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蜗牛有爱情-19

过了一阵,他转头看着许诩:“你知道白银市连环杀人案吗?”  许诩当然知道。这是近年来国内最著名的悬案之一。  十六年间,甘肃省白银市超过9名女性被害。凶手或强~奸杀人,或死后奸~尸,而且总是从死者身上切割器官带走。最小的受害者是一名八岁女童。案件至今未破(*)。  季白的脸色变得有些冷:“当年全国选派最优秀的刑警,侦破这个案子。我师父严队也在其中。”  许诩点头——以往晨练时,还经常看到严队健硕的身影。  季白淡淡的说:“后来我师父跟我说,破不了,就是破不了。他们甚至在那名女童体内找到凶手精~液,但就是找不到凶手。凶手每次犯案都是经过周密策划,没有其他证据,没有痕迹。一帮大老男人,都是全国赫赫有名的神探,看着孩子残破的尸体哗哗的掉眼泪了,可就是破不了。”  许诩听得心头发疼,也不出声——她明白季白跟她讲这个案子的用意。  季白望着她,声音很温和,眼神却很坚毅:“的确有一些罪犯,能狡猾的逃脱法律制裁,公平正义无法伸张。这个案子没有其他证据,省厅很快也会宣告结案。然而比师父那一代人,我们已经好了很多——林清岩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和证据,但是有了你的画像,我们至少知道他很可能是凶手,不会让他再有机会害人。并且一直不放弃的追查下去,直至将他定罪。”  ——  季白和许诩在山区停留时,林清岩陪着姚檬,在警局做完笔录,回到了霖市的家中。  姚檬一个人在浴缸里泡了很久,把身体每一寸都洗刷干净。她已经哭不出来了,昨晚发生的一切恍惚得就像一场梦。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却见林清岩倚在门边,清俊的容颜透出一种平时没有的桀骜冷漠。他含着烟,看着她不讲话。  姚檬不知道说什么好,静默的起身,用浴巾裹住自己。  过了一会儿,身后响起脚步声,林清岩从背后抱住了她。低头就吻下来。他的气息有些急,吻得有些重,大手探入她的浴袍,动作极为粗野有力,与平时完全不同。  姚檬身子微微一抖,条件反射就推开他。  他不再亲了,只是还抱住她不动:“你是我的天使,没人可以玷污你。谭良已经死了,他对你的玷污,我就当没发生过。”  姚檬心头一酸,瞬间哽咽。又听他在耳边轻声说:“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  三个月后。  冬日里阳光正暖,许诩坐在父亲书房里,看门户网站的本地新闻。父亲则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  头条报道是“省专案组宣布机场连环爆炸案告破。一名主犯落网,从犯紧密追缉中。”下面还配有图,数名刑警压着一名犯人,脸色严肃。最外侧站着那人,穿着黑色大衣,身形挺拔,面容模糊,她却一眼看出,正是季白,不禁微微一笑。  还有条新闻,是关于“森林杀手谭良案”。两个月前,省厅已经宣布结案,闹得沸沸扬扬的霖市,慢慢恢复平静。但网上关于谭良本人的讨论,却始终热烈。这条新闻就是引用某心理专家的分析,说谭良之所以变~态,是因为事业不顺。原本他在县林业局担任骨干职位,因为得罪某领导,被贬职守林,原有职位被领导亲戚占据。下面还有人发帖说,这位领导因为舆论压力太大,已经被双规了。  许诩看了一会儿,就关了电脑,拿出档案袋,又翻出这案子的照片和资料。  正看得入神,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将照片夺走。她一抬头,就见许隽皱眉看着自己。不仅如此,他还把桌上资料统统一扫,丢到沙发上:“又看这些?你肚子里可是我外甥,以后我可不想让他当警察。”  许诩微笑,看他西装革履,应该是刚下班回来:“今天这么早。”  许隽丢一本儿童挂画给她:“你老公是人民公仆,大半个月不着家,当哥的能怎么办?”  许诩笑着翻看儿童画,许隽看着她安详的面容,不紧不慢再度开口:“婚礼到底啥时候办?真要生完孩子?”  “是啊。现在也太仓促。”  “上回你说会领证,领了没?”  “还没。”  许隽又皱眉:“你说你磨蹭什么?孩子都要给人家生了。季白摊上你这么个慢性子,也真不容易。”  许诩失笑不语。  ——  在父亲家吃完饭已经晚上八点,许诩给私人护理小刘打电话。很快小刘就开车过来接了。  局里安排许诩生孩子前从事文职,每天基本能都准点上下班,也不用接触案件。季白还是一如既往的忙,这几个月一直出差,他跟许隽一商量,索性请了个护理给她。许诩本来觉得没必要,但三个男人一致坚持,她也就随他们去了。  人还是从北京找来的,虽然同是女人,但生得高挑结实,以前还当过兵,爽朗又细心,照顾许诩的日常起居,倒是面面俱到。  很快就到家了。两人刚进屋,就见黑黢黢的客厅里,沙发上躺着个人。小刘刚想开灯,许诩拦住了,轻声说:“你先回去吧。”小刘点点头,带上门走了。  许诩打开台灯,坐到季白对面。  他原定明天才回家的。大约是又连夜赶了回来,俊脸极为疲惫,呼吸均匀悠长,大约是累级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就像许隽说的,许诩已经有半个月没见到他了。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还真是又瘦了点,一下巴的胡渣。许诩拿了条被子给他盖上,不忍吵醒他,悄无声息的进房了。  等许诩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听到客厅窸窸窣窣有动静,也就好整以暇坐起来等着。  过了一会儿,就见季白出现在房门口。已经换了家里穿的睡衣,胡子也刮干净了,俊朗的眉眼在晨色中显得朦胧又温和。  “吵到你了?”他走到床边坐下。  “没有,我最近醒的都早。”  “我就在家里呆几个小时,一会儿还得回局里加班。”他将她搂进怀里,“爆炸案还没忙完。”  “嗯。”  “嗯什么嗯?昨晚怎么不叫醒我?算算我多久没抱着你睡过一个整觉了?”  “唔……四十三天。”  季白眼中就有了笑意,低头吻她。过了一会儿说:“今晚我争取早点回来。我有话对你说。”  许诩看着他沉黑的双眼,点点头。  ——  天色大亮的时候,两人一起起床。  这天是周六,季白穿好衣服就要去警局加班。许诩摸着肚子,微笑说:“三哥,今天产检要做B超,可以看到他的脸。我带回来给你看。”  季白含笑点头,心里又想,晚上回来,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改口了?心头一荡,低头又反复吻了吻她的唇,才出门去了。  下楼一坐进车里,季白给大胡打电话:“最近林清岩怎么样?”  大胡打了个哈欠,他正坐在林家外头的一辆车里盯梢:“头儿你回来了?他还是老样子。最近每天都去医院治疗。”  “姚檬呢?”  “还是深居简出,有时候陪他去医院,有时候不去。”  季白:“好。知道了。”  大胡迟疑片刻,说:“头儿,昨天局长碰到我和赵寒,还问,我们怎么没去查爆炸案。我们含糊过去了。这林清岩,还要继续盯下去吗?我看他也快不行了。”  连环杀手案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一开始季白每天能安排数人盯紧林清岩、保护姚檬。但随着别的案子增多,尤其最近的爆炸案,整个警队都忙得苦不堪言。这个时候,只有季白坚持安排人,全天候盯紧林清岩,连局长都有些微词。所以大胡跟其他人一样,也会有些疑虑。  季白沉吟片刻,答:“继续盯紧,不能松懈。”  作者有话要说:* 真实案件还要修改,会伪更    64章  林清岩就诊地方,是市内家私立肿瘤医院,环境清静又气派,平时人非常少。    这天早上,大胡照例跟着林清岩私家车,来到肿瘤医院外,看着他在两名助理搀扶下,走进医院。他戴着厚厚帽子,穿身黑色羽绒服,看起来又高又瘦。  大胡坐了会儿,也下车跟进去。私立医院是会所性质,没有会员资格不能入内。不过门口接待人员早认识他了,他出示完警官证,直接晃了进去。  到了今天,大胡对林清岩跟踪监视,也已经挑明了。毕竟林清岩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每次出行都有几名高水平保镖跟随,大胡要全程近距离跟踪,不可能不被察觉。不过大胡也贼精,有次被保镖拦住,干脆直接走上前,对林清岩说:“林先生,虽然谭良案已经了结,但为防他还有其他同伙,可能加害姚檬和家人——也就是您,所以奉命保护。希望配合警方办案。”    林清岩只是笑笑,摆摆手,让保镖不要管他。  不过专属病房这种地方,大胡还是进不去。这天他照例在走廊尽头长椅坐下,林清岩最近每天都在病房耗大半天,有得等了。  病房布置成家居环境,温馨又安静。林清岩只穿白衬衣黑西裤,坐在床边。尽管医生宣告仅余三个月生命,他看起来依旧清俊而温和。  医生笑着迎上来:“林先生今天气色很好。”  医生挺年轻,其实更相当于病人生命最后阶段私人高级陪护——到这个地步,检查、治疗都已经没什么意义。例行检查完,医生就在旁边坐下,陪他聊天。  过了会儿,林清岩手机响了,说了声抱歉接起,低语几句挂断,对医生说:“公司有点急事,要回去处理下。能不能回来再做剩下理疗?”  “没问题。”医生笑着起身,刚要走过去给他开门,他却摆摆手:“走这边。”    隔壁病房与这间有扇门相通,医生这才知道,这几天包下隔壁人也是林清岩。不过想到有钱人喜欢清静,也就释然。  “门口那位虽然是好心保护,但是去谈生意,不方便让他跟着。”林清岩淡笑。    医生看到过林清岩跟大胡笑着打招呼,于是会意点头:“明白,林先生去忙吧。”    林清岩从隔门走了,名助理走进来,脱掉外套,冲医生笑笑:“林太太让再向您咨询下先生病情。”  大胡在走廊里坐了阵,就见名护士从病房走出来。他叫住:“哎,里头怎么样?”    护士也认识他了,撇撇嘴:“正检查呢,怎么每天都问啊?”  大胡笑笑,过了会儿起身,走到门边,轻轻推开条缝。隔着屋内磨砂屏风,模糊可见个男人坐在后头,看身形衣着应该就是林清岩,医生正微笑跟他聊天,跟之前每天没有差别。    大胡悄悄掩上门,又坐了回去。  许诩在离家最近私立妇幼医院做产检。比起公立医院,人当然是要少,但也没少到哪里去。跟护理小刘在诊室外等了会儿,才轮到。  小刘并没有进来,而是守在门外。女医生非常温和,让许诩在病床躺下,拉上帘子,听了听胎心,点头:“胎心有力,很好。”转身在储物架里找了找:“下楼去拿点试剂,等等。”    许诩点头。  医生脚步声渐远,许诩躺着,望着窗外碧蓝天空,对面屋顶瓦片上,还有薄薄积雪未化。正出神呢,忽然听到帘子外头传来非常轻脚步声。  这脚步声跟医生不同,跟小刘也不同。许诩转头看着地面。  帘子下出现了双男人脚,穿着程亮黑皮鞋、黑色西裤,灯光将他高大身影映在白色布帘上,静静不动。  许诩心头微微惊,立刻扬声喊道:“小刘!”  “哎!”小刘几乎是马上应声,脚步声“噔噔噔”就进来了,把挑开帘子看着,“有事吗?”  许诩没答,目光越过,这才看清是个穿白大褂年轻男医生,站在屋子里。这时,原先女医生正好走进来,笑着把桌上叠档案给他:“拿走吧。”  男医生笑着走了,许诩松了口气——虚惊场,有点太紧绷了。  从医院检查出来,再到附近商场买了点东西,就已经是下午了,小刘哼着歌开车,许诩坐在后座,举着B超照片,看着上面模糊蜷缩小人儿——季白要是看到,定很高兴。许隽要是看到了,自然是口个外甥果然帅。  很快进了小区,小刘把车停进地库,许诩站在花园里等,顺便给哥哥打电话,做例行产检汇报。  许隽声音听起来很轻快:“到哪儿了?在家呢。”  许诩抬头看着自家窗口:“楼下了。”  “嗯,检查结果挺好吧?”  “很好。”许诩笑答。  “那是,都是照顾得好。上来吧,买了些新鲜樱桃,刚加完班就第时间给外甥送过来。”    电梯匀速上行,只有许诩和小刘两人。  “叮”声门打开,许诩手机也响了,是季白。  “回家了吗?”他嗓音低沉温柔。  “嗯。”  “也从警局出来了,大概半个小时到家。”  “今天这么早?”许诩问。  季白顿了顿,轻声答:“今天专门请了假,等。”  许诩静默片刻,忍不住笑了:“哥哥还在家里呢。”  “让他赶紧走。”  挂了电话,季白望着车窗外蓝天,还有林立建筑、川流不息公路,眼睛里也泛起笑意。    这是他第几次谋划求婚了?  不过许诩说得对,热恋期激情慢慢沉淀,让他把自己心看得更清楚。    这次,他没有准备鲜花,也没有准备月光和溪流。  连戒指也没有——因为直被戴着。  这个求婚如此简陋,他只是孑然身走到面前。  他想说话也很简单:  许诩,这次出差,忽然发现件事。  这个月,有十七天在外面出差,剩下十三天,也在警局工作到很晚。算了下,跟单独相处时间,零零碎碎加起来不到三天。  说要考虑年,才决定是否嫁给。可这么算起来,就算再过年,们相处时间,也只有几十天。  许诩,不知道还要多少时间,才能让觉得水到渠成。刑警职业,注定们要把生命中大部分时间,给其他人,而不是最亲密彼此。那么,在有限生命里,天也不想再浪费。对来说,跟白头偕老,才是真正水到渠成。  许诩收起电话,跟小刘走到家门口。  打开门,首先看到是许隽皮鞋,整齐摆放在玄关。他羊绒大衣也搭在沙发上,客厅没见人,厨房倒是传来淅沥水声,应该是在勤快洗樱桃。  许诩对小刘说:“先回去吧,辛苦了。”  小刘点点头,把东西放下,带上门走了。  许诩脱了羽绒服,又从袋子里拿出B超结果,放在桌上。这才走过去。  冬日阳光,从餐厅窗户透射进来,将家具地板,都镀上层朦胧光泽,看起来静好又温暖。餐桌上放着小盘洗好大樱桃,正沥着水。  许诩拈起颗吃了,刚想进厨房找许隽,忽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侧通往卧室寂静走廊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转身,绕过餐厅那堵墙,眼就看到墙角露出双男人脚。  悚惊出身冷汗,快步冲过去,眼前幕只叫魂飞魄散——许隽静静趴在地上,就像是睡着了。脑后汪鲜血,正缓缓蔓延。  许诩太阳穴突突跳,眼眶疼得就像要裂掉。就在这时,厨房水声停了,脚步声响起。    林清岩倚在门边,微笑看着:“哥哥很疼。”  接过林清岩手里沾有迷药手帕时,许诩死死抑制住心头无声剧痛,淡淡转头看着地上许隽:“叫救护车吧。他人生很失意,这辈子也就这么过了,又何必杀他?”  林清岩淡笑不语。  把晕倒许诩丢在后座,开车出小区时,他拿出手机拨打急救中心:“这里有人受了重伤,地址是……”  季白开车刚到小区门口,手机就急促响起,是大胡。季白个急刹车,快速接起。    “操,头儿,林清岩跑了!”大胡声音也有点不稳。  季白脸色立刻沉下来:“姚檬呢?”  “今天没来医院。”  “通知局里,马上增派人手,申请搜查令,务必找到他们。”  挂了电话,季白正要掉头,却看到小区门口,露出辆救护车蓝色车灯。他心头忽然生出不祥预感,踩油门冲进小区。  楼道里堵了很多人,电梯也迟迟不来,季白从楼梯路狂奔到了家门口,迎面就见两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出来。许隽身血,脸色苍白躺在上头,眼睛似开似合。  “许隽!”季白全身如坠冰窖,把抓住担架,却被医护人员拦住:“让开,马上要送医院抢救!”  季白铁青着脸往后退了步,手却又被人把抓住。是许隽睁开了眼,气若游丝,眼神却有种发狠执拗:“许诩……许诩……”    65章  越接近山区,气温越低。阴暗暮色里,薄薄雪覆盖着每座山尖,而林间积雪更深,天寒地冻、望不到边际。  季白一个急刹,将车停在三岔公路口前。大胡立刻跳下车,匆匆查看了地面痕迹后,也是沉默不语。  这是进入山区不久后主干道,车流量多,雪地上车轮印杂乱无章,根本无从分辨。而再往前走,他们就会深入绵延数千公里广阔林区。山路纵横交错,大多都没有监控,林清岩可能把许诩带到任何一个方向。  而且,就算跟上次抓捕谭良一样,给季白300个干警,彻查整个山区也需要好几天。更何况此刻援兵都还在赶来路上。  大胡坐回车里,望着季白隐隐发红双眼。尽管此刻境况让他都觉得残忍和绝望,但他不得不开口,把这个极度艰难问题,逼到季白面前:“头儿,们现在怎么走?”    季白望着阴黑山岭,双手如铁钳般扣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心脏最深地方,仿佛塌陷得越来越急,越来越痛。塌到个深不见底地方。且已隐隐有预知,从此往后,一颗心就将沉坠其中,再也不会有与执手相伴的一天。    然而这痛却被他漠视,他不去管,任它无声煎熬,任它自生自灭。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她。  可是没有痕迹可查,也没有逻辑可依。他季白可以从一个脚印推断出凶手特征,此刻却要如何大海捞针逆转乾坤?  这时大胡试探性问:“去林清岩在山区别墅?那是他落脚点,也许会在那里……”    季白没出声。  因为他忽然想起了许诩说过段对话。  那是谭良案结束后不久,许诩休假在家调养身体。他下班回来,就见她坐在沙发里,对面墙上贴着数张林清岩和姚檬合影。  听到动静,许诩有些发愣转头:“说林清岩,到底对姚檬怀着一种什么样感情?”    什么样感情?  爱恨交织?因为林清岩未婚妻被冯烨所杀,而姚檬是冯烨昔日所爱。所以才迟迟未下手。   抑或根本就没有感情,只因为姚檬跟冯烨的关系,才被他选中,当成最后一个目标。   许诩却摇头:“不是这样,三哥。”从墙上揭起一张照片递给他。照片上男女在夜色中相拥着,看起来是那样亲密般配。  “你不能拿正常人逻辑,去理解心理变~态者想法。”她非常认真说,“普通人觉得重要的爱恨情仇,他们也许根本就没有感觉。像他这种成熟的变~态杀手,没有几个是因为‘仇恨’去杀人。他的内心世界,远比普通人以为的,要安静、清晰和坚定。只是那个世界的准则,跟我们不同。他犯罪,只是因为他需要。”  “他需要?”    “对。就好像林清岩对姚檬,他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杀了她。就算是要最后一个杀,他也没必要一直放这个‘前警察’在身边。可是他却跟姚檬建立了真正的亲密关系。  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在他心里,一定对姚檬赋予了某种特殊的、真挚的感情和意义。我以前说过,要像心理变态者样去思考,就是这个意思。”  是了,说要像心理变态者样去思考。  不管林清岩是什么原因劫走许诩,如果以变~态者扭曲的逻辑和准则,他会把她带到哪里杀害?    季白抬起头,迎上大胡焦急目光。  “不去林清岩别墅。”他静静说,“去另个地方。”  在无数种可能里,他只能选一次。选错了,也许就会与许诩越行越远,天人永别。    许诩醒来时候,眼前黑蒙蒙一片。她立刻感觉出,是一层沉甸甸的厚布覆盖在身体表面,所以没有一点光线。  阵阵寒意从心底往上蹿,她一动不动维持原来的姿势躺着。  她能感觉到,手腕脚腕都被绳子绑得很紧。衣服还在身上,没有其他不适感,这让她稍觉庆幸。身体下方,铺着柔软的织物,微微有些湿润,有寒气透过织物,浸到皮肤里。她还能听到风吹动树叶哗哗轻响,还有偶尔鸟鸣。  林清岩果然把带到了森林雪地里。  就在这时,她听到旁边有女人轻轻喘息了一声,然后就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男人和女人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似在亲昵纠缠。  许诩听得全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过了阵,动静渐渐小了,男人柔声问:“冷吗?”  女人声音细弱:“不……不冷。”  尽管已在意料之中,许诩还是心头一震——是林清岩和姚檬。  这时林清岩轻声说:“老婆,你看雪地多美。可是我死了之后,就不能再这样抱着你了。”    姚檬答:“我不想你死……我舍不得……”  林清岩笑了声:“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这一点永远……永远也不会改变。”    林清岩安静了一会儿,许诩只能听到姚檬略显短促的呼吸声。忽然,林清岩又低声笑了,声音很愉悦:“那我们就证实这一点,好不好?”  “……好。你要怎么证明?”  许诩听得心头沉,果然听到林清岩起身声音,脚步声渐近。蒙在她身上的布,猛的被人揭开。  许诩首先看到的是寂静的天空、阴黑的树林。然后是姚檬和林清岩,他们就坐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三人身下,铺着同一块巨大的洁白的绒毯。而她原本就蜷在一角,被毯子覆盖住。   周围地形有点眼熟,她来过这里。  林清岩居然带她来了这个地方。  林清岩握住许诩的胳膊,动作堪称温柔的拉她起身:“能起来吗?”  许诩不敢忤逆他,撑着地面坐起来,正好跟姚檬四目相对,两人都是心头一惊。    姚檬的双手双脚,也被绳索绑住了。穿着件宽松的棉布格子衬衣,下~身是条深蓝色蓬松长裙。看起来很凌乱,衬衣扣子被解开几颗,裙子也撸到膝盖处,正是刚才林清岩亲昵后的痕迹。而她明显有些精神不济,神色憔悴,不知是被林清岩喂食了药物,还是其他手段。  林清岩看着两人沉默对视,眼中闪过笑意,将姚檬搂进怀里,轻声说:“你看,那天就是她给你打电话,才让你掉头,被谭良这个蠢货侮辱了。你不是直怨恨她吗?”  姚檬脸色越发的白,许诩沉默不动。  林清岩继续说:“老婆,你一直就讨厌她。的确,有这么个人在,我都替你觉得碍眼。”他从旁边的包里面,拿出一把黑沉沉枪,递到姚檬面前:“我就快死了,你杀了她,当然算在我头上,你不会有任何麻烦。”  姚檬静了片刻,没有接枪,更没看许诩,而是仰头看着林清岩:“我是讨厌她,但这我跟爱你,没有关系。清岩,我没必要杀她……来证明我对你的感情。我也不想杀人。”    林清岩伸手捏住下巴:“老婆,别说谎话。你知道的,有关系。”  姚檬身子一僵。  林清岩温柔注视着:“你杀了她,我也可以了无遗憾走了。我的财产都留给你,让你讨厌的人也死了,你以后会过得很幸福。老婆,不要犹豫。你跟幸福,只有一步之遥。”他把枪塞到她手里,凑近耳边低语:“老婆,别让我为难,你知道今天必须死一个人。如果你不杀她,要我怎么办才好?”  说完他就将她往前一推,让她持枪直面许诩。而他从包中拿出另一把枪,轻轻抵上了姚檬的后脑:“这个过程很快,不要怕,开了枪,你和我都解脱了。”  姚檬全身都开始微微颤抖,僵硬不动。可林清岩的枪又往前一送,令她身子一晃。    “开枪!”他的声音终于透出了狠厉。  姚檬看着许诩,面如死灰,颤巍巍的举起枪,瞄准许诩的头。  夜色酷寒逼人,原野寂静无声。许诩全身阵阵发冷,肚子里孩子仿佛感觉到她无声的恐惧,也在轻轻的一下下蹬着她。许诩强自平稳呼吸,不看姚檬,而是盯着林清岩:“等等。林清岩,就算死,也让我死得明白甘心。”  姚檬手里枪立刻垂下,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林清岩看着许诩,眼中闪过笑意:“你想知道什么?”  许诩的心跳也越来越急,语气却淡淡:“前两个案子,是你做的;第三个是谭良做的。但我想不明白,你们是什么时候有了联系?”  林清岩微微一笑:“明知故问,拖延时间,是很不好的事。不过没关系,我还是回答你——第二具尸体被谭良发现了,他对尸体做了什么,我们都知道。不过那时候他并不知道我。后来第三起案子一出,我就知道是他。不找他顶罪,实在说不过去。”  许诩心头凛——第三起案子发生后,林清岩就被释放。那段时间,整个案子被省厅接管,原本季白安排盯梢林清岩的人,也全被调回,所有人一律到山区搜寻。原来林清岩是趁这个时间,找到了谭良。  “你说服他的代价,是事后利用舆论整垮他原来的领导?”许诩继续问,“还有其他条件吗?”当时网上有消息说谭良原来领导被双规,许诩就猜到了。  林清岩点头:“你很敏锐。我还匿名给了他老母亲一笔钱,他倒是个孝子,只是手法太粗糙。他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替我顶了罪,也算死得其所。”  两人一问一答间,姚檬背对着林清岩不动,苍白脸上,却有泪水不断往下掉。    这时许诩话锋转:“香港的案子,也是你做的吧?冯烨是另一个替罪羊?”    姚檬身子一僵,林清岩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笑意,答:“是。”  许诩还想再问,林清岩却伸手勾住了姚檬的肩膀,说:“到此为止,你吓到她了。”    许诩心猛的一沉。  他说到此为此。  僵局再次来临。林清岩抬枪对准姚檬,姚檬如同行尸走肉般,缓缓对许诩举起了枪。    许诩心中万般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她强自压抑潮水般的恐惧和慌乱,双手紧握成拳,正面迎上姚檬绝望眼神。  “开枪吧姚檬。”轻声说,“他说得对,这是你唯一的选择。我不会怪你。”    姚檬漂亮的脸蛋紧绷得几近僵硬,声音也哽咽了:“你不怪我?”  许诩深吸口气:“我不怪你。开枪。”  夜深人静,冷风吹过雪地,发出窸窣的声响。许诩在寒风中打了个冷战,姚檬的眼泪已经流干了,蓬头垢面如疯妇;林清岩单手举着枪,被冷风吹得连声咳嗽。  许诩和姚檬无声对望着。  许诩看着姚檬痛苦的双眼,她身后的林清岩正低头咳嗽没有看过来。  许诩微不可闻朝她摇了摇头。  不可以,姚檬,不可以轻举妄动。你必须开枪。  没事的,开枪吧。    姚檬眼中却毅然闪过决绝神色,猛的转身,朝林清岩疾射:“你这个死变~态!”    “哒哒哒”几声扳机的空响,枪里没有子弹。  许诩心头狠狠一沉,姚檬全身一僵,林清岩缓缓抬头,脸色阴沉看着姚檬。   时间仿佛在一刻静止了。  姚檬双手被束缚,举起枪托,就朝林清岩头部打去!可她本就被灌了药,动作绵软无力。林清岩都笑了,非常难过的笑,抓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扭,就夺了她的枪。许诩跟他们隔了几步,又被绑住,根本救助不及。  林清岩低喘着将姚檬勒进怀里,拿枪指着她的头:“这就是你的爱情?这就是你给我的——死变~态?原来这些天你都是在哄我,呵呵……你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你?舍不得?!”   姚檬痛哭流涕,人软在他怀里,声音歇斯底里:“爱情?我瞎了眼才会爱上你!年杀了我吧,杀了我吧!你怎么不去死啊?禽~兽不如的东西!”  许诩只看得心头剧痛,死死盯着他俩,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她料到了林清岩把她带到这个地方,就不会用枪杀她。听了他和姚檬之前的对话,她已猜到,这是他心中对姚檬的考验——考验姚檬是否真的接受他这个罪犯,同时也是逼姚檬站到他的阵营。  所以她才让姚檬开枪。  姚檬本就精神恍惚,虚弱无比,许诩没想到她此刻会破釜沉舟,被激出了血性。可这无疑是将她自己往死路上推——姚檬也活不了了!  这时林清岩面色渐渐恢复平静,只是那眼中再无笑意,而是冰冷一片。他将枪放到一旁,旁若无人的重新搂住姚檬的腰,低头亲了亲她。姚檬侧头想避,被他扣住脑袋,动弹不得。    “好,既然这样,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林清岩的声音无比温柔,眼眶却隐有泪光,“我先杀了她,再带你一起走。”说完松开姚檬,起身从旁边地面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小黑瓶,走向许诩。   “别杀她!”姚檬大喊一声,林清岩脸上浮现笑意。  许诩看着他越走越近,心却一直沉沉沉,沉到死寂绝望谷底。  季白开车,一路风驰电掣,夜色里只有他们呼啸狂奔。  眼看离目地越来越近,大胡忍不住开口:“他们真的会在这里?”  季白面无表情的沉默着。  已经快到山脚了,森林茂密、树影幽深,山上似乎隐有亮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季白将车稳稳刹住,跟大胡持枪跳下车。  “在这里。”他像是对大胡说,又像是对自己在说。  一定在这里,第三个案子的陈尸点。66章  山腰的温度越来越低,天空阴沉厚重,开始有雪花簌簌下落。  林清岩在许诩跟前蹲下,削瘦苍白的脸颊,笑意温和。他伸手掸掉许诩头顶的细雪,然后轻捏住她的下巴。  “小姑娘,张嘴。”  许诩紧咬牙关,执拗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一想到季白,想到孩子,心就生生的疼,疼得没有边际。  她无声而徒劳的反抗令林清岩眸中有了笑意,刚要举起药瓶强灌,却听姚檬在身后笑出了声:“哈……你不是说想要孩子、喜欢孩子吗?变~态就是变~态,连孕妇都杀。我真庆幸自己没有怀上,要是怀上了,孩子也会被毒死……”说到最后,语气也变得凄然。  林清岩放下药瓶,转头看着她,声音很静很冷:“怎么会一样?我们如果有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姚檬心头剧痛,深吸口气,盯着他说:“那你放了她,我求你放了她!我们没有孩子,就当是放了我和你的孩子。”  林清岩低垂下头,静静不动,看起来竟像非常颓丧难过。  姚檬和许诩都看着他,两人都是心如刀绞、泪水无声,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一会儿,林清岩抬头,眼眶里也有泪水,神色却平静。  “既然你喜欢这个孩子……杀了她,孩子就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啊。”  季白和大胡,沿着山岭高速攀爬。  荆棘丛林被胡乱践踏,茫茫雪地夺路狂奔。可是四野寂静,大雪纷飞,掩盖所有踪迹,两人一时竟无法确认,前方是否真有希望。  卯足了劲翻上一块光秃秃的岩石,大胡手机响了,快速接了,向季白汇报:“头儿,援兵已经接近这里,直升机也从市区起飞了!”  季白点点头。  大胡喘了口气,忍不住问:“头儿,为什么是第三个弃尸点?”  季白抬起头,只见漫天大雪迎头飘落,山林岩壁如鬼怪狰狞矗立。  “完美。”他轻声答了两个字。  许诩说过,林清岩对前两个死者投注了很多感情。第三起案件是谭良所为,粗糙急躁,死者也平凡无奇。林清岩如何能忍受三起案子相提并论?  心理变态者有自己的偏执,他人之将死,一定会修补这个缺憾。  夜空阴森,雪落无声。许诩全身已落满雪花,宛如个白色雕塑静坐着,看着林清岩再次靠近。    他身后,姚檬失声痛哭:“许诩……对不起!对不起……”  林清岩表情温柔而平静,将毒药递向许诩。  许诩露出个同样苍白温和的笑容:“等一等,林清岩。氰化钾喝下去,我会死得毫无痛苦,但是孩子会很痛苦很痛苦。你知道母体中毒,胎儿会有什么症状吗?你可以问问姚檬,我们在警校学过,也碰到过类似案例,都很清楚。你确定那是你要的?”  林清岩看她一眼,静静转头,望着姚檬:“你说。”  其实警校根本没学过这么特殊的情况,两人也没碰过这样的案例。但姚檬虽不明白许诩的用意,但神色未变,只露出个讥讽的笑:“你在乎吗?你在乎孩子的痛苦?那我告诉你,跟大人不同,毒素会慢慢浸入羊水,他会出现咽喉紧缩感,呼吸困难。他会抽搐、痉挛、呕吐,循环衰竭、器官衰竭,最后窒息死亡……”  林清岩看着姚檬不说话。过了几秒种,转头看着许诩,眼睛里有笑意:“你让姚檬说这个给我听,是打了什么主意?拖延时间?许诩,你让我很为难,这样很不好。  你应该知道,就算我现在不杀你,也不可能放了你。这片森林很大,我们在深山里,天寒地冻,等警方找到你,你也已经冻死饿死,成了一具尸体。而且这个过程,会很漫长,很痛苦。    但是现在怎么办?我们似乎没有其他办法了。你给自己找了这样死法,又是何必?”    许诩有些失神的摇头:“不,这就是我要的。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拖延也没有意义。但是氰化钾会让我轻松,孩子痛苦。作为母亲,我愿意选择一种让我痛苦煎熬,让孩子轻松的死法。这样,孩子只会因为我的衰竭,慢慢陷入沉睡,然后再也醒不来,他感觉不到任何痛苦,对我来说就够了。你不也是这样希望的吗?”  林清岩静默片刻,放下了药瓶,柔声答:“好。我先送姚檬走,再过来陪孩子。我们三个人,永远在一起。”  季白和大胡悄无声息的步入树林时,远远就看到前方空地上,铺着块雪白的毯子。季白的心狠狠一揪,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两人持枪蹑行靠近,只见毯边略有褶皱,旁边雪地上脚印纷杂。尽管光线黯淡,季白还是一眼辨出其中最小的脚印,正是许诩留下的。  雪地万籁俱寂,季白和大胡交换个眼色,沿着那脚印,左右包抄,朝林中疾行。刚跑了几步,两人同时嘎然止步——因为前方大树后,传来极低促轻微的呼吸声,还有足跟摩擦积雪的声音。    大胡还戒备迟疑着,季白已瞬间色变,一个箭步上前,冲到树后!  眼前一幕只叫他心头如有块巨石狠狠落下,又惊又痛又喜——粗壮嶙峋的树干上,许诩被绑得结结实实,嘴上也封着胶带。看到他,那双清黑的眼瞬间亮如星辰,泪水盈眶。    季白一把撕掉胶带,大胡已掏出匕首,利落将绳索割了个干干净净。许诩身子一软,倒进季白怀里:“三哥……”  人一入怀,季白心头震痛难言——她只穿着单薄孕妇裙,身体冷得像冰。季白立刻扯开羽绒服,将她整个裹进怀里:“没事了……没事了……老婆没事了……”  大胡看得眼眶也湿润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许诩整个人的确已经僵硬脱力,但她白着一张脸,一把抓住季白的衣领:“去救姚檬!快去!”    季白和大胡都是脸色一震,看向她指的方向。  大胡:“头儿你照顾许诩,我去!”  季白静默一瞬,抱着许诩的双臂倏地收紧。还淌着汗水的温热脸颊,跟她冰冷似雪的小脸轻轻一贴,立刻将她放下。  “我去。”他脱掉羽绒服,披在许诩身上,“你保护她。”深深看一眼许诩,头也不回快步冲进林中。  雪渐渐停了,地上的脚印变得清晰可见。季白沿着那深深浅浅的足迹,在山林中穿行了十多分钟,大胡和许诩已被远远抛在身后看不见了。  终于,到了一片低矮土丘后,隐隐可见前方林中地面上,坐着几个人,还有隐约说话声。    季白当即往山丘后一伏,无声无息探头望去。  只见一个高瘦的男人,正对着他的方向,倚靠着树坐着,头上血流如注,浸染了大半边脸颊。而他臂弯中勒住个女人,手里的枪抵住女人的太阳穴——不正是林清岩和姚檬是谁?    而他们对面,一棵粗大树干后,还靠坐着个人。那人身下雪地也是一滩血,穿着林业工人的衣服,身形高大挺拔,背对着季白,看不到是谁。  季白将三人境况尽收眼底,沉默举枪瞄准林清岩,然而姚檬跟他全身紧贴,几乎挡住所有要害,一时竟无从下手。  就在这时,只听林清岩极虚弱的开口了:“冯烨,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季白心头微惊,又看一眼那人,隐隐可见右肩一个血洞,应当是中了枪。他微喘着答:“是我命不该绝,不然怎么有揭露你衣冠禽~兽罪行的一天?现在我死也甘愿了。”  姚檬长发凌乱,脸上血迹斑斑,也不知道是谁。她的声音已经十分嘶哑:“为什么?林清岩,这切到底是为什么?”  半个小时前。  许诩的说辞,成功说动了林清岩。自负的他,也不信会有警察这么快找到这里。  他把许诩绑在树上后,就拽着姚檬,踉踉跄跄在雪地里前行。他也没想好要去什么地方,他只想找个最美的地方。只可惜今晚没有月光,终究要留下遗憾。  姚檬已宛如行尸走肉,跟着他恍恍惚惚前行。这模样令他很喜欢很喜欢,索性拉着她被绑住的两只手,安静的在雪地里行走。  冯烨是突然从树丛中冲出来的,拿着根木棍,狠狠就砸在他后脑。林清岩只感觉到一阵剧痛、晕眩、湿热,就倒在了雪地里。  姚檬呆呆看着眼前的剧变,看着满脸胡子的冯烨站到自己面前,黑眸暗沉的盯着自己。    那一晚他的出现就像一场梦,在姚檬心中埋下怀疑种子。没对警方说出他的存在,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而当她意识到,这份怀疑是针对林清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林清岩像是能敏锐察觉到她丝毫的情绪变化,很快就控制住她的人身自由。  她没想到冯烨今天会突然出现,令她绝处逢生。  冯烨的目光有些焦灼,嗓音低沉有力:“别怕,我救你走……”说完就掏出匕首,替她割手腕的绳索。冰凉的刀锋触到手腕,姚檬因为服药而混沌的大脑,猛的一个激灵,想起林清岩还在背后:“他有枪!先把他……”  “砰。”来不及了。  姚檬只看到冯烨的表情有片刻的凝滞,低头看着肩膀。那里多了个血洞。下一瞬间,姚檬腰间一紧,已被林清岩拉进怀里,两人同时坐倒在地上。而冯烨挣扎着爬到树后,暂作躲避。    冯烨击打在林清岩脑后的一棒,只令他眼前一黑跌倒在地,脸贴着冰冷的雪,又清醒了。加之他心里还挂着事,极强的意念驱使他强忍混沌和痛楚,爬起来对冯烨射出来这一枪。    当季白赶到时,看到的就是三人僵持对峙这一幕。  也许是三个人都抱着必死的心,当姚檬问出心中最为痛苦纠葛的问题,两个男人都是一静,静静的看着彼此。一个目光讥讽,一个充满深深的恨。  林清岩侧眸看着她,柔声说:“老婆,没有关系。我们事跟他没有关系。”    冯烨喘着粗气,冷冷的说:“是吗?难道不是因为,你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现在也想夺走我爱的女人吗?  姚檬浑身一震,林清岩脸色骤冷。他头上的鲜血还在流,已经流满了整张脸。可那双眼却忽然变得散漫和冷漠。季白听到两人就要道出香港天使案的内情,凝神瞄准林清岩,仔细倾听。一旦他有异动,立刻开枪击毙。  林清岩轻轻的笑了:“你的?凭什么是你的?明明是我的。”  冯烨看着他鲜血狰狞的脸庞,想起前尘往事,刹那也有些失神。  他也曾是优秀青年、天之骄子,自小就跟聋哑父母有天壤之别。满十八岁时,父母就告知,他是弃婴,他们是他的养父母。他的父母可能是香港人,因为当年裹着他的包被上,有香港医院标志。    毕业后,姚檬提出分手,终于令他痛下决心远赴他乡,只身去了香港,工作、寻找。    那时,林清岩是合作公司高管,亦是他私交好友。他的生活风平浪静,寻亲的事却始终没有头绪。  直到某一天,秦总的助理拿着份DNA检验报告,找到他:“你是我们秦总的亲生儿子。”    秦总是林清岩背后、半退休的集团董事长。对于冯烨所在的公司来说,秦总的集团如同商业巨鳄。冯烨早听闻过这位商界传奇女富翁的故事,却没料到兜兜转转,竟会是自己的生母。    助理透露,原来是下属们发到秦总邮箱的工作资料里,有冯烨的简介和照片。年过半百、病入膏肓的秦总,只看一眼,就认出年轻的男孩,酷似当年生父。就有了秘密的DNA鉴定,也有委托助理出面,代为陈情。  再后来发生的一切,对冯烨来说如同迷雾突然降临,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当时传得正凶的天使案种种证据,竟奇迹般的出现在他寓所,甚至连林清岩的未婚妻,都成为受害人,铁证如山申辩无门……  后来就是三年的逃亡,听说了母亲的病逝,也听说林清岩唯一遗嘱受益人,接收了母亲的所有财产……  姚檬怔怔抬头看着林清岩:“他说的都是真的?”  林清岩忽笑了:“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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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蜗牛有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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