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许诩?! 就在我微微一怔她俩怎么会来到龙潭镇的时候,解雨已经看清了我的模样,脸上顿时绽开了花一般的笑容,发足猛奔过来,我刚刚张开双臂,她已经扑进了我的怀里。 「雨儿,你怎么来了,我走的时候不是告诉你们乖乖在家等着我吗?」 「人家……想你,就来了嘛~」 其实所有的话都已经多余了,捧起她的脸,虽然有围脖遮风,可着手却是冰冷,眉梢发髻甚至能见到些些细小的霜凌,看得我心痛不已,这傻丫头到底在外面等了多长时间呢? 「我就是个傻丫头……」怀中的解雨呢喃道。 「抱紧我。」我抄起她的双腿,把她横抱在怀里,她顺势搂住了我的背,把脸贴在了我胸前,轻轻「嗯」了一声之后,闭上了双眼。 不用问,她那双如春水乍破般情意横流的眸子已经告诉了我一切。接到高七带回的消息后,解雨按耐不住相思之苦,便偷偷跑了出来。可能是问起我住处的时候,伙计告诉她我去了鑫鑫,她就傻傻地一直等到现在。 带着一脸艳羡的许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萧潇四女见解雨到了,惊讶之余都过来问候,武舞更是开玩笑说她恋奸情热。 众女嬉闹一番之后,听说两人还没吃晚饭,萧潇又赶忙向店里订了些酒菜,等酒菜齐备,解雨和许诩已经梳洗完毕了。 「吃饭往后放一放,相公我先要执行家法!」 众女顿时都噘起了嘴巴,玉珑还小声道:「解姐姐是挂念相公嘛,干嘛非要责罚她?」 只有当事人脸上却始终坦然挂着笑意,眼中并没有一丝的委屈,甚至还袅袅娜娜地跪在了我身前,显然她离开竹园的时候,已经想到了自己将要面临的惩罚。 面对我留守的严令,或许只有这个性格叛逆的女孩敢为了那份相思而置之于不顾吧,我心中早被她勾起了万丈柔肠,只是眼下江湖凶险异常,没有周全的计划和安排,像她这样轻率的行走江湖实在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对我来说,她们中间的任何一人出了问题,都会让我心碎不已。重申家法,只是为了今后的日子过得更长久。 接过武舞磨磨蹭蹭递过来的鞭子,众女都忍不住要背过身去,只是在我的严令下,才含泫欲滴的望着趴在春凳上高翘起玉臀的解雨。 鞭子结结实实地抽在了解雨的屁股上,糅合了乌金丝的鞭子轻易地划开了她下身的裙裤,在雪腻的肌肤上留下了三道乌紫的鞭痕。 解雨疼得浑身哆嗦起来,原本还保持着笑容的那张脸痛苦地拧紧起来,眼泪也「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快拿伤药来!」我随手把鞭子一扔,一把抱起解雨,三步并两步的进了里屋,把她小心翼翼地平放在榻上,而萧潇此刻也把上好的刀伤药放在我手边,拉着玲珑武舞悄悄退了出去,顺手还把房门轻轻掩上。 「雨儿,治闺阁如治军……」我心痛地望着她臀上的鞭痕不知该说什么好,那儿三道血廪子已经开始鼓起来。 「人家……还没……嫁给你哪,就先吃你的……家法……」解雨委屈道,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 「啊?」我心中顿时一怔,是呀,解雨还没嫁进门,怎么能把家法用在她头上? 「可是,在我心中,你早就是我女人了。」 我心中悄然升起一股感激,这个看似叛逆的女孩其实有着一颗善解人意的心,她方才分明是为了成全我才忍受了三鞭之苦啊! 只是我那句发自肺腑的自语却让解雨一下子破涕为笑:「呸,谁……谁是你女人啦?」她轻啐了一口,梨花带雨的脸上露出一抹动人的娇羞。 女人心、海底针,师父说她们常常为了一件看似寻常的事情所感动,想来此刻的解雨也是如此。我不再多言语,吩咐许诩拿来剪刀,伸手去剪开她的襦裙。 解雨大窘,下意识地瞥了许诩一眼,眼中似有哀求之意。 「我不放心别人。」一句话堵住了解雨的嘴,她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再也不敢看我,只是那一下紧似一下的呼吸,却把她紧张而激动的心暴露无遗。 襦裙、衬裙、小衣,在锋利的剪刀下都乖乖地分向了两边,我的目光也随着剪刀的移动从她浑圆的小腿渐渐上移到了那团彷佛明月般饱满圆润的玉臀上。 「老天!」 我不知道解雨究竟生得怎样一副羞花闭月的容颜,竟把谪仙似的魏柔挤到了绝色榜老二的位子上,可光是这两条浑似天裁的玉腿和两瓣雪臀,已经是我从没见过的完美,如果上面微有瑕疵的话,就只有那三道扎眼的鞭痕了。 于是我心中还在怜惜她的伤,可胯下的独角龙王好似不听使唤地昂首怒目起来。 或许是我半天没有动静让解雨察觉到了什么,原本就已经染上了一抹陀红的肌肤此刻更是嫣红的彷佛滴出血来,玉腿不期然地并了一并,却让我发现,那两腿之间隐约可见的稀疏毛发间似乎蒸起了一股湿气。 「雨儿,你今天就嫁给我吧!」我一边把伤药温柔地涂在鞭伤处,一边在她耳边轻声道。 「……不嘛~」解雨的声音几不可闻,语气也不似以往那么坚决,也不知是因为刀伤药刺激了伤处,还是内心情绪激荡,她的肌肤一下子绷得紧紧,身子也有些僵硬了。 看来还没到时候呀!虽然是欲火中烧,可我依旧能体会出解雨的心情,虽然几日不见的相思之苦让她颇有献身之意,可毕竟心里有些遗憾。 罢了!我暗叹一口气:「……也好,再过一个来月,来年二月二宝亭就进门了,操办完这场婚事,我就娶你,忍也不过两三个月的事儿,就饶了你吧!眼下令尊正在应天,干脆我去拜会一下他老人家,人说丑媳妇难免见公婆,咱俩的婚事好歹也要他老人家同意才是。」 解雨偷偷侧过来半张脸望着我,目光既感激又隐隐有一丝失落,只是身子此刻却变得柔软起来。 两人情意绵绵地对视了良久,解雨才突然想起了方才的话题,眉头微蹙,有些担心道:「爹正生我的气哪,你现在去,怕他正在气头上,不给你好脸子看。」 「为了你,就算他老人家打我两巴掌,我都心甘情愿。」 「就你嘴甜。」解雨索性把脑袋全转了过来,泪痕尤在,可脸上已满是笑意。 她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突然小声笑道:「人家想你还能忍得住,可有人的心早就从苏州飞到龙潭镇了,再见不到相公,可就变成了离魂记里的倩娘了。」说着,眼睛直望着我身后端着糖藕粥的许诩。 「小姐!」见我转过头来,许诩窘得手足无措,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儿看,自从她知道了我的身份,就越发安心于解雨侍女这个角色,只是面对我的时候,却不似以往那样能放得开自己了。此刻听解雨调笑,更是倍添羞涩。 「知道了。」我笑着接过许诩手中的粥碗,试了一下温度,刚好合适,把一片糖藕喂进解雨小嘴里,笑道:「你放心吧,相公先把你这张小嘴喂饱了,就去喂她下面那张小嘴,不饱不算数!」【第十一卷·第十章】第十一卷·第十章 虽然今天是春水剑派的最后一战,可解雨主仆二人却都留在了刘伶醉,解雨臀上有伤,而一夜云雨也让许诩几乎下不了床。 「主子,身体要紧啊!」萧潇趁别人不注意,忍不住悄悄提醒我。 师父曾经跟我说过,我天生就是阳气旺盛之人,而修炼不动明王心法和洞玄子秘注十三经所积累下来的阳戾之气也需要阴阳调和才能宣泄,可旦旦而伐究竟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谁也说不清楚,过犹不及,萧潇的担心也并非没有道理。 师父身边只有五个女人,就算加上六娘,也只不过六人,从数量上来说,我肯定要青出于蓝了。 不过,若是没有鹿灵犀的话,他老人家后宫的人数该不止此数吧,究竟十人还是二十人是个极限,眼下的我还不得而知,换言之,按照师父的说法,我现在正处在美女多多益善的境界里。 不过,当午夜梦回的时候,我也偶尔生出一丝烦恼。倒不是怕自己的身体无法应付,而是怕这越分越薄的感情。 而且,虽然我不时地暗示自己,对于我身边的每个女人,我的爱都是毫无二致不分厚薄的,可内心深处总是更喜欢某人,总是更想把她搂在怀里恣意爱怜不想放手,可一想到对我翘首以盼的其他人,我的心就怎么也硬不起来,这,或许也是做淫贼的代价吧! 等我赶到比武场的时候,整个夺位战竟以一种让我吃惊的方式结束了。恒山派在再度弃权落到第十的位置上之后,身为候补战头名的百花帮竟然也放弃了挑战的机会,让我越发相信六娘的情报绝对真实可靠。 更令人惊讶的是,铁剑门临阵变卦,声言对已经获得的第九心满意足,不再向上挑战,让期待着一场龙争虎斗的众人大失所望,咒骂之声不绝于耳。 「难道是怕我看出什么破绽吗?」我不由得暗忖起来。 这也让白澜措手不及,不过他毕竟在官场十几年,久经风浪,见等了一个多时辰却等来三场弃权的群雄情绪有些失控,他在当机立断地宣布了新一届十大门派的排名后,立刻请空闻、清风和辛垂杨对比武中出现的一些问题进行点评。 虽然并没有涉及到什么高深的武学原理,也没有把自己门派的不传之秘拿出来演示一番,可就算是平常的一招「黑虎掏心」,三人就能讲出诸多用法和变化,众人有机会聆听大师的教诲,自然而然地都静了下来。 等三人一番精彩纷呈的演说结束之后,众人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场外已经支起了一溜灶台,几十个厨师或切或剁,或炒或烧,正忙成了一团,而神机营的老爷们也正督促着镇子里的人把鸡鸭鱼肉和一坛坛的酒源源不断地运过来。 白澜这才宣布,第十二届武林茶话会顺利结束,为了感谢大家,他以新十大门派的名义宴请大家。 众人顿时欢呼起来,生性豪爽者没等白澜的话说完就已经开始抢好酒去了。菜随即流水似的传了上来,虽然都是整鸡整鸭、大鱼大肉大锅菜的,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正合群雄的脾胃。 虽说几大阵营泾渭分明,可盟内大家也是聚少离多,又接近年关,众人都开始放纵自己的感情,或是老朋友举杯高歌,共祝新年;或是新结识的青年男女牵手细语,倾诉衷肠,气氛霎时间就达到了高潮。 「白大人的脑子里不知装了多少花花主意。」万里流望着欢乐的众人若有所思地道。 第一个跑来祝贺的就是万里流,他与江湖脱节了七八年,原先的朋友也淡漠了,加之大多数门派各有同盟归属,看来看去,我还真是能与他同享欢乐的第一人选,想想还真有讽刺意味。 「你从哪儿找来了这么多牛黄马宝?」 如果我对此一点都不感兴趣才让人奇怪,而且,胡一飞等人的出处也需有个说法,由我来传播出去也是一条不错的途径。 果然万里流回道:「他们都是因为犯错而被军队除名的军中高手,这几年陆续聚集到敝门,说实话,人家也是想借铁剑门的招牌闯一番事业!」 万里流的话半真半假,利用铁剑门自然是真的,可说胡一飞他们是军中弃将,打死我也不相信。虽然出场的胡一飞和齐默身上都带着一股杀气,可他们身上的杀气与沈希仪那种在战场上形成的杀气截然不同,胡齐两人更多的是因为怨气而引发的暴戾之气,可若是去军中调查他们的来历想来也是件十分繁琐的事情,从正德帝到嘉靖帝,内忧外患,大小战事不断,且不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一句自己的长官同僚都战死了,就会让你半天摸不着头绪。 「军中弃将?这些人纠合在一起要闯出什么样的事业来呢?」我笑问道,看万里流的脸色微微一变,我心中更如明镜一般,不待他回答,又问道:「文大人知晓此事吗?」 「是我老姐嫁给他,可不是我嫁给他,他管不着我。」 可我一眼就看穿了万里流做作出来的轻松姿态,而他显然也有自知之明,知道瞒不过我,便换了一副诚恳的表情:「说起我这个姐夫,他总是对江湖人有偏见,说侠以武犯禁,我流连江湖对他仕途影响甚坏,等等等等,总之,在他眼里江湖就是一堆狗屎,甚至连狗屎都不如。可人家陆眉公、苏耀、鲁卫都是江湖人,不是一样在朝中为官吗?百晓生虽然不是江湖中人,可他的江湖朋友遍天下,也没见他仕途受到什么影响,人家最近还升官了呢。头上的乌纱帽是靠自己本事去赚的,和我这个小舅子是不是江湖人有什么干系!」 万里流虽然激动,可顾忌着旁人听见,声音还是压得很低,显然他虽然对文公达不满,可内心还是相当忌惮,生怕让别人知道他和文公达之间的关系。 「动少,江湖里唯一能让我姐夫有点好感的就是你了。你和他不打不相识,现在也算有些交情,若是他问起来,动少能不能替我美言几句,告诉他我绝不会做影响他仕途的事情呢?」 原来他过来道贺的目的竟落在这里,我顿时就想回绝他,可转念一想,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来。 「万兄,文大人天资聪慧,又在官场浸淫了二十年,孰是孰非还用我这个末学后进去告诉他吗?你也太小瞧他了!」 见他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我话锋一转:「美言谈不上,他若是愿意和我做个朋友,想来对江湖人的看法已经有了改变,万兄别忘了,我也是江湖人哪!」 万里流想了半天,才哈哈笑道:「是极!是极!我怎么忘了这一点?!」 「万掌门忘了什么?」说话间,齐小天和宫难联袂过来道贺,万里流也算急中生智,陪笑道:「光顾着自己高兴,却忘了若是没有白大人举办这武林茶话会,我铁剑门怎会获得这十大的荣耀,该先去谢谢他才是。」 齐小天顿时正容道:「吃水不忘挖井人,万掌门言之有理,是该好好谢谢白大人!」 他眼珠一转,冲我道:「动少,不若今晚新的十大一起做东办一桌答谢宴,答谢白大人如何?」 还没等我回答,万里流已经一拍大腿,兴冲冲地道:「好主意!少盟主,算我一个。」 又转头望着宫难,宫难却看也不看他,只对齐小天道:「大哥,武当派我做不了主,回去要和师父商量一下。」 宫难似乎对此并不热衷,这也难怪,武当早就屹立在江湖顶峰,逾百年而不坠,白澜的江湖十大对它只是锦上添花而已,有或没有并不影响它卓然的地位。 不过这个建议是他大舅哥提出来的,就算他心里并不见得赞同,也要尽力促成此事,反正此事无伤大雅,并不代表着什么。而以清风对他的宠爱程度来看,这件事他去说项,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成功。 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做个坏人,也点头同意,还道年关已近,大家再送点年货更实惠。齐小天见转眼说通了三派,愈加兴奋,先是约好了大致时间,又说隐湖、少林、唐门、恒山四派他去说项,至于慕容世家和离别山庄,就烦劳我走一趟吧! 齐小天真会抓差呀!不过放眼十大,或许只有我最适合这份差事,在排除了鸿门宴可能之后,我痛快地答应了。 见西南诸派的棚子里胡大海、何素素几人此时都站起身来,一齐向我望来,似乎是要过来道贺,我忙和齐小天几人告了罪,冲西南诸人点点头,提笔写了几句话封好,让一个传菜的送给那边的唐三藏,之后便带着四女扬长而去。 西南是唐门的地盘,若能得到唐门的支持,西南诸派自然也会全力支持我,倒不便绕过唐门去刻意结交他们,以免唐门心生芥蒂。信上也只是写了些感谢支持的话语,并将齐小天的动议告知他,请他自己定夺。 创下多项第一的第十二届武林茶话会就在前所未有的盛大午宴中宣告结束。因为高兴亦或郁闷而喝醉的人实在太多,绝大多数门派取消了原定的行程,改在龙潭镇再歇息一晚。只有西南诸派因为路途遥远,加之归心似箭,虽然也有不少人醉倒,但还是与唐天行率领的唐门大部一同率先离开了龙潭镇。我本来想去送行,却被众女指责是贪恋何素素母女的美色,只好着刘伶醉的伙计给胡大海和何素素分别送上了精美仪程,想来日后若是有缘,自会再见。 少林武当两派却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大部弟子在两派掌门的带领下,踏上了归途,只留下了木蝉宫难参加晚上的答谢宴;辛垂杨也飘然而去。 从武林茶话会的紧张情绪中放松下来的江南江北两集团此刻却有些无法压抑对彼此的仇恨,虽然大江盟和慕容世家极力约束,不想给白澜和官府留下什么口实,可一下午还是发生了几起小规模的冲突,双方各有几人受伤,有鉴于此,原本要返回南京的神机营将士也被白澜留了下来以防万一。 「经过这届武林茶话会,江南江北都要花些力气整顿自己内部的纪律吧!」 依偎在我臂弯里的萧潇轻声道,方才站在窗前的我俩正目睹了一场由漫骂而升级的斗殴,斗殴并没有酿成人员伤亡,因为神机营很快就出现在了现场,虽然只是十人一小旗,却森森然有大军之意,威压之下立刻解除了双方的武器,责令管事的将各自人员带回。 「是啊,这样也给我多一些准备的时间。」 萧潇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道:「江南江北的战事凶险的紧,主子非要冲到最前线吗?」 她转头望了一眼床上的玲珑,姐妹俩睡得正香,她把身子又往我怀里靠了一靠,低声道:「主子你卧底大江盟的时候,奴都担心死了,怕被人看出破绽,怕在战场上陷入重围,更怕……更怕主子你遇到爹爹……奴真连想都不敢想,可每天都做恶梦。好主子,婢子求求你,别再去扮那个王谡了……」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泪水很快就把我胸前打的精湿一片。 我心头顿时生出一丝歉意,当我决意去扮演王谡的时候,我真的没有去想萧潇的感受,作为敌对双方,我和萧别离在战场上相遇的可能性着实很大,父亲与夫君,这两个至亲之人又让萧潇如何去选择,她不愁得肝肠寸断才怪。 望着抽泣的她,我不禁用力把她搂在怀里。 「可是,师父对我恩重如山,他老人家的遗命无论如何都要完成啊!」 我心中长叹一声,想起韩元济的几番暗示,原本是怕离别山庄是魔门余孽,为魔门门主之位与我夹杂不清,也怕萧潇夹在中间为难,可现在看来,有必要弄清楚它的真实意图了。 「萧潇,年前泰山老大人诸事繁忙,去离别山庄多有不便,正月十五之前,我和你去一趟滁州,如何?」 虽然已经和她商量过要去拜会萧别离,可听我把日期都定了下来,她眼中顿时闪过一阵惊喜。 晚上的答谢宴几乎就是预备会议的翻版,不过是鹰爪门的宋维长换成了铁剑门的万里流,又多了个练青霓而已。 而正因为这两个人的出现,才免去了慕容仲达和韩元济的尴尬,毕竟面对一群年纪比自己小十几岁,武功却远远超过自己的对手,心中都该是苦涩难言吧! 席上不外乎一番歌功颂德而已,几个爱出风头的虽然都是名震一方的高手,可胸中并无多少学问,赞美的话翻来覆去只那么几句,别说我听得头大如斗,就连他们自己后来都有些讪讪然,倒是白澜一直态度从容,一副雍容可亲的模样。 当然其中不乏有趣的插曲,特别是宫难十分难得的一展他那毒蛇般的口才,明捧暗讽,把个老奸巨猾的慕容仲达和韩元济说的哭笑不得,却碍于他的身份无法发作,只好说些「今天天气哈哈哈」和「这个叉烤鳜鱼好吃,那个清饨鸡孚好喝」之类的废话。 因为唐门和春水剑派分列十大的第六、八位,我和唐三藏便相邻而坐。 虽然顾忌席上的众多高手,可问候一下他的长辈也是人之常情,故而我很快就弄清楚了唐天文的行程计划,算算日子刚好可以赶得上去应天见他一面。 他奶奶的,我心中暗发牢骚,自己的女人越多,泰山大人也就越多,若是些升斗小民倒也好办,大不了在苏州多买几处宅子,把老人家安置下来颐养天年,一来女儿们免受思念担忧旅途奔波之苦,二来我孝敬起来也方便。可偏偏除了无瑕玲珑母女三人之外,剩下的几人都是谱儿比我还大的主儿,不是萧别离唐天文这样的江湖大豪,就是殷乘黄这般巨贾,甚至还有武承恩这样的高官,偏又分散在东南西北各处,加上自己的父母和师娘,以后到了年节,恐怕自己腿都要跑断了。 「老子一气化三清,宫兄,武当心法真有这么神奇吗?」 本来是想自己能变化出几个分身就好了,便顺口问了宫难一句,却不成想话一出口,宫难的脸色就微微一变。 而我突然说出来的这个话题显然十分敏感,众人先是诧异地望了我一眼,之后目光都集中在了宫难身上。 许久之后,我才知道,就在宫难脸色微变的时候,我身旁的练青霓眼中也闪过一道异色。 「动少,你可是犯了武林大忌呀!」齐小天半真半假地笑道:「『一气化三清』乃是武当内功心法中的不传之秘,据说只是掌门代代相传,法不传六耳,你让我妹夫怎么和你解释呢?」 「我真是孤陋寡闻,以为武当心法在外流传甚广,便贸然相问,见笑见笑,莫怪莫怪。」我起身向宫难道歉,宫难笑了笑,却没言语。 此时白澜却笑道:「我听说江湖流传的武学,大半出自少林武当二派,不少著名的剑法刀法和内功心法,都是脱胎于这两派的武功。」 他望着慕容仲达道:「就拿贵门来说,好像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前次和慕容家主闲谈,他就告诉我慕容家的移花心法与武当乾坤大挪移心法有相当深厚的渊源,而移花指则和少林拈花指颇多相似之处。」 不待慕容仲达有什么表示,他又冲我道:「别情,贵派的春水心法与少林易筋经一脉相传,你不用惊讶,这可是玉夫人亲口告诉我的。」 慕容世家的武功来历在江湖上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在这种场合下被人说出来,特别是自家的武功还是出自对头的门派,慕容仲达脸上就有些讪讪,可白澜那春风拂面般的声音和亲切和蔼的态度,无不让人觉得他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何况后面还饶上个我,他转眼就释然了。 倒是我因为白澜后面的话而看穿了他的用意,虽然我没练过春水心法,可无瑕曾给我详细讲解过,那分明是道家一脉,若说与武当有些渊源倒还可信,可无论如何也和少林寺扯不上干系。他这么说,分明是给慕容仲达找个做伴的,免得他尴尬,反正他知道无论他怎么说,我都不会反驳,何况又可以顺便撇清一下他和我的关系,一石数鸟之计,就在顷刻间被他想了出来。 他真是不放过每一个可以挑拨离间的机会呀!且不说江湖十大门派和名人录已经让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他只几句话,明着是夸赞少林武当武学源远流长,可暗里却把这两家门派给孤立起来,用意实在险恶。 可惜在座的要么是魏柔、齐小天这样江湖经验并不十分丰富的江湖新人,要么是万里流、慕容仲达这种自以为自己聪明却是愚笨到家的蠢货,不知不觉地陷入了彀中。相比之下,宫难和慕容仲达之间的冷嘲热讽就像小孩子斗嘴一般可笑。 当然,比可笑更可悲的是,我还得尽力配合他。 「阿弥陀佛!」我笑道:「还好是和易筋经一脉相传,若是和枯禅心法扯上干系,岂不要像木蝉……啊不,现在该叫他悟性师兄才是,像他那样哭丧着脸不成?!那岂不坏了我的名头?」 「你那淫贼的名头坏了也就坏了。」众人顿时笑了起来,席上的气氛顿时为之一缓,齐小天也开起了玩笑,木蝉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大概也算是笑了。只有魏柔那锐利的目光如雷霆般扫过我的脸之后,又转到了白澜的身上,她脸上的淡淡笑容似乎并不是发自肺腑。 可白澜看来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眼前的大好机会,他微笑道:「几年前看到木蝉长老的脸我也很奇怪,问过空闻大师才知道,他的枯禅心法尚未大成,等他练到最高层次枯荣相济的时候,他的脸就绝不会变成眼下这种枯木模样了。不过这一年来,木蝉长老的枯禅心法该是有相当的进步,原本是一岁一枯荣,可现在枯荣交替的时候只有十个月吧!」 木蝉点点头,他脸上的变化众人都看在眼里,想瞒都瞒不住,而大家心里也清楚,一旦他神功大成,名人录前五名定然会有他的位置,只是按照他眼下的进度猜测,那该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因为内功愈到后来愈艰深难练。 「动少,想进十大你可是多了个对手啊!」唐三藏低声对我道,那声音低的恰好能让练青霓听到。 却听白澜接着道:「木蝉能从少林寺千余弟子中脱颖而出,无疑是武学上的天才,不过他毕竟还是站在了前辈的肩膀上。像大江盟齐盟主,虽说定有师承,却自创出了一套不世刀法大江流,更让人钦佩呀!」 其实无论是褒是贬,白澜都在暗暗挑起人们的忌妒之心,用意无非就是一个,在江湖上绝对不可以出现一个足以号令整个江湖的强者,而这一点正合我的心意,如此我才有机会征服隐湖。 于是我施展出吹拉弹唱的功夫,与白澜配合的滴水不漏而又不着痕迹,把十大门派中那几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搓揉得既觉得前途是无限光明,又觉得道路是那么曲折,在奔上顶峰的路上总有那么多的坎坷,而那些坎坷似乎隐隐约约的就是坐在自己身旁的人。【第十一卷·第十一章】第十一卷·第十一章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三藏,那我宁愿你什么也没听到。」 已是月斜河倾,答谢宴才在众人的恋恋不舍中结束。 原本只是个应酬的宴会,可当白澜试着从佛道儒以及绘画书法等诸多不同的角度来阐述人生和武学原理的时候,众人都觉得眼界大开,虽然彼此之间的联系有些牵强,很多比喻也不恰当,可毕竟让大家开阔了思路,对自己今后武功的提高大有裨益。 于是结束的时间便一再延后,等大家离开鑫鑫的时候,脸上都洋溢着莫名的兴奋。 一旦讨论的范围超过了武学的范畴,就能看得出世家弟子的优势。 宫难、唐三藏甚至练青霓都与白澜有过激烈的争论,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魏柔和木蝉偶尔也能亮出机锋,而其他人包括齐小天在内就并不太适应这种天马行空似的话题,不过白澜总能找到一些浅显但蕴涵着深刻哲理的话题,让他们特别是齐小天有发挥的余地,绝不会让这几人感到尴尬和无趣。 当然,在这种几乎是为我量身订做的命题下,我更是放射出了熠熠光华。 如果说在座的这些人以往对那顶解元帽子究竟意味着什么并没有深刻体会的话,那么今晚他们总算体会到了。 我涉猎之丰、见解之精,就连魏柔都不时送来关注的目光,此时唐三藏的话正是有感而发,只是听到我意外的回答,饶是他机智过人,也迷惑起来。 「难道白大人说的『学武之人不能拘泥于武学』错了,还是『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总要珍惜』错了?」 「都对!功夫在诗外本没有错,可一味追求诗外的功夫,最后连诗都不会做了,是不是本末倒置?特别是你的本门功夫还在精进中,心有旁鹜可是大忌,至于如何做好诗外的功夫,像你这样的天才还是等到三十五岁以后再说吧!」 「你这话倒像是老爹说的。」唐三藏笑道,可眼中依旧有不解之色。 果然他忍不住问道:「可是,按照你的话来说,我眼前可是站着一个活生生的反例啊!」 基于生理的因素,男子普遍要比女子晚十年才能达到相同的武功境地,魏柔以不足花信年华即登上名人录第九的高位,而我像她一般大的时候恐怕连她五成功力都达不到,江湖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武林四公子」中最年轻的宫难今年也有二十八岁了。 当然,作为补偿,男人在江湖上有着更长的寿命,花甲之后才开始退隐江湖,而女子则要早十到十五年,故而名人录上鲜有超过五十岁的女性高手,像已故春水剑派长老李清波那样五十三岁还高居名人录第三十一位的就简直是异数了,这也是当初齐萝婚宴上铁平生说春水心法有驻颜之功能让那么多人相信的重要原因之一。 通常,各大门派和世家的男弟子在二十六七岁开始秘密行走江湖,一方面增长见识,另一方面在实战中提高自己的武功,一年后,正式开始江湖生涯。 当然,这个惯例如今被打破了,而打破它的人正是我。 二十四岁就拥有十大的实力,这恐怕是每个江湖男儿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只是这个叫王动的小子如何做到的呢?今晚白澜有意无意地指出了一条道路——功夫在诗外。 这个结论是对是错,天才的师父和天才的徒弟这种绝配所产生的结论究竟能不能作为普遍的规律,白澜没有明说,他只是在不经意间把我博闻强记、精通百家的另一面展露给了大家。 这正是白澜的高明处,就连机智如唐三藏者也得出了他所想要的结论。 其实我内心相当感激白澜,他今晚所做的一切,大半是为了我日后能顺利掌控江湖做铺垫,但是,我可以看着少林、武当、大江盟、慕容世家陷入误区,甚至换一个唐门中人我都会置之不理,可唐三藏毕竟是解雨最尊敬的大哥呀! 犹豫再三,我终于说出了隐藏在心底的秘密。 「三藏,你是雨儿最亲的大哥,我无法骗你,不然,我无颜面对雨儿。」 我正色道:「我七岁跟随师父习武,辅之诸子百家,琴棋书画。说实话,每当我练功遇到了瓶颈,我总能从其他的非武领域里获得灵感,」 我苦笑了一声:「谁让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呢!」 「于是我练功进境之快就连师父都瞠目结舌。可是,等我明白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时候,已经晚了。」 「代价?」听我说的如此郑重,唐三藏的脸上不禁现出一丝忧色。 「不错,是代价,因为这天底下根本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三藏,你我都知道,衡量一个人武学修为的高低,内功是基础,特别是想步入江湖绝顶高手的行列,内功更是关键,这就是名人录十大没有一个外功高手的缘故。」 唐三藏颇有感触地点点头:「我爹就说过,若是寒家的内功心法能与少林武当比肩的话,或许天下第一的名头就落在了寒家也不一定。」 「此话正说在了关节处!可内功修炼是没有快捷方式的,而且越到艰深处越需要苦心磨砺方可有大成,我走偏门快捷方式走习惯了,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修炼内功的黄金岁月已经过去了。」 「难道说,别情你的内功再也不能进步了吗?」 唐三藏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可你今年不过二十四岁,至少还有十年的修炼时间,大可换一种方式专心修炼内功呀!」 「可是,我已经静不下心来了。」 是啊,我已经静不下心来了,江湖、官场、金钱、美女,当你经历了软玉温香的甜美、横刀四顾的快意、钩心斗角的险诈、玉堂金马的富足,你能有多少大智能让自己静下心来呢? 「何况十几年养成的习惯怎么可能说改就改。」我叹息一声:「三藏,我修练的是江湖第一流的内功心法、第一流的刀法、第一流的剑法、第一流的轻功,如果我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的话,以我的天分,至少有五成把握能站在武林的颠峰。可现在,如果没有奇迹,我或许还能向上攀登两步,可顶峰终生无望。」 唐三藏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我拦住了:「不必安慰我了,我的大舅哥,其实明白了这一点我反倒解脱了,我本就无意江湖,名人录上究竟能排老几对我来说没有半点意义,现在的我可以放开心思倚红偎翠了。而你不同,你需要拥有强大的实力才能顺利接掌唐门,才能保持唐门百年威名不坠,你身上的责任太重!因此多强的内功对你来说都不嫌多,每一点进步对你来说都弥足珍贵,所以千万别走弯路,弯路就让齐小天、宫难他们去走吧!」 是啊,就算我的武功再无法精进半寸,在这一两年的时间里,眼下的这身功夫也该足够用了,如果拼尽全力的话,即便对手是齐放或是慕容千秋,鹿死谁手也是未知之数。 如果魏柔没像我一样藏拙的话,我有十足的把握击败她;当然,如果她的师父鹿灵犀也如传说那般强横的话,我也只剩下智取一条路,不过对于我的智能,我可是从来没有丧失过信心。 其实我心里隐约感到恐惧的是,就像我比别人更快的练成了内功一样,我会不会比别人更快的失掉它呢? 内功不仅是武学的基础,也是我一身床上功夫的根基,若是散功现象出现的比我想像的还要早,面对虎狼之年的众女,我恐怕只有头疼的份了。 唐三藏凝望着我半晌,才幽幽道:「别情,你这般推心置腹,我很感激。不过,世事无绝对,或许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或许吧!」 「你和大哥聊了那么长时间都说什么啦?」解雨偎在我怀里小声问道。 真是一句话泄了女儿家心事!她在窗前该等了多久已是不言自明。 「自然是谈婚论嫁喽,还能谈什么!」我笑道:「大小姐就不必说了,可老爷子有什么喜好,有什么忌讳,总要问个明白,别惹他老人家不高兴,一棒子把我打出来。」 「为什么我就不必说呀?」解雨噘起小嘴不满道。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连我都送给你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轻声在她耳边调笑道,她身上就像宝亭一样散发着一股处子幽香,虽没有宝亭那般浓烈,却也撩人心思,我胯下便蠢蠢欲动起来,正顶着她小腹上。 解雨身子微微一僵,不由得使劲白了我一眼,却又舍不得我的怀抱,察觉到我的分身越涨越大,她突然狠狠咬了我肩头一口。 「谋杀亲夫啊!」我夸张地叫了一声,却把萧潇几人叫了进来,解雨便害羞起来,从我怀里挣脱开,一瘸一拐地跑到萧潇面前告状道:「萧潇姐姐,他欺负我!」 萧潇瞥见我腿间的隆起,立刻就明白过来,暧昧地笑了笑,道:「相公他心疼你还来不及哪,怎么舍得欺负你,怕是太爱你了吧!」一席话说得解雨既甜且羞。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我搂着玲珑睡得正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惊醒,就听富来坷惊慌地喊道:「王大人、王大人,不好了,杀人了!」 玲珑也被吵醒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一面连忙帮我更衣,一面迷迷糊糊地问道:「爷,谁这么大胆,敢在神机营眼皮底下杀人呢?」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可不知为什么,铁剑门那几个残疾的名字突然从我脑海里冒了出来。 来到街心,白澜和陆眉公也刚从鑫鑫客栈走出来,两人身后还跟着神机营的一名把司,而魏柔、木蝉和宫难也被叫起,默默无言的站在了一旁。 镇上的居民起的早,见神机营全副武装的便过来看热闹,听说出了命案,这些老实巴交的平头百姓都惶惶然起来。 「今早拾柴的老李在镇东二里的树林中发现了四具尸体,看他们的打扮似乎是江湖中人。」 里正富来坷简明扼要地给在场的几位官爷介绍了情况之后,白澜、陆眉公和我三人对望了一眼,我和白澜都冲陆眉公点了点头。 虽然推官职责就有缉捕盗贼一项,可我的管辖之地是苏州,越界办案乃官场大忌。 白澜和陆眉公就不同,两人都是在部里做事,不过虽然白澜的品秩比陆眉公高,可陆是刑部主事,他出面更恰当一些。 「本大人乃刑部河南清吏司主事陆眉公,因本镇发生命案,依大明律,本镇军民及往来行商客人暂归本大人节制!」 陆眉公的声音并不高,却似给镇上的居民吃了一颗定心丸。 接着他宣布由神机营封锁全镇,许进不许出,一切待查验尸体之后再作论处。 又派人急报应天府,以便他们接手此案,之后他点了魏柔几人的名字,一行人便在老李的带领下,急奔镇外而去。 木蝉很快辨认出死者是鲁南大圣门的门主孙章和他的三个弟子,接着富来坷也认出他们四人正是住在刘伶醉的客人。 陆眉公和我带着魏柔三人围着尸体仔细查验,可那致命的刀伤究竟是何门何派的武功,竟是谁也看不出来,而地面冻得如同石头一般坚硬,什么脚印也没留下来,就像况天的死一样,凶手根本没留下什么线索。 唯一能得出结论的是凶手最少有两人,而且武功都不弱,因为大圣门这四人不仅俱是一刀致命,伤口俱在咽喉,而且四人的齐眉棍都是在离尸体几丈的地方被发现的,显然是一招就被磕飞了兵器。 根据从鲁卫那里学来的一点刑侦知识,我初步断定四人死于昨晚,而且尸体也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因为凶案现场离官道尚有四丈多远,凶手就没再做进一步的掩饰,四人的包裹行囊都不见了,衣服也被翻过,看样子倒像是劫财似的。 「劫财?」白澜的神色稍稍轻松了一些,毕竟大圣门四人是来参加武林茶话会的,若是死于江湖仇杀,他的处境立刻就变得尴尬起来。而路上出现了劫匪,该是地方官府的责任了。 「有可能。」陆眉公站在孙章的尸体旁,仰望着旁边的一棵杨树,几根枯枝尤挂在树杈上,北风吹过,「吱吱」作响。 「听说大圣门这几年发了点小财,或许露了白,叫贼人盯上了也不一定,毕竟强盗也要过年。」 我立刻就明白了陆眉公的意思,不管这案子的内情如何,先把自己撇清了再说,这才是当官的秘诀。 而此刻我也反应过来,若是真深究出是江湖仇杀的话,不仅举办者白澜吃罪不起,就连陆眉公和我都脱不了干系,想到这里,三人对望一眼,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魏柔、木蝉和宫难虽然江湖经验也算得上丰富,可论起查案来,别说三人加起来也抵不过陆眉公的一只眼,连我都强他们许多。 听陆眉公抽丝拨茧般分析出这可能是一起流匪劫财案,又见他吩咐兵丁妥善保管尸首和兵器等物证,绝猜不到他心中究竟打得是哪家的主意。 「流匪?好嘛,连应天府的责任都免了,怪不得这老小子出身黑道却能平步青云,监督数省刑狱!」 我心中暗忖,这样一来,也会让凶手放松了警惕,从而更有利于日后办案,真是怎么说都有理,陆眉公早早就把自己立于了不败之地。 陆眉公是老刑部,在旁人看来他办案极其干净利落,小半个时辰就把现场勘查完毕,等回到镇子上的时候,天刚放亮。立刻叫来了刘伶醉的伙计,一问,这四人果然是昨晚骑马离开客栈的,说是要赶到镇江之后连夜过江,临行前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所有参加武林茶话会的江湖人士俱要交待昨晚酉时至亥时的行踪,具状,证人要画押;同门作证,门中地位最高者画押作保;已经离开龙潭镇的,本大人将申请刑部令给各府县,由当地官府照此办理。」 这表面文章做得真是一团锦绣,凶手十有八九已经离开了龙潭镇,留在镇上的人心底坦荡,就算连坐他也敢画押作保;即便凶手还在镇上,此案又不是一人所为,相互为保,恐怕官府也无可奈何。 再说昨晚众人恣意狂欢,场面异常混乱,而出事地点距镇子只有二里,手快一点,一袋烟的功夫案子就做完了,那些喝得五迷三道的江湖人怎么能把一晚上的事情都记得那么清楚呢? 等神机营的人都下去办案去了,屋里再没有外人,陆眉公那双老鼠眼睛突然转向了我,眼里精光闪烁。 「别情,你怎么看这个案子?」 「大人恐怕早有腹案了吧!」虽然知道陆眉公定不会自己揭开谜面,可我也不想被人当成傻瓜。 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我还是接着道:「大人放出风声,说是流寇劫案,多半是迷惑凶手的手段。大人想必已经看出来了,孙章的齐眉棍被足足击飞了五丈有余,而且这中间还被树枝挡了数次,孙章的底细我不了解,不过作为一个能来参加武林茶话会的一派掌门,功夫不会太差,依此推断,凶手刀上的力道相当惊人,该有名人录前五六十名的实力。」 「我大概能把孙章的棍子击飞四丈至四丈五,那还是在空地上。」 「那,此人的武功比我估计的还要高一点。」 「好,就算他是个江湖高手,可为什么不是劫财案呢?」 「大人,我只是说这种可能性很小而已。」我嬉笑着更正他的话:「这样的身手,若是连拦路抢劫的买卖都肯做的话,莫不如去大江盟或是慕容世家讨些钱花,这两家都在用人之际,绝不会吝啬银子的。」 「如果不是劫财,那击杀孙章的目的何在?」 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如果是仇杀的话,以凶手的身手,随时随地都可要了孙章的性命,实在没有必要非在这高手云集、又有刑部侦案第一高手坐镇的龙潭镇下手;而孙章住在刘伶醉,显然并没有加入江北同盟,本身武功又不出众,可以说是个对江湖争霸无足轻重的角色,慕容世家和大江盟也没有充足的动手理由,凶手目的何在,实在让人费解。 就在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富来坷突然又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结结巴巴地道:「大、大人,不、不好了,好多、好多江湖人都中、中毒啦!」【第十一卷·第十二章】第十一卷·第十二章 听到「中毒」二字,我心忽地一沉,一丝不祥之念悄然升起。 略问了一下富来坷,才知道神机营查验江南江北两大集团的时候,发现富贵客栈和如意客栈两处都各有四五十个江湖人在今晨病倒,原以为上吐下泻的众人是吃坏了肚子,因为这些人都是参加了同盟内狂欢的,可有人开始便血则分别引起了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重视,两家都带着随行医师,经查,竟不似腹泻,倒像是中毒。又说慕容世家已经抢先一步,把唐大公子请去富贵客栈了。 怪不得早上出了命案也不见几个江湖人出来围观,我心中暗忖,却听陆眉公道:「那就先去富贵。」 等到了富贵,慕容仲达、韩元济、何庆以及言无心等江北几大门派的掌门人早在客厅等候,众人面色都相当沉重,而唐三藏正背对大家站在窗前,出神地望着窗外景色,听我们进来,他才转过身来,虽然神色平淡如昔,可眼中已颇有忧色,目光和我相对的时候,竟有求助之意。 我心中一紧,就听性情火爆的何庆神色激动地冲唐三藏嚷道:「好了,白大人、陆大人、王大人他们都来了,大少,你总该告诉我们这究竟是他妈的什么毒了吧!」 「七连环。」 脑筋慢一点的还在琢磨这七连环究竟是什么东西,何庆已经「噌」地一声跳了起来,指着唐三藏惊讶道:「真是七连环?真是曾经位列『唐门三毒』的七连环?!」 「何副帮主,在下也不希望是七连环,可有列位大人在,三藏岂能信口胡说!何况,七连环又是敝门的独门毒药。」揭开了谜底,唐三藏反倒从容起来。 「他妈的,你们唐门竟敢暗下毒手!」 慕容仲达一把拉住了欲上前理论的何庆:「老弟,千万别冲动,中了人家挑拨离间的奸计!唐门素来与我慕容世家交好,怎会加害于我!定是大江盟那帮奸贼不知从什么渠道得到了七连环,下毒嫁祸唐门,让我们两家相互猜忌,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慕容仲达果然老奸巨猾,知道此刻万万不能与唐门翻脸,一来像他说的那样,唐门缺乏下毒的理由;二来就算是唐门下的毒,没有弄清事实真相前也绝不能与唐门公开决裂,否则两线作战,腹背受敌,对江北同盟的士气将是极大的打击。 「没有真凭实据,慕容总管说话可要小心。」陆眉公看到我递过来的眼色之后,冷冷地道:「大江盟那边也有人出现了相同的症状,唐三藏,你和王大人去如意客栈,查一下那边的情况,然后回鑫鑫待命!」 何庆顿时得了理,嚷道:「我说得没错吧,就是他们唐门下的毒手!这帮川巴子定是眼馋咱们中原的花花世界,想称霸中原武林!」 又有人嚷道:「臭小子把解药留下来再走!」 我和唐三藏没有理会,迈步出了大厅,身后传来陆眉公训斥的声音:「吵什么!亏你们还是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知道七连环一下子毒不死人吗?!再说,唐三藏若是随身带着解药,不等于告诉你,我就是下毒的人,他有你那么蠢吗?!」 我俩对望了一眼,唐三藏浮出一脸苦笑,轻叹了一声,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唐门想置身事外,难呀!」 解雨虽然不太愿意提及唐门,可毕竟那是她的家,我对唐门的了解也比旁人深刻的多。 唐门素来以用毒着称于江湖,七连环更是曾经与阎王帖、相思草并称唐门三毒,是唐门著名的毒药,只是最近十年再没现身江湖,渐渐被唐门毒药中的后起之秀断魂散所取代。 毒药杀人于无形,故而江湖很少有人轻易去惹怒唐门,否则真有可能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而唐门对毒药的利弊也有着清醒的认识,使用毒药对敌的次数远不像创业时那么频繁,特别是百年前唐门在史上最杰出的人物唐无畏的统领下将西南西北武林都牢牢掌控在手心里,成为足以与少林武当分庭抗礼的超一流门派之后,唐门用毒就愈加谨慎,近十年来,怀疑是唐门下毒的案子每年都不超过五起。 江湖已知的唐门毒药大约有十七八种之多,但有名的就那么几种,阎王帖见血封喉,相思草寸断肝肠,七连环却是痛苦连环。 不过,就像陆眉公说的那样,七连环的确一下子毒不死人,但中毒之人很快就失去了行动能力,没有解药的话,七日后就只能缠绵于病榻中了,短则一两年长则七八年后吐血而死。 它的歹毒是让那些中毒之人每天都有几个时辰要承受一种噬心吸髓般的巨大痛苦,而投毒者也正是借此发泄心中的怨愤。 七连环应该是唐天文父亲那一代研制出来的,而让它名噪江湖的则是二十年前的一件往事。 当时,自诩风流的江南大侠曾如云在当年的唐大公子唐天威游历江南的时候与他的一个宠妾通奸被唐门发现,唐门蒐集到足够的证据之后立刻采取了行动,那女子先是受尽了折磨,后被投入了万蛇窟活活被蛇咬死。 而曾如云则被当时尚籍籍无名的唐天文一举擒获,被挑断了手筋脚筋之后又被强灌下了七连环囚禁在唐门,虽然没到一年他就疯了,可唐门依旧没有放过他,足足让他痛苦了六年。 六年中的最初三年,几乎每一个到唐门做客的江湖人都有一个固定的保留节目——参观曾如云。 于是七连环声名鹊起。虽然其间多位江湖重量级的人物受曾如云的弟弟——快活帮大将曾似雨的委托而为之求情,只求让曾死个痛快,却都被唐门拒绝,为此还差点引发唐门和快活帮之间的火拚,直到几年后快活帮在太湖全军覆没,曾如云才渐渐被人遗忘,可这时七连环已经威名远扬了。 不过,七连环名声虽大,却很少现身江湖。这么多人一起中了七连环,恐怕是自它被唐门研制出来之后绝无仅有的记录。 「听雨儿说,唐门中能接触到三毒的人数相当有限,保管也十分谨慎,就算七连环现在不是唐门三毒了,可……」 「别情,我明白你的意思。」离开了富贵客栈,唐三藏不再掩饰他心中的忧虑:「寒家对毒药控制得相当严格,特别是毒性比较大的几种,像阎王帖和相思草全部都由家父保管。不过七连环略有不同,不瞒你说,因为七连环有药可解,对它的控制相对松懈,不仅各房男丁都有机会接触到它,甚至……」 他犹豫了一下,才接着道:「甚至堂主以上的人物都可随身携带少量七连环外出,做保命之用。」 「保命之用?」我一愣,毒药保命,我还真是头一遭听说。 唐三藏点点头:「阎王帖、相思草和断魂散都是立即发作的毒药,中则必死,寒家自己也没研制出解药来;可七连环却不同,有足够的时间让你去寻找解药,只是七连环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为七种毒药环环相扣,错解一个顺序就立刻毒发身亡,而眼下江湖上只有寒家可以解去其毒,所以几位堂主一旦遇险,就要设法让敌人中上此毒,以解毒为交换,换得自身安全。」 「咦,万一对方反倒迫使你自己服下这七连环,逼唐门为其解毒,从中偷取解药秘方可怎么办呢?」 「你还真会想。」唐三藏苦中作乐般笑道:「告诉你也无妨,寒家弟子自幼就以秘法服用微量毒药,以增强抗毒性,故而体内都带有毒素,而七连环正好可以引发这些毒素,服下它之后就毒发身亡了,还解救什么?」 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常言道,毒花最美,解雨是不是因为体内带毒而变得异常美丽的呢? 「如果只有几位堂主可以把七连环带出唐门的话,那他们所携带的份量能让这么多人中毒吗?」 唐三藏苦笑了一声:「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因为几位堂主的七连环加起来也不足以让这么多人中毒。」 他接着解释道:「七连环中的几味主药采集殊为不易,寒家也只是维持着一个很低的存量,如果大江盟那边也像慕容世家一样有这么多人中毒的话,虽然他们中毒的剂量不足惯常使用的三分之一,可所需的七连环就几乎等于寒家全部库存了,所以该与几位堂主所携带的七连环无关。」 他沉吟了一下,道:「就算有内贼,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胆量把全部库存都盗了出去呀!」 我脚步顿时一缓:「你是说,七连环的秘方流出唐门了?!」若真是这样的话,那真是要天下大乱了。 「不可能!」唐三藏斩钉截铁地道:「七连环的秘方只掌握在家父、大伯和六叔手里,说他们把秘方流了出去,打死我也不相信,毕竟这是牵扯到唐门生死存亡的大事啊!」 我立刻就明白了唐三藏话里隐藏的意思。 唐门内部宗派斗争相当激烈,当初唐天文有意将女儿嫁给齐小天或是宫难,就有加强自己这一派实力的意思。 不过就像魔门一样,内斗虽然不断,可矛盾还远远没有激化到需要背叛自己门派的地步,像唐三藏的大伯唐天威在唐门就拥有相当大的权力。 何况,若是弄得七连环肆虐江湖,唐门立刻就成了武林公敌,覆灭只是早晚的事情,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唐门都不存在了,那辛辛苦苦争来的权力又有什么意义?! 「既不是内贼,秘方也不可能流出去,那这七连环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你又在担心些什么呢?」饶是我机智过人,此刻也被唐三藏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唐三藏停下了脚步,仰望着天空,沉吟不语。细看他的眸子,竟是一动不动,而白皙的脸上更是青红二色相继交替,显然我这一问涉及了唐门的核心机密,让他内心激烈交战。 「算了。」 「也罢。」 看到唐三藏为难的模样,我便有心放弃了,虽然他很合我的脾胃,又是解雨最亲的大哥,可我并不想掺和到唐门的内斗里去,至于群雄所中的七连环,既然有药可解,自然好解决多了,实在不行,在门里找个有份量的人物当作替罪羊也是一个办法。 不料唐三藏却根本没听见我的话,脸上闪过一道决绝之色,转头对我道:「也罢!别情,你是阿棠的夫婿,说来不是外人,志又不在江湖,就算家父责罚,我也算有些托词,只是,事关唐门绝密,务必替我守秘。」 见我点头,他问道:「知道曾如云吧!」 我点头苦笑道:「你老妹早就威胁我了,说我若是负了她的话,就把我变成曾如云,让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能不知道他吗?」我身边的女人,就只有她才敢这般威胁我。 「曾如云,哼,他只是个不自量力的傻瓜而已。」 唐三藏冷笑道,此刻的他显然没有心情去理会妹妹妹夫闺房里的趣事了:「当初几个成名高手,就他一个活生生钻进了套子里。」 我心中一凛,难道这个在江湖广为流传的故事里竟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果然听唐三藏道:「早在三十年前,七连环就被我六叔的父亲也就是我三叔爷研制出来了,这种毒药的中毒症状与一种不太常见的怪病症状相当一致,很有隐蔽性;持续时间长,又可以让投毒人得到强烈的报复快感,而解药也被寒家掌握,我大伯立刻就看到了它的利用价值。」 我眉头一皱,心中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这种药,用在江湖实在太可惜了,想杀人的话,阎王帖和相思草比它好用多了。」 「莫非你大伯是想用在民间?那些豪门巨富身上?」我已经忍不住内心的震惊,无论是唐门自己投毒之后用解药敲诈勒索,还是把毒药卖给别人牟利,都能引来灭门之祸啊! 「你猜对了,大伯正是要把七连环卖给这些豪门巨富。可寒家总不能拿着七连环跑到人家问口说我这毒药如何如何好吧,于是大伯就想出了一个主意,先在江湖上打响七连环的名号。」 「大伯那个宠妾本是蜀中名妓,大伯知道她生性淫荡,便假意爱她,把她赎了出来,之后就带着她到江南游山玩水,每到一处,都要拜会那些江湖大豪。大伯是长房长子,极有可能继承家主之位,故而大家都极力与他结交,每一处都尽力挽留他住上一段时日,他都一一应允。大伯自幼厌武,身子孱弱,那淫妇见到这些身强力壮的高手,便春心荡漾,果然就勾搭上了曾如云那厮。」 真相竟是如此!我不由暗惊唐门手段之毒辣。 「结果曾如云就成了七连环的最佳样板,怪不得你们总带着客人去参观他。」 「这也是他咎由自取,谁让他淫人妻女!」 唐三藏秀美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冷电,我看到了他身为黑道世家子弟那冷酷的一面。不过,唐门的目的果然达到了,借曾如云之名,七连环很快传遍江湖,过了一段时间,就陆续有人来唐门商议购买七连环事宜。 「大伯十分谨慎,知道这是一把双面刃。在他的建议下,寒家一口回绝了他们,却开始着手进行调查这些人的背景,他们的行踪都相当谨慎诡秘,等寒家得到比较完整准确的情报已是三年后的事情了,说来好笑,这些人九成九是豪门望族,而想获得七连环的原因七成与夺嫡、乱伦、情杀有关,他们心性坚忍,为达到目的可以忍受相当长的时间和昂贵的费用,于是,大伯开始安排七连环渐渐淡出江湖,而第一批经过严格挑选的客人也在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后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我很快就明白了唐门的操作手法,江湖公认的「唐门更像是商人世家」在此又一次得到了证明。 江湖和豪门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阶级,其间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彼此很难真正融入对方的生活圈子。 而从获得信息的角度来说,江湖的信息通常是公开的,而豪门则是私密的,这就为唐门的操作带来了可能。 当一个世家子弟准备夺嫡的时候,他应该很注意那些能够帮他把自己的对手送进地狱的手段和物品,因为江湖信息公开性的缘故,一个当地黑帮的混混就可能知道七连环的大名,于是这位世家弟子就很可能在有意无意之间得到了七连环的信息,有心的他便会关注起它来,渐渐发现它的一些特点很符合他的要求,唐门自然而然就成了他寻求合作的目标。 当他历尽千辛万苦花费巨资得到七连环之后,他对手的厄运便到了。世家都认识几个名医,而名医正好治怪病,怎么也不能要求他们去江湖找个大夫给自己的宝贝儿子看病吧,可惜这是中毒而不是怪病,又怎么可能治好?! 因为豪门信息私密性的缘故,江湖很可能根本不知道世家有子弟得病死了,就算听闻,那只字半语的消息恐怕也无法让人把这一切与七连环联系到一起。 当然,江湖中还有两三个以医术着称的人物比如无瑕与豪门有些往来,不过在唐门的缜密调查下,这种关系很容易就被唐门侦知,从而避开这些豪门。 要说有可能出现大纰漏的,或许隐湖嫁入豪门的那几个无名弟子会躲开唐门的侦察,从而看出些蹊跷来。 即便是这样,这也绝对称得上是一套严密的毒药销售体系。当然杀头的买卖也必然带来丰厚的利润,只是七连环从此便有了外流的渠道。 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十几年下来,或许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唐门的这条财路,有心利用它来打击唐门,这才是唐三藏最担忧的事情,在他心里,或许他宁愿是出了内贼也不愿意这罪恶的买卖被揭发出来吧! 「唐门究竟卖了多少七连环呀?」 「我也不知道。不过自皇上继位以来,严禁私盐,寒家收入大减,七连环流出的数量恐怕就多一些了。」 我默然,三年来官家对私盐贩子索捕甚急,被处极刑者达数十人,江湖几个私盐大户都暂避风头,改卖官盐了,只是官盐价高利薄,十引官盐也抵不上一引私盐的利大,为扩大销量,彼此争夺对方销货地盘的事情时有发生,大江盟和慕容世家此番开战大半也是为此,而唐门则很可能像唐三藏说的那样用七连环来弥补收入了。 太棘手了!我心中暗叹。转过街角,不远处就是如意客栈了,客栈的门口,柳元礼等几人正翘首以望,见到我和唐三藏,他们的脸上才多了一丝笑容。〓〓〓〓〓〓〓〓〓〓下期预告 在陆眉公的弹压下,“七连环”事件暂被搁置,只是唐门家主唐天文由于要替群雄解毒而被迫滞留江南。 江南江北两大集团也因盟中精锐暂失作战能力且年关将至,无奈地约定暂不相互攻击。 王动与唐天文的初会并不顺利,出人意料的冷遇既让王动莫名其妙,却也激起了他心中傲气,决意不再理会所谓的“父母之命”。 带着怒气回到苏州,却意外地与孤身一人的魏柔相逢,听她要回乡静思几日,王动立刻察觉到自己的机会来了。【第十二卷·第一章】第十二卷·第一章 「七连环虽不是唐门下的,可追根溯源,唐门脱不了干系,解毒还要落在你唐门身上。究竟是谁下的毒,就着唐门察访,限期三个月。至于中毒之人,唐门负责每人赔偿纹银五百两。」面对数十家门派的代表,陆眉公脱去了唐门身上的嫌疑。 众人虽然甚有不平之意,可慑于陆的权威,都只好装聋作哑,默不作声。陆眉公久在官场,早练就了一副城墙似的厚脸皮,脸上没半点尴尬之色,却嘿嘿笑了起来:「诸公不乏智谋之士,回去想想,就知陆某是公心公断了。」 「别情,没有你的话,恐怕他的公心就是把寒家直接送进衙门了。」唐三藏心有余悸地道。 陆眉公并不清楚我和唐门之间的特殊渊源,不过老谋深算的他在明白白澜有意把我培养成接班人之后,便立刻察觉到了眼前正有一个可以让我施恩于唐门的机会,没有和任何人商议,当然也没有机会商议,他突然扮起红脸来。 他是老刑部,抓住七连环是唐门珍贵毒药从不外传这一点猛攻唐三藏,问话可谓刀刀见血,唐三藏因为无法说明七连环是如何外流的,很快就陷入了被动。而我却立刻明白了陆眉公的用意,于是顺势扮演起白脸来,而这正是我极力想扮演的角色。 我从下毒目的、时间以及方式等诸多方面指出唐门下毒于情理不合,中毒的虽然多是江南江北两大集团的骨干,可并不致命,如果唐门真像陆眉公指责的那样有争霸江湖的野心,那完全可借此机会用唐门三毒将两大集团一网打尽,没必要费此周章。 而唐门几大堂主的行踪也极好确认,下毒缺乏时间人手,在我力保下,陆眉公才放弃了他原来的主张。 「别客气了,你还是想想怎么给这么多人解毒吧。」 「抱歉,我不会解。」 「喂,大舅哥,你可是唐门大公子兼刑堂堂主耶,你不会解,谁信呀?!」 他白了我一眼,「如果我会解的话,恐怕家父连家主之位都不保。七连环的解药,早被寒家列为绝密,而这个级别上的解药数据,向来只有家主、二位家老和百草堂堂主四人知晓,我若是会解的话,家父就要承担莫大的责任了。」 「原来你还是会解。」我凝望着唐三藏,他眼光果然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也没有出言反驳。 既然唐天文能徇私将解药秘方传给自己的儿子,那唐天威、唐天运自然也有可能将解药秘方告诉给自己的亲人,唐门到底有多少人会解七连环还真是个未知数。 「还好你老爹眼下正在应天,请他老人家来一趟龙潭镇帮大家解毒,事情不就结了吗?……担心凶手?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哩,不用这么愁眉苦脸的吧,再说那三个月的期限只不过是说给别人听的,难道抓不到凶手,真就把你唐门给封了不成?」 「别情,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 北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秀发,几缕青丝横在眉眼之间,把那张忧郁的脸衬得愈发动人:「这家伙和李思还真有得一拼呢,若是变成女儿家,还不得把男人迷死。」不知怎的,我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奇异念头。 「七连环中的七味毒药环环相扣,每解一种都需调养一段时日才能解下一种,虽然此番群雄所中的七连环剂量不足,可要完全恢复,至少也要七七四十九天,武功底子薄的甚至要更长……」 没等他说完,我已经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至少四十九天之内,这些人都失去了战斗力?」 「喂,别情,你的表情很容易让人误会,那七连环的毒是你下的哟。」唐三藏苦中作乐地笑道。 不错,我是很开心。江南江北两集团中毒的人看似不多,从人数上来说甚至可以被忽略,可来参加武林茶话会的都是各门各派的高手和同盟中的骨干精锐,这些人的战斗力几乎相当于两大同盟战力的十分之一,远比单纯从人数上体现出来的实力要强大得多。他们的病倒,无疑将延缓两大集团的动作,从而为我争取到时间,我怎能不开心呢?! 只是,究竟是谁对我这么好呢? 当然开心之余,我也深深为唐三藏担心,那些认为唐门有意争霸江湖的人现在恐怕又有了新的证据,两大集团战力无论是何种形势的折损,唐门绝对都是受益者。 唐三藏把话题拉了回来:「不仅解毒需要时间,而且每解一种都需要观察才可以用药,如此一来,家父和六叔恐怕一段时间之内都无法回蜀了。」 「这……会有什么问题吗?」唐门四个可以摆在台面上来解七连环之毒的人当中,唐天威体弱多病,另一家老唐可真更是年逾古稀,俱不可能出川,而两大集团中毒的人又不可能集中到一地进行诊治,唐天文和唐天运势必要分头给两大集团解毒。只是听唐三藏的语气,似乎话里有话。 「百草堂的收入目前已经占了寒家收入的七成,虽然下游出货的客户大多数在江东,正好可以利用一下这个机会去拜会他们,不过眼下蜀中风干物燥,也正是药材生产的大好时机,没有六叔坐镇,恐怕质量难保。」 这当然是原因之一,不过,单单为了这个,唐三藏没有必要太担心吧,毕竟他大伯唐天威在医学上的成就尚在他六叔唐天运之上,唐天运能入主百草堂,主要还是根据唐家四兄弟创业时的协议,百草堂堂主一职一直是由老三家那一脉出任的缘故,何况唐天威作为家老之一,监督百草堂也是理所应当。 虽然我很快就想到他更担心的该是自己的父亲唐天文离开唐门的日子太久了,不过,既然他不想说,我便不再多言,但唐门内的争权夺势却让我对下毒者的判断徒添了许多变量。 「别情,你看,孙章的死会不会和群雄中毒有关?」见我半天没言语,他问道。 他是有病乱投医胡乱把原本两件不相干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还是有着不输于我的智能呢?我不由深深望了他一眼。 其实,在知道群雄中毒之后,孙章被杀案中一个似乎被人忽略了的明细就引起了我的遐思。孙章的尸体距离官道足有四丈,又没有被移动的迹象,那么他们究竟为什么会偏离了大路呢? 大解小解?大圣门的那群猴子似乎还没进化到需要钻进林子里那么深处的文明程度;贼人布局引诱?这是最有可能的解释,如果凶手中再有一个女人的话,那么以这些猴子的智力,鲜有不上当的可能,只是为了这么几个小角色,凶手用的着如此大费周章吗?那么,会不会是同党招呼入林后被杀人灭口呢? 「你是说,孙章假意离开龙潭镇,之后返回下毒——江南江北两大集团都在自己的地头上狂欢,想下毒也不是件难事,下毒之后却被幕后主使灭口,对吧?」 「原来你早想到了。」唐三藏眼睛一亮。 这该是个很大胆的猜测,而且大圣门这几年为什么突然发了财也有了相当合理的解释,「只是,且不说下毒之人有何目的,如果你是幕后主使的话,你会选择大圣门那群猴崽子吗?」 唐三藏一怔,细想了一下,摇摇头泄气道:「江湖上确实有些门派专门替人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过这些门派个个都很神秘,而大圣门显然不是,况且孙章是个很招摇的人,他到哪里都相当引人注目,并不适合做这种下毒的事情,看来是我想差了。」 「不过,换一个角度,他又是最合适的人选,不是吗?」 唐三藏显然被我弄糊涂了,笑道:「真服了你,就说你到底想怎么帮我查案吧。」 「因为没有人员伤亡,『七连环』事件已经被陆眉公和白澜定为江湖事件,官府不会再轻易插手,所以想借用官府的力量查案不太现实。但孙章不同,毕竟是四条人命,总要有些交待。虽然陆眉公因为种种原因对此案处理的有些草率,但已经把孙章在龙潭镇的主要活动查得相当清楚,让接手此案的应天府有了回旋的余地,如果把方才的猜测透露给他一点的话,以陆眉公和我的身份,想来应天府不敢太怠慢。应天府总巡检是苏耀的门人,苏又是我半个上司,向他索要案卷数据也不是大问题。届时就可以看看孙章究竟与七连环有没有关系。」 「其实,从唐门内部自查才是最有效的途径,七连环外流的去向,唐门应该一清二楚,就算对方处心积虑,肯花费几年时间,动用大批金钱人力来收集七连环,总也有脉络可寻……大舅哥,别苦着脸了,难道,你是怕自己真的查出点什么吗?」 「别情,你能和我一起去应天府吗?」唐三藏左顾而言他道。 因为神机营担负起了龙潭镇的安全保卫工作,江南江北两大集团的大部人手开始陆续撤离,只留下少量精干人马负责照顾那些中毒的病人。因为不知道还要在龙潭镇待多久,而陆眉公正好要陪杨慎回苏州,我便把萧潇、玲珑、武舞托付给两人照顾,让她们先返回竹园准备过年,身边只留下了解雨和许诩。 「爹爹他喜欢工字房的飞刀,瑞孚祥的竹器,纯粮酿的烧刀子,林家铺子的担担面、夫妻肺片,当然是最辣的那种……」 「知道啦——」 解雨虽然与父亲不算亲近,可此时她心中还是惴惴,忍不住翻来覆去地叮嘱我,一旁看得她哥哥抿嘴直乐,直到许诩又抱着一件精美的竹夫人从瑞孚祥出来,她才闭上了小嘴儿。 「公子,咱们又不是去相亲,干嘛买这么多东西?」 「因为你家公子知道我有个漂亮妹妹呀!」唐三藏强忍着笑意道。 「我家小姐才漂亮呢!」 「她?我倒是觉得你比她漂亮多了。」 如果说两个月前,唐三藏这么和许诩开玩笑,她不知要和自己的师姐妹炫耀多少回,可此刻她却把眼一瞪,不满地道:「我家小姐是天底下最美的人了,你不像我家公子是火眼金睛,当然看不出来喽!」 唐三藏心里恐怕已经笑翻了天,不过,许诩的话却让我心生感触,燕子门在镇江全军覆没,那些熟悉的师长同门转眼就和自己人鬼殊途,她该是多么彷徨无助,眼下解雨恐怕不光是她的主子,更像是她师长姐妹的化身吧。 解雨和许诩拿着我的信物去了父亲的王老实米行,而我和唐三藏则来到了宝大祥应天号。 这里早已物是人非,虽然那块已经有二十多年历史的宝大祥匾额还高高挂在屋檐下,可主人已经悄然换了唐门。 宝大祥的柜台并不认识唐三藏这位少东家,想来他并不想插手自己大伯所管辖的事务,他只是说一来年关将近,要给唐老东主拜年,二来有笔生意要与老东主商谈,特来拜会老东主,之后便把一块精美玉佩递给柜台,说拿它,老东主就知道是谁了。 那柜台听他竟知道自己的东家来了,又带着厚重的礼物,那块玉佩也是用极名贵的和阗玉琢磨而成,便不敢怠慢,忙进去通禀,等一会儿出来的时候就极恭敬地说了句:「敝号东主有请。」 同样的一方玉佩解雨也有一块,只是她似乎并不太在意它,一次甚至丢了好十几天,她找了一下没找见也就轻易放弃了,直到许诩收拾屋子才在一个犄角旮旯发现了它,却没想到这竟是唐门身份的象征。 这里的格局几乎和杭州宝大祥一模一样,穿过了一座月门,在小小庭院的北面便是花木掩映的两间青石瓦房,那该是主人的居所,只是花木树叶早已枯落,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三藏,有朋友和你一道?是宫……魏……嗯?难道是王动王先生?」屋里传来低低的声音,一口标准官话虽细却清晰可闻,而随着我身份的揭开,那门突然「吱扭」一声,无风自开了。 「伯父好高明的六识神通,晚辈正是秦楼王动,特来拜会伯父。」 我心中既惊且喜,唐门工暗器,作为一派掌门的唐天文精通听风辨器之术自是理所应当,只是他竟能从脚步声中分辨判断出来人是谁,这份敏锐六识怕只有萧潇才能与之匹敌,而机敏的思维更是令人咋舌。 而他既没称呼我「大人」,也没称呼我「少侠」,却是含含糊糊的「先生」,显然在没弄清我来意之前,他把这次拜访的性质完全交由我来决定,而且听他话里的语气,似乎对我颇有好感,那声惊讶的「嗯」听起来倒是喜悦的成分多一些。 大人?这辈子就别想了;用春水剑派的名号,又觉得江湖气息太重,我便顺手抬出了秦楼的招牌,果然就听屋里道:「雕虫小技,怎劳贤侄夸奖。贤侄可是从龙潭镇而来?」 那声音尚在耳边回荡,屋门口已现出一位身材颀长的中年文士,相貌与唐三藏有五六分相似,不过与三藏的秀美不同,他看上去颇有些道骨仙风,面露亲切微笑,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我。 这就是唐天文?虽然他的风姿早为江湖传颂,可依然让我暗自心仪不已,卓然不群的气度全然没有解雨所说的攀倚富贵的俗气——她怕是和父亲接触太少对父亲缺乏理解吧。 唐三藏喊了一声「爹爹」,而我也赶忙上前一步,拜道:「久仰伯父威名,今日相见,真是三生有幸。」 「贤侄,你和三藏是朋友,怎么如此见外?来来来,屋里请。」 进屋分宾主落座,寒暄了几句,唐天文笑道:「前日遇到五毒教的何教主,谈话中论及武林茶话会,说贤侄是先是弃了十大的名号,后又参加了候补战,想来定是重登十大金榜了。」 「爹爹猜得不错,春水剑派最后位列第八,位次比上一届还提高了一位呢!」唐三藏就把武林茶话会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番。 「好!」唐天文击掌道,眼角眉梢似乎都是赞赏之色,「这十几年来,十大中掌门更迭并不只是春水剑派一家,可唯有贤侄有此魄力,先弃而后取,相比之下,我们可都老喽。」 又道:「贤侄今晚就别走了,你唐伯伯就摆桌酒席替你庆贺一番!」 见他如此热情,我颇有些紧张的心顿时放了下来。说来这泰山大人并非没见过,只是当初殷老爷子身陷囚囹,相见只顾商议如何救他,哪还顾的上其他? 此刻唐天文的话直如春风一般,让人倍觉亲切。只是眼下并不是吃酒的时候,我偷偷给唐三藏递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道:「爹爹,这酒不急着现在喝,反正别情不是外人,倒是眼前有一事急似火烧,昨日龙潭镇突然有近百名大江同盟会和江北同盟的骨干中了『七连环』,正等着您老人家前去解救呢!」 唐天文脸色突然微微一变,握着茶杯的手也是轻轻一顿,目光电闪般扫过唐三藏,里面分明有些责怪的意思,不过转眼间他就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