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此多娇-泥人-46

我诧异的一皱眉,无瑕更是惊讶地「啊」了一声,只是那声音里竟有些艳羡,让我明白女人始终是一种感性动物。  「萧帮主他雄才大略,绝不下于当今大江盟的齐盟主,若不然也不会在短短十年间就把快活帮发展到了江湖数一数二的大帮派。可惜他爱错了人……」  南元子的神色中颇有些惋惜和无奈:「帮主他爱上了自己师父的遗孀五夫人。」  我心中一凛,心思蓦地飞到远在扬州的几位师娘身上,又转到了无瑕这里,我已经隐约明白了南元子故事的含义。  却听南元子接着道:「当时帮里的大老和知道此事的弟兄都说帮主错了,现在想想他真是错了,既然已经做了初一,那干脆就连十五也做了,弟兄们最多嘴上议论几天也就罢了,难道真的为了这么点事情就跟他老人家过不去吗?可帮主他却拖拖拉拉、瞻前顾后的,直到五夫人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弟兄们的议论可就不是味道了,谁让她还挂着帮主五师娘的头衔呢?!五夫人一时想不开,竟然跳楼自杀了。结果,哎,你们都知道了,真是佳人一死万骨枯呀!」  萧雨寒的这段往事并没有成为江湖的奇闻佚事,显然它已经随着快活帮的覆灭而一同埋葬在太湖浩瀚的烟波里。  而南元子把这段在心中隐藏了许久的往事翻出来,可谓用心良苦,而且他真是超越了世俗,真心的祝愿我和无瑕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因此虽然我早就决定要正式迎娶无瑕,可还是感激地说了声「谢谢」,无瑕更是红着脸深深俯首致谢。  「弟妹,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能喊我一声大伯。」  什么嘛!明天秦楼开业我就能见到你老南那张臭脸,难道今天晚上就让我娶无瑕呀!我心里嘀咕着从老三味出来,望着南浩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望着来来往往的那一张张朴实的脸,还真想干脆就把那个什么劳子隐湖一脚踢开,和我心爱的女人一起安安分分的过生活。  这念头正在我心头盘旋,忽听有人唤我道:「咦,这不是动少吗?」  顺着有些熟悉的声音看过去,一张八面玲珑的中年人的脸映入我的眼帘,不是旁人,正是福临镖局的总镖头邱鸿声。  「邱老总,多谢你救了苏瑾和我的侍女。」  我笑着递过一张银票:「弟兄们辛苦了,给弟兄们吃点茶。」心里却一怔,算算脚程,福临的人马应该已经到了扬州了,怎么还在苏州闲逛?  出乎我的意料,邱鸿声竟把银票推了回来,见没有外人便说苏瑾眼下还是听月阁的头牌,自己又是慕容家的人,理应援手。我坚持,他便说听说秦楼开业,要不这银票权当贺礼吧。  邱鸿声的表情很自然,而我却顿起疑窦,听他话里的意思,我隐约觉得他待在苏州的目的似乎就是等秦楼的开业,若是这样,今天的巧遇也该是刻意安排的了。  对于秦楼会变成江湖各种势力交汇的所在,我早有准备,可来的这么快,我心里还是泛起了一丝凛意。【第六卷·第五章】第六卷·第五章  「吉时到!」  江南的秋天最是怡人,没有了春天梅雨的袭扰,没有了夏天难耐的酷热,天高气爽,风和日丽的正是好时候。  我从辰时起就站在了秦楼的大门口,扬着一张笑脸不时地和拿着请柬参加开业典礼的客人打着招呼,早上萧潇给我梳头的时候已经偷偷告诉我,说听小仙讲,捧着一张笑脸笑一天可是妓院龟公的基本功呀。  我公开的身份是秦楼东主李六娘的干儿子,在府衙备案的秦楼合伙人里当然不会出现我的名字,大明朝并不允许做官的老爷去经商,不过却没禁止他的七大姑八大姨做点买卖,和六娘名字并列的便是我的小妾玉玲珑姐妹。  秦楼开业请的客人不算多,可观前巷前依旧车水马龙,加上围着看热闹的街坊邻居,还真有开业的喜庆气氛。  「马大人,您来了,里面请。」  「白知府,您慢点,慈禧堂那儿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讲稿,您到时候照着念就成了。当然当然,我知道您眼睛不好,早给您找了两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先给您读一遍。」  「……哟,这不是李老吗?您老真是越活越年轻呀,这是您孙子吗?啊?是您儿子呀,我、我太敬佩您了……」  「鲁老爷,喂,他妈的老鲁,快给我揉揉脸,我他妈的脸笑得都疼死了。」  鲁卫和南元子是一道来的,两人上下打量了我半天,终于忍不住指着我笑了起来:「别情,你、你这是穿的什么呀!」  其实我身上的衣服并不寒酸,料子是宝悦坊的极品湖缎,据说光是一疋布就价值十两黄金;而剪切块的人更是有姑苏第一妙手之称的沙五娘,可是颜色图案式样却出现了偏差,若不是我身材挺拔,这水绿的颜色加上那些装饰的花花草草,怎么看怎么像只爬行类的动物。  我见到这身衣服的时候差点没把高七给杀了,而高七却是一脸的冤枉:「大哥,我还以为是我站在门口接客呢,哪会想到六奶奶是让您站那儿呀!」  可我总不能穿着八品朝服或者举人青襟站在妓院的门口吧!我只能安慰我自己,这绿色倒是和我的朝服颜色颇为相近,将就着点吧,心里却暗暗叹息干儿子原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说起来若不是从老师那里得到消息说六娘很可能是我师父的秘密妾室,我真的有可能翻脸,而现在在我心里,六娘几乎和我在扬州的那五位师娘一样受到了我的尊重,我也只能乖乖站在秦楼的大门口。  「请柬,贺礼,缺一样都不行!」我故意扳着脸道。  鲁卫和南元子闻言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鲁卫笑道:「老弟,我才知道你是个搞笑的高手,贺礼么,有!」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竟是百十号衙门里的弟兄,黑压压站了一片,一个个腆胸迭肚的煞是精神,见我望过去,突然齐刷刷的喊了声:「大人好!」  「弟兄们辛苦了!」我忍不住喊道,回的依旧是齐刷刷的一句「为大人服务!」  声音洪亮,惹得客人、行人和看热闹的都伸长了脖子驻足观看。  我心头一热,鲁卫的这份礼可太大了,他竟然不顾自己官场前程,摆明了巡检司将全力支持秦楼。  虽然苏州已经没有武林帮会的存在了,可从不缺地痞流氓,若是那些小混混天天上门捣乱,也够我心烦的了。  巡检司一旦摆明态度,那些小混混就会收敛多了,毕竟鲁卫来苏州时的霹雳手段大家还记忆犹新。  南元子憨憨一笑,从怀里摸出一锦盒来递给我,说是给我的贺礼,我一皱眉说他太见外,他说不是贺秦楼,而是贺你纳妾之喜,说着他那双看似憨直的眼中竟流露出一丝俏皮的笑意。  我心里一惊,忙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要离开苏州,我可是这几天就想把无瑕正式娶回家呀。  鲁卫笑道:「你才来苏州不了解老南,二十年了,他每年九月都要失踪一个月,老三味也要关上一个月,到十一那天他准回来,你就别大惊小怪的了。」  我蓦地想起了南元子昨天说的那番话,他该是去看他的师父吧。能教出这么出色的徒弟,他师父也该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他能任由南元子混迹市井,想来也不是个贪图虚名的人。  我告诉丫鬟领鲁卫和南元子去爱晚楼,那本是给苏瑾准备的地方,可她身子弱要静养,就连秦楼的开业大典她也无法参加,我便用它来招呼江湖上的朋友。  刚把两人送走,便看到了正含笑走来的宋廷之和李宽人。  「大少真是推陈出新哪!」宋廷之望了一眼秦楼的大门,门梁上高挑的气死风灯阵组成了一个大大的「秦」字,甑明瓦亮的煞是醒目。  「到了晚上,恐怕整条街都要被你『秦』灯照亮了。」  「宋老霁月斋的开业仪式才是别出心裁呢!」我笑道,这倒不是一句恭维话,霁月斋的经营手法每每让我有些惊讶。  说话间,又有几个城中商界的大老到了,他们都是参加过霁月斋那场拍卖会的,彼此之间很是熟络,宋廷之笑着对一位宫姓富商道:「宫老弟,上次你买的那对宝石耳环,尊宠戴着可好?」  而另一人却说没见他几个如夫人戴,问他究竟是送给谁了,一时大家都哄笑起来。  「人不服老不行啊,想当年我像大少这般年纪的时候,纵横花丛可是从来没付过什么度夜资,现在不行了,得拿着金银珠宝讨好那些小娘们了。」宫爷自我解嘲道。  「有时候钱再多也不成呀,就像孙妙,我可是请她好几次都请不动,哪像大少那么厉害,听说她会长住秦楼,是不是真的呀?」  于是众人议论起孙妙来,不是评说她的琴技,倒是很关心她开门纳客的机率,讨论的结果却是一致看好我,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我两样都占了,正是孙妙从良的最佳人选。  我一时间哭笑不得,拱手说诸位老先生还是里面请吧,才把这群啰里啰唆的老家伙送进秦楼。  却听身后有人唤我道:「大少,别来无恙呀!」回头一看,慕容世家大管家慕容仲达那瘦小的身形和离别山庄总管韩元济的那张马脸一道映入我的眼帘。  我心里咯登一声,我从没给江湖上的其他门派下过帖子,这两个人怎么来了?不过我马上想到了邱鸿声,他和慕容家该有方便快捷的联系渠道,而韩元济公然和他走在一起,或许离别山庄已经和慕容世家达成了某种默契。  「死慕容,」我和慕容仲达是听月阁里泡出来的朋友,说话便没有了顾忌:「你跑这儿干什么?有没有请帖啊?……没有呀,对不起,不让进。」  「大少,我是苏瑾的经纪人,不知道这个理由充不充分?」慕容仲达笑眯眯地道。  「不充分!」提起苏瑾,我神色顿时一黯:「你他妈的听月阁都是一群睁眼瞎吗?」  我心中暗骂,却是有苦说不出,我总不能说苏瑾她一脚把我给踹了而跟别的男人好了,还怀了那个男人的种,那样说起来,我王动的颜面何存呀!  心火窝得难受,越发看慕容仲达不顺眼,而他却是一副笃定的样子,像是胸有成竹,我只好把目光投向一旁的韩元济。  「大少,俺老韩是受人之托前来送样东西的。」说着,他解开背后包裹的一角,我已经看出那是一件女孩子穿的比甲,针法极其繁复细密,我一眼便认出是萧潇的娘亲亲手缝制的,每次萧潇回离别山庄,总要带回这么一件来。这样的礼物当作通行证,我还真是无法拒绝。  「爱晚楼啦!」我没好气地吩咐丫头,扭头不再理会二人。  转眼见高七愣愣的站在那儿,一副傻傻的样子,似乎被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老们给震慑住了,暗骂了一句少见多怪,飞起一脚,道:「小七,给我拿些冰镇酸梅汤来,他奶奶的,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高七意外地没挪地方,脸上更是露出了痴迷的神色,这神色就算他看到无瑕、孙妙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我心下猛地醒悟过来,魏柔到了。  就像有只无形的手将众人的口一一掩上,街上嘈杂的声音从东向西渐次消失,直到整条街上竟然鸦雀无声,那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便听得分外清晰。  慕容仲达和韩元济也似乎发觉周遭有些异样,脚步也停了下来。  「齐兄、宫兄、唐兄、木蝉师父、魏仙子,在下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我边转身边朗声道,那用佛门狮子吼颂出的声音宛若天籁,在寂静的长街久久回荡。  来人正是武林四大公子和魏柔,五人卓然的气势让街上的行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转眼间已经走到了离我五丈远的地方。  走在最前头的齐小天拱手笑道:「秦楼开业,我等特来为少东主贺喜!」  整条街这才彷佛活了过来,议论的声浪骤起。  「好俊的人物呀,嫁给这样的郎君也不枉此生了!」  「老二,你使劲掐我一下……喂,还真他妈的疼啊!我、我真的不是在做梦,这小娘子竟然真的是人?她、她不是神仙吗?」  「秦楼真是神通广大呀,怎么就能找了这般天仙似的人物?!不行,我要赚钱,我一定要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  「喂,老兄,你想赚钱可以,不过拜托能不能把你的赃手从我兜里抽出来呀!」  「老大,我太敬仰你了,你就像光芒四射的太阳,给大地带来光明……」  不知什么时候,松江的沈大少站在了我身旁,望着前方喃喃自语。  他说的是我吗?我怎么都觉得那台词是对魏柔说的。  沈大少和所有男人一样,目光都落在了魏柔身上,她一袭白衣胜雪,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恍如神仙中人,在众人的目光下她依然是那么澹然自若。  而那些少女的目光也是灼热无比,似乎要把齐小天几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只是街上的人并不清楚齐小天、魏柔他们的来历,倒是我背后传来了慕容仲达低低的一声惊呼:「魏柔?武林四公子?!」  而齐小天的目光此刻也越过了我的肩头,他微微一笑,拱手施礼道:「小天见过慕容总管、韩总管。」  面对着几乎是半公开的敌手慕容世家,齐小天显示出了良好的风度,而宫难的脸上却明显带有一丝敌意,倒是魏柔和木蝉俱是微微一笑,而唐三藏更是笑道:「两位管家真是好灵的消息呀!」  我不知道唐三藏的话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含义,不过既然两下都照了面,我索性把和慕容家的关系揭开来,若是遮遮掩掩的,反倒让大江盟猜忌,便笑道:「唐兄你有所不知,慕容大叔还是扬州听月阁的总管呢!和我是老朋友了,这次听月阁特意将冀小仙割爱与我,对我秦楼可是支持有加呀!」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可笑容里都隐藏着一丝惊讶,似乎大家都没想到我竟如此的开诚布公,唐三藏那对秀目一眯,柔笑道:「听月阁里交上的朋友,动少你真是够坦白的了。」  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魏柔一眼。  「他妈的江湖上早把我形容成一个见了母猪都会冲动的淫贼,我不坦白又有个屁用!」我心中暗骂,脸上却是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正在此时,从有凤来仪阁传来一阵喊声。  「吉时到!」  「关门!」  我终于熬到了头,随着我的一声断喝,秦楼那扇沉重的朱红大门「光当」一声合拢,顿时把秦楼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在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我带着齐小天、魏柔等人向爱晚楼走去。  沈大少沈熠在我好说歹说,宫难又有意无意露了一手内家功夫之后,才恋恋不舍地去了有凤来仪阁,在那儿连他一共四十六位嘉宾正享受着四十六位如花少女的服侍,每一位嘉宾在进入有凤来仪阁的时候都抽取到了一个号码,而这个号码主人的初夜权也被秦楼送给了这位嘉宾。  这会儿该是白知府祝辞的时候了吧,秦楼开业的同时,同样归于六娘和我名下的慈善机构济慈堂也开业了,所以白知府心安理得的来到了秦楼,因为支持公益事业他怎么都好交待。  「动少不去前面看看吗?」宫难边走边好奇的问我。  「说实话,对于这些繁复的仪式我向来是烦透了,能逃就逃吧,反正那边有干娘顶着。不过,若是宫兄有兴趣,倒是可以去看一看,而且,敝楼对进入有凤来仪阁的客人还有特殊招待呢。」  看我露出暧昧的笑容,宫难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便住口不再追问,倒是唐三藏来了兴趣,问是什么特殊招待,我说是女孩子的初夜权,他便莞尔一笑。  慕容仲达和韩元济都是老江湖了,自是见怪不怪,反觉有趣,二人会心一笑,而其余四人却俱是一皱眉,齐小天道:「动少,秦楼开业我本不该说些不好听的话。可此举我总觉得有些不妥,那些女孩子倚门卖笑已经是够可怜的了,怎么还拿她们最宝贵的东西来做交易呢?」  我知道大江盟虽然是贩私盐起家的,却是积德行善,做了不少好事,可齐小天这一问却让我隐约产生一丝疑惑,他如此不通俗事,是天性悲天悯人,还是在魏柔面前演戏呢?  「齐兄,我也不喜欢『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世道就是如此,你我都没有力量改变。当一个人的生命随时受到死亡的威胁,谁还在乎初夜不初夜呢?」  「生死事小,失节事大。」木蝉突然道,齐小天、宫难、唐三藏都点点头,就连慕容仲达和韩元济似乎也都赞同木蝉的说法,只有魏柔的眉头轻轻皱了一皱,目光也移到了路边的花树上。  在妓院里讨论起女人的操守来,我觉得甚是滑稽。其实我也赞同木蝉的话,可什么是失节,恐怕众人各有各的标准,无瑕两次被人强暴,难道这也算失节吗?  若是按照流行的守节标准,无瑕早该自尽了,可在我心中,她就像天使一般纯洁,倒是苏瑾那样,虽然她是妓家身份,对我来说也该算是失节吧!  「若是一个女人没有守节的对象,又面临生死之事,还是以生死为大。若是无心失节,或是无力维护自己的贞洁,那么身为男人,要有容忍的气度。」  我笑道:「而对于那些已经准备出卖自己肉体的女人,第一次和第一百次又有什么区别?所谓的初夜权,不过是妓家多赚几两银子的噱头罢了。齐兄若是觉得那些女子可怜,没问题,一个女子秦楼的花费是一千二百两,加一百两就可以把她们买回家去了。」  「你这不成了一个人口贩子了吗?」宫难见齐小天不好回答,便打岔道,齐小天也顺水推舟道:「这些女孩子实在可怜,不过把她们都买走了,动少你一样会再买新人,就算你不开秦楼,还会有另外的秦楼出现,你总算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这些女孩子在你手里,说不定还少遭点罪呢!」【第六卷·第六章】第六卷·第六章  说话间,爱晚楼便到了,这楼本是秦楼里最幽静的所在,六娘知道苏瑾与我的关系不一般,特意将它留给了苏瑾,却不想我和苏瑾之间的缘分竟然莫名其妙的尽了。  屋子里只有鲁卫和南元子二人,见我带进来的客人,两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鲁师叔、鲁前辈、鲁大人,新进来的七个人各自按各自的方式称呼着鲁卫,后来我才知道,除了魏柔,其余的鲁卫都在每两年一届的武林茶话会上见过面,而冰雪聪明的魏柔显然从同伴的称呼中猜到了鲁卫的身份,便恭恭敬敬叫了一声「鲁前辈」。  「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呀!」鲁卫冲着魏柔笑道,招呼她坐在自己的跟前:「与令师鹿仙子长江一别,一晃已是十七年,她,还好吗?」  「多谢鲁师叔挂念,师尊风采一如往昔。」  「鹿仙子得窥天道,让老鲁好生羡慕啊!丫头你看,我头发都白了。」  鲁卫感慨道,转眼又把众人扫了一圈,笑道:「好么,江湖十大门派来了八个,开武林茶话会呀?」又对我笑道:「贤侄,你面子可够大的。」  「鲁大叔,我哪有什么面子,面子都是给春水剑派的吧。」我浑不在意地笑道,心里却暗忖,少林寺教出鲁卫这么个八面玲珑的人也是异数,他见一帮年轻人都喊他师叔、前辈的,顺手就把我的辈份降了一级,以免众人尴尬。  其实在见到慕容和韩元济之后,我就知道今天秦楼江湖上的客人虽少,却是极有份量。  武林十大门派,除了并入大江盟的排帮和被灭门的鹰爪门,其他的都到了场。我也知道,他们并不是冲着我的面子来的,甚至也不是为了春水剑派,一个已经衰败了的门派哪里有什么面子可言,唯一的原因就是秦楼。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鲁卫,他把苏州这个水陆交通要冲经营得如铜墙铁壁一般,不仅切断了大江盟总舵与排帮主要基地镇江之间的直接联系,间接影响着唐门的药材生意;而且也让江北慕容世家的私盐生意无法进一步扩展到江南。  虽然在苏州各大门派可以开办正当生意,也可以收买线人,可一旦被鲁卫查出有一丝违法乱纪的东西,他处罚起来绝不容情,甚至有一次几乎动用了大逆律,吓得武林各家门派纷纷撤离了苏州,各家的屁股都不干净,若想找毛病岂有找不出来的道理。  秦楼的出现让这些嗅觉灵敏的家伙嗅到了一丝与往昔不同的气息。  苏州风月向领风骚,从不缺男人寻欢作乐的场所,像快雪堂的大名甚至连远在北京的王公贵族都知晓,可没有哪个武林门派想依托快雪堂来苏州弄些消息,站稳自己的脚跟。  且不说每天十两纹银的度夜资,要命的是江湖人一露面,便有两三个捕快像苍蝇似的整天围着你转,任谁也变不出什么花样来。  可秦楼似乎有些不一样,它的少东主竟然是名正言顺的江湖中人,那他和鲁卫究竟是什么关系,鲁卫会不会对他网开一面呢?  在爱晚楼里见到鲁卫,想来七大门派要对秦楼重新定位,即使不能把秦楼变成自己门派在苏州的桥头堡,也要在这里安插几个线人,从中获取消息,而这正是我所希翼的。  众人落座,我见齐小天的目光落在了南元子身上,便介绍说这是南浩街老三味的老板南元子,他和鲁大叔是我在苏州仅有的两个朋友。  齐小天「噢」一声笑道:「怪不得我总觉得眼熟,南老板,我可是去过老三味尝过你的手艺哟。」  鲁卫在南元子耳边小声介绍了几句,南元子憨憨一笑道:「记得记得,公子是去年上秋来的老三味吧,我还记得您吃了三碗鸭血羹呢。」  大家看齐小天吃惊的模样就知道南元子说得没错,看他的目光便有些不同,不过众人并不晓得老南其实是个一流高手,话题又重新转回我身上。  「动少,我看你这里人手似乎不太够呀,偌大的一个爱晚楼,怎么就两个使唤丫头?」  唐三藏的目光落在给客人们端茶倒水的小丫鬟身上,薄唇扯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他似乎并不在意魏柔对自己的看法,联想到齐放五十大寿时唐门对大江盟不遗余力的支持态度,看来唐三藏并不想在魏柔面前和齐小天争出个高下来。  我顺嘴道了一句「是」,说久闻川妹子娇媚得火辣,问他能不能替我买十几个来,唐三藏自然满口答应,说送你都成,全当贺礼了。  而韩元济也说「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他手里正有七八个保定府的伶俐小官,问我要不要给姑娘们打个下手,我也照单全收,全然不顾鲁卫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有些僵硬。  宫难最是沉不住气,见齐小天、木蝉和魏柔似乎无动于衷,便皱眉道:「动少,江湖并不平静,秦楼如此高调,恐怕是祸不是福呀!」  「我看武林很安静啊,你看就连十二连环坞那帮恶人都被齐兄的大江盟给灭了,江湖没有比现在更歌舞升平的了,宫兄你是不是太过虑了?」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众人似乎并不赞同我的话,却也没有一个人因此而看轻我,大家似乎都很清楚我的言不由衷,我便接着道:「其实江湖平不平静与秦楼何干?秦楼不过是个烟花之地,我和干娘也不过是想赚些银子罢了,只要别惹我,就算江湖上杀的血流成河,我都不会看一眼的。可若是惹到我头上,嘿嘿,我王动也不是吃素的……」  说着,我两眼陡然射出锐利的光芒,那一瞬间竟然连魏柔冰雪般的容颜在我的光芒下都失却了颜色。  宫难一怔之下还想说话,却被齐小天的目光制止了。而这时,从有凤来仪楼的最顶端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琴音,铮铮冲冲的竟是一洗万里长空碧的气象,顿时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屋子里变得鸦雀无声,只有悠扬的琴声有如千峰竞秀,万壑争流,巍巍乎高不可仰。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半晌,唐三藏才击节赞道:「神乎其神哉!这就是江东琴神孙妙吗?」  废话。我心中暗道,我已经在请帖上注明了今天的主角,不是孙妙能是谁呢?!  看这帮武林豪客江湖新秀们似乎只能说出个「好」字,我心里一阵暗叹:「真是对牛弹琴!」  想想有凤来仪阁里那些巨贾富商恐怕也是慕名的多,倒是停云楼里那些文人骚客才是她的真正知音,脸上却从容笑道:「快雪堂有名满江东的白牡丹、毕玉林,冀小仙和庄青烟只能与人家打个平手罢了,若是没有孙妙坐镇,秦楼怎么能后来居上呢?」  唐三藏笑道:「江南我不是第一次来,那快雪堂之名我早就耳熟能详了,大家都说它是江南第一风月场。动少要超过它,雄心不小呀!」  「喂,唐兄,这里可是坐着听月阁的大管家呢。他都不敢认是江东第一,快雪堂又算得了什么?不过,若是连快雪堂我都没有信心超越,还开这秦楼做甚?!」  我笑道:「我既不缺吃,又不缺穿,身边又不缺女人的,不为了干点事业,我遭这份罪呀?」  众人都笑了起来,却只有慕容仲达脸上是一副知音的模样。  宫难说动少你真是胸有大志,我便开着玩笑说难道你希望我投身江湖和你武当一较短长吗?惹得众人又笑了起来。  魏柔不知什么时候把自己的椅子稍稍后移了几寸,变成坐在了鲁卫的身后,却是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望着大家。  「魏柔为什么变得如此低调了呢?」我心中有些狐疑,听无瑕说起江湖的历史典故,作为一个门派,隐湖行事从不张扬,似乎同时在江湖上行走的隐湖弟子从来没有超过三个人。  可每个隐湖弟子出现的时候,都是光芒四射,行事都是极为高调,她们会在极短的时间里闯出自己的名号,然后施展纵横之术,把江湖玩于掌股之间。  可魏柔不同,她那江湖名人录里排名第九的高位是百晓生送的,而她那时却从未与人有过一战。  她清澈如水的目光缓缓在众人脸上扫来扫去,似乎观察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只是嘴角微微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哂笑,让我窥到了她内心的一角。  「这丫头真是眼高于顶呀!」我心中暗忖。不过当她发觉我毫无顾忌的目光时,我便再也看不出她的内心世界了。  这就是心剑如一吗?听六娘说隐湖的武功最重心智的锻炼,心灵上的破绽最小,想来没错,不过,最强处即是最弱处,若是能让她的心灵失守,就算她的武功再高,恐怕也要臣服吧。  「动少你不是江湖中人吗?」宫难笑着反问道。  「江湖岁月催人老呀!」我微微一笑:「我还想让我这玉树临风的模样多保持几年呢。再说我现在只有仨老婆,可就连慕容千秋那个死胖子都娶了七八个了,我怎么也不能比他少吧。江湖?嘿嘿,谁爱玩谁去玩吧。」  「怪不得江湖都说动少是个大淫贼呢。」唐三藏莞尔一笑,那眉目之间的风情竟不输于一个美艳的女子,我心里不由蓦地一动,这唐三藏真的是男儿身吗?  众人又都哄笑起来,表情似乎都放松了许多。  这时,琴声突然住了,片刻后,停云楼突然传来一阵狂呼大叫,喊的俱是孙妙的名字。  「总算结束了。」我松了口气,笑道:「今儿白天姑娘们都在伺候有凤来仪阁的那些客人,孙妙恐怕也要被那些文人缠住了,不过秦楼还有一妙处,不知诸位可愿去小赌一回?」  众人曰善。一干人等便来到了金满堂,偌大的屋子里并没有一个客人,只有一老一少二人,老的瘦小精干,正是我从扬州请来的赌手温小满,而年轻的一个却是一身男装显得风流倜傥的解雨。  「咦?」武林四公子齐齐发出了惊讶:「你……你不是解雨吗?」  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番,想来都明白了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同样也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解雨脸一板:「正是姑奶奶我!别以为认识我,我就会手下留情!」可看起来却是一副色厉内茬的模样,让我想起了在杭州那晚遇到宫难时的情景。  是不是武林四公子都曾是她的追星目标呀?看来若不是因为被逼发下了毒誓,她或许也会很快离我而去,去追寻下一个目标吧,说起来还真要感谢慕容仲达这个混球呢。  再看慕容此刻却躲得远远的,和温小满攀谈了起来,两人有说有笑的,显然早在扬州的时候就认识了。  解雨也看到了慕容仲达,脸上顿时涌起一股杀气,然而很快她那股杀气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想她该不会是记起了她的誓言,因为她一脸惊喜地望着我的身后,叫道:「谪仙魏柔魏姐姐?!」  她似头灵猫般一下子蹦到了魏柔的面前,那脸上满是仰慕:「魏姐姐,你、你能帮我签个名吗?」  说着她竟像变魔术似的变出一只炭笔递给魏柔,然后将衣襟「嘶啦」扯下一幅来,道:「写这儿就成。」  众人不觉莞尔,解雨激动之下,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男儿打扮,说话的声音也如黄莺出谷,清脆异常。  魏柔也明白解雨是女扮男装,微微一笑,提笔在那白绫上写下了「魏柔」二字,却是一笔极秀丽的小篆。  魏柔那一笑竟让我心「咚」的猛跳了一下,而解雨彷佛也看痴了,半晌才细心地把那幅白绫收好,突然拉着魏柔跑到了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这丫头还真是个自来熟啊!」我心中暗忖,解雨知道我六识通神,说话的声音便是极小,我只隐约听到了「淫贼」、「喜欢」几个字就什么也听不到了,而魏柔只是静静地听着,并不说一句话。  我只好放弃,转头看唐三藏和温小满已经开始赌起了牌九,两人手法旗鼓相当,输赢并不大,而其他人则饶有兴趣的观战。  「大少,」我身后的韩元济悄悄扯了我一把,我便悄然后退和他站在了一处,这才发现他身上的那个包裹不见了,他见我的目光在他背上转了一圈,便挤了挤眼,小声道:「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大少可要思量周全啊!轻易言退,恐遭小人暗算。」  「离别山庄究竟和师父有什么关系,萧别离会不会也是魔门中人呢?」我又想起了初次见到韩元济的时候他说的那句话。  在余姚的时候,我特意问过老师阳明公,而他也不清楚萧别离的来历,只是说自从李道真被隐湖尹雨浓斩杀后,魔门四分五裂,余党纷纷潜入地下,说不定会有人以另外一种面目出现在江湖。  「我知道了。」我淡淡地道,而韩元济根本不在乎我的态度,说敝上有一封书信给大少,请大少有时间回书一封,又道准备送给我的仆人中有两个是离别山庄的线人,若是需要,可以直接让他们与总舵联系。  「算你老实!」我微微一笑道,韩元济虽然没说那封信在哪里,我也猜到定是在给萧潇的那件比甲里藏着。  韩元济完成了任务,彷佛松了口气,便到赌桌前观战去了。  此时站在窗边的魏柔和解雨正把目光投向我,明媚的阳光照在两个人身上,亲密无间的样子彷佛一对恋人似的。  解雨究竟和魏柔说了些什么,怎么这么快就赢得了她的欢心?我心中满是疑问,脸上却笑容可掬,边走过去边笑道:「解雨,隐湖的女孩子一个个冰清玉洁的,你那些牛黄马宝的就别拿出来污染人家纯洁的心灵了。」  「我就不纯洁么?」解雨噘着小嘴儿反问道,这倒是让我想起来她虽然追星,可的的确确还是个处子之身,如此说来,还真是纯洁得很。  解雨似乎发现我脸上的笑容融进了异样的含义,白皙的脸上渐渐飞起一朵红云,目光也从我脸上挪开,小声嗔道:「死淫贼!」  她那副小女儿模样因为一身的男装而显得分外滑稽,连魏柔看得都抿嘴一笑,只是她的笑容尚挂在嘴边,身子却突然微微前倾,额前的秀发微微扬起,一股战意泊泊然涌了过来,竟是出奇的强大。  就在我拒绝承认那晚太湖牡丹阁所发生的一切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魏柔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总有一天她会出手相试,不过却没想到她会挑选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当眼前的这个绝世美女突然变得有如一把出鞘的剑一般锐利,猝不及防间我本能地运起全身的功力来抗衡。  「妈的,这臭丫头行事还真是出人意表啊!」我心里一阵懊丧,只刹那的功夫我便明白其实魏柔是有意试探我,然而一切都晚了,在她这个大行家眼里,我卓然的气势和那晚的蒙面人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  得到了结论的魏柔将前倾的身子变成了表示谢意的欠身,只是眼中也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迷惑。  「你们……是在演哑剧吗?」电光石火的交手并没有惊动围在赌桌旁的那群汉子,却全然落在了解雨眼中。【第六卷·第七章】第六卷·第七章  秦楼第一晚就赚了个满钵是金。  开业时那些巨贾富商的四万多开苞银子全额拨给了济慈堂,于是白知府走的时候便很是红光满面的,因为他的功劳簿上又被我重重添了一笔。  到了万家灯火时分,秦楼则变成了冀小仙和庄青烟的天下,两人不愧是受过名家的指点,烟视媚行,大有一举盖过快雪堂白牡丹毕玉林之势,就连男装的解雨都没有她俩风头强劲,一个晚上下来,秦楼竟坐收纹银一万余两。  「爷,你怎么还哎声叹气的?」紫烟边看喜子往浴桶里注汤边笑着问道,她明眉颢齿的模样竟与苏瑾极是相像。  六娘就斜倚在榻上,神态自若的望着我,那目光里甚至还有几分溺爱,她身后萧潇正替她捶着背,那模样倒像是个孝顺的媳妇。  我自从知道了六娘的身份之后,在她面前就随便了许多,明珠来通报说六娘来了的时候,我并没有从浴桶里钻出来,而六娘看到我的时候,也只是说了句「二十多岁的人了,倒像个孩子」便笑眯眯地坐在了榻上。  「我心疼我的银子啊!早知道开妓院这么赚钱,我早把逛窑子的钱拿去开妓院那该多好呀,又能赚钱,手里还有大把的花花姑娘……」  无瑕不由噗哧一笑,或许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嫁给一个淫贼吧。  六娘也微微一笑,只有紫烟当了真,问:「爷你真的花了很多钱吗?」  又对无瑕道:「三少奶奶,婢子在太湖秦楼的时候,那些男人都怕自己的老婆知道自己去秦楼,可爷怎么不怕呀?」  无瑕一怔,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我,那里面分明也有着一丝迷惑,我微微一笑,道:「紫烟,你还是个孩子,大人的事情你还不能完全领会,一个女人若肯把终身寄托给一个男人,只要那男人对她好,她就会包容男人的一切,因为这世界本就是个男尊女卑的世界!」  无瑕和六娘的眉头同时皱了一下,可又倏地舒展开来。这两个女人该是极其相似的一对,无瑕是江湖女流中的顶尖人物,而六娘虽然我看不出她的真正实力,可看她收服梅流香、白秀的手段,想来也不会比无瑕差,这么两个出色的女子却都是甘居妾室,想来对我的话有着更深的理解。  「那是,一个天一个地嘛!」喜子直白的话一语道破天机,紫烟便噘着小嘴嘟囔道:「怪不得孙姑娘、解姑娘明知道爷已经有了妻室,还想嫁给爷……」  「多嘴。」六娘一唬脸,吓得紫烟不敢再说,便替我撩起水来。  六娘问我怎么没见到玲珑姐妹俩,我说听解雨、武舞讲白天发生的故事去了,六娘便若有所思地道:「解雨这丫头一身的武功足以挤进江湖前三十名,又是赌坛的高手……」  我接着道:「干娘,若不是你不认得她,我还以为她是你徒弟呢。」  「别套我的底!」六娘嗔了我一眼:「说起来她今天在金满堂的表演实在太完美了,那些想出老千的人恐怕要老实好一阵子,这样一来温小满就足以应付,而我也没有必要出手了。」  她说着说着,笑脸上便有了其他的含义:「能让解雨出手,动儿,看来你要准备金屋藏娇了。」  等第二天见到鲁卫的时候,才知道武林四公子和魏柔、练青霓、齐萝俱离开了苏州,除了魏柔之外,齐小天他们六人全乘船返回了杭州,显然是为了筹备宫难与齐萝的婚礼,只是奇怪的是,魏柔并没有同行,也没有回到自己的出生地,一出城就失去了她的行踪。  「干么这么神神秘秘的?」我随口道,心中却明白,他们八成是为了躲避我娶无瑕母女的那场婚礼。  原本是想在西江阁放上两个人来监视魏柔齐小天一干人的,可把竹园和秦楼的人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几遍,除了我、萧潇和解雨之外,旁人的武功机智都不能让我放心,解雨不是自己人且不去说,萧潇在苏州城外遇伏让我实在担心她一个人出去会不会遭到伤害。  便暗叹一切都听天由命吧,派了两个捕头名正言顺监视他们了事。  「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也不是鹿灵犀、辛垂杨,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鲁卫没好气地道,显然还对我昨天自作主张让秦楼收下一堆江湖人物而心有不甘。  不过听我说昨晚的收入竟有一万多两银子的时候,他的脸色便明显好起来。  「老鲁,你看你,今年才四十八,看起来倒像是五十八的老头子似的,你是不是活得太不潇洒了?再说,过几年等你退休了,苏州还会像现在这般如同世外桃源一样吗?我的老哥,还是乘大江盟和慕容世家开战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挣点钱养老吧。」  我想鲁卫最近肯定也在思索这些问题,只是听我说的这么直白,却一时不肯转弯,道:「好么,两家开战,你倒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是不是希望死的人越多越好呀?」  「那要看死的是什么人,像十二连环坞那种恶人,当然死得越多越好。不过,对于大江盟和慕容世家,我只是希望他们能旗鼓相当最好,因为这样,我们才能赚到钱嘛。」  我微微一顿,让他有些思考的时间,半晌才接着道:「老鲁,你想想,苏州被你清理干净之后,无论对谁,都是一个断裂的环节,现在有机会把这个环节补起来,谁还敢冒着再度断裂的危险?所以即便秦楼再多放进来几倍的人,也不会出乱子,因为无论哪个门派都要维护自己的这个来之不易的据点,而秦楼一旦变成了消息的中转站,大家就都会聚集在秦楼,那银子岂不是要滚滚而来吗?要说其中有点难度的话,就是如何搞好两大势力的平衡了,若是任何一方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秦楼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真是春水剑派的弟子吗?」鲁卫的目光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该是哪个邪派高人的弟子呢?」  从鲁卫那里出来,我顺便去了趟经历司,重金之下,周老爷子果然十分用心,将司里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也就放下心来,见已是午时,便招呼属下的弟兄们去酒楼吃酒。  正喝到半酣处,一个陈姓弟兄突然道:「大人,您听没听说,桂大人和方大人要辞官不作了!」  我顿时吃了一惊,这些日子不是忙着处理宝大祥的官司就是忙着秦楼的开业,倒是把官场上的事情放在了一边,此刻听老陈这么一说,立刻想起杭州府宝大祥的案子来:「师兄和桂萼搞什么鬼,怎么这么快就在京城站不住脚了呢?文公达这条变色龙会不会立刻就再兴大狱呢?」  老陈接着道:「听说是给事中柯维熊上疏道:『陛下亲君子而君子不容,如林俊、孙交、彭泽之去是也。远小人而小人尚在,如张璁、桂萼之用是也。且今伏阙诸臣多死徙,而御史王懋、郭楠又谪谴,窃以为罚过重矣。』皇上态度不明,桂大人和方大人便求去了。」  「柯维熊真是愚忠啊!」我一听才松了口气,今上刚愎,说他远君子而亲小人,他如何能听得进去?何况林俊、孙交等人罢官全是为了廷议之事,只要皇上亲政的心思没变,对方师兄和桂萼的宠信便不会少半分,师兄用的不过是以退为进之计罢了。  「你们消息还真灵通,」我笑道:「不过皇上诏留二人你们知不知道啊?」  「啊?不会吧,我才看的兵部给杭州都司武大人的公函……」老陈不解道,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经历司偷拆公函已经是各地官府公开的秘密,经历司的经历们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些掌一县一府的主官也靠这种方法获得消息来揣摩上意,老经历周老先生已经清清楚楚的告诉过我,我岂有不知之理。  可老陈竟然把它公开说出,我无论如何也要治他的罪。  「老陈喝多了,小谷你送他回家吧,告诉他明天不用来经历司了,这儿有一百两银票,交给他浑家去做点小买卖。」  等二人出去,我脸色顿时一沉,目光如刀子般掠过众人的脸,众人都承受不了我目光中的锐利,纷纷垂下头去。  「无以规矩,不成方圆。经历司有什么规矩,老经历在此,想来他早就跟大伙讲明了,一句话,经历司的人就得看该看的,说该说的,没事儿就要学会装瞎子,装哑巴。」  旁边周老点点头:「我刚上任,没有重申这条规矩是我的过错,所以老陈还能有一百两银子养老。谁要再犯了规矩,我保证他绝对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或许是我身上发出的那股强大的杀气震慑住了众人,回应的那声「是,大人!」  虽然齐刷刷的,可听着却是战战兢兢的味道。  我换上一副面孔,和颜悦色道:「当然,我也知道,经历司是个苦哈哈的衙门,没什么油水好赚,而大伙儿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总不能看着别的衙门吃香喝辣的,我经历司就只有吃糠咽菜吧……」  这话说到了众人的心窝里,好几个当时眼圈就红了,只是不知道我究竟什么意思,强忍着不敢流下泪来,我看众人的心都被我吊了起来,才道:「有道是花花官轿众人抬,我这经历做得好不好,全看弟兄们的表演,大家做得好,我也不会亏待大伙儿,从下个月起,经历司按职务年龄支取特别津贴,每人每月二至四两不等,另设银两,用于奖优罚劣,希望诸位能恪守职责,尽心尽忠。」  众人顿时喜出望外,齐声道:「吾等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我并不想改了大家偷窥的癖好,想来周老夫子心里也明白,对我「三日一报,特事特报」的方针便没有任何异议。  整顿好经历司,我心情愉快了许多,出了酒楼,候在门外的高七见我一脸轻松,笑道:「大哥,方才看老陈、小谷苦着脸出来,我还以为里面出什么事儿了呢?」  「我能有什么事儿?」我随口道,想起老陈的话,心想毕竟还要防一防文公达,便让他记着找一个伶俐的伙计跑一趟杭州,替我给武承恩送封信,顺便让武舞也给她父亲写封信,报个平安。  高七应了声「是」,笑道:「昨儿解姑娘出彩儿,武姑娘也不差呀!她那种气指颐使的官家大小姐做派,别人还真学不来哪,城里不少公子哥儿都被她指使得团团转。」  我能想像出武舞现身金满堂会引起怎样的轰动,解雨毕竟是男装,又是坐庄的,说起来她是所有赌客的敌人,对秦楼来说她是极其出彩,可对那些赌客来说,她绝对是一场噩梦。  而武舞不一样,这么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美艳少女出现在赌场,真真要把那些男人的魂勾没了。  「这么高调,我还真的找个人保护她。」虽然这些天我已经开始强化她的武功,而且武承恩给她打的底子也不错,可惜她以前实在是太不用功了,以致现在的体质想要达到以往玲珑的水准都很困难,江湖波谲云诡,我可不能让别人掐住我的小辫子,因为武舞的身份实在有些特殊。  和高七顺路去了趟霁月斋,却不巧宋三娘扬州家里有事,急着赶回去处理家事去了,我这才知道她并非是宋廷之的外宠。  便和李宽人商议好给秦楼做首饰的事情,末了李宽人道:「大少,听说您要迎娶玉家三姐妹,宽人受大少恩惠良多,无以为报,前些日子敝号进了一套缅子铃,极是精巧,宽人就留下了,权当贺礼。」  我心头一凛,缅子铃不过是寻常之物,李宽人怎会如此重视,我立刻就明白了那不过是个引子罢了,他是想告诉我,霁月斋已经知道了我要迎娶无与瑕玲珑的消息。  这个消息除了我亲近的女人之外,只有鲁卫、南元子和那天西江阁里魏柔、齐小天几人知道,鲁卫、南元子向来口风甚紧,又与霁月斋没什么交情,显然不会把这个消息泄漏给霁月斋,那霁月斋的消息十有八九是西江阁里的那些人传出去的。  看李宽人的模样我知道霁月斋绝不是无意之间得到的消息,那霁月斋的背景可真让人费思量了,率先出现在我脑海里的就是大江盟,虽然大江盟是做私盐买卖的,可它也插手了其他的行业,像父亲王老实米行的竞争对手之一廪实行的东家就是大江盟,保不准它又把手伸进了珠宝行业。  不过,我马上想起霁月斋苏州店开业那天齐小天的表现来,若是霁月斋的后台是大江盟,齐小天看中了想送给魏柔的那对双龙戏珠镯完全可以开出个天价来把竞争对手全吓跑,反正银子是左手交右手,大江盟并没有吃亏,齐小天心存顾忌,倒反证了大江盟与霁月斋之间并无瓜葛。  于是我又想起了沈希仪的话来,既然武当、唐门都曾经参与珠宝的走私,没准儿他们也能开个珠宝行来赚点零花钱,到后来我甚至觉得隐湖都有嫌疑,听六娘说,隐湖虽称不上富可敌国,也是富甲一方,那么它的钱财都是怎么来的呢?  一时间我真的失去了判断力,我只是冲李宽人会心一笑,道:「先生有心了,在下当铭记在心,也望先生帮我多留意。」  从霁月斋出来,我先吩咐高七用他母亲的名义在霁月斋附近租下一套临街的宅子,之后立刻折回了巡检司,安排三个精明的弟兄日夜监视霁月斋:「奶奶的,我就不信刨不出你霁月斋的老底。」  处理完这些烦心事,我才提笔给武承恩写信,求他帮忙照拂宝大祥,言辞之间甚是恳切;然后修书一封给沈希仪,请他继续调查霁月斋的走私情况。  犹豫了一下,又给离别山庄的庄主萧别离写了封信,婉言谢绝了他近期一会的提议,只是说这段时间秦楼刚开业,诸事烦杂,不便离开,请他见谅。  最后才给方师兄和桂萼手书一封,向他们介绍了最近江南地头上出现的情况和我的近况,又道虽然离年关还有三个月,不过凡事要提前准备,需要江南特产的话,让他们尽快通知我。  等信都派人送走了,我才回到了竹园。刚一进门,萧潇便笑着迎出来,道:「主子,你猜谁来了?」【第六卷·第八章】第六卷·第八章  「动儿,过来让我看看。」  一脸慈祥望着我的竟是我的大师母墨夫人,旁边还坐着其他四位师娘,身后则是乖巧的隋宝儿。  「师娘,你们怎么来早了几天?我还想给无瑕玲珑来个惊喜呢。」我笑道。  墨夫人望了一眼下首亦羞亦喜的无瑕,笑道:「傻小子,嫁娶是大事,你当是玩过家家啊。总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  看我一头雾水的模样,她含笑点了我额头一下:「平日里你不是挺精明的吗?无瑕虽然父母早亡,可总还有个干娘吧;你父母不便来苏州,我们便全权代表了,加上你座师充当媒人,这才像个样子嘛。」  我心性跳脱,虽然想把无瑕、玲珑风风光光的娶回家,可也没想到这么复杂,原本只是想请老师阳明公做一下见证,顺便给无瑕、玲珑一个惊喜,毕竟老师那当朝一品的帽子会让女人的虚荣心得到绝大的满足,而师娘们来此相贺也显得我对她们母女的重视。  可师娘们显然不想这般草草了事,她们真的要看我正儿八经的娶媳妇,因为我是她们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你干娘呢?」墨夫人已经知道我拜了六娘做干娘,不过,既然师父都没把六娘的身份告诉她们,我这个做徒弟的当然也要替师父守秘了。  「她还在秦楼呢。」说秦楼刚开业,一时都离不了她。墨夫人便换了话题,问起婚事筹办的情况来。  我不得不修正我的计划,原本只想在竹园请请鲁卫、李宽人等几人就算了,可现在地方仍在竹园,只是参加婚礼的人一下子膨胀到了二十余个。  「那帮富商巨贾们我看就算了,总不好没隔几天就再从人家口袋里掏银子吧,不过,沈熠那个臭小子死活饶不了他,我叫他缠死了,一寸光阴一寸金,我的时间可都是金子啊。」  自从见到了魏柔,沈熠就缠住了我,年纪比我还长,倒叫起我「老大」来,为得就是要让我把魏柔介绍给他。我怎么和他解释魏柔的身份他都不相信,直到说她是我的小妾,他才罢休,又问她有没有姐姐妹妹,无论是嫡亲的还是姑表的都成,弄得我哭笑不得。  听白秀说他还在秦楼包下了一间豪华客房,一包就是一年,说苏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没准还能再出个魏柔来。  「那个沈熠莫非是松江沈同庆的公子?」墨夫人听我介绍了沈熠的来历,若有所思道,见我有些迷惑,她笑道:「就是松江沈百万了。」  对,我也笑了:「沈同庆哪有沈百万这个名字响亮!」  「是啊,沈百万的名字小妹我在太湖都听说过呢。」门外传来六娘的声音,轻柔中略带一丝沙哑,听起来甚是销魂。  就在墨夫人向我投来询问一瞥的时候,门帘一挑,六娘带着紫烟已然快步走了进来,流瞳轻转,目光便锁定在了墨夫人身上,然后飘然拜道:「小妹李六娘见过大姐及诸位姐姐!」  「是李家妹子吧。」墨夫人忙把六娘扶起,就连我都能听出来六娘语气里的尊重绝对是发自内心,墨夫人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并不晓得六娘的尊重究竟从何而来。  「师父他老人家还真是了得呀!」我不禁暗自羡慕起师父来,我五位师娘毕竟有个名分,可六娘却是什么都没有啊!能这般无怨无悔的,师父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  「早就听动儿来信说起妹子了,有妹子这么一个女中豪杰做干娘,动儿也实在幸运。」墨夫人拉着六娘的手笑道,只是瞥向紫烟的眼角余光里透着几分诧异。  旁边三师娘也笑道我们姐妹早想收动儿做干儿子,没想到倒让妹妹占了先。  「什么干儿子不干儿子的,我是师娘的亲儿子!」一句话把五位师娘都逗乐了,屋子里顿时充满了盈盈笑语。  墨夫人笑着对六娘道:「妹子你看,他哪像个要娶妻生子的样子,分明还是个孩子嘛。」  听到师娘的话,我故意装出一脸苦相来,或许在师娘眼里,我永远是那个懵懂的七岁男孩吧。  转头看无瑕,正碰上她含情脉脉的目光,那目光里分明堆满了爱意。  在六娘有意无意的讨好中,她很快和五位师娘打成一片,六人说说笑笑的,就像一家人一般;也只有在师娘面前,我失去了发言权,彻底沦为了一个听客。  而站在六娘身后的紫烟在听了她们一段家常之后,把目光移向了隋宝儿,仔细打量起她来。  「主子,这个小妹妹是谁呀?」紫烟这几天跟着六娘总和我在一起,自然熟络,见六娘和我师娘们正聊得热火朝天,便偷偷跑到我身后,俯下身子在我耳边小声问道。  从她衣领泄出的一丝幽香,让我转头望过去,从她侧面看过去,越发像苏瑾。  我怔了一下才朝隋宝儿招了招手,示意让她过来。  看来墨夫人还留着二分心思在我身上,她看到我的动作,手轻轻一挥,隋宝儿这才袅袅娜娜地走到我身前,翩然下拜道:「见过主子!」起身又对紫烟道:「隋宝儿见过姐姐。」  「咦,看来师娘她还真下功夫哩。」我心中暗忖,原来印象中的隋宝儿美则美矣,却是那种聪明伶俐的美,可经过师娘一个月的雕琢,她步履之间已经隐隐有种动人的媚态了,想来师娘说她是媚骨天生果然不假。  我身后的萧潇把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隋宝儿恍然道:「原来姐姐就是太湖秦楼双艳之一呀,早在十二连环坞的时候,婢子就听人说起过姐姐呢。」那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艳羡与景慕。  说来也巧,紫烟和宝儿竟穿着相同式样的衣衫,只是紫烟杏黄,宝儿淡紫,两人一样的机灵古怪里透着妖娆,看起来倒像是姐妹俩似的。  屋子里的众人显然都发现了这一点,俱把目光投在了二女身上,墨夫人说宝儿其实是动儿的侍婢,我替他调教调教;而六娘也说紫烟已经送给了我,只是现在身边无人,暂时借用一下云云。  紫烟和宝儿一听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我的侍女,对视的目光中竟有了些竞争的味道。  末了还是墨夫人呵斥了一声:「宝儿,庄姑娘是姐姐,不得无礼。」  六娘也说了紫烟一句,转头问我道:「动儿,方才在门外听你说起沈百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把沈熠的事情说了一遍,六娘恍然道:「原来如此!」  她略一沉吟,斟酌着词句道:「只是……据说松江沈家做的是海上生意,与倭人联系颇为密切,请他是不是不妥?」  我吃了一惊,师娘她们也面露讶色,显然她们只知道沈百万的名头,却不知他的底细。  而六娘话里虽然有据说两个字,可我知道,她定是有确凿的消息来源。「怪不得沈熠这小子的玩法别出心裁,原来是从他妈的倭人那里学来的。」我心里暗忖,不过回想和沈熠接触的几次看,他绝对不是江湖上的人物,身上也没有武功,当然,除非他像慕容千秋那个死胖子一样,一身武功修练得让我都走了眼。  「沈家是沈家,沈熠是沈熠。」抛开沈家的背景,沈熠还是一个可交而有趣的朋友,再说倭寇毕竟只是倭人的一部分,大部分与大明通商的倭人只是走走私罢了,并不像倭寇那样烧杀抢掠的恶贯满盈。  若是他沈家真的与倭寇勾结,再请官府诛灭他也不迟,我也算是深入虎穴探得消息立上奇功一件。  师娘和六娘都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便不再反对,几个人又议论了一番,大喜的日子还是定在我原本定的九月初八,客人的名单也拟得差不多了。  六娘吃过晚饭就带着紫烟去秦楼了。见她离开,墨夫人若有所思地道:「奇怪,我怎么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她呢?」  师父从来没有提起过师娘们的来历,师父在世的时候,师娘们也没有在我面前展露过她们的武功。  直到师父去世,她们才将自己行走江湖时的身份有意无意地透露给我,像大师娘是墨门传人,五师娘是神手帮老帮主的女儿,这些都是我最近才知道的。  我明白师娘们的良苦用心。师父不愿把江湖上的事情告诉我,一来怕我受那些江湖规矩的限制,二来魔门毕竟名声太坏,他不想让我背负起那些恶名。  可是就像我是师父的徒弟,师父是魔门日宗宗主一样,有些事情是不可能更改的铁定事实,师娘恐怕也清楚我所面对的江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于是在不违背师父意愿的前提下,她们要尽可能给我更多的帮助。  清楚了师娘们的来历,我对师娘们的话才有了更多的领会。大师娘是墨门传人,墨门最擅奇技淫巧,观察人的功夫甚至尤在师父之上,听她话里的意思,我一怔:「大师母,难道干娘她易容了不成?可天下哪有这般神乎其神的易容术呀?干娘她脸上的肌肤可都是真的呀!」  五师娘笑着说你摸过么,怎么知道是真的?大师娘却皱眉道:「五妹,动儿说的没错,我相信我和动儿的眼睛,六娘她脸上绝对没有易过容,只是她的神情我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想了半天没有头绪,便一挥手:「算了,可能是和哪个无意中碰到的人相像吧。」  我心中蓦地一动:「难道干娘曾经偷偷窥视过师娘们不成?」这念头很快便得到了证实。  华灯高悬的秦楼车水马龙,在街口就能听到有凤来仪楼里悦耳的丝竹声和金满堂沸腾的吆喝声。  街口的小贩也多了许多,卖水果点心的、卖胭脂水粉的、卖针头线脑的,一应俱全。  「爷,您是去有凤来仪楼还是停云楼呢?」白秀红光满面地问我道,秦楼的生意比我们大家预料的还好,众人都十分兴奋,白秀这个大管家更是神情亢奋。  我说去玉角楼,一路行来,白秀把秦楼夸了一路,道孙妙当真名不虚传,停云楼里就没断过客人,也不知她怎么应付过来的;庄青烟和冀小仙俱擅房中术,本地几个有名的玩家都甘拜下风;那些慕容家训练出来的女孩儿也十分出色而且听话,一个个把客人哄得五迷三道的就知道从兜里掏钱了。  又说今儿的生意比昨儿还好,算算现在的收入都超过纹银三万两了。  我见她眼带红丝,知道这两日她也极是辛苦,便吩咐高七陪她休息,自己迈步进了玉角楼。  玉角楼是秦楼一个僻静所在,也是我和六娘在秦楼的住所。只是进屋的时候,里面已经挤进了二十多个明眸颢齿的少女,个个娇小玲珑的都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女儿,她们正唧唧喳喳的说得热闹,见我进来,俱是好奇地打量起我,直到六娘从楼上下来,那些女孩才散了。  这是我给六娘出的主意,秦楼虽有五十多个姑娘,可毕竟是慕容世家出来的,并不见得与我同心,我便让高七在苏州四周买了一批女孩儿交给六娘,让她把这些女孩培训成听从我号令的可用之才。  「自古以来,女间最不可靠。」六娘显然明白我的用意,同为女儿身却对女人有着清醒的认识。  「有理!不过换个角度,女间却又是最可靠的线人,因为……她们一旦陷入爱情或崇拜的漩涡,就没有了自我,那时候她便是遇佛杀佛、遇神杀神,甚至连她爹妈是谁都不知道了。」我望着屋子里那张仇先生给我画的水墨写生画像出神道。  「自我?女人的自我?」六娘的那声回应感慨万千:「是啊,看看墨夫人就知道了,女人一旦爱上了男人,就失去了自我,她……真是苍老了许多。」  我噗哧一笑:「干娘,你老人家什么时候见过我大师娘呢?这马脚可是越露越大哩。」  「早知道瞒不住你这个小鬼头。」六娘细白如葱管的手指在我额头轻轻戳了一下,那细长的秀目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彩。  「这么说,我真的该叫你六师娘了。」六娘却不置可否,目光转到我的画像上,半晌才说话,却把话题转移开去:「动儿,这些女孩儿里有几个出色的你要花点心思,将来再替她们寻个好人家,以后或许会对你有意想不到的助宜。」  我啧啧了两声,笑道:「干娘,没想到你也会活学活用美人计啊。」  「那是,因为干娘早就知道,美色甚至比刀剑更锋利……」  六娘的话一下子让我想起了隐湖和魏柔,她们该是诠释干娘这句话的最好例子吧。  心念电转间,我犹豫着问道:「干娘,不知有句话当问不当问?」  六娘给我一个鼓励的眼神,笑道:「动儿,你是我的干儿子,有什么当问不当问的?」  「十二连环坞已经被大江盟剿灭了,不过,之前进入太湖的那些亡命之徒并没都被十二连环坞统合进去,像梅娘、白秀就依附于干娘了……」  六娘闻弦歌而知雅意,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想知道干娘手下这样的人才还有几个呀?」  「干娘真是目光如炬。」我赞道,六娘的眼光每每有洞彻心扉之功,在十二连环坞家门口得以立足绝非偶然。  「虽然十二连环坞的尹观是个大老粗,可高光祖却颇有才干,极擅笼络人心,干娘能争取到梅娘和白秀已经殊为不易,实在没有其他人手可用了。」  她顿了一下,道:「若不是我亲眼见到高光祖人头落地,我真要怀疑十二连环坞的溃灭会不会有什么文章了。」  说罢她又笑道:「动儿,若是你不急的话,再等上个一年半载的,紫烟会是个得力的帮手。」  「我知道,这丫头现在就是个人精,干娘你再一琢磨,定是一员干将。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动儿,心急不得。」六娘说罢便默然,显然她明白了我的用意。  我并没有争霸江湖的雄心,唯一的目标就是征服隐湖,而没有强大的后盾,征服隐湖谈何容易?!  「干娘说得没错呀!」无瑕边把我的小衣脱掉,边巧笑盈盈道。  自从见到了师娘她们,她的脸上就洋溢着一股喜气,就算她努力压抑自己的情感,我也能感觉到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不急怎么行!」我伸手搂着无瑕丰腻的腰肢,她微微抗拒了一下,便偎进了我怀里。  「再不急的话,隐湖就不知道会落进谁的手里!」  「爷担心的是魏柔吧。」无瑕呵气如兰地笑道,只是娇笑声中依然能听出一丝嫉妒来:「爷,你且放宽心,隐湖弟子向来丫角终老的多,出嫁的绝少,三代以来,还没听说哪个隐湖弟子嫁人的。就算齐小天追得紧,恐怕一时半时也上不了手。」  「可自尹雨浓以来,江湖可有这般波谲云诡的时候吗?五十年前,虽然魔门势大,可正因如此,隐湖轻易团结了江湖的绝大多数门派,才一举将魔门击败。而眼下隐湖它到底该站在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中的哪一方呢?大江盟虽然侠名卓着,可齐放乃是豪雄之才,岂肯甘居隐湖之下;另一方慕容世家则是黑道中人,隐湖更不可能与之同谋。隐湖若是觉得控制齐放有困难,或许就把重心放在了齐小天身上,如此来说,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把魏柔嫁给齐小天了。」  我的笑容有些无奈:「在隐湖二百多年的历史中,它已经不是第一次使出这样的招数来了。」  和六娘待的时间久了,对隐湖也了解得更多。她没有师父遗命的羁绊,自然少了许多顾虑,师父魔门里得到的隐湖数据经过她的口一点点传授给了我。  有时候我就想,在太湖遇到六娘或许真是天意,不过,即便遇不到她,她也会像我的老师阳明公那样找到我头上来吧。  无瑕无法反驳我,只是用纤细的手指温柔地抚弄着我的胸膛,那雪白粉腻的脸上竟有些阴晴不定,就在我有些狐疑的当口,听她伏在我胸口喃喃低语道:「爷,有了魏柔,你……是不是就不、不喜欢无瑕了?」  我一怔之后便恍然大悟,这几天我的心思都放在了魏柔身上,或许是让我身边的女人感到受冷落了吧:「傻丫头。 」  我亲昵地在她股间掏了一把:「都快成了我王家三少奶奶,还是我王动长子的娘亲大人,倒吃起别人的飞醋来了。」  那一把就掬出些滑滑腻腻的粘汁来,还带着一声腻人的鼻音:「谁、谁说是儿子啦?」  我刚想调笑两句,却听及远而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就到了我房门前,我心念一动,忙扯过被子盖住赤裸的我和无瑕。  果然听的「吱扭」一声,房门便被人一把推开,盛装的武舞带着一身霜露闯了进来,甫一进屋便嚷道:「王郎,我也要嫁给你!」  「喂,武舞,你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进屋能不能敲敲门先?」  一个刁蛮的解雨已经让我很头疼了,又来了个一身大小姐脾气的武舞。解雨不晓得我这个淫贼的厉害还情有可原,你武舞可是被我整得死去活来呀!是不是让你食髓甘味,非我不嫁呀?  「再说武舞,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嘛,你父亲是二品大员,我怎么好让你做妾?你我总要给他老人家留点面子吧。」我真有些苦口婆心了。  「我知道你在找借口,你、你根本就不想娶我!」武舞的反应竟是意外的激烈,刹那间脸上就布满了泪水,指着无瑕的手也有些微微发抖。  「那、那无瑕姐姐呢?我才知道,她、她原本是一派的掌门,是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你都敢娶她做妾,为什么不敢娶我?!还不是因为我跟别的男人好过,你、你、你看不起我!呜呜呜……」  是吗?我的心随着怀里无瑕身子的微微抖动也蓦地抽搐了一下,或许她真的说中了我的心事?相比武承恩那个二品帽子,我更是讨厌她以往生张熟魏的经历吧。  只是……那时候的武舞并不认得我呀?就像无瑕,她甚至有自己的女儿,为什么我自然而然的就接纳了她,却对武舞总是看不上眼呢?该看不上眼的应是另外一个人吧,她虽然口口声声说一辈子只做我的女人,却怀上了别人的孩子,而我却总忘不了她,苏瑾……  「看不起我,就别要我呀!」武舞哽咽道:「为什么把人家的心都带走了,却把人家冷落在一旁孤苦伶仃的?……我以前是做错过事,可自从跟了你,我就再没找过别的男人……」  「好,我娶你。」武舞的话一下子提醒了我,难道苏瑾她是因为身子被污,觉得对不起我,才破罐子破摔的吗?若是这样的话,就让武舞来打开她的心结吧,反正武舞也是个美人,只要她日后老实,娶回家又有何妨呢?  看她婆娑的泪眼放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我怜惜之余赶忙加上了条件:「不过,不是现在,你的大小姐脾气我可受不了……」  还没等我说完,武舞就一下子跪在了我床前,抱着我的胳膊急道:「我改,我改!」  「什么我我我、你你你的,你看,你一点规矩都不懂!人前你要喊我相公、夫君,人后喊我爷、主子;人前称呼自己贱妾,人后你就是奴家、婢子。等你什么时候改好了,我就娶你!」  「奴家明白。」得到了我的保证,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放射出动人的光彩。我伸手把她脸上那些被泪水浸泡的魂画儿的胭脂水粉擦掉,露出一张干干净净的俏脸:「这多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奴家是怕、怕比不上诸位姐姐嘛~」她下意识地瞥了无瑕一眼,我怀里的无瑕因为我的宠爱而散发着惊人的艳丽,怪不得武舞自惭形秽。  不过,心情放松的她总算也变得聪明起来,知道我不想有人打扰和无瑕的好事,不待我说话便施礼告退了。  「爷,你真要娶武家妹子呀?」无瑕趴在我身上腻声问道。  我默然,于是无瑕乖巧地闭上了嘴,藕臂支起身子来,将一只丰挺的乳送到我的嘴边。  是呀,就在我说出要娶武舞的那一刻,我也没有真正把武舞当作自己的女人。  不知道是她的悲哀还是我的悲哀,或许现实的江湖也让我变得现实起来,且不管我目的如何,武舞不是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吗?【第六卷·第九章】第六卷·第九章  第二天上午,老师阳明公也秘密来到了苏州。他老人家和我师娘们密议了很长时间,我想除了婚事之外,魔门和隐湖也该是他们议论的焦点吧。  「老师,师父和鹿灵犀的那场比武究竟是为了什么?」  「动儿,听说你又升官了,经历司经历,虽是八品小官,要做好也不容易……」  「老师,您见过鹿灵犀,或是辛垂杨吗?隐湖为什么代代都是美女?」  「动儿,明年开春的大比一定要参加,你现在知道解元的帽子很舒服了吧……」  师徒俩就这样进行着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老师突然变得和师父一样神神秘秘的,我一谈到师父和隐湖身上,他就开始左顾而言他,只有问到小师母和小师弟的时候,他那干瘦的脸上才焕发出喜悦来。  「真不知道您老人家和师娘究竟说了些什么?」我喃喃自语道,那语调便有些暧昧。  老师目光陡然射过来,我忙陪笑道:「啊,老师,我是说听说方师兄在京城里请辞了。」不待他询问,就把京城里发生的事情讲给了老师听。  「叔贤是以退为进。」老师果然是官场高手,一眼就看穿了桂萼和师兄玩的把戏:「不过动儿你记着,这种小聪明你最好少用。为人臣者,就要为君分忧,而他们俩这一退,却把皇上推到了廷议争论的第一线,虽说现在皇上因为需要你师兄他们,必然会恳词挽留,可在皇上心目中就留下了不敢任事的印象,这对日后两人为官甚是不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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