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荒城难得的一段平安岁月。没有喧嚣,没有战争,荒城中的百姓们都在赵全、李自馨的指导下,辛勤地劳作着。他们赶着牛,开垦出一片又一片的荒地,种下稻谷;他们放牧着马群,欣喜地迎接着第一匹诞育的小马驹;他们用坚实的青砖建造起一排又一排的板升……他们的家园,逐渐殷实、美丽。连周围村落的人,都不由得被他们吸引,笨拙地学习着他们的一切。他们毫不吝惜地教给他们,并热情地邀请他们来荒城作客。“荒城”,已成了新城与旧城共同的名字,他们希望这个名字能永远流传下去。因为那是莲花天女的传说,值得代代传诵。十多日后,新城总共盖起了三百四十六座板升,开垦了一万一千七百四十二亩良田,尽数种上了稻谷。城中青瓦粼粼,城外稻苗扶疏,俨然中原富庶之地。而大批枣红马栖息在附近的牧场上,却是苍茫的草原风光。多亏了相思借来的三千头耕牛,开垦才会如此顺利。草原广阔万里,拿犁垦开了晒晒,便是良田,丝毫不费功夫。相思憔悴的脸上,终于浮起淡淡的笑容。一封信摆在她面前。信封上钤着一只眼眸的印记,苍白的,没有瞳仁的眼眸。相思心一紧,她知道,这是蒙古国师、八白室宗主、非天之族最后的王裔——重劫的标记。她轻轻将信拆开。苍白色的信纸上写道:荏苒岁月,忽忽欲满。三月之期,今过其半。白铁为城,当贮碧血。非天之国,今将重生。蒲鞭画地,未足为诫。烂坷观局,岂复为梦。炙酒山崖,待君子之来也。相思阅罢,久久不语。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么?现在的荒城,究竟能不能胜过白银之城,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重劫这封信,显然是要她去白银城观礼,目的无非是只有一个:羞辱她。她静静地沉吟片刻,有了决断。她悄悄骑上胭脂,走出了荒城。白银之城离荒城并不算很远,就在祭台右侧,背倚着青山。这些日子相思一直在荒城中忙碌着,她对重劫始终怀有一份恐惧,下意识地避开了此处。此时胭脂越走越近,一座高大的城池出现在眼前。那是一座洁白的城,全都由最纯色的大理石砌就,上面镶饰着白银花纹。巍峨,雄壮,圣洁,坚固。高达七丈的城墙连绵十余里,化成一个平整的圆弧,将整座城都笼在其中。城的北侧靠着峻兀的岩崖,另三面,则是引流而来的大黑河,形成宽阔的护城河。巨大的眼眸符号涂在城墙上,令它如上古卧伏的巨人,沉静、深邃。城中林立的,是刚修好的重重高楼,也全都由纯白的巨石垒砌,镶嵌着蛇与眼眸的纹饰。那是充满着异国情调的建筑,都有着尖尖的顶、细长的楼体,像是一柄柄长刃,规则地插在白银城中。城中心的空阔处,一座白色的高塔拔地而起,直冲云霄。洁白的塔身方圆几百丈,高耸几十丈,在最顶端收束成圆锥形的尖顶,支入了云幕中。不时有冲天的火光自高塔中冒出,化成浓重的黑云,结在高塔最顶端。这座白玉高塔,就宛如联接魔天与凡境的通道,于沉沉漆黑之中,散发着秘魔般的妖异光芒。遍城眼眸,宛如在此一刻醒来,冷冷凝视着相思。相思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胭脂低低啸叫了一声,停住了脚步。连它这等神物,似也不敢靠近这座非天魔都。城门缓缓打开。一骑白马出现,上面坐着个苍白的人影。白色的斗篷垂下来,将人与马全都罩住,呈现出死寂的颜色。他向着相思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那是恶魔的邀约。相思默默无言,催促胭脂向前,在他带领下,进入城中。这座城的宽广、宏伟,才真正地烙进她的内心。站在城门口,她甚至无法望到另一边的城墙。这座城的巨大,已经超出了她之想象,她骑在马上,站在这里,感觉自己是那么渺小。震耳欲聋的声音充斥在城中,那是建造声、锻铸声、练兵声、喝叱声。这座城池已成了一座巨大的战争机器,正在以惊人的高速运转着。一件件精良的铠甲,一柄柄锐利的武器,一个个娴熟的士兵,被迅速地制造出来,运往他们该去的地方。这座城也在完善着,构筑起一道道严密的防御攻势。它正在缓慢地变成一位披坚执锐的巨人,一位专为战争而生的巨人。二十万名奴隶,在死亡的边缘上挣扎着,将他们的生命浇注在这座城上面。凶残的监工挥舞着铁鞭,催促着他们。不时有人倒在地上,再也无法爬起。他们是蒙古铁骑自征服之处掳掠来的俘虏,他们的一生,都将在这座城中短暂地度过。他们的苦难,铸就这座城的辉煌。相思默默地前行着,她的心揪得很紧。两人打马,慢慢地循着中央高塔的石阶而上。这座城渐渐化成一个剪影,深深烙在两人眼睛里。白袍深处,是重劫闪耀的目光。他弥足骄傲,因为,他最终实现了非天之族的愿望,让三连城重现于大地。非天之族,将再不必忍受地底的黑暗,与北塞的苦寒,他们将乘着骏马,在神明与三连城的指引下,横扫整个大地,取回该属于他们的一切。而相思就是第一个见证者。亦是第一颗被征服的心。他伸出手,仿佛要拥抱眼前的辉煌。苍凉而恢弘的白色包围着他,他就像是一位骄傲的国王,扬起了双手:“你看到了什么?”相思默默不语。重劫琉璃般通透的双目中闪着奇异的光彩:“功勋、荣耀,城池、土地,丝缎、粮米,富足、自由……我能看到它们,当非天之铁骑踏过大地的时候,这一切,都将属于我的族人!”他骤然低头,盯住相思:“看到了么?这就是我族代代苦行乞求的、梵天的祝福!”战争,是祝福么?功勋、荣耀。城池、土地。丝缎、粮米。富足、自由。都将会由战争取得么?为什么她看到的却是苦难?她眼前出现了一幕幻影,宏伟的城门打开,暴虐的蒙古骑兵狂涌而出,像是一道黑色的血流,流过整个大地。烽火、杀戮将染满整个铠甲,所到之处,掳掠烧杀,千里赤地。餍足的士兵拖着疲乏的身体归来,满载战利品。庆功会上,所有的人都欢欣鼓舞,按照功劳的大小,每个人都封赏牛马、珠宝、官爵、妇女。但他们的功勋何来?那烽烟燃烧的地方,会富足么?自由么?丝缎,粮米。城池,土地。功勋,荣耀。多么恢弘。但那被掠夺的、厮杀的、分离的、凌辱的,会富足么?自由么?不。不是这样。相思抬头,毫无畏惧地望着重劫那残忍而愉悦的眸子,轻声道:“那么,国师愿意移驾,去荒城看看么?”重劫微微呆了呆,似乎没有料想到,相思会做这样的回答。她不是应该恐惧,应该战栗,应该会跪下来为荒城百姓哀求么?有什么样的城,能够抵挡住这座三连城?这个赌约已经有了结果,荒城无论成为怎样,都将不再有意义。这座城池,将摧毁一切。重劫眼中的那一丝惊讶,渐渐蜕变成揶揄。他躬身一礼;“如你所愿。”两人信马由缰,从白银城往荒城行去。重劫骤然勒住马缰。眼前的一切,让他震惊。那连绵粼粼的青色瓦房,是什么?那已长到一尺多高、整齐的禾苗,是什么?那遍地成群的枣红色马群,是什么?一个月来,他为了白银连城的修建费尽了心血,甚至连去地心之城跪拜神明的次数也减到了最少,更不用说来荒城看一看了。在他眼中,荒城不过是个笑话而已,能做到什么地步?怎会变成这个样子?这并没有什么。就算房屋再多,禾苗、马群再足,也不过是注定的战利品而已。让他震惊的,是行走在这一切中的,那一个个人,以及他们脸上的笑容。那是多么满足、欢喜的笑容啊,他们在青色的板升旁劳作着,在稻田中、畦头上耕种着,他们在马群中、牛圈里经营着,不吝惜每一分力气,他们面容上写满了疲倦、汗水不住从脸上落下来浸湿了衣衫,但他们的面容却无比安宁,他们劳作着,只因为他们欢喜。这怎么可能?这些人群,重劫并不陌生。他叫他们“贱民”。他们天生就是该劳作的,但只有鞭子,才能催促他们用尽力气。只要稍不注意,他们就会偷懒。他们习于疲倦,只懂得辱骂,肮脏、低俗,是财富的最廉价的象征。他们怎么可能,如此幸福地劳作着呢?他们脸上的表情,是重劫从未见到过的。那表情灼进他的眼中,让他感到深深的刺痛。因为,那表情是如此熟悉。仿佛,第一代的非天之王,在经历苦行后,获得祝福时的微笑。仿佛,那执掌一切命运的梵天,在降临时的寂静面容。仿佛,当宇宙崩坏时,跳着坦达罗舞的湿婆天眼中的那抹光辉。那是该写成传说、刻成壁画、流传成史诗的光荣;那是将会诞育万物的莲花的浮晕;那是一切心灵最后的归宿。那是如此庄严宁静的象征,怎么会出现在这些贱民脸上?那是对神的僭越!重劫紧紧咬住嘴唇,齿间溅开一缕腥咸。相思望着荒城的百姓,脸上满是幸福:“难道他们不够富足、自由么?我们何必需要战争?”“住口!”重劫骤然出手,一鞭重重抽在两人间的虚空中。破碎的声响贯空而下,胭脂竟不能避开,被一鞭抽中,仰天发出一声悲嘶。相思惊惶地勒紧缰绳,好不容易将它控住,就见重劫通透的眼眸宛如蛇一般狠狠盯住她。“谁允许你给他们这些?”“谁,允许的?”他狂乱地挥舞着马鞭,将眼前的空气抽成无数碎片。他肆意发泄着,像是个任性的孩子。蓦然,他的动作顿住,呼吸慢慢平复。所有的暴躁凝固在他脸上,化成一丝残忍的冷笑:“将这一切,全都抹去,如何?”他优雅地向相思鞠了一躬,淡灰色的眸子冷冷注视着她,看尽她的惊恐。他知道,方才白银城一行,她已经见识到了足够的恐惧,若是这些恐惧全都对着荒城打开,没有一兵一卒的荒城,是无法抵挡的。而他,即将开启这一切。他缓缓伸手,苍白的两指间夹着一张唐卡。“来找你的那个男人,曾经玩过一个很有趣的游戏,我忍不住想学习一下。”轻轻一抖,唐卡落在相思面前。马。两寸多长的唐卡上用银线绣着一匹马。绣工不算精细,寥寥几笔,勾勒出奔马那矫健的身姿。相思的秀眉微微蹙起,这意味着什么?重劫面容恢复了平静,向相思挥手致意,驱马离开。苍白的身影消失在城外,相思执着那张唐卡,迟迟无法领悟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将唐卡拿给赵全等人看,他们也都是大惑不解。赵全生恐重劫要对付野马群,不敢再放牧,将马群圈在城内,割了些干草喂养。接下几日,却是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越是平静,相思就越是担心。因为,重劫绝不是个危言耸听的人。他说过要对荒城出手,就一定会出手。而且不达目标,就绝不会罢休!一日正午,相思正同百姓们一起劳作,突然听得城北一片喧哗,有人大叫道:“铁骑兵!铁骑兵!”她心中一阵慌乱,急忙向城外奔去。远远地,就见赵全面容凝重,双目死死盯着远方。正午的阳光灿烂之极,照着那青青的地平线上,慢慢升起一杆旌旗。国师重劫,亲手执着那杆旌旗,肃然不语,慢慢走过草原。他一直走到相思面前,无比敬畏地将旌旗插在草原大地上。白色的旌旗,在风中微微飘扬,一枚巨大的眼眸在空中睁开。这只眼眸,不像相思以前看到的那样空洞无物。它有着完整的瞳孔,以苍凉的目光,凝视着世间一切。是否因为三连城已建立,所以非天之眼眸便不再残缺?战鼓声响起。众人只觉整座城都仿佛被振动了一般,仿佛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靠近。慢慢地,一抹银色出现在众人面前。银光才一出现,就与火烈的日光连绵成一片,耀得人眼都睁不开。那震地的轰鸣声,也越来越响。那是一队骑兵,却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骑兵。纯白色的银铠覆在他们身上,那银铠厚重,宽大,密不透风,从头到脚,连整匹马都护住了,不留出一丝缝隙。就连眼睛也被透明的水晶块挡住。银铠在双掌处结成细链勾织的护手,一柄巨大而沉重的狼牙棒执在每位骑兵的手中。马缓慢地前行着,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一座行走的山。荒城的百姓忍不住躁动起来。他们从未见过装备如此精良的骑兵,不由得一阵窒息。重劫面容隐在白色风雾之后,玩赏着他们的惊惧。他知道,这惊惧,至少有七成是由他带给他们的。他,作为蒙古国师,八白室宗主,早就成为神一般的存在。当他率领着铁骑兵出现在荒城,预示着一件事。国师将与他们为敌。习于跪拜的百姓们,将会无比恐惧。他清晰地知道这一点,也很享受这一点。他更知道,这队铁骑兵的战力有多么强大。纵然是明朝最精锐的部队,也不堪一击,何况荒城的乌合之众。他要她恐惧,要她跪拜在他面前,哀声恳求。他握住旌旗,缓缓挥动。一阵闷哑的声音闪过,铁骑兵催动跨下的马匹,向荒城冲了过来。沉重的铁甲让马匹无法迅速跑动,但当它们一旦跑起来,就绝无人能够挡住。一队跑动起来的铁骑兵,甚至连武器都不用,就足以将挡路的一切撞碎!如何抵挡?相思心中一片紊乱,手握着那张唐卡,她已明白唐卡上的马代表着什么含义。但她却想不出办法来对付这些铁骑兵。恍惚之间,宛如日光下卷起一片雪暴,铁骑兵奔势越来越快,厉烈的杀戮之风刮起,浸满整座荒城!赵全跟李自馨使了个眼色,两人大喝一声,双双跃起,向铁骑兵扑去。两人对自己的武功都有相当的自信,天下英雄能胜过他们的不过几人而已,这些铁骑兵虽然厉害,但真能抵挡住绝顶高手之一击么?两人身子横空,宛如鹰翔豹舞,各各施展武当绝学,一人一招“星满长空”,另一人一招“天河怒迸”,引动全身功力,在日光下,各自曳出一条精光,向铁骑兵劈头斩去。那些铁骑兵恍如不觉,催动战马,越来越快地向前冲去。叮叮两声响,赵全、李自馨的长剑斩在甲上,只斩得火星四迸,却无法损伤那厚厚的银铠。两人心中一凛,铁骑兵手中狼牙棒舞起,蓝光闪闪,如同春潮般向两人涌了过去。这一击携着战马怒冲之势,力量强横之极。两人身在半空中,无法抵挡,只好舞起长剑,向狼牙棒上招架而去。只听“咯咯”两声响,两人手中长剑全都断裂。好在两人都是绝顶高手,断剑在狼牙棒上一按,齐齐飞身纵落。却不禁都是骇然变色。这铁骑兵胜就胜在重铠厚极,将全身遮住。纵然高手之剑,也无法斩破。加上战马怒冲之势,威力难挡。小小荒城,却经得起他们几次冲击?两人都是咬牙不语,脸色铁青。这座荒城中倾注了两人一个多月的心血,岂能容铁骑兵肆虐?何况两人半生颠沛流离,受人追杀,好不容易有了个容身之所,几乎将这里当成了家,一旦荒城遭遇危难,那可是感同身受,恨不得以身代之。但面对这种浑身钢铁的庞然大物,纵然英雄如赵全、李自馨,却也不由得束手无策,同时虎吼一声,睚眦迸裂!城最外端的藩篱丝毫无法阻挡铁骑兵的怒冲,被踏得粉碎。新生的荒城,将迎接铁骑兵的屠戮。粼粼青瓦,扶疏稻禾,无法挡得住这些铁蹄。富足、自由的希望,终究将沦入战火。相思紧咬着嘴唇,几乎忍不住开口向重劫求恳。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座新生之城,毁于一旦。杂乱的铁蹄声,随着狂野的嘶啸,踏碎了她紊乱的思绪。突然,她脑海中猛然一动,忍不住脱口而出:“野马!”她想起了那一晚,他们捉拿野马的情景,顿时眼前一亮,高呼道:“淤泥!用淤泥困住他们!”赵全李自馨双双神情一震,刹那间明白了相思的意思。荒城这一月开垦极多,周围都是稻田,里面积满了水,淤泥极深。铁骑兵一旦陷身其中,就跟野马陷入湖泥一样,再大的威力也无法施展出来。两人大喜,双双跃起!虽然无法格杀铁骑兵,但若只是令他们稍微拐个弯,还是能够的。两人掌势翻飞,齐齐击在马头处。战马一声悲嘶,被掌力带动,斜斜奔了出去。铁骑兵的劣势顿时显露无遗,无论骑兵怎么勒马,都无法阻止战马狂奔,斜斜向稻田里冲去。赵全李自馨掌势飞舞,几十匹铁马全都被带偏了方向,奔入稻田内。稻田淤泥极深,马才踏入,立即便没至膝盖。战马奔跑之势不能止住,又奋力前行几步,终于陷在其中,无法再动分毫。马上的骑兵早就一头栽入了稻田中。他们身上的铠甲沉重之极,披甲几乎无法步行。此时陷入稻田,铁铠成了个极大的累赘,越是挣扎,便越是被带着向淤泥中深陷,发出一阵惊慌的乱叫,狼狈不堪。围观的荒城百姓禁不住发出一阵哄笑,但一接触到重劫那恼怒凌厉的眼神,他们不由得一阵恐惧,急忙住口。在他们心底,重劫仍有着无比的威严。他们悄悄地帮忙,将铁骑兵连人带马从稻田里拖出来。可怜这些战场上百战百胜的骁勇之师,此时全身沾满了污泥,不再可怕,倒是可笑之极。重劫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注目相思,微笑致意道:“很感谢你呢,让我看到了铁骑兵的弱点……”两指轻轻一抖,一张唐卡落下。“你将怎样应对我第二张牌呢?我很感兴趣。”他轻轻拔起地上的旌旗,率着铁骑兵退去。溃败铁骑兵牵着战马,一瘸一拐地跟着他,向白银城走去,他们偷眼看着重劫那平静如常的脸,心中充满了恐惧。那张唐卡上,绘着一只粉白可爱的小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