你真的这么重要?” “我也不知道。”我哀哀的回答。 “他若真是再来找我,我一定会问明他的联系方式,然后第一时间联络你。”他急急的说,“你放心,他那么在乎那套房子,甚至不惜花重金,断然不会轻易放弃。” “真的吗?” “真的。”他坚定的告诉我,迟疑一会儿,道,“我现在要回去了。” “这么快就走?” “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苏启天还没有消息。” 话毕,他转过身,大步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薄雾中,我痴痴的想,他来,真的仅只是为了告诉我,没有苏启天的消息?可是,又何必这么麻烦,他有我的手机号码,只需简简单单打一个电话即可。 晚上洗完澡出来,看见章茜独个儿坐在沙发上抛一枚硬币。 “你在干什么?”我问她。 “你猜是花还是字?”她淡然一笑,然后问我。 “我怎么知道。”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要猜。” “花。”我随便选一个。 “我也猜花,因为我们是开花店的。”她按着硬币的手微微发抖,嘴里小声咕哝,“如果揭开是花,那就义无反顾,如果是字,我就临阵出逃。” “什么意思?” 她没有应我,迅速移开按住硬币的那只手,而后就听到她的惊呼,“是花,是花。” “什么意思?”我再问。 “这是上帝的意思,让我继续对林亦辉的这份感情。” 我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也许又受了什么感情上的刺激,到了难决断的时刻,于是依靠抛硬币来选择是否与林亦辉继续。 “真正抛到了字,你会放弃吗?” “会,我本已下了决心,一切都听上帝安排。” “是吗?” 她叹一口气,语气弱了下来,“我已经在这里抛了好多次了,都是字,唯有这一次才是花。” “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拿了那枚硬币起身回卧室,然后关上门,把自己锁在里面。 这个时候,陆青哼着歌走上来,甚是欢快。 年轻真好,没有什么烦恼。 “牟姐,大门已经锁好。”她环顾四周,“章姐呢,这么早就睡了?” “她有点不舒服。” “病了吗?病了要去看医生。”她紧张的说。 “是心病,别的医生治不好。” 是啊,能医好这个病的,只有眼科医生林亦辉。 “是那位林医生让章姐伤心了吗?”陆青小声问我。 我点点头,无限感慨的说,“像你这么小该多好,就不会生这样的病。” “我又怎会没心病。”她的笑容隐去,很老成的叹了口气。 “小丫头,你能有什么心病。”我望着她,好笑的问。才十八岁,在我眼里,还是个孩子。 “我要学好手艺,然后回县里开花店。如果明年再不能赚钱养家,退了嫁妆,我就要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与成俊哥分开。” “成俊是谁?” “他叫江成俊,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他现在在哪里?” “他在一位老农家学养花,我们的愿望就是学好手艺,一起开一间花店赚钱。”陆青的神色带有无限畅想,一张银盆似的脸上重又露出笑容。 “早点睡吧。”我拍拍她的肩,“不要多想,你们这么努力,一定会美梦成真。” 她点点头,开心的说,“是啊,一定能成功的。” 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门,奇怪的是,听闻陆青的身世后,我竟一点也不觉得她可怜。虽然她也满怀心事,生活压力远远大过我与章茜。但是,她与自己所爱的人,却有一个相同的目标,这样,走在路上,寒风凛冽,也不会觉得冷。 隐隐的,我居然有些羡慕她。 也许人都是这样,当富有爱情时,就开始为物质而努力,在物质丰厚后,又回过头去追求爱情,总是没有停歇的那一刻。 一连好几夜,都做同样的一个梦。 梦里,总是昏暗一片,遥远处,有一个亮点,就在这光亮的来源地,伫着一个身影。当那个身影缓缓转过身,我发现,是苏启天。忽然,他向我伸出双手,而我,也不顾一切飞奔过去。终于,我抱住了他,伏在他肩上喜极而泣。这么久,终于找到他了,我紧紧抱住他的身子,却听见他嘴里喃喃叫道:曼君,曼君。 怎么会是曼君?我是牟星啊。突然的,就从梦里惊醒。 每次做这个梦,我都是在他喊曼君的时候醒来。就像做噩梦,总是在别人拿利刀戳向你的时候惊醒。而此时,他呼唤曼君的声音,就像利刀,直插入我心里。 醒来抱膝,我仿佛能听见心在流血。 再也睡不着,起身拧开台灯,但在这个失眠的夜里,又能做什么打发无聊的时间? 钟上的时针指向十二时,又是新的一天。正巧桌上有一枚硬币,是否我也试试,用硬币决定自己的选择,给自己一个机会,开始新的一天?若是花,就继续,是字,就放弃。想到这个点子的时候,我忽然心虚的笑了。 章茜说,遭遇爱情的时候,会相信上帝。而我现在,算得上遭遇爱情吗? 我拿着硬币,抛出一个抛物线,却因为力道太大,使硬币弹在墙上,跌在地上,最后慢慢滚进床下。我用手在床下摸了摸,却无法触及,也许硬币滚进去太深。 是花是字?不得而知。 打开钱包,想从里面翻出另一个新的硬币来抛,可是翻遍钱包,也寻不着一个硬币。是否上帝让我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忽然,瞥见钱包里斜插着的一张便笺。 苏先生:139********。 这是那个周六的中午,林亦辉给我的一张便笺,说这位苏先生可以为花店的网站提供好的解决方案。事隔这么久,我却忘了。 苏先生,会不会是苏启天?我又一次生出这样的念头,然后决定,在午夜时分,拨通这个号码。 若是苏启天,他习惯晚睡,这个电话并不会扰他,若不是他,那么打不打扰也就无所谓了。 电话接通后,是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低音。 “喂。” 我仔细辨别这个声音,遗憾的是,并不能从简简单单一个字里确定他究竟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等了一会儿,见我不出声,他又问,“喂,请问你找谁?” 这个时候,我听清楚了,并能确定,他就是苏启天。 “是苏先生吗?我是牟星。” “牟星?”他似乎在脑里搜寻关于牟星的记忆,许久,才客气的抱歉一笑,“对不起,最近客户太多。” 客户?难道他把我当成他的客户?难道他对我一点印象都无?突然间,非常浓烈的失落感扑向心间,很想就此挂上电话,让他以为这仅是位无聊访客的打扰。然而,握电话的手却迟迟不肯放下,一张嘴不受控制向他解释,“就是‘海上花开’那位替你送‘此情不渝’的牟星。” 听闻这话,他并无太多的惊喜,只是淡然一句,“原来是牟小姐,你好。” “就叫我牟星吧。” “嗯。”他很简洁的应答。 “是林亦辉医生介绍我来找你。”一时话窘,只有搬出林亦辉。 “有什么事吗?”他问。 “苏先生应该到访过我们花店的网站。林亦辉说,你能替这个网站提供好的解决方案。” “当然可以,我们约个时间面谈,不知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什么时候都有空。”若不是时间太晚,我想我会回答:现在就有空。 “那就后天下午五时半,我们约在德宁区左岸茶屋谈。” “好的。” “那就在样,后天见。” “再见。”我困难的说。 下午店里关门后,我约章茜一起逛街。换衣将出门时,看见陆青在电脑前很专注的看一些文档。 “一起去逛街。”章茜邀她。 “不了。”她挥挥手,“我想多阅读一些有关插花的电子文档。” 我与章茜并肩出门,她身上穿着Jv suis的米白色风衣,新近才买,今天第一次穿上身。 “小丫头真努力。”章茜感叹。 我摸了摸她那身价格昂贵的风衣,笑道,“你也努力呀,只不过是为了爱情。” “你难道不是?别以为我不知,你今天为什么约我上街。” “买衣服呀,早说过的。” “为什么买衣服?”她顿了一会儿道,“是为了明天要见的那位苏先生吧。” 我不置可否,望天轻叹,“真想不到林亦辉与他是朋友。” “是啊,不然不会白白错过几十天的时间。若在拿到电话的第一天就致电过去,说不定现在你已是苏启天身边人。” “我希望如此,可他并不是随便的男人。” 回想昨日电话中淡然的语气,我对明天的会面又期待,又惧怕。 “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章茜为我打气。 “可是男人很容易就越过高山,而女人,倾其全力也拂不开一层薄纱。” “是啊!”章茜的脸色黯淡下来。 “也许是因为纱太飘忽不定,太让人难以捉摸。” “也许吧。” 无需二人商议,我们就来到临街的“Jv suis”专卖。这种品牌的女装设计,多以简约大方取胜,更为可贵的是,这种品牌的衣服,只生产黑、白两色,且每款不同尺码的只有一件。因此,这家店的生意极好。也难怪,女人,谁不愿自己或是自己拥有的东西是独一无二的一个? 以前我们在公司上班时,经常光顾这里。当然,因为价格的关系,不是每次都买。 还未进店,我就看中放在橱窗里的那件黑色大衣,简单的几乎没用什么装饰,但却让人一看就喜欢。直到进店,我的眼光甚至没有离开过这件大衣。 善解人意的店员立即走到我身边,“小姐,您想试试这件大衣吗?” “嗯。”我猛点头。 店员替我取下大衣,递在我手里,“小姐真有眼光,这件大衣是设计师新设计出的今冬新款。” 稍后,我在试衣间穿上这件大衣,然后走到镜子前。 “真好看。”章茜叹道。 望着镜中的自己,这件大衣确实像为我量身订做,特别是腰身,极为合适,这让我穿上,就舍不得脱下。 当我正要脱下付钱时,章茜忽然叫住我,“慢着,牟星,你看这后背上怎么有一条挂痕。” 店员听闻后,也紧张的凑过头来。 “怎么办?”我脱下衣服,失望的望着那条挂痕,越看越明显。 “也许是哪位顾客的手饰,不小心挂开的。”店员说。 “还有没有相同的一件?”我明知故问。 店员摇摇头,“我们这种品牌的衣服,每个款式的每个尺码在每家分店,都只会有一件。” “怎么这样啊。”我一腔的埋怨,忘了自己刚才,还隐隐赞叹这里的独一无二。 “没办法,我们的设计师只允许这样。” “真是个怪人!”我感叹。 店员无可奈何的笑笑,“他说,世界上只有独一无二的,才会被人认为是最好的。” 如果是以前,我会赞叹此人不仅懂设计,还有发达的经济头脑,但如今,却只能在心里埋怨,为什么要独一无二?当我们爱着不能被拥有的一件东西或一个人时时,就不希望他是独一无二了。 “你说找个技能熟巧的师傅,能不能把这条挂痕缝得天衣无缝?”我指着那条挂痕问章茜。 章茜摇头,“这条挂痕在正背后,一般的黑色线与衣服颜色不配,再怎么都看得出来,很显眼的。” “那怎么办?”我真的很想要这件大衣。为什么女人能够接受一段有缺憾的感情,却不能接受一件并不完美的大衣? “你刚才说,每个款式的每个尺码在每家分店,都会有一件,是不是说,有可能在另外一家分店里,会有同样的一件衣服卖?”章茜忽然望向店员问。 “有可能。” “记得德宁区,有Jv suis专卖。”章茜说。 “那我们这就去。”我拉着章茜的手走出店门。 就在此刻,章茜的手机在包包里响起。 “喂,怎么会是你?”章茜的声音,有些惊喜。 “我现在有空,当然有空,马上过来。”章茜急急回了话后,合上手机。 “你不陪我了?”我问她。 “林亦辉约我去看电影,你说我该不该去?” 她放开我的手,转身即走。 “我根本不知道德宁区的Jv suis专卖店在哪里。”我在她身后大喊。 “亲爱的,你会有办法的。”话毕,她回过身,转身之间,还不忘得意的向我抛个飞吻。 望着她飞速远去的背影,我只能无可奈何在心里暗骂“重色轻友”,骂毕,还是要靠自己去找那件心仪的大衣。 坐761号公车在济北路下车,公车站就在金樟花园旁。忽然,我想到申贤仁,反正他一天到晚闲着,拉他当向导,不算打扰。 申贤仁依旧一身睡袍,满面的疲惫不堪。 “你是否晚上去当小偷,所以白天补瞌睡。” 他点点头,伸了个懒腰。 “有什么事吗?苏启天这些天并未找我。” “我要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带我去这个区的Jv suis专卖。” “你喜欢这个品牌?”他眼睛一亮。 “是啊,我在我们那个区的专卖店里,看见一件非常喜欢的大衣,可是,那件大衣后背上被挂破。你知不知道,Jv suis的设计师是个怪人,他设计的衣服,在每间不同的专卖店只能放一件。章茜告诉我这个区有一间Jv suis专卖,所以我就过来了。可是,我对这个区不熟,不知道专卖店在哪里。”我接过申贤仁倒给我的白开水,一口气喝下,差点呛着,顺了口气道,“你一定要带我去。” “不就是件衣服,何必这么紧张。” “重要是我喜欢这件大衣。” “看不出你这人还执着,不管对人还是对物。” “太执着好像是个缺点。”我忽然有些伤感。 “算了算了,我就是怕你这样。”他起身,走进卧室,换了一身浅色茄克出来,指了指门口,“走,我带你去。” “真的。”我转忧而喜,“你这么好,下次我请你吃饭。” “你请客,照例还是要我付钱。”他好笑的说。 来到梯间,电梯还要从一楼上来,似乎每一层楼都会有人按停,所以上来的速度极慢。 “我们走楼梯下去吧?”他询问。 我皱眉摇头道,“走了这么多路,太累了,要等电梯!” 他点点头,不再说话,与我一起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慢慢变成八。 “到了。”他与我一起走进去。 “这些天,苏启天有没有找过你?”我忽然问。 “很可惜,没有。” “希望他永远不再找你。” “为什么?”他脸上闪过一阵欣喜,“你不是一直想通过我找到他吗?” “因为我将与他见面了。”我得意的说。 “你就是为了与他见面,所以要买件新衣服?”他有些不屑。 “对。”我使劲的点点头,“可是不知能不能买到。” “蠢女人。”他忽然骂了一句。 “干嘛骂我。”我感到很委屈。 “如果他喜欢你,不论你穿什么,他都不会介意。” “我是为了增加自信心,你没有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当然不会明白。” 他没有回话,甚至偏过头去,以示对我的不满与鄙视。我朝他冷哼一声,只要带我去Jv suis专卖,管他什么神情。 出了金樟花园,他阔步向前走,我吃力的跟在身后,本来脚就有些酸痛,这一走,更要命。 “你能不能慢些。”我冲着他的背影喊。 “你这是自作自受,怪不了谁。”愤怒的头发在寒风中张扬。 他这样说着,脚步却放慢下来,不一会儿,我就能与他肩并肩走在街上。 忽然,他停了下来。 “怎么了。” “那边就是本区的Jv suis专卖,你自己去。”他的手指向一个方向。 “想不到这家Jv suis专卖你离住的地方这么近。”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店面豪华的Jv suis专卖,隐隐看见,挂在橱窗里的大衣就是我想要的那一款,“你怎么不陪我进去?” “我不想被人误会是你的男朋友。” 我忽然忆起那次买鲜花的情景,花店的店员居然误会他是我的男朋友。 “我也不想被人误会。”我向他皱皱鼻子,转身向专卖店走去。 “欢迎光临Jv suis专卖。”刚走进店门,就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店员迎上前来招呼。 “橱窗里挂着的那件大衣,有没有我穿的尺码?”我问。 店员上下打量我,然后摇摇头,“小尺码的那件中午刚被买走。” 我望着橱窗里的大衣,喃喃自语,“为什么我想要的东西都不能属于我。” “小姐,您说什么?” 我回过神来,告诉她,“你们的设计师,为什么这么怪,辛辛苦苦设计出来的衣服,居然只少量生产,很不划算。” “是呀,很多款衣服,都非常好卖,刚一出来,就会争着被人买走。比如小姐您看中的这款,今天早上才挂出来,现在就只剩橱窗里挂着的那个尺码了。” “算了,是我与这件衣服无缘。”我的心情陡然低落,希望衣服无缘,人有缘。 出了店门,我一副沮丧的模样。 “看你这样子,一定是没买到。”申贤仁居然在笑。 “幸灾乐祸。”我白他一眼,“你与Jv suis的设计师一样可恶。” “人家设计师怎么得罪你了?” “这么好看的大衣,居然只允许生产几件,你说可不可恶。” “不知什么样的衣服,让你如此痴迷。” “就是橱窗里挂着的那件黑色大衣。” “那好看吗?”他很不屑的说,“看来看去就是一块黑抹布。” 晚上回到家里,我躺在床上轻揉快要走断的双腿,章茜带着一抹笑容来到我房里。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曾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大衣买到了吗?”她问。 我摇摇头,感叹,“有缘无份,那边店里没有适合我的尺码。” “刚刚送你回来的人是谁?挺帅的。” “就是那个申贤仁,住在金樟花园C座802室的男人。” 我曾告诉过章茜,那个住在金樟花园C座802室的男人,经常偷我们放在走廊上的“此情不渝”。 “是他呀,我原以为偷我们花的人,一定很不堪。” “你呢,把我一个人扔在街上,一定过得很快活吧?” “只是看场电影罢了。” 虽然她尽量的轻描淡写,却依然掩饰不住眉目中自然流露的欣喜之色。而明天,当我见完苏启天后,是否也能够像她这样,一脸的欣喜,无以言表? 次日很早就醒来,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从衣橱里挑了几件曾经还算满意的套装依次试,全都试完,却没有一件比得上那件黑色大衣。 也许比不比得上,只是我的感觉而已。认准一样衣服后,其旁再漂亮的衣服,也都黯然失色。 爱情亦是如此。如果没有比较,也许还可以将就。然,金玉在前,似乎就没有屈就的心情,最后随便找了一件许久未穿的牛仔衣套上。 来到花房,与章茜、陆青一起插花。 “你今天打算穿牛仔衣去见苏启天?”章茜见我一身休闲,很是惊异。 “不然怎么办,没缘穿最漂亮的,只得挑最舒适的穿。” “反差也太大。”章茜笑笑说,“要不试试我的大衣?” 我摇摇头,“你比我高半个头,怎么合适?” “其实这样也挺好看的。”陆青说。 “好看是好看,不过这次去的主要目的是去谈网站的事,这样穿着是否有些失礼?”章茜反驳。 “是去茶屋谈,又不是去会议室,应该不算失礼。” 不理她二人争得热闹,我埋下头独自插花。也许我可惜的并不是那件大衣,而是没机会在第一次见面时,穿上最能给我自信的衣服,或者也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我隐隐以为,与衣服无缘,也有可能与人无缘。 “插错了。”章茜盯着我手中的花,大声喊。 “怎么插错了?”我缓过神来,握着满天星茫然问。 “牟姐,‘此情不渝’应该用黄莺配,不是满天星。”陆青微笑道。 “哦。”我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插满天星。 “怎么还插满天星呀。”章茜问。 “这束‘此情不渝’我要。”我低声回答。 怀着一份迫切却又忐忑的心情,终于待到下午。正在卧室里准备,却见章茜一步并作两步急奔上来,一路嚷道,“有那件黑色大衣卖了。” 我皱着眉头,满脸问号。 “刚才Jv suis专卖店致电来,说仓库里居然多一件小尺码的黑色大衣,一模一样的款式。” “怎么会?她们不是说同一种尺码在每家专卖店只有一件?”我欣喜的说。 “管它,只要有穿的就行。” “好,这就去。”我拉着章茜下楼出门,“不过,Jv suis怎么会有我们的电话?” “她们说是你留下的。” 我有留下吗?怎么一点印象也无? 来到Jv suis专卖,店员已经把衣服装好。 “这次不会有什么挂痕了吧?”章茜小心的问。 “怎么会有呢?这是崭新的一件,已经替牟小姐装好。” 我害怕误了与苏启天的约会,非常爽快的付钱,谁知店员却微笑着不肯接受,“牟小姐是在我们分店购物的第一万名顾客,据本店规定,这件衣服完全免费赠给你。” “真的?”我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店员颔首。 回到家里,换上大衣,感觉整个人都清爽许多。 “今天我一定会一帆风顺。”我笑道。 “当然,本来以为没有了的黑色大衣,不仅多出一件,居然还免费赠送,连我都不相信你有如此好运。” “是啊,也许从认识苏启天那天起,我就开始转运。”我得意的说。 抱着怀里的“此情不渝”,满怀兴奋搭公车去德宁区。 下车后,才意识到,我根本不知道左岸茶屋在哪里。就在这一刻,想起我的救星——申贤仁,于是赶紧拨通他的电话。 “喂,我是牟星儿。” “什么事?”他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倦,在电话彼端,我听见他居然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申贤仁,你昨晚又去当小偷了?” “是啊,所以没有重要的事,就不要打扰我睡觉。” “当然有要事,你知不知道左岸茶屋在哪里?”我急忙问,害怕他挂断电话。他这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略作思索,道,“顺着济北路一直走,尽头就是。” “哦,谢谢,你慢慢睡,打扰了。” 问完路,高兴的挂断电话,招一辆计程车,告诉司机,“济北路尽头。” 下车后,我在人行道上转了个圈,却未发现左岸茶屋。该死的申贤仁,会不会睡糊涂了,在耍我? 正在生气的时候,忽然发现,济北路与青和路交界的一角,的确有一个貌似茶馆的小店,走近一看,果真是左岸茶屋。 茶屋很小,推门走进去,一切尽收眼底,而苏启天,还未到来。 依旧选了靠窗的位置,把花放在身旁的椅子上,要了一杯玫瑰花茶,静静的等待。 忽然,手机在提包里响铃。 会不会是苏启天打来?告诉我今天有事,不能赴约?我紧张的从提包里拿出手机,心里但愿不要如此。 翻开手机,原来是申贤仁,这使我舒了一口气。 “喂,有什么事吗?” “找到左岸茶屋没有?”他问。 “找到了,我正在里面喝茶。” “你等的那个人还没来?” “没有。”我看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几分钟。” “不是应该男人等女人吗?发展到你那里,怎么反过来了?”他好笑的说。 “你嘲笑我?再用这种语气说话,我就挂电话了。”我威胁他。 “好好好,我不笑你了。”他忍着笑意道。 “不笑我,我也要挂电话了。再见。” 在挂断电话的那一霎间,我听见电话彼端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向茶屋走来。是苏启天,他,来了。 这么小小的茶屋,他却没有在第一时间看见我。望着他的视线从我这边转回,我着急的向他招手。 他终于看见我,向我走来,在对面坐下,把一大叠资料放在桌上,抱歉一笑。 “等了很久了吗?” 今天的他又是一袭深色西服,整个人都仿佛在缅怀什么。 “不是很久。” 我啜了一口已经凉了的玫瑰花茶。是啊!不久,只不过等了他几月而已。 “这是我们公司以前的案例,你选一种比较喜欢的界面风格。”他把桌边的资料推向我。 那叠资料,都被一本本规规矩矩装订成册,每一本的头几页都是网站界面的彩图打印版。 “这些网站界面设计得真漂亮。”我翻看着,发自内心赞叹。 “是很美。” 忽然,我看见一个用满天星做底图的页面,设计非常精美,配色也异常和协,让人一看,就感到温馨。 “如果用这种设计,会不会很贵。”我指着那幅图问。 “为你们做,是免费。” “免费?”我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就在昨晚,章茜还在教我怎么讲价,而陆青却在旁边说笑道,牟姐一看到那位苏大哥,只怕眼睛发直,还能讲价? 他微微颔首,“你是林医生的朋友,那次送花又帮了我的大忙。” “那算什么大忙?”我只不过相信我的直觉,先送花,允许他后付钱而已。 “对我来说,是个大忙。”他温柔的说。 听闻这话,我忽得心底一凉。他对那次送花那么在乎,可见,收花人在他心里是什么样的地位。 “那我也不坚持付钱,先谢谢你。只不过,你免费帮我,公司方面会有意见吗?” “你放心,不会有意见。”他微笑着问,“程序方面,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我不懂程序,你比我要有经验,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办吧。”没有付钱的交易与没有把握的爱情一样,永远都是心虚的,不能有任何过多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