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此多娇-泥人-56

「这是贱妾最害怕的事情了。」魏柔满腹心事地道:「隐湖不收男弟子,虽然门规里并无这一条,可它却是开山立派的师祖传下的老规矩,不管李思的师傅是谁,都难以向门里交代。」  「阿柔,叫你说,李思的师傅究竟是谁?」  魏柔半晌没说话,可从她彷佛被自己最亲的亲人背叛了一般的痛苦和悲伤的眼神里,我已经看出了答案。  「你认为是……你师傅鹿灵犀?」  传授轻功与传授内功颇有不同,轻功身法的许多精妙之处需要亲自示范才能讲得清楚,故而魏柔那两位年逾七旬的师叔祖不可能带出李思这么年轻的徒弟,那位穆师姐又足不出隐湖,能做李思师傅的只有鹿灵犀、辛垂杨和魏柔那位不知名的师叔,再考虑到李思无法进入无名岛,他的师傅需要经常离岛外出来传他武功,那么只可能是鹿、辛中的一个了。  「难道相公认为是辛师叔不成?」  魏柔听出我语气中的疑惑,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惊喜,一双略有些红肿的妙目飞快眨了几下,竟是在期待我的答案,可嘴上却反驳道:「但辛师叔常年在江湖奔走,哪儿有时间去教徒弟?倒是师傅……」她顿了一下,才续道:「相公,莫不是辛师叔对你有成见,你就……」  「你相公可没那么狭隘!」  我打了个哈哈,之所以倾向李思的师傅乃是辛垂杨,是因为我怀疑鹿灵犀虽然除了魏柔之外的确还另有秘密弟子,但绝不是李思,只是这一切太过荒诞,荒诞得连我都觉得匪夷所思,我只好把这猜想深埋心底。  「说李思是你师叔的弟子,是因为他目前的立场和辛极其相近……」  「相公!那不是师叔的立场,而是贱妾师门的立场!」魏柔立刻纠正道。  「真的吗?旗帜鲜明地支持大江盟争霸武林真的是隐湖的立场吗?或者说,就算这是隐湖的立场,难道就是你师傅的立场吗?」  「相公,你这话……贱妾怎么听不明白。」魏柔吓了一跳,吃惊地望着我。  阿柔,不是你不明白,而是你不想明白!我心里默默地道,当你小心翼翼地在辛垂杨面前收敛起你光芒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对她是多么的尊重,可尊重并不是爱,你师傅把你开革了你还叫她师傅,还把她当作母亲,这才叫爱,而当爱和尊重发生冲突,你就茫然不知所措,只好逃避了。  「纵观隐湖历史,除了在五十年前出面组织反魔门联盟之外,隐湖大部分时间都保持谨慎介入江湖事务的态度。其实出面组织反魔门联盟也是迫不得已,甚至,如果不是魔门行事太过倒行逆施的话,隐湖很可能成为魔门的同盟军,因为当时的魔门门主李道真李太师祖与当时的隐湖主人你的师祖尹雨浓之间的关系就和你我一样,本就是一对倾心相爱的恋人。」  魏柔依偎进我怀里,却不如何惊讶,显然,这段江湖秘辛对魔门和隐湖两派的高层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或许,阿柔你现在还不知道,加在魔门头上的罪名太半都是子虚乌有的谎言,太师祖乃魔门一代中兴之主,他深知以往魔门覆灭的根由,岂能轻易重蹈覆辙?只是朝廷不欲看到一个强大魔门的存在,才以种种不实之词强加在了魔门头上。」  「不仅如此,朝廷还侦知了太师祖和你师祖之间的恋人关系,于是威胁你师祖,要么让隐湖与魔门一道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要么与太师祖决裂,反戈一击。」  魏柔惊讶不已,显然她并不知道这段历史。  「师门和恋人,这个曾经摆在你面前的难题当时也摆在了你师祖面前。」我目光灼灼地望着伏在我胸前的女人:「只是与阿柔你的选择不同,你师祖选择了师门。」  「不能说谁的选择就一定对,谁的选择就一定错了,毕竟,你师祖的选择给隐湖带来了无上荣光,至今隐湖还沐浴在这份荣光里。只是,你师祖她快乐吗?」  「当然,不管她快不快乐,相公都承认她是个当之无愧的强者,天底下能有几个女人有勇气砍下自己恋人的头呢?可强如尹雨浓者,在其有生之年,却再未直接介入过任何江湖事务,无论是唐门奠定西南武林盟主之位的苗疆一战,还是十二连环坞的崛起,抑或是快活帮的覆灭,都不见隐湖的影子,而事实上,以当时隐湖如日中天的地位,一旦插手,江湖可能早就面目全非了。」我沉声问:「这究竟是为什么?」  魏柔陷入了沉思,而我也没有解开这个谜团,只是接着道:「隐湖渐渐超然于江湖之上,几乎所有的武林同道都认为,除了发生动摇整个江湖利益的大事,否则隐湖不会轻易出手。五十年来,这也的确成了隐湖的行动准则,直到你师叔辛垂杨公开支持大江盟。」  「相公,除了武林茶话会一事外,辛仙子似乎并没有公开支持过大江盟啊?」我身后的萧潇聪明的替魏柔反问道。  「观其言而察其行,行动其实比言语更有力。一年多来,辛垂杨频频现身大江盟,却从未踏入过慕容世家半步,足以说明隐湖的态度了。」  「可大江盟和慕容世家分属黑白两道,隐湖乃名门正派,与大江盟相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啊!」萧潇继续装傻,果然魏柔感激地望了她一眼。  「江湖之上,有几人敢说自己一身清白?若是黑白如此分明,势不两立,那么当年苗疆一战中,唐门的对手中,天池派和红花会都是白道,隐湖为何不相助,结果那两派最终派毁人亡?快活帮清剿十二连环坞,隐湖为何又袖手旁观?很简单,因为那时尹雨浓还活着,她知道江湖是多么丑陋,黑与白也绝不是大家嘴上说的那么截然分明!」  「何况,没有了黑道,白道就是黑道,这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辛垂杨是隐湖出类拔萃的人物,她岂能不知!」  见魏柔眼中阴晴不定,我明白,光靠说辞无法从根本上动摇辛垂杨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一味使强,反倒容易引起她的误解,遂放缓了语气道:「当然,眼下的江湖局势与以往大不相同,而隐湖这五十年来,除了你师傅出手击败我师傅这件光辉业绩外,也的确没做过什么可歌可泣的事情,长此以往,隐湖的超然可能演化为实际上是游离于江湖边缘、对江湖事务的影响力越来越小的局面,你师叔或许是虑及于此,才改变了隐湖近五十年来的一贯作风,明里以自己的行止替大江盟助威,暗中则派出自己的弟子李思实际参与同盟会的事务,以防大江盟将胜利果实一口吞掉。」  魏柔轻吁了一口气,表情显然轻松了许多,只是她还似不放心,追问道:「就算辛师叔的确站在了大江盟的一边,但这也可能是师傅的主意呀!」  「不太可能。」我摇摇头:「阿柔,我总觉得我很了解你师傅的心思,你别笑,或许这是因为我师傅的缘故吧,如果你师傅的性情和你师叔相仿,我想我师傅绝不会爱得如此之深,甚至两人之间的那场比武都很可能不会发生。」  说到这儿,我叹息一声:「说来,我魔门连续几代门主、宗主都是情种,真是枉对魔门称号!若是我将来一统魔门,非改叫多情门不可。」  两女被我逗得噗哧一笑,魏柔的心情大为好转,柔声道:「人家方才钻进了牛角尖里,以为师傅不要我了,是因为收了李思这个徒弟的缘故,现在想想,李思是辛师叔的弟子大概没错了。」  「咦,阿柔,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肯定?」我一怔。  「其实说穿了简单的很,相公是十八年前拜在李前辈门下开始习武的吧?」我点点头,魏柔续道:「相公聪明绝顶,可也跟李前辈足足练了十七年的武功,想那李思习武的时间绝不会比相公还短,他和相公的年龄相仿,就算他也是十八年前开始习武的,可那时我师傅自己才刚刚出师不久,怎么可能就收他为徒?人家也是在两年之后,才拜在了师傅门下的,倒是穆师姐那时候入师叔门下已经三年多了。」  「还是阿柔你聪明!」我赞道,这等涉及隐湖隐秘的事情我自然无法得知,自然也就无从推测,不过,弄清楚了李思的来历,想来魏柔的心理负担也该减轻了不少——既然辛垂杨可以收男弟子,那么她嫁给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余下的,则要魏柔自己好好消化这个惊人消息带来的利弊了。  我便随口道:「你穆师姐入门二十一年了?她该是和我一般大喽,怎么江湖没见过她的芳踪?」  「不许你打我师姐师妹的主意!」魏柔瞪了我一眼,旋即惋惜道:「穆师姐急于修练心剑如一心法,结果走火入魔,双腿俱瘫,不良于行,自然无法在江湖上行走了。当时,辛师叔心疼得不得了……」  停了一会儿,她抬眼问我道:「相公你说,万一师傅知道了此事,那该如何是好?」  「那你说,你师傅若是知道了你和我的关系,她会怎么样呢?」  「……大概要把我开革出师门吧……」魏柔的情绪一下子又低落下来,连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的。  「非也!」我摇摇头:「阿柔,你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从你师傅给你的那封信来看,你师傅的思想已经和隐湖传统有了相当大的差距,当然,这不是说她和你辛师叔一样,都想改变隐湖五十年来的超然作风,事实上,我觉得她对江湖争霸并不感兴趣,否则她常年云游在外,却如何侠踪不现?看她那句『天道不可证,仙道不可凭』,甚至对隐湖立派的宗旨都有所怀疑,既然天道、仙道俱被她否定,又不能堕落到魔道中去,岂不是只剩下了世俗人间道!什么是世俗人间道?你嫁给我,就是最简单、最正确的答案!」  「真的?!」魏柔先是一怔,随即惊喜地叫出声来。  「当然是真的!」我斩钉截铁地道:「其实,你师傅和你师叔在这一点上倒是殊途同归,你师叔很可能走得更远……」  抛开所有的成见,我倒是很佩服辛垂杨,鹿灵犀只是被动地看着自己的徒弟走上离经叛道之路,而辛则是亲自实践了,只是李思那厮一身邪气不亚于我,真不知道辛垂杨是怎么教他的。  「……不然,当你师叔知道你已经身属于我的时候,绝不可能单单只是生气失望而已,禁足乃至废了你的武功都不过分,如何还能替你着想?」我突然灵机一动:「或许她还存着撮合你和李思的念头,而这八成才是她失望的真正原因。」  「所以,就算你师傅知道李思的身份,大概也会默许,再说,江湖又不是没有先例,你相公就是春水剑派百多年来唯一的男弟子嘛!」  挨了魏柔一顿白眼,我接着道:「只是,此事若被旁人知道,短时间内,隐湖难免有些麻烦。」  魏柔一怔,我道:「阿柔,你别忘了,当时在场的还有宫难,他可是清风心爱的私生子,尽得清风真传,认出『流云诀』来不算稀奇吧!」  「相公又来编排清风师伯了。」魏柔目光一凝,下意识地道,可我知道,她嘴上说的是清风,心里担心的却是隐湖和辛垂杨。  「从相公掌握的情报看,当晚只有我和宫难看出了李思的武功来历,虽然和李思交手的是三藏,但唐门与武当不同,它和隐湖没什么交往,故而就连三藏都不知道李思用的是什么轻功,而宫难显然还没有把这消息透露出去。但纸包不住火,李思又不是个安分的人,早晚要出纰漏,你还是把这个消息尽快告知你师门,好提早应对可能发生的变化,也算我投桃报李,报答辛垂杨放你一马之恩。」  「我这就去。」魏柔闻言便跳了起来,只是双脚刚着地,却又反身扑进我怀里,仰起俏脸,怯生生地道:「相公,你不会怪人家吧?」  「傻丫头,相公怎么舍得怪你!」我嬉笑道:「只是迟上一两天不至于影响到你师门,你身子不便,还是歇一日再走吧!」  魏柔顿时羞不可抑,轻应了一声,螓首便埋进了我怀里。【第二十二卷·第十章】第二十二卷·第十章  陪萧潇、魏柔以及武柳和她一个丫鬟出了都司衙门的大门,就见大江盟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了。抽着水烟的车夫一见我们出来,忙跳下车,快步迎上前来,正是大江盟的总管柳元礼。  「动少,您就放心吧,俺一定把三位夫人伺候好,保管少不了一根汗毛。」柳元礼一脸谄笑道。  「有柳总管出马,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笑道,可没看到李岐山的身影,我不禁有些失望,想来大江盟还是更信任自己的人马:「这位是武大小姐,我的妻姐,你可别叫错了。」  「失礼失礼。」柳元礼意外地瞥了武柳一眼,目光旋即落在萧魏两女身上:「这位是萧夫人吧,这位是……」  「贱妾姓陆。」魏柔淡淡地道。  柳元礼恭恭敬敬喊了声「陆夫人」,只是眼中闪过一丝迷惑,想来在大江盟的数据中,我身边并没有一个陆姓女子,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陆夫人大概又要让大江盟费一番脑筋了。  「贵盟可有什么好消息吗?」我边扶萧潇上车边问道。  「和动少联姻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了!」柳元礼笑道,旋即换上一副诚恳的表情:「俺知道动少关心武林茶话会的事儿,可少盟主也有他的难处,虽然他现在代掌敝盟及同盟会,但三爷毕竟是他长辈,一上任就否了三爷的话,三爷也没面子啊!这事儿还得他爷俩商量,这不,少盟主已经快马去湖州请三爷回来议事了!」  鬼才相信齐功人在湖州!齐放受伤,齐小天代摄盟主,大江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齐功不在盟里坐镇助侄儿一臂之力才怪呢!  且不说老谋深算的高君侯在一旁虎视眈眈,就算是大江盟的老臣子也未必个个都对齐小天心服口服,像心高气傲的副盟主「小诸葛」公孙且正值壮年,他难道一点野心都没有?李思取代他出任权力极大的同盟会总管,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  「小天做事稳妥,我自然理解。」我虽然心中冷笑不已,可脸上却是满面春风:「那给我未来儿媳妇买礼物的事情就拜托柳总管了,你是看着亲家母长大的,自然知道她的喜好,女儿随母,想来亲家母喜欢的,我儿媳妇也该喜欢的。」  「没问题,这事儿包在俺身上!」柳元礼忙不迭地答应下来,随即凑近我,低声道:「少盟主让我告诉您,武当的清雾真人今儿早上已经到了杭州。」  萧潇魏柔她们去了宝大祥,而我则按原来的计划去殷家拜访我的老泰山殷乘黄。  清雾的到来并不出人意料,先是隐湖发出两种声音,接着铁剑门被重创,眼下站在同一战壕里的武当和大江盟自然要商议对策、协调立场,而清雾来的这么快,想来一定是一直逗留在杭州左近。  「不知道他听到我和宫难联姻的消息会有什么反应呢?」我一边听着殷老爷子的宏图大略一边暗忖。  或许是因为宝大祥顺利进京以及周哲回归,老爷子精神出奇的好,因为走私一案而一度消沉的雄心也再度燃起,絮絮叨叨跟我说个没完。  我则把宋廷之的一些经商点子说给他听,又委婉地告诫他在京城不要太过张扬,足足两个时辰,才从殷府出来。  四娘祖红雨借着送我的当儿问起了她师妹宁白儿的情况,我捡重要地说了一番,待听说宁白儿把护花铃送给了我,她嫣然一笑:「我就知道师妹她等闲饶不了我,那就遂了她的心思吧!师弟,不管你把护花铃送给谁,都让她来一趟杭州。」  虽然时间不允许我多问,可我知道,这里面定是牵涉到一项与护花铃相关的绝学,便点头称是。祖红雨是星宗的奇人,虽然因为不喜练功,武功不如宁白儿,但她却是个武学天才,为了让宝亭有能力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身,她就创下了锁阴奇术。  大概看到护花铃,她又见猎心喜,创出什么奇功,被宁白儿知晓,反正我是她徒弟苏湖李芦修练魔门功法的最佳护持者,索性一事不烦二主,假我之手将它学到,日后好传给两个徒弟。  离开殷府,我径直前往高七的岳家卢家。  见我亲自到访,卢家自然欣喜异常。我见卢子瞻八面玲珑,对江湖又不是一窍不通,也十分高兴,遂请他出任杭州府的头目线人,并将印信、刑部腰牌以及一万两银票交付给他,吩咐他尽快组建杭州线人网。不过,我明确告诉他,他现阶段的重点并不在大江盟身上,而在官场商场上。  眼下这等非常时刻,大江盟对每个试图接近它的外人都怀着十足的戒心,想打入大江盟都极其困难,遑论获得情报了。  李岐山只是个特例,他恰逢其时,又经营王炯这个身份七八年,大江盟查不出什么破绽,他才逐渐得到了大江盟的信任,可即便如此,大江盟还是不放心让他接触到我。  李岐山在大江盟孤掌难鸣,过度使用很容易暴露,我自然要寻求其他获取情报的途径。既然打入不可能,那只剩下收买了,齐小天羽翼未丰即出任盟主,正好给了我一个机会。  原排帮系的高君侯、司空不群理所当然是我首选的目标,可惜在大江盟我并没见到这两人,齐小天说高君侯回原籍夔州拜谒房师去了,司空不群陪他同去的。  我不知道高君侯真的是去拜谒房师还是另有他事,但我知道,这两个人应该就在夔州,夔州远在好几千里之外,他们能在茶话会之前赶回来就不错了,就算我能说服他们,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或许,还得从大江盟那几个骨干身上入手,可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接近他们呢?」我望着知味斋进进出出的人们,心里盘算着对付大江盟的办法。  出了卢府,我甩掉了一直跟随在我身后的大江盟探子,易容来到了西湖旁的这家著名的小吃铺子,这里是我和陆三川商定好的联络地点。  陆三川是我在剿倭营的部下,剿灭宗设后,他积功升至金山卫百户,可他为人忠厚,备受同僚欺负,官做得并不开心。我去松江给二师娘贺寿,顺便去金山卫看望他及剿倭营的战友,正碰上他辞了官要回乡务农。  我问明情况,本欲替他讨个公道,怎奈他心灰意冷,执意要离开金山卫。  闲谈中,我得知他的老家在杭州富阳县,顿生一计,当天便通过松江知府俞善默的关系,给他补了松江府金山巡检司副巡检的缺,当然,这只是过渡而已,按照计划,他应该借口家中有事回到家乡,然后寻求机会调入杭州。  算算日子,他也该回到富阳了,动作快一点的话,或许已经来了杭州,毕竟他带着我给他的一千两安家银子,安顿两老绰绰有余。  而我也急于在杭州建立真正属于自己而不是属于朝廷的情报网,便来知味斋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他。  其实陆三川的老实性格并不适合做线人,我原本也没想让他做线人,而是想让他在杭州安顿下来,替我营造一处安全的居所以备不时之需。  掌控江湖,则掌控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机密,一旦为皇上所忌,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所谓狡兔三窟,我至少要有七窟八窟的才可能安全,竹园是一窟,师娘的平泉园是一窟,素卿经营的海上小岛是一窟,白秀的江南居是一窟,陆三川这儿也算一窟,这样,北上、南下、东进都有暂时落脚之处。  可眼下只好赶鸭子上架了,毕竟在我信任的人当中,他是最不为江湖乃至朝廷所瞩目的几人之一了。  文公达、李之扬厌恶江湖的结果直接体现在了茶楼酒肆中,知味观虽然是个消息灵通的地方,可食客的闲谈却极少涉及江湖——大江盟在杭州行事低调,并没有给食客们提供多少谈资,其他门派就更不用说了。  倒是秦楼的名字听人提起了十几次,想来再在杭州开上一家分号,绝对不用为客源发愁。  不过,经过老鲁和刑部的锤链,我的眼睛锐利得如同照妖镜一般,稍一留心,就发现几个可疑人物,一个肯定是李之扬手下的捕快,一个是官府的耳目包打听,一个是扒手看风的,还有一个大概就是大江盟的眼线了。  我不禁有点担心,陆三川这个老实人在这儿也太容易露出马脚了,当初只顾着找个两人都知晓的地方做联络地点,没想到这里五马六混的人还真是够复杂的了。  等了顿饭功夫,和陆三川定好的时辰已经过了,我知道他不会来了,估计是被羁绊在了家乡,人还未到杭州,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刚想起身离开,却听背后有人道:「这算什么稀奇,当年唐解元和孙大家在湖上一曲琴箫合奏,只听得行人如痴如醉,上百人失足掉进湖中呢!」  这是在说什么,却把孙妙扯出来了呢?我心中好奇,刚抬起的屁股复又坐了回去。  那人还在说着孙妙的成名往事:「也是孙大家菩萨心肠,没再接着弹下去,不然,非闹出人命不可!」  「上百人?不对吧,怎么我那天只看到二十几个人掉进湖里,莫非陈兄你说的是另一场琴箫合奏?」  那位陈兄尴尬地笑了两声,却不肯认输:「就算是二十几个人,可那也比什么流风之舞强多了,不就是几十个傻瓜直流口水吗?不必说别人,就说知味观的小翠花,她把裙子一脱,跟在屁股后面流口水的也不止这个数啊!再说了,一群北地的土包子,他们哪里看过咱们江南的美女?」  「人家可不是什么土包子。」另一个声音道:「听说是个什么小侯爷,很是见过世面的,只是这次听月阁下足了血本,不仅自己旗下的两大头牌郭香、方槐齐出,还把天香楼的李玉和碧涛台的王曲全请了去,那小侯爷的手下才出了丑。其实,话说回来,这样的阵容,有几个男人能沉得住气啊!」  我心中顿时恍然,原来是慕容千秋设花宴款待蒋迟,扬州的几大名妓齐齐出动,让蒋迟的护卫有些失态,叫姑娘们一渲染,传来传去,结果蒋迟一行人就变成了一群没见过女人的土包子了。  蒋迟倒是最喜欢扮猪吃老虎的,我闭眼都能想像出他装疯卖傻的模样,只是他明知慕容千秋的身份,为何不避嫌呢?难道他不怕江湖误解他支持慕容世家吗?  「……你不知道听月阁?那你知不知道苏瑾?对,就是苏州秦楼的那个苏瑾,和孙妙齐名的,她原来可不是秦楼出身的,而是听月阁的头牌,这回该明白听月阁有多厉害了吧!这个听月阁的老板也忒有魄力,天底下有几个人能舍得把苏瑾这等人物送人呀?可偏偏他就舍得,眼睛都不眨,就把苏瑾送给秦楼少东家了。秦楼的少东家你总该知道吧,替宝大祥打官司的那个王解元,他也是个人物,可惜没良心,娶了殷家二小姐,就把苏瑾抛弃了。」  我苦笑不已,没想到自己在杭州百姓眼里竟是如此不堪,倒是旁边一位仁兄说了句公道话:「好像殷家二小姐还没过门,苏大家已经和王大人分手了,最近在城里还见过苏大家几次,每次都是一个俊俏小官陪着她,啊不,话好像该反过来说,每次她都是陪着那个俊俏小官。」  此时就有人附和说自己也看到过,又有人问这俊俏小官是谁,却无人知晓。  一人遂道:「管他是谁,总归是一介布衣,怎么和王大人比!听苏州的朋友说,他就要升苏州通判了。想想去年夏天,他还是个苏州府的小小巡检司副巡检,从从九品,到正六品,就一年多功夫,他这是连升了多少级啊!」又道:「我真佩服死听月阁的老板了,他怎么看人就这么准呢?!」  「大家知根知底,这才看得准,王动也是扬州人嘛,像我看你老楚就入骨三分!」  「这话有理,听说王动在扬州的时候,就是个走马章台的花花公子,不过在咱杭州倒是老实得紧。」  一人说那是惦记着殷家的二小姐和殷家的财产,另一人则立刻反驳道:「王动本就富甲一方,是宝大祥的大主顾,宝大祥当初都要倒闭了,还有多少家底让他能看上眼?而殷家小姐就算再美貌,也就和苏瑾相仿罢了,那王动是从胭脂阵里打着滚儿出来的,岂会为女色所迷?」  于是众人又从女色议论回了听月阁的那场花宴,说起李玉王曲众女的妖娆,彷佛是亲眼所见,言辞也渐渐涉及于乱。  「……奶奶的,这样的好事儿什么时候能轮到咱头上?」一人感慨万千地道。  「下辈子吧!凭你,就算是有钱,也凑不齐这四大美女!」另一人笑道:「再说了,你当是白吃白玩呀?听说,那小侯爷当场就表示,支持他参加杭州花会,你想啊,咱杭州花会的历届花魁,哪家不给自己东家带来滚滚财源呀,又有哪家妓院不全力以赴?听月阁找个小侯爷作后盾,自然是想在花会上独占鳌头,你能帮人家做什么!」  我不由一怔,蒋迟和慕容怎么有心情谈起杭州花会?难道听月阁要进军杭州不成?可我马上就明白过来,哪里是什么杭州花会,分明是武林茶话会才对,杭州旧称本就是武林,大家以讹传讹,武林茶话会变成了杭州花会,想到这里,我心中不由得大喜,蒋迟他终于公开支持茶话会了!  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结果啊!  虽然我和蒋迟的关系已经相当亲密,某种程度上说是朋友也绝不为过,他支持我续办茶话会也在意料之中,可我从未奢望过,他会公开自己的态度,毕竟他的地位和日后的职责,让他更有理由保持缄默。  蒋迟一表态,反对续办茶话会的武当、大江盟等几派立刻陷入尴尬的境地,如果能够确认蒋迟当时人是清醒的、态度是认真的,那么他们不得不自食其言,转而支持茶话会,因为一下子同时得罪前后两任江湖执法者,这是任何一个思维正常的江湖人都无法作出来的疯狂之举。  或许这才是清雾急忙赶到大江盟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吧!  装作好奇的凑过去一问,知道这是三天前的事情。我心道,难怪早上收到的六娘委托老马车行送来的每日情报汇总中,并没有提及此事,想来消息传到苏州,六娘分析汇总后,再托老马车行递送到武府,总不如直接从扬州回到杭州的行脚商人速度快。  倒是忘了问六娘的信鸽训练得怎么样了,我不由得有些后悔,在苏州的几日,光顾着和妻妾们欢好,却没有好好地和六娘沟通。  不过,记得我在京城的时候,她就来信说,太湖、苏州、松江三家秦楼之间的消息传递已经可以使用信鸽了,眼下竹园和平泉园之间的信鸽联络或许也已经投入使用了。  当然,在陆三川的秘密据点没有建立起来之前,杭州是绝不可能使用信鸽的,信鸽最怕弓箭暗器,一旦被江湖人盯上,不仅信鸽几乎是有去无回,而且情报极易外泄,这也是各大门派极少使用它的重要原因。  「看老兄这身打扮,莫非也是做生意的?」那位老楚瞥了我手上戴着的那只翠玉扳指一眼,问道。  我敷衍说做点小本生意,那老楚却是个刨根问底的人,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我只好告诉他是贩湖珠的,毕竟在太湖对付十二连环坞的时候,我就冒充过湖珠贩子,对这一行还算了解,也不愁说出几个宝大祥、霁月斋的帐房和工匠的名字。  「这一行不好干啊!」老楚颇有些同情地望着我:「价钱压的太低了,我一个朋友原来就是做湖珠的,可四个月前改作湖丝了,松江沈家联手苏州王大人的娘舅家开了家大织染铺子,一百多架织机哪,一下子就把湖丝价格拉了上去,我那朋友见机早,赚了一笔,好歹填上了贩珠的窟窿。」  我随声附和,心里暗自笑了起来,宝大祥、霁月斋和积古斋三大珠宝行联手压低珠宝原料收购价格一事我已经听说了,虽然三家在商场上争得你死我活,可在这一点却是合作的亲密无间,被切断了廉价的走私原料来源,又要维持相当的利润,只有压低地产原料的收购价,由于事情来得突然,许多贩珠人都因此蚀了本。  至于湖丝原料价格飞涨,虽然这是我和沈熠乃至六娘都始料未及的,不过我有一个好老婆,宝亭虽然同样没有大规模生产行业的经验,可她极有商业头脑,又能从宝大祥的珠宝生意中举一反三。  在沈熠还没订购织机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动用大笔资金暗中从苏松常湖收购蚕丝。等沈熠要开办织染铺子的消息一传出去,四地的原料价格立刻开始上涨,可这时候人们才发现,就是有钱也买不到上好的蚕丝了。  结果,光是蚕丝一项,就足足赚了四万两银子之多,而且趁机低价兼并了四家织染铺子,又让其他铺子元气大伤,一举奠定了在松江织染界的老大地位。  我曾经拿织染铺子一事考过宋廷之,他的方案几乎与宝亭同出一辙,当知道宝亭业已将它付诸实施后,他赞不绝口,总说要把一身所学传授给她。又说宁馨虽然聪明,可浑不把银子当回事,在需要突出奇兵下重注一搏的时候,她绝对是上佳人选;可在锱铢必较的商场正面交锋中,本可杀价三分,她杀上一分大概就已经厌烦了。  旁边唤作立山的胖子一拍大腿:「你说湖珠,我倒一下子想起来了,和苏瑾在一起的那个俊俏小官,我在霁月斋看到他两回,他和掌柜的宋三娘那个熟啊,就像老楚和豆腐西施白寡妇似的……」  老楚「呸」了一口,说立山败坏人家寡妇的声誉,可脸上却微露一丝得色。  我早就怀疑宋三娘的情夫是李思,看来是错不了了,而且这厮已经不知道避讳了,宋三娘还有丈夫,虽然夫家远在扬州,她丈夫又是个无能之辈,可毕竟罗敷有夫,李思行事毫无禁忌,我心中难免都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那位陈兄瞥了老楚一眼道:「老楚,你还是小心点好,那白寡妇的丈夫是大江盟的人,为了大江盟和人械斗才被人打死的,大江盟一直都在照顾她,万一让大江盟的人知道你上了人家弟兄的遗孀,不打死你才怪!」  「陈兄,你可别乱说!」老楚脸色一白:「我就是觉得她们孤儿寡母的挺可怜,再说了,她又没丈夫了……」  「老楚,你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呀!」那位陈兄有些不满道:「你当大江盟都是什么善男信女吗?他们才不会跟你讲什么道理!别说你一个跟大江盟八竿子扯不上干系的外人,就连……」他突然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惧色,压低声音道:「大江盟都是高来高去会法术的人,你别脑袋掉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老楚说哪有那么神,还会法术!  一旁立山道:「老楚,你别不信,我就看见过龙虎山正一道的真人做法,那真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要多神就有多神!」  我心中暗笑,义父邵元节早把正一道的唬人诀窍告诉我了,呼风唤雨虽说是真的,不过那是识天察象的本事。  至于撒豆成兵,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幻术,就像天魔吟能迷惑人的心智一样,只是想让人入毂,内功要达到极高的水准,在正一道里,只有教主张彦頨大真人、义父等四人才能使出这项绝技,不知道立山看到的是哪一位真人的精彩演出。  倒是老陈那一停顿让我大感兴趣,听他话里的意思,想是知道大江盟的什么消息,只是不敢当众说出而已,而众人议论的焦点又偏离了大江盟跑到了正一道的身上,虽然我也很关心正一道的消息,毕竟它是对付武当的一把利器。  可这些人所津津乐道的种种荒诞不经的奇闻轶事对我来说却毫无价值,只是刚想把话题引回来,却见大江盟的那个眼线将座位换到了这张桌子旁边,显然他已经留意起这群生意人了。  我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又和老楚他们闲聊了两句,就起身告辞。只是我并没有走远,却是变换了容貌衣着,等老楚他们出来。  等到月上柳梢,七八个人才意犹未尽地离开知味观各自散去。老陈和一茶商同路。大概是家离这儿不太远,两人没坐马车,溜溜踏达地向北而去,一路犹在争论着今届杭州花会花魁的归属,根本没注意到已经被人跟上了梢。  我暗暗跟在大江盟的眼线后面,看他一路之上不时做着记号,很快,就有两个同党和他汇合到一处。  老陈和那茶商分手没多久,刚转进一条相对偏僻的胡同,三人就从他身后包抄上来,一棒子将他打昏,装进麻袋,扛起就走,前后竟然只用了几息时间。  「惯家子哪!」  我又惊讶又好笑,虽然对大江盟没什么好感,可竟然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我真不明白,它白道的名声是怎么混出来的,看这三个人的麻利劲儿,显然是干惯了这缺德事儿的。  三人曲里拐弯进了一处破宅子里,宅院里堆了一地的竹子和尚未完工的竹椅竹篓,看上去该是个竹器作坊。  主人是个矮胖汉子,见三人扛着麻袋进来,并不惊奇,一边挥舞着篾刀修理竹子,一边随口问道:「六子,啥人?」  「二叔,您不是让我们留意白婶子吗?方才在知味观,还真就听出点事儿来……」  那二叔似乎是个急脾气,没等人把话说完,他就一刀劈开了麻袋,只是看到老陈那张风干橘子皮似的脸,不由一怔:「陈有和?怎么……是他?!」  「不是他,白婶子怎么会看上他!是同源堂的帐房楚亮。」  「楚亮?嗯,我估摸着就是个小白脸!妈妈的,给俺兄弟戴绿帽子……」二叔骂了一声,却飞起一脚,结结实实踢在六子的屁股上:「你不把楚亮宰了,抓陈有和干鸡巴毛?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啊!」  六子和他咬了一阵耳朵,二叔脸色阴沉下来,沉吟了片刻,一挥手,道:「换衣服!」  四人飞快地换上了一套黑色夜行服,戴上了眼罩,把陈有和的眼睛蒙上,手脚捆住,然后一盆冷水浇醒了他。  「不准喊!敢喊,砍了你脑袋!」二叔用篾刀背在陈有和脖子上划了几下,威胁道。开场白虽然普通,可他的口音却让我一愣,当地的口音不见了,听起来倒像是江北人氏。  「我们是大江盟的好汉,有事问你,老实交待,保你无事,否则,你家人等着收尸吧!」  「好汉饶命!俺知道的,一定老实说。」陈有和毕竟是个走南闯北的商人,见过些世面,虽然害怕,但还极力保持着镇静。  「那我问你,今天下午你都去了什么地方,和什么人见了面?」  陈有和老老实实说去了知味观和朋友小聚,把在座的人一一道来,就连我都没拉下,说是个喜欢风月的湖珠贩子。  二叔很机警,仔细询问了我加入他们那一桌的经过,陈有和心里没鬼,便侃侃而谈,二叔听我感兴趣的都是女人,便放了过去,又把在座的每个人的情况都问了一遍。  陈有和不明就里,却不敢撒谎,一五一十说得极为详细,二叔也换了语气,不时问上一句,两人倒像是拉家常似的,陈有和似乎也不那么害怕了,声音都自如了许多。  我却暗忖,这二叔倒是像干过刑名似的,对陈有和竟用上了声东击西之术,半个多时辰的废话全是为了让他的精神松懈下来,然后他再出奇不意地一击。  这虽是衙门里常用的审案手段,只是出现在这个二叔身上,难免让人有些惊讶。  再说,对付陈有和这样的人物,两棍子打下去,估计他什么都招了,哪用这么大费周章。只是看到六子三人,我才有些明白,或许二叔是在言传身教了。  几乎和我猜想的一模一样,就在陈有和越来越放松的时候,二叔突然问道:「楚亮和白寡妇的奸情是怎么回事?」  陈有和吓了一跳,脱口就否认说不知道。  二叔也不着恼,谆谆善诱地开导他:「陈老板,既然问你,说明我们早就掌握了那对奸夫淫妇的情况,只是有些具体明细不太了解而已。你替朋友隐瞒,讲义气,这我们大江盟理解,可你看,白寡妇忘记了自己在关二爷面前发下的毒誓,背叛了她死去的丈夫,这种淫妇值得你跟她讲义气吗?」  犹豫了半天,陈有和终于吞吞吐吐地说了起来。其实事情很简单,白寡妇丈夫死了好几年了,她一个人拉拔两个孩子长大,孩子见长,花销就多,光靠卖豆腐和大江盟的抚恤就有些吃力。  楚亮贪恋白寡妇的美色,自己又着实有些闲钱,便热心周济;白寡妇看他一表人才,也是芳心暗许,两人一来二去的就做成了好事。  二叔沉吟了一会,突然问道:「你怎么能肯定两人已经有了奸情?」  陈有和说是几个朋友都这么说,想来不会错的。  二叔顿时勃然大怒,一巴掌打在陈有和脸上,打得他口鼻血流不止,随即又把篾刀横在他脖子上,骂道:「辣块妈妈的,你当你爷爷是三岁娃娃,任你哄骗!真是给你脸你不要脸,快说,你怎么知道两人有奸情?」  陈有和一下子被打懵了,颤声道:「是、是……我、我亲眼看见的。」  他支吾了半天,才说明白。  原来他也看上了白寡妇,就十分留意她的一举一动,而楚亮虽然口风尚紧,可把一个俏寡妇弄上了手,在朋友面前难免露出得色,结果被陈有和看出了破绽,暗中跟随了两次,便一切都了然于心了。  「你也不看看你这副模样,还惦记着白寡妇?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不撒泼尿照照!」  二叔听着一肚子气,狠狠踹了他几脚,直把他踹到了墙角,却突然停了下来,带着六子三人悄悄出了房间,屋子一下子静下来。  陈有和完全摸不着头绪,屋外又隐约传来霍霍的磨刀声,他脸上的惧色便愈来愈深。  足足过了顿饭功夫,四人这才回到屋内。  二叔先是又揍了陈有和一顿,突然厉声道:「陈有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诋毁大江盟!」  陈有和小声分辩了一句,二叔冷笑道:「你还不服?那我问你,你为何说,我们大江盟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为何说,我们大江盟都不讲道理,不仅和外人不讲道理,就连和自己弟兄也不讲道理,连脑袋掉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有和闻言,颜色顿改,嘴唇哆嗦了两下,突然尖叫起来:「我不知道!我没看见!」只是他似乎异常恐惧,就连叫声都失去了正常的声调。〓〓〓〓〓〓〓〓〓〓下期预告  在王动和蒋迟的双重压力下,大江盟、武当相继表示支持武林茶话会,王动则许诺对茶话会进行改革,双方虽然妥协,却积怨日深。  而江湖虽是一片叫好声,可争斗却陡然增多,丁系人马趁机弹劾王动,一时间攻讦四起。  王动一面弹压江湖私斗,一面趁齐小天羽翼未丰,发动金钱美女攻势,收买大江盟骨干,埋下一路奇兵。  慕容千秋的军事隋礼也暗中投靠王动,王动实力大增。  魏柔从中穿针引线,王动和隐湖的关系得以改善,却不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第二十三卷·第一章】第二十三卷·第一章  昏暗的灯光下,二叔和六子三人面面相觑。  角落里,陈有和的尸体直挺挺躺在地上,脖子上的一道深深伤口上的血液已经渐渐凝固了,屋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是偶尔听到灯花爆起的声响和四人小心翼翼的呼吸。  「二叔,真是公堂主……」  半晌,还是六子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静,可话刚起了个头,就被二叔打断,他对另外两个小子肃容道:「你们都给我听仔细了,管他娘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今天的事都和你们无关,现在就回家,好好睡上一觉,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他娘的给我忘得干干净净的,陈有和说的话,全给我烂在肚子里,听明白了没有?」  两人诺诺,转身离去。方行了两步,二叔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寒光,身子猛然窜起,篾刀奋力一送,便将一人刺了个透心凉,随即弃刀不顾,左臂拉住另一人的后衣襟狠劲一拽,右手闪电般地掐住了那人的喉咙,只听「喀嚓」一声脆响,那人「呵呵」叫了两声,脑袋一歪,顿时咽了气。  身手不弱,心肠够狠!我暗忖。  陈有和的话,对我来说只是相当重要的情报,可对大江盟而言,却是必须加以遮掩的内幕。  因此,二叔原本想放陈有和一条生路好嫁祸慕容世家的设想变成了要他命归黄泉,而知道了不该他们知道的内幕的小喽罗自然也是死路一条。  「二、二、二叔……」六子似乎被眼前的剧变吓傻了眼,惊恐地望着那矮胖汉子,哆哆嗦嗦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六子,帮我上院里挑桶水来。」二叔喘着粗气道,显然,一下子搏杀两人耗费了他大部分的功力:「别怕,我是你二叔,永远……是你二叔。」  六子一步三回头地挪到院子里,等安然到了院子,他犹豫了半天,几次迈腿朝大门口而去,却几次都放弃了,最后还是挑了桶水回到屋子里。  两人把三具尸体装进了麻袋,把地面冲洗干净,二叔从床底翻出二十几两银子,塞进了六子手里。  「六子,二叔今儿是坏了堂里的规矩,不过,谁让我把你当儿子看哪,虎毒不食子啊!」二叔脸上现出几分慈祥来:「癞子头他们两个失踪了,大概没人过问,可陈有和毕竟是个有家有业的人,他一失踪,家里定要报官。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知味斋,那里八成有官府的眼线,李之扬这王八蛋人又鬼精鬼精的,一旦知道你当天在知味斋露过脸,准会怀疑上你,到时候,不仅是官府要抓你,堂里也放不过你。」  「那……二叔,你想让我离开杭州?可、可我哪儿也不认识,能上哪儿呀?」  「打听道你总该会吧!」二叔叹了口气:「明儿一清早你就出城,向西南去富春县城,找屠字铁铺的老屠头,屠夫的屠,就说是我方胖子的侄子,来学手艺的,老老实实待上三年五载的,等这边事情过去了,你再回来。有了手艺,自己开家打铁铺子,也算是个出路。」  听二叔安排好了六子的去处,我倒不急于把六子交给李之扬了,反正他身上并没有多少秘密,抓他也易如反掌。而这个方胖子九成九是大江盟的情报部门鸿雁堂的骨干,倒是可以试试能不能榨出点油水来。  鸿雁堂是大江盟最神秘的部门,而堂主「秋霜剑」苏秋则是大江盟最神秘的高手,我去过江园多次,却从没见到过她,甚至连李岐山都不知道她的真实面目。  六娘对这个女人也不甚了解,只知道她十年前突然崛起,又突然隐退,成了大江盟的重臣。很明显,六娘的人马对鸿雁堂的渗透并不成功,而我得不到合适的机会,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让大江盟抓住什么把柄。  总算老天有眼,今儿让我窥到了大江盟的破绽……  方胖子独自坐在屋里陷入了沉思,六子已经离开了很久,他才慢吞吞地换上另一套夜行衣,外面又披上了一件羊皮袄,从枕头下摸出一把短刀别在腰间,犹豫再三,还是毅然走了出去。  我远远缀在他身后,看他熟练地利用墙壁和树木的黑影来掩饰自己的行踪。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巷子越来越狭窄,周围的房屋也渐渐变得破旧,他才在一户宅院门口停了下来。  看看四下无人,方胖子甩出飞爪,借力翻过了院墙。院子不大,一台石磨、一座柴火垛子和一个简陋的驴棚就占了一大半地方,余下的则铺满了笼屉,院子里弥漫着一股豆子的香气。  躲在柴火垛子旁的我听到西屋里传来的如雷鼾声,心下不由暗吃一惊,楚亮自然不敢留宿白寡妇家,难道真是被陈有和窥到的公岐山?  可方胖子却置若罔闻,一直走到了房门口,他才停下脚步,脸上阴晴变换了数次,终于拔出了短刀。在门上摆弄了几下,房门顿时开了一条细缝,他轻轻一推,随即闪身进了屋内。  「谁……」  东屋里传来一声迷迷糊糊的问话就没了声响,随后,西屋的鼾声也突然止住了。过了不大一会儿,东屋传来了衣帛撕裂的声音,伴着方胖子压抑着的愤怒吼叫。  「臭婊子、贱人、烂货!娘希皮的,在老子面前三贞九烈,掉头你就偷汉子!操,我让你偷!」话声突然戛然而止,半晌,才听他长长出了口气:「妈的,还真他娘的紧!怪不得老四拿你当个宝贝,弟兄们多看一眼都唧歪半天!嗯……呼……」  急喘了几声,方胖子复道:「公岐山这个王八犊子,连自己弟兄都舍得下手,不过……还真他娘的值!」  我先看了一眼西屋,除了两个孩子,就是一个蠢壮的妇人,想来鼾声就是她发出的,方胖子对此一清二楚,看来对宅子的情况相当了解。  摸到东窗下,捅破窗纸一看,方胖子正光着屁股压在一个女人身上蠕动着,女人的脸被方胖子挡住了看不见,可两条被擎在空中的光溜溜的大腿却是修长而匀称。  女人自然是豆腐西施白寡妇了,被点了穴道的她不仅叫不出声来,就连反抗都显得有气无力,身子的扭动,反是助长了方胖子的乐趣。  「贱货,被人强奸都这么兴奋!」方胖子使劲将女人的大腿压开,屁股筛糠似地快速抽动:「看什么?老子就是方大洪,你连正眼都不愿意多瞧一眼的方胖子!哼,想不到吧!你看不起我,我还不是照样操了你!不,不是操你,我这是……这是替老四管教你,你这个千人骑万人跨的淫妇!」他狠狠地向前顶了几下,恶狠狠地道:「娘希皮!帮里多少好弟兄都毁在你手里了呀!」  听他话里隐隐透着一丝疯狂,手好像也换了位置,似乎是掐住了女人的脖子,我暗呼一声不妙,这个白寡妇和方大洪都是眼下用得着的人,我可不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现在就上了西天。  起身刚想闯进去,却听院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我心中一动,连忙闪身躲在了旁边驴棚的阴影里,转睛朝院中望去。  随着墙头银光一闪,一道人影落在院子里,来人高大壮硕,轻功又不算高明,落地便发出一声闷响,屋子里的方胖子似乎听到了响声,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公岐山,正要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看清楚来人的模样,我心头不由一阵大喜。  来人正是大江盟刑堂副堂主公岐山!他四下瞧了瞧,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便往屋里走来,可离门还有丈远,他突然停了下来,侧耳倾听了片刻,眉头一皱,悄无声息地缓缓拔出了袖中短刀。  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刚踏进屋子半步,一道寒光便当胸刺了过来,公岐山短刀一横,两刃相交,发出清脆的响声。  方胖子蹬蹬后退了两步,复又团身冲了上来。两人兔起鹘落,交手了三四个回合,公岐山毕竟是名人录上的高手,方胖子不是对手,被他一刀刺中,不由闷哼了一声,不敢恋战,反身退回了东屋。  「姓公的,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这娘们!」  「你是哪个道上的……方大洪?!方老二,你疯了,你看你在干什么?!快把弟妹放开!」认出袭击自己的竟是帮中弟兄,公岐山不由怒喝道。  「我干什么?你姓公的来这儿干什么,老子我就来干什么!怎么,害怕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啊!你害怕什么?娘希皮!」  「方大洪!」公岐山冷哼了一声,沉声道:「你是不是干篾匠干太久了,想让我帮你温习温习帮规啊?」  「帮规,你也好意思跟老子讲帮规?我且问你,帮规第二条是什么?第八条又是什么?!」  「你既然知道,那还不快把弟妹放开!」公岐山并没有慌乱,冷静地道。  「你是想杀我吧?」方大洪冷笑道:「姓公的,咱们认识十好几年了,谁不知道谁呀?你当我是孙平、郝通那两个冤死鬼吗?告诉你,老子既然敢来,就不怕你杀人灭口,没点后手,这十几年鸿雁堂老子岂不是白混了!」  听方大洪说出孙平和郝通两人的名字,公岐山半晌没吱声。  我凑近窗户向内望去,就见方大洪躲在半裸的少妇身后直盯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公岐山,明晃晃的短刀就架在少妇的脖子上。  那少妇眉眼生的颇为俊俏,胸前双丸更是丰满得几乎可与宁馨和无瑕比肩,虽然被吓得花容失色,可眼角眉梢却隐隐透着一丝春意。  还真是个美貌的小娘呢!我恍悟,难怪这些粗汉为之争风吃醋。  「不愧是鸿雁堂数一数二的高手!」公岐山沉吟良久,方开口说话,语气已是较方才大为和缓:「老二,我自认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知道你是从何处看出了破绽?」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是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公岐山自嘲地一笑,随即道:「换作五年前,你还是鸿雁堂执事的时候,能够侦知此事,我也不那么奇怪。可现在,你手下大概不会超过四个人,而且还都是些生瓜蛋子……」  方大洪自然不会任由公岐山试探自己,可听他提起往事,眼中还是禁不住闪过一道怒色,脱口骂道:「娘希皮!就因为你们这帮卖屄卖屁股的马屁精,老子才落得今天这般田地!」  「那没我的份!我就是想卖,这副模样也没人喜欢,老二,你我可是同病相怜啊!」  「和你同病相怜?你可是堂堂刑堂副堂主,大江盟里说抓谁就抓谁的主儿!我方胖子何德何能,敢和你同病相怜?」方大洪讥笑道:「不过,你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何苦哪!」公岐山看了看方大洪,又望了一眼白寡妇,突然微微一笑,反手拉过一把春凳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道:「老二,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做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了?」  见方大洪瞪眼要说话,他一伸手:「老二,你先听我说,我知道,你和徐善交情非浅,明明心里喜欢聪儿,却因为徐善的缘故,一直把它藏在心里,就算徐善死了,你也没有什么非份的举动,冲这一点,我敬你,你是条汉子!我也能理解,你一旦知道聪儿她除了徐善之外,还有好几个男人,心里定是失望愤怒已极。可眼下,聪儿她人你已经得到了,藏在心底的心愿已经实现了,难道,你就真忍心要了她性命?老实说吧!我不怕你的后手,江湖之大,哪儿找不出个让我容身的地方?怕只怕你伤了聪儿罢了!」  听公岐山一口一个「聪儿」叫着,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可方大洪却真的有些意动,只是嘴上不肯退让:「少废话,老子就是不想活了,就是想出了这口恶气!」  「老二,你我都是四十岁的人了,做这意气之争,值得吗?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大家一齐见阎王好,还是抱着聪儿快活好,你总该能分个清楚吧!」  「放屁!」方大洪顿时又来了气,骂道:「让老子看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快活,还不如杀了我!」  「老二,看来你并不完全清楚事情的原委啊!」公岐山轻叹一声:「知道我为什么杀孙平和郝通吗?」  「吓,你们刑堂这几年还真长出息了,杀人知道找理由了!」方大洪忍不住讥讽道。  「老二,我知道你一肚子怨气,可当年落井下石的并没有我公岐山吧!」公岐山越发笃定,从容道:「旧事暂且不提。去年年底,盟中考核执事以上的干部,有人反映孙平和郝通的形迹有些诡异,怀疑他们暗中勾结慕容世家,盟主便责成我来调查此事,我并没查到两人有叛帮的行为,隐匿行踪只是为了私会一个女人……」  「慢!」方大洪突然打断了公岐山的话头:「你说,是去年年底?」  公岐山点点头:「你别急,听我说。老实讲,帮规虽有规定,严禁奸淫妇女,可单单为了这么点事儿,就要了盟中两个得力干将的性命,我也于心不忍。何况,这事儿发生了又不是一天两天,若是强奸的话,早该报官了,我就想去会会这个女子,问问事情的真相;若是和奸,帮中可没有明令禁止,刑堂自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那时我还不认得聪儿,我虽然早听说徐善娶了个美貌媳妇,可以前从没见过。这一见,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女人,以往二十多年我他妈的算是白活了!老二,你也知道,我家里三个婆娘也算个美人儿了,可跟聪儿一比,简直是味同嚼腊!」  我不由得多看了白聪儿一眼,这妇人梨花带雨的着实妖娆,可比起竹园女子来,却颇有不如,公岐山是大江盟的重要人物,见多识广,白聪儿能迷了他的心窍,或许她有着不为人知的内里好处吧!  公岐山见方大洪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便续道:「聪儿这样的宝贝,我自然想独占,就想借调查之机,拿到孙郝两人的把柄,好让他们知难而退,于是也不与聪儿说破,准备捉奸在床。可等到捉奸的时候,却发现孙郝两人和聪儿做成了一处,我妒火攻心,一气之下,杀了两人!」  这正是陈有和当初看到的那一幕,三个大江盟的高手都是满心欲火妒火,谁也没发现柴火垛子里还藏着一个人。  「做成了一处?这是什么意思?你当时不是说两人意图强奸她吗?」方大洪吃惊地道。  公岐山朝白聪儿望去,见妇人一脸急色说不出话来,只是拚命摇头,他脸色顿时一变,脱口道:「原来那晚院子里还有别人!」  方大洪没有搭话,公岐山似乎发觉自己有些急躁,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有人就有人吧!反正老二你也不会留着这么一个祸害的!我说孙平和郝通强奸,只是为了扰乱他们的心思。他们两人都是鹰击堂的好手,一对二,我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其实当时三人的真正情形,用一个『嬲』字形容,最他妈的恰当不过了。」  「鸟?这他娘的关鸟什么事儿!」  「该怎么说你好?!老二,当初苏秋罢免你的时候,一大罪状就是你识字太少,适应不了鸿雁堂与时俱进的要求,五年过去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说着,公岐山以指代笔,凭空写了一个大大的「嬲」字。  「你他娘的撒谎!」方大洪看清楚公岐山写的字,顿时暴叫起来。  「老二,我当时和你一样,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想,聪儿她虽然风流些,可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吧!可慢慢的,我知道了,聪儿她身子特异,一个人根本满足不了她,我也不例外。」  公岐山露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这不是吃吃喝喝的事儿,真要是吃喝就好办了,大江盟就是再苦,可也苦不到我们头上,一个月拿出个十两八两银子对我们来说还不算什么大事。可人家聪儿有骨气着呢!没看她主动要过男人什么钱,钱几乎都是自己赚来的。不怕老二你笑话,说满足不了她,那是在床上,老子我自诩也是员虎将,可在聪儿身上,没一次能坚持上一袋烟工夫的。她不满足,我心里就不好受,明知道她还有个野男人叫楚亮的,我都全当不知道。」  方大洪听得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我也觉得匪夷所思,还好公岐山不是白聪儿的丈夫,否则,他可真称得上是天底下头号绿毛大乌龟了。  「老二,不瞒你说,被你撞破,我真有杀你的心!可现在我就想,这坏事没准儿就变成一件好事了!聪儿那天的表情,摆明了是极喜欢那『嬲』游戏的,我一想起来,就恨不得再找个人来陪聪儿一起快活,可我好歹也是个堂堂的副堂主,这话怎么和别人说?只好闷在心里!今儿好了,咱哥俩谁也不必笑话谁,干脆鸣锣响鼓地说个明白。你、我,都是极喜欢聪儿的,何不遂了她的心思,三人快活一处?省得肥水流入外人田,白白便宜了楚亮那兔崽子!」说着,目光灼灼地望着白聪儿:「聪儿,你可愿意?」  方大洪喉头咕噜了两声,忍不住去看白聪儿,妇人双颊生粉,螓首低垂,一副羞不可抑的模样,看上去真像是默许了似的,只是他站在妇人身后,没看到她眼中闪过的一丝厌恶。  妇人偷汉子,自然也要偷的愉心悦目,公岐山固然有些发福,可他人生得高大威武,仪表堂堂,白聪儿跟着他大概也心甘情愿;而方大洪既矮又胖,那副尊容也是毫无特点,女人委实难生出什么爱意来。  看方大洪有些动心,公岐山趁热打铁:「老二,这两年我算看透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图什么?不就图个快活吗?以前拚死拚活的,到头来还不是为了别人做嫁衣裳!名声地位、金钱美女统统都是人家的,我们得到什么了?什么都没有!就像你,不过是说了几句苏秋的不是,就几乎被一撸到底,她苏秋凭什么呀?」  方大洪脸色阴晴不定,沉思片刻,突然出手解开了白聪儿的哑穴,问道:「弟妹,公……公堂主的话,你都听见了吧?你……可愿意?」  白聪儿低头不语,公岐山却哈哈大笑起来:「老二,哪有你这么问一个女人家的?就算聪儿她心里千肯万肯,这话也没法说出口呀!她不反对,自然就是同意了!再说,都成夫妻了,还叫什么弟妹的!」  方大洪讪笑了两声,神色不由轻松起来,刚来到白聪儿家的那股戾气渐渐消去,架在妇人雪白脖颈上的短刀也滑到了肩头,只是看到公岐山向他走来,他才又紧张起来。  「公堂主,不是我方胖子信不过你,可这事……委实难以让人相信。」  公岐山略一沉吟,微微一笑:「老二,方才聪儿大概是被你吓着了,你自然不知道她的好,等会儿,让她好好伺候你一番,你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第二十三卷·第二章】第二十三卷·第二章  这是我见到过的最荒唐的一出交欢。  白聪儿看方大洪百般不顺眼,可为了活命,只好曲意奉承;方大洪贪恋白聪儿的肉体,却又顾忌公岐山,始终不敢全心投入;而公岐山为了让方大洪安心,竟出言指点,如何能弄得自己心爱的女人畅快。三人各怀鬼胎,可屋子里的气氛还是一点点的淫靡起来。  「娘希皮的,这招还真他娘的爽,你……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女人跪在榻上,一对明月似的玉臀淫荡的向后耸动着。方大洪一手撑着床榻,一手在女人臀缝里摸索,快速进出着女人身体的肉棒不时带出淫糜的声响。短刀虽然离开了女人的脖子,可依旧放在手边,就算公岐山突然发难,他依然有足够的时间杀死这个正在细声呻吟的女人。  「我是帮中有名的老古董,老二你说,我这是跟谁学的?」  「她?」方大洪半信半疑,可随着女人背上渐渐涂上一层粉腻,他的鼻音也越来越重了:「这小淫妇……」  「……花样多着呢!」公岐山接过话头,方正的脸上露出一丝淫笑:「看不出,你这死胖子倒有一副好本钱,聪儿她定是爽利的很,你再摸摸她的花蒂儿,她就更舒坦了……」  「花蒂儿?」方大洪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可他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压上了女人的后背,腾出的一只手听话地伸向了女人的私处。  「对对,老二,你这不是蛮懂行的嘛!」公岐山赞道。  可一看见方大洪的手离开了兵刃,他的眼睛蓦地闪过一道寒光,右手偷偷背到了身后,摸向了后腰,那里衣服微微鼓起了一块,显然藏着什么兵器。  原来这厮还是要杀方大洪!  公岐山的小动作完全落在了我的眼中,只是他的举动并不符合我的利益,我重重地咳了一声,随即推门而入。  新月一文字轻松破去了公岐山手中短刺的一轮进攻,只是望着被逼到墙角呼哧直喘的公岐山,我心中微微有些诧异,这厮的武功连武柳都不如,是如何混进名人录的?  方大洪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立刻从女人身上弹了起来,可涂满了淫汁的肉棒刚从女人身体拔出,一股浓精就猛的喷射出来,「噗」地打在女人的背上。他身子一颤,鱼眼一翻,低吼一声,屁股一挺,肉棒复又插进女人的私处,随即疯狂地抽动起来。  「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直到听见我的讥讽,方大洪才从高潮中清醒过来,一翻身退到了床榻尾,只是这次他并没有拿白聪儿当挡箭牌,反而护在了她身前。  「方胖子,你……你竟然叛帮勾结慕容世家……」被我轻易击退,公岐山一时方寸大乱,半晌,他才镇定下来,指着方大洪骂道,只是语气里已经透着一丝软弱。  看我任由方大洪在女人身上发泄欲望却不制止,公岐山大概把我当成了方的同路人。见识过我的武功,他自然不会认为方大洪有能力指使我,那么唯一一种可能就是我是方大洪的后台,而眼下江湖上敢明火执仗地与大江盟争斗的唯有慕容世家而已。  「你少血口喷人……」  方大洪刚回了一句,却被我的笑声打断:「你们俩好好的连襟不做,闹什么内讧!慕容世家?哼,慕容世家除了慕容兄弟之外,余者皆是碌碌无为之辈,成不了什么气候,哪里值得我替它卖命?!」  公方两人听我如此评价慕容世家,弄不清楚我的来历,不由得面面相觑,不过他俩都心知肚明,方才屋内发生的一切,全都落在了我的眼中,两人俱是面如死灰。  「朋友是哪个道上的,咱们别大水冲了龙王庙……」沉默了半晌,公岐山脸上才有了血色,拱手问道。他毕竟作了好几年的刑堂副堂主,善于察言观色,见我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渐渐定下神来。  「哪个道上?公堂主,你也太小瞧我了!」一块锦衣腰牌扔进了公岐山的怀里,待他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饶是他久历江湖,也不由得再度变了脸色。  「缇骑……大人。」  「你害什么怕?想杀你,你早见阎王了。」我好整以暇地道:「当然,本来是想杀了你的,你们大江盟最近实在嚣张的很,可方才听你一番话,你倒不失为一个可造之材,『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就图个快活』,这话说得好!」  公岐山一脸尴尬,那段话八成是用来松懈方大洪戒备之心的,可他却不敢反驳。锦衣之威,天下皆知,一旦惹恼了锦衣,别说他公岐山,就算是倾大江盟一盟之力,也会落得个帮毁人亡的下场。只是锦衣向来不屑干涉江湖事务,听我对大江盟不满,公岐山也是惊疑不定,几次张口欲言,却都又咽了回去。  「锦衣?」听到公岐山的那声称呼,方大洪也是一哆嗦,只是他脸上很快露出一丝疑色:「锦衣向来不轻易离京,一出京城,则肯定有大事,不然就是有皇亲国戚需要保护,杭州这些日子可没什么大事发生。再说,也没听说锦衣里有什么高手……」  鸿雁堂在大江盟专司情报,不仅熟知江湖事务,对官场也颇有了解,方大洪曾是鸿雁堂的执事也就是三把手,对锦衣卫的规矩自然一清二楚,他话语虽轻,却是透着明显的怀疑。  公岐山闻言,眼睛一亮,态度反倒突然恭敬起来:「大人莫非是和蒋小侯爷一起来的江南?」  「你倒聪明!」我随口赞了一句,心中却是一怔,本以为公岐山会猜到我的身份,没想到他竟把我当成了蒋迟的部属,是大江盟不知道蒋迟身边并没有什么高手护卫,还是公岐山在使诈呢?  方大洪一脸迷惑,显然以他现在的地位已经无法知晓盟中的重要情报,等公岐山解释说日后将接替我掌控江湖的安平侯世子蒋迟已经抵达扬州,他这才恍然大悟,脸上疑色顿时去了大半。  「我猜蒋小侯爷身边定有高人,不然绝不可能贸然接掌江湖,原来小侯是有大人相助……」公岐山一脸谄笑。  对呀!我以前怎么忽略了这个问题呢?  公岐山的讨好之言一下子提醒了我,我不由得暗忖起来。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是皇上抛出的一枚用来吸引别人眼球的棋子,可没深想,蒋迟的境况其实并不比我好多少。和白澜不同,他在没有什么江湖根基的情况下,已经被江湖人广为所知,虽然他尊贵的身份可以震慑绝大多数江湖人,但浸淫江湖日久,难保极个别的亡命之徒不会铤而走险,届时他如何自卫?  「……只是大人似乎对敝盟有些误解,可否容在下解释一二?」公岐山并没有发现我微微走了一下神儿,继续谦卑地道。  「有什么好解释的!盛极而衰,古今皆然,快活帮殷鉴不远,你的忘性难道真的那么大?还是你以为齐放是另一个太祖高皇帝?」  听到这诛心之言,公方两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大冷的天竟是满头细汗。公岐山两腿更是抖得扑簌簌直响,想来他终于明白了,大江盟在我也就是在官府心目中究竟占据了怎样一个位置。  方大洪本是孤家寡人一个,关键时刻反比公岐山能豁得出去,强打着精神道:「齐盟主向来与官府合作无间,怎么会去造反?大人切莫听信了别人的谗言。」  「合作无间?」我意味深长地道:「那好,你们俩就来当这个合作无间的典范,如何?」  公岐山和方大洪一个晚上交了两份降表,一份自然是给我的,而另一份却是给白聪儿的。白聪儿竟是天生媚骨,公方两人前仆后继,最后在我的指点下,才勉强和她战成了平手。  不过,得到了我和白聪儿的许诺,公岐山富贵有期、方大洪佳人有期,两人明知道自己要冒着天大的风险,可依旧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  等我回到武府的时候,已是三更天了。萧潇、魏柔还在灯下作画,显然是在等我回来,我看了一晚上的活春宫,早是欲火中烧,只将结果简单交待了两句,三人便陷入了一场联床狂欢中。  魏柔明日要再回师门,离别在即,她抛开所有矜持,与我抵死缠绵,结果本来打算一早就走,却拖到日上三竿,才懒懒从床上爬起。  「都怨相公不心疼人家~」见我一脸坏笑,魏柔大发娇嗔,虽然因为要拜见师尊,她梳起了双丫髻,可眼角眉梢透出的少妇春情却极是娇媚动人。  「阿柔,我真舍不得你走哩!」把佳人抱在膝上,替她戴上银簪子,颇有些感慨地道:「什么时候,你才能放下江湖事务,和相公安安稳稳地双宿双飞呢?」  「人家也想快点哪!」魏柔的神情瞬间恍惚了一下,目光不期然流露出一丝对未来生活的向往,随即如水秋波便含情脉脉地落在我的脸上。  「既然大江盟有意改弦更张,武林茶话会基本上可以顺利进行,只要再解决了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之间的争斗,江湖至少可以平静上三年五载的,师傅师叔也就有时间培养新的弟子,人家也可以安心服侍相公了,相公想、想……」她突然害羞起来,身子缓缓偎进我怀里,不敢看我。  「嘿嘿,相公想生几个,阿柔你就给相公生几个。」望着满面红晕的佳人,我忍不住把昨晚的调笑之语又说了一遍,羞得女人粉拳直擂我的胸膛。  根据公岐山的情报,我大致猜到了大江盟的底牌,因为蒋迟在扬州意外地发表了支持茶话会的言论,大江盟只好被迫调整计划,这让我对茶话会的顺利召开多了几分把握。  而清雾原本是来协调两家立场,继续反对茶话会的,可当听说我有意和宫难联姻,他也马上改变了日程,说要将此消息立刻报告掌门定夺,显然也是准备妥协了。  清雾临行前提出要求,要大江盟封锁蒋迟在扬州的谈话一至两天,以便两家和我谈判的时候拥有更多的主动权,公岐山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被派入城中,来监督大江盟及同盟会下属各门派有无异常举动的。  按照鸿雁堂的说法,我在杭州并没有畅通的消息渠道,如果能掐住消息来源,我在杭州就成了聋子瞎子,自然就少了谈判的筹码。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公岐山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问题之后,禁不住相思,就径直去了白聪儿的家,结果,大江盟的所有计划尽落入我手中。  不过,公岐山并非大江盟的核心人物,也就并不掌握大江盟的核心机密──大江盟是不是丁聪豢养的一条狗?齐放究竟受没受伤?李思究竟是什么身份?武当和大江盟到底是什么关系?宫难与岳家的关系究竟如何?这些他通通都不知晓。  倒是方大洪身为鸿雁堂执事多年,对鸿雁堂了如指掌,虽然苏秋上任后进行了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可线人大多没有什么变化,虽然他肯定留了一手,但我手中的大江盟线人名单已经是相当详细,一旦需要,我按图索骥,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大江盟的情报网彻底瘫痪。  「阿柔,我想知道,换作你们隐湖,该如何控制白聪儿呢?」  萧潇做好了早餐,三人温馨地坐在一处用餐,我便将在知味斋和白聪儿家发生的事情挑能说的详细讲了一遍。  两女明知道中间一些过程被我省略了,可都没出言相问,只是听到我的问话,魏柔还是狠狠白了我一眼,嗔道:「相公!你竟给人家出难题,我们隐湖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情?!」  「那隐湖的消息从何而来,总不会是有人上杆子给你们送情报吧!」  「相公怎么忘了回春堂了?」魏柔微笑道:「就算是大江盟这样的大门派有自己的大夫,可遇上真正的大灾大病还是需要好的医生,许多情报就是看病的时候得到的。而师门的姐妹大多嫁入了豪门望族,对官场事务也是相当了解,加之师门和少林武当有互换情报的协定,所以不愁情报来源。不过……」她略一沉吟,才道:「情报向来都是由师傅亲自负责的,只是近几年才把一部分交给了辛师叔和穆师姐,具体运作的方式,贱妾也不太清楚。」  我微微一笑,在我得知回春堂是隐湖名下产业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它的另一个功用。药铺和酒肆茶馆一样,可以结识三教九流的人物。而且,嫁入豪门的那些隐湖弟子,也可以通过回春堂来传递情报,毕竟谁都免不了有个头疼脑热的,何况,这些练过武功的女子还可以利用内功伪装出什么急症来,以便传递紧急情报。  不过,这四十多个外嫁的弟子,隐湖又是如何保证她们的忠诚呢?难道仅仅靠师门对她们的恩情和每年那一大笔银子吗?  只是听魏柔话里的意思,我便没再继续问下去。其实对白聪儿来说,她的一双儿女就是我最好的人质,而我也的确就是利用这一点来控制住了她。  魏柔想必也明白我的问话只是向她传递一个消息,为了将来的美好生活,我眼下只好不择手段,所以她同样乖巧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公方两人得到的情报需要及时发送,白聪儿接触的人多,确实是个合适的中间人。」聪明过人的萧潇显然同样明白我的用意,笑道:「可惜白聪儿看不上方大洪,否则……」  「你想把他俩撮合成一对?」我摇摇头:「那结果就是,方大洪将变成了另一个徐善,别的男人多看白聪儿一眼,他都会和人拚命,自然也不能忍受公岐山的存在,两个极有用的线人都废了,不若像现在,他知道唯有依靠我的力量才能亲近白聪儿,所以会死心塌地地替我效命。」  「那……若是有别的男人多看我们一眼……」  魏柔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便笑了起来:「不知子都之美者,无目也。你相公可没那么小心眼,不过,」我眼中闪过一道寒芒:「若是谁敢打你们姐妹的主意,那就等着我王动的霹雳手段吧!我会让他后悔为什么生在了世上!」【第二十三卷·第三章】第二十三卷·第三章  有了蒋迟的支持,我智珠在握,并不急于与大江盟谈判。  而大江盟也一反常态,并没有主动找上门来,我一直等到傍晚依旧没有等到来人,直到去拜访文公达的时候,我才知道,大江盟原来是在做改弦更张的舆论准备──在它的有心推动下,我与宫难结成亲家这桩八字还没一撇的亲事仅仅两天已传得沸沸扬扬,就连文公达都得到了消息。  「别情,我已经看到朝廷邸报,说你接任苏州府通判,真是可喜可贺!」文公达亲热地道。  我一年来升迁的速度惊人,早已不是在宝大祥一案中那个任他呵斥的书生了,面对我这个官场新贵,他表现出了十足的热情,甚至把他的宠妾叫到了书房伺候,以示通家之好。  「这里面也有大人的一份功劳,下官铭记在心,不敢稍忘。」我含笑道,而文公达在收到我的重礼之后,并不如何介意我的一语双关。  两人寒暄了一番,文公达着重询问了剿倭的经过以及京城官场的动向,随即轻叹一声:「别情,恕我直言,你际遇之奇固然是天下少有,可我总觉得你走了一条弯路,到头来,你还是绕不过大比──这条路是所有文官都必须要走的,你晚了三年,吃亏不小。再说,你执掌江湖,是官家身份,怎么和草莽人物结上了亲家?」  宫难是草莽吗?我心中暗笑一声,他老爹清风可是皇上金口御封的正六品武当太和山提点,算起来,他正儿八经是个官宦人家的子弟呢!  可还没等我说话,文公达身边的丽人已经摇着他胳膊娇嗔道:「老爷,贱妾还是江湖人呢!」  我早猜到这个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美艳妇人很可能就是万里流的姐姐万氏,可没想到她在外人面前竟然敢如此放肆。  文公达只是尴尬地笑道:「胡闹!别情他根基尚未安稳,想要飞黄腾达,自然要处处谨慎。再说,娶妾和结亲岂能混为一谈?你嫁到文家,就是我文家的人,我能管得住你,可别情他能管得住他亲家吗?」  妇人撅起了小嘴,不再说话。  「这位就是万夫人吧?」我饶有兴趣地问道,算起来她该有四十六七岁了,没想到竟仍有如此风情,除了她天生的特异体质外,大概也修炼了类似春水心法之类的内家功夫。  那妇人从容地点点头:「贱妾知道舍弟与大人有些误会,不过,这一切都与我家老爷无关,还望大人明察。」  「哪里话!我和万门主不过是对茶话会的看法不一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沉吟道:「万门主此番受伤,门内又出现了变故,我倒怕他一时钻进了牛角尖里,夫人可有他的最新消息?」  「贱妾只知道他现在还在宁波养伤,说是两三个月才能恢复过来。其实,这都是他自找的,老爷说过他好几次,可他总是当耳旁风,这下好了,撞一回南山,他也该回头了。」  妇人的声音很平淡,可眼中却倏地闪过一缕不易为人察觉的怨毒,显然万里流在她心目中有着相当重的份量,让她这个老江湖无法压抑住内心的怨恨,结果在我面前暴露出了她内心世界的一丝波澜。  听她没有否认铁剑门门内发生变故,我心里微微一怔,按照我的推算,铁剑门发生的一切该是丁聪指使大江盟干的,那么大江盟自然没有把消息透露给文公达和万氏的道理,万氏是如何知晓的呢?  我不由瞥了文公达一眼,他正手捻须髯,悠然自得地望着我,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来。  这老奸巨猾的家伙大概不会吊死在丁聪一棵树上,或许,他和宁波知府朗文同暗地还有什么往来吧!  我一边暗忖,一边道:「万门主的伤拖不得,在下认识江南几个著名的大夫,用不用让他们去趟宁波看看?」  「多谢大人的好意,不过,回春堂的叶大国手恰好在宁波,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正说话间,一个俊俏的小厮怯生生地告进,随后伏在文公达的耳边小声嘀咕起来。我认出他就是文公达宠爱的娈童小春子,偷眼看万氏,她眼中果然有些怨怼之色。略一运功,小春子的话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老爷,柴公来了,说有急事。」  见文公达脸上微微有些不自然,我不由心念电转,柴公,这名字似乎是在哪里听说过。  正在思索,就听文公达满脸歉意地道:「别情,藩司府上来人,我要应付一下,去去就来。」不等我说要告辞,他就吩咐万氏好生招待我,随即匆匆离开了书房。  丁聪府上来人?原来是他啊!  我蓦地想起来这个柴公究竟是何许人也,去年为了宝大祥的案子我夜探文府,正好听到文公达甥舅二人和一老者密谋借宝大祥一案陷害我和桂萼与方献夫,那老者正是叫做柴公,听文公达对他的恭敬语气,该是丁聪的心腹无疑。  那晚的对话清晰地流过我的心田,柴公苍老而阴柔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边,那声音听起来竟是相当的熟悉,我甚至没有怎么去回忆,记忆就重新回到了我的脑海。  那是几个月前,我刚到京城不久的一天,在百花楼,我曾经听到过这个声音,因为那天是个极特殊的日子,我认识了宁馨,得到了魏柔的下落,当然至今记忆犹新。  原来和赵鉴一起在百花楼寻欢作乐的老者,就是这个柴公!  大事不妙啊!  弄明白了柴公的身份,我顿时觉得浑身一阵冰凉,因为我知道,李佟的身份八成玄了!  如果我的化身被他看破了的话,那么自然是因为魏柔的缘故,而孙妙肯定就是丁聪的线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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