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_1-27

“这七百多人和那些人都有些瓜葛,总得有些陪绑的吧?”何足道笑道。不过他的笑容不是那么自然。这次行动前,何足道专门向陈克请示过这件事。陈克的安排并非简单的要解决一些匪徒,如果仅仅是如此,完全不用动用到二团。每个营地里面本身就有自己的护卫队。陈克现在要这么做的另一重原因就是为了收获时节的纪律。灾民们饿了这么久,大家到了收获期肯定希望都能给自己多存些粮食。所谓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这本来无可厚非。但是百姓与保险团的合作关系说白了远不是什么军民鱼水情,如果百姓有了能够养活自己的粮食,与保险团现在的合作关系立刻就会出现问题。虽然陈克坚信“人民革命”的立场,但是现在的陈克也有着政治家的铁石心肠。为了达成目的,在最终的“分地”这个大杀器完成之前,陈克丝毫不认为该让百姓获得自由行动的能力。不过陈克虽然有这个打算,却没有在会议上直说。这也算是对同志们的一次考验,看看到底谁能提出这个建议来。更重要的是同志们到底会以什么样的态度来提出这个建议。何足道是值得信赖的,陈克向何足道全面透露了自己的想法。“陈***,如果这样的话,我这次到底要打击哪些人呢?”何足道根本不讨论陈克的对错,他是直奔自己工作的主题。“谁最容易偷东西?”陈克问。“这个……”何足道还真的没考虑过,思忖了一阵,他才答道:“走投无路的吧?”“哈哈,足道,我说你也在上海这么久,那些瘪三有几个是走投无路的?真的走投无路,那些人可以去卖命。小偷小摸的绝大多数都是些懒人。好吃懒做,不肯干活。又没胆子当强盗,只好去小偷小摸了。”听了陈克的解释,何足道思忖了一阵,也真的有豁然开朗的意思。“那陈****意思是?”陈克把一份厚厚的名单地给何足道,“路辉天这件工作干的不错,他把那些好吃懒做的逐渐给分了出来。抓捕的时候,你们把表现最差,最爱偷懒的那几队人给我抓起来。”这份名单拿在手里面沉沉的,何足道不解的问道:“那些人现在好像什么都没干吧?”“有些时候得防患于未然。我们管不了他们现在是不是清白,我们得保证关键时刻不能出事情。”陈克的声音轻描淡写。但是何足道有些不太能接受。“陈***,这次是要抓捕犯罪份子。这些人若是没有犯事,我们是不是没必要这么狠?”“他们有可能干,有可能不干,但是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而且我把话说在头里,这只是刚开始的清理。这些人不过是强制劳动而已,既然不肯勤快的干活,我们就帮他们把这些懒毛病给改过来。再往后,我们还得清理不少人,那时候就绝对不会这么客气了。”陈克的声音淡淡的,但是何足道却从陈克的声音里面听出了浓烈的杀气。柴庆国这些日子以来,学了不少文化知识。至少保险团的白话文公文已经能够看得明白了,他翻了翻厚厚的名单,又抬头看了看何足道。柴庆国敏锐地发现了何足道的异样。“何政委,怎么了?这些人有什么大问题么?”柴庆国问道。“没什么大问题,我只是觉得抓了这么多人,不太好向百姓们交待。”何足道很好的搪塞了柴庆国的话,毕竟是工作了这么久,何足道不再是那个文弱单纯的青年了。更何况这话并没有问题,柴庆国完全没有看出来何足道想的是与此完全无关的事情。“你当政委的,这种事情自然得你来办。我就不操心了。”柴庆国笑道。何足道苦笑着摇了摇头,“那我得和路谈谈呢。他负责营地的事情,要向百姓交代,这可轮不到我出头。”“你何政委也有推托工作的时候,难得啊难得。”柴庆国干脆放声大笑起来。何足道也不做任何解释,商量完出动的兵力规模之后,他真的去找路辉天商量怎么向群众交代的问题去了。路辉天是保险团里面为数不多戴眼镜的人,但是今天却没见他带。看到何足道拿来了一份文件,路辉天摸出眼镜。只见断了的眼镜腿用根木棍绑住,看着就够寒酸的了。“路***,这……”何足道看着路辉天吃力的调整着眼镜的位置。忍不住说了一句。“何政委,这没啥,至少镜片保住了不是。”路辉天笑道,“我听说游***正在搞玻璃的生产。能生产镜片了,自然能生产眼镜框了不是。白面馒头会有的,大块猪肉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路辉天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这是陈克在会议上为了鼓动大家的士气所说的话,一时成了保险团里面的流行语言。说笑归说笑,但是路辉天面对工作可一点都不马虎,把要抓捕的这几百人的名单翻看了一遍。路辉天这才把名册交还给何足道,“何政委,就是这些人。平日里总是偷懒,听陈***说这些人要在你们的监管下劳动改造。你们把这些人抓去后好好训训。这些人平日里又馋又懒,很是影响士气啊。把他们清理干净,是件好事。”“路***,这些人平日里有没有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摘下断腿眼镜,路辉天揉了揉鼻梁,“偷鸡摸狗暂时没有,你也知道营地里面的东西都是统一保管的。粮食统一发放,根本没有什么可偷的。而且营地里面巡逻的很多,就是防备有人干坏事。”何足道和路辉天不是很亲近,但是能把几万人的营地管好,哪怕是陈克设计的制度再好,没有些真材实料也是不行的。路辉天虽然不是什么开创型的人才,但是很有些守成的能耐。“一下抓这么多人,怎么向百姓交代呢?”何足道问。“你觉得老百姓看这些人很顺眼么?”路辉天反问道。“这……”何足道还真的不是很了解百姓的感受。“足道啊,说真的,我现在还真的很佩服百姓们。你们的工作我就不说了,辛苦的要死。老百姓们也辛苦啊。但是真的和老百姓们说明白了,他们也是很明白道理的。大家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老百姓们也不希望这条船上都是些懒人。见到庄稼长出来了,老百姓们就放心了。对这些人,你们大胆的抓,没事的。”“对这些人的家属怎么说?好歹也是把人家家人绑走了啊。”何足道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路辉天无奈的摇摇头,“陈***让我准备一个公审大会,把那些犯事的公开判刑。那些偷懒的,其实和那些偷盗粮库的也不是没有关系。只是抓去干阵子活,我这边大概能压得住。别把他们打死弄残就行。”“这……”何足道还是觉得不太合适。虽然没听说过冤假错案这个词,但是这样的使用暴力,何足道始终觉得有些不太对头的地方。“组织上都安排了,咱们就上吧。如果不把这些犯罪份子的嚣张气焰打下去,民心也不稳啊。咱们不能没有条件的退让,让人觉得保险团严厉点,没啥。若是让人觉得保险团可欺负,那就不行了。你看这些天抓那些参与盗窃的,老百姓也没有说什么不是。”路辉天安慰道。既然路辉天也这么说,何足道也只能认同这种想法。尽管如此,当何足道亲自带队抓捕的时候,他依然觉得心里面隐隐的有些不舒服。虽然多次来过普通灾民的营地,何足道对这里不算陌生,但是一想到万一百姓们不能接受保险团的说法,一起闹起来……。这片巨大的营地突然就让何足道有了陌生的感觉。四百多人在这几千人的营地里面根本不算什么,就跟在水缸里面散了把米一样。因为大部分百姓都去劳动了,营地里面空荡荡的,这让何足道突然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一号男性营地那些马上要被抓的人有一百二十多人,他们根本不知道即将大难临头。自从路辉天开始分队之后,根据劳动量提供伙食,劳动多的队伍食物就会增加。这些人既然不肯好好干活,伙食改善的很有限。保险团最初提供的伙食就是为了保证不饿死人,吃饱是不用想了。几个月食物不足,加上这些家伙们都不是那种好劳动的人,自然没有那种劳动者特有的生气。看上去都是少气无力的。路辉天让他们在营地中心的操场上列队站好,等他们发现四面八方围上来几百士兵的时候,这些人是慌了。可保险团的战士们虽然工作重,但是饮食尚可,能半饱。而且纪律性和组织性远超这些懒人。加上保险团军事训练到位,何足道当众宣布,这些人因为参加了盗窃粮库的事情,需要带走协助调查。这帮人不知道“协助调查”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二团士兵冲上来捆人的行动,让他们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些人彻底慌了神。可无论怎么哀求,二团士兵们也没于丝毫的松动。何足道在出发前亲自做的动员工作。看着战士们一个个生猛的表现,他忍不住会想起动员时的情景。“同志们,今天我们要去抓人。抓坏人。他们干了什么?他们到保险团的粮库偷东西。粮库里面放的粮食是给谁吃的?”“给老百姓吃的!”战士们纷纷答道。何足道这些天一直在各部队士兵会议上与大家谈话,交心。这个概念是反复灌输的。“咱们保险团是谁的队伍?”何足道继续高声问道。“咱们是老百姓的队伍!”这是标准的回答。“咱们既然是老百姓的队伍,那么有人偷老百姓活命的粮食,咱们能放过他们么?”何足道继续问。“不能!”“对,我们不能放过他们!他们不仅偷东西,还糟蹋了不少粮食。这个灾年,被他们糟蹋得粮食又能活多少人命?他们这不是在偷东西,他们这是在害人,这是在害人命!”何足道一气喊完,接着扫视了一圈战士。只见战士们一个个情绪激动,战前动员起到了效果。“现在,咱们就要出发去把他们抓出来。把这些人抓出来,就是在救老百姓。大家觉得能干好么?”“能干好!”战士们异口同声的喊道。“很好,现在就出发!”何足道发出了命令。这些经过战前动员的战士们面对“犯罪份子”毫不手软,两个摁住一个,不管这些被抓的人是不是哀求,哭泣,求饶。摁住就绑起来。也不管到底捆的是不是认识的人。“军心可用啊。”何足道只能这么评价了。张秀华赶到营地的时候,正好遇到何足道带着部队压着那些人从营地里面出来。见到营地门口来了一位身穿保险团军装的女性,战士们纷纷用好奇的目光看过去。张秀华被这么多人一看,脸登时就红了。她往后退了几步,想绕个到另一个门去。正要转身,就听到一声尖叫,“姐!姐!救我啊!救我啊!”转头一看,竟然是张秀华的弟弟,张四弟。这孩子看到姐姐,立刻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开始呼救。张秀华连忙走上去,想拉住弟弟。却被二团的战士挡住了。“这位……,这位同志,你要做什么?”说话的是一位班长。他好奇的眼神中带着警觉。“那是我弟弟,你们为啥要抓他?”“他和人一起偷盗。我们得把他们带回去。”没等张秀华说话,张四弟已经喊了起来,“姐,我没去啊,我没去。他们叫我的那天,我的吃得被抢走了一半,饿得要死。我根本不想动,就没去啊。我真的没偷东西啊。”这种情急之下的辩解,却成了“供词”,张秀华心中大骂弟弟不中用。张四弟这么一闹,队伍立刻就开始有些混乱。片刻之后,何足道与路辉天都赶过来看个究竟。看到一位女性战士出现在队伍旁边,而被抓的人里有好像还有她的亲戚,两人一位走漏了消息,路辉天连忙站出来了,他眯缝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不是张同志么,你有什么事情么?”“路***,这是给你的文件。”张秀华倒没有忘记自己的工作。“哦,那进去说吧。”路辉天不愿意让大家堵在门口。“路***,能不能先把我弟弟放了?”张秀华连忙说道。“这个不行。”路辉天答道。他本以为张秀华会继续哀求,却没想到第143章no_name第143章no_name,到网址正文 第144章 no_name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0:12 本章字数:4415第144章no_name一位身穿干净的蓝色保险团军装的战士在附近长时间站立,本来就是件很引人注目的事情。特别是这位战士还是女性的时候,那就格外的引人注目。游缑注意到了同志们好奇的目光,顺着大家的视线看过去,却见到张秀华站在远处正注视着自己。游缑冲张秀华招了招手,示意张秀华过来。游缑自己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批量生产水泥不是很理想,在研磨方面有很大的问题。由于缺乏机械,研磨水泥粉的效率很低。但是试验数据还得积累。游缑的工作并没有丝毫的放松。“别分神,注意温度测试。”游缑喊道。战士们继续填火,现在进行的是用焦炭替代煤块的测试。炉子也进行了一些改进,这些数据的积累都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游丈夫,您好。”张秀华冒着热浪走到游缑身边,她实在没想到游缑的工作环境居然如此恶劣。她忍不住抬起手臂,尝试着挡住扑面而来的热气。在女性营地里面,居然人说游缑跑回县城享福去了。张秀华现在很想把那些人拉到这里,让她们也享受一下游缑现在的“福气”。“秀华,你找我是公事还是私事?”游缑开口就问道。这已经是游缑的招牌性问题。“私事。”张秀华有些不安的说道:“但是这和咱们保险团关系很大。”“哼哼,现在的凤台县有几件事和保险团无关的。”游缑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到凉快点的地方去说。”张秀华忐忑不安的向游缑说了她见到的抓人情形,然后才说道:“游丈夫,我弟弟也被抓走了,他还是个孩子,不可能干什么坏事的。”这次大抓捕是通过党委讨论的,游缑自然知道。张秀华求到自己门上来,游缑觉得怎么处理还真的有些棘手。张秀华看着游缑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就知道事情不好办。游缑是极讲规矩的一个人,张秀华非常清楚。但是毕竟被抓的是自己的弟弟,张秀华怎么都不可能放弃营救的可能。“秀华,你知道为什么要抓人么?”游缑问道。“这……”张秀华无言以对了。从他弟弟求救的呼喊中张秀华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弟弟就算没有参与盗窃行动。至少也是知情者。保险团是绝对不会容忍盗窃等犯罪案件发生,张秀华很清楚。作为最早被保险团营救的灾民之一,张秀华知道的事情远比后来聚集来的灾民要多得多。那是在营地刚开始建立的初期,护卫队远没有系统地建立起来。保险团的营地大概分为男性营地和女性营地,实际上也有些更加细微的调整。例如女性营地是可以带6岁以下的男童,而且还有一个专门的母子营地是让母亲带着13岁以下的男孩子与女孩子同住的营地。日益扩大的营地,越来越多的人口。意味着越来越多的工作。这么庞杂的工作,最初女性和母子营地完全是游缑亲自负责指导的。在一开始的时候,灾民还能维持起码的秩序,不过很快,一些不安分的人就开始胡作非为了。对于这些人,保险团下了狠手。陈克亲自组建了一支“内部部队”,对于这些胡作非为的人,抓到之后基本都是私下处死。水灾期间死些人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些偷盗抢劫的人彻底蒸发,根本没人搭理。百姓们虽然好奇,但是无论如何大家都要先让自己活下去。而且好奇心这玩意是要在吃饱喝足之后才能活跃的东西。肚子都填不饱的情况下,周围为非作歹的人消失了,大家只会感到庆幸。天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那里有闲心关心这个?张秀华对于游缑负责的营地之外的事情并不了解,但是她算是最早加入女性营地护卫队的女子。游缑选人的方法很简单,年轻健康的女性们都放了脚,轮流跟着游缑巡逻。能坚持四天不掉队,不在夜色中惊慌失措的就选出来组成新的队伍。游缑是天足,加上四处奔波,体力也颇为不错。能跟上游缑步伐的确不是什么容易事。张秀华本来就没有裹脚,而且胆子颇大,很快就成为了被选拔出来的护卫队员。而且在之后的工作中表现得很不错,很得游缑的赏识。她这才敢有事情来找游缑。听到游缑的反问自己为什么要抓人,张秀华真的有些答不上来。游缑倒没有生气,张秀华这么做完全符合人之常情,哪怕亲人犯下滔天大罪,在自家人眼里依然是可以饶恕的。更何况陈克这次的行动也没有真的要杀人。.见自己问住了张秀华,游缑严肃的问了一个问题,“秀华同志,现在在凤台县到底谁才是真正当家作主的?”“呃?是陈旅长。”张秀华顺理成章的说道。“不对,陈旅长可不是当家作主的。当家作主的是人民党。”游缑解释道。人民党现在还没有正式浮出水面来成为公开的政治势力,所以对外没有主动宣传。当然,如果有人问起来的话,党员们也会进行介绍。不过中国的百姓们对于政治结构的理解很薄弱,如果说是某个人当家作主,大家还能理解。但是让对于现代政党毫无概念的百姓们理解人民党,未免太强人所难。所以即便是深为保险团战士的张秀华对人民党也没有什么概念。游缑之所以提及人民党,也不是吃饱了撑的没话找话。最近陈克布置了工作,七名***,每个人都要发展五名预备党员。游缑身为女性,工作量加倍,得发展十名女性预备党员。就算是张秀华不来找游缑,游缑也会去找张秀华一趟。既然张秀华主动来了,游缑倒也想趁此机会好好谈谈。张秀华为人很聪明,见游缑突然提起关于人民党的问题,就知道这肯定是件重要的事情。她也就耐心的听了下去。游缑已经准备了一阵子发言,所以张秀华也能听明白。她这才知道了什么是人民党,什么是保险团,这两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原本对此没有了解的时候,张秀华还不担心,等真的明白了,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决定抓人竟然不是陈克或者游缑,想说服保险团放人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保险团只是执行了人民党的决议而以。决定抓人是人民党好多人一起做的决定。这就意味着游缑一人说了根本不算。她壮起胆子问了一句,“游丈夫,您当时也同意抓人了么?”“当然,我完全同意抓人。”游缑笑道。听完这话,张秀华的脸色变白了。她亲眼见过游缑杀过人。知道游缑对于犯罪份子决不客气。也就是难民营初建,陈克亲自指挥“内务部队”难民营社会秩序的时候,有些知道了厉害,但是贼心不死的人就把主意打到了女性营地身上。当时负责女性营地守门,在营地外面巡逻的都是保险团的男性士兵。随着保险团势力越来越大,工作越来越多地时候,出现了一段时间人手不足的时间。有些不法之徒就溜进女性营地为非作歹。游缑带着手枪亲自负责女性营地内的夜间巡逻工作。也就是在这个时期,张秀华亲眼见过游缑杀人。在一次巡逻中,突然遇到了潜入营地的歹徒。张秀华记得很清楚,平日里面自觉得胆子颇大的自己,听到有人呼救,而且女性营地里面随即开始骚乱的时候,自己第一感觉就是畏惧了。而游缑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就拔出当时张秀华完全不明白是什么东西的手枪冲了上去。在兴奋,惊惶,恐惧,甚至有些期待的心情中,张秀华看到游缑抬起手,清脆的枪声就响起了。至于后来的细节,张秀华竟然只有一片混乱的印象。唯一能记清的就是闻声而来的男性护卫队抬走了一具尸体。营地里面的女性折腾到大半夜才终于平静下来。陈克对这次事件没有像以前那样悄无声息的处理。相反,死者被悬尸在男子营地示众。保险团公开宣布,凡是进入女性营地为非作歹的男性,都是处死的结局。也许是因为这次示众,也许是时间长了灾民总算是恢复了点信心,或者是陈克私下加大了打击力度,总之犯罪现象很快消失殆尽。张秀华对这些内部消息毫不知情,她能记住的就是在夜色中毫不迟疑往前飞奔的游缑女丈夫。那爽朗的身影刻在张秀华的脑海中。每次回想起来,张秀华都感觉背后的汗毛竖起来。那种果断和勇敢,张秀华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无法达到了。过游缑杀人之后,张秀华对游缑更加尊重,再也没有胆子违抗游缑的命令。之所以这次来求情,是因为见到弟弟被抓,她立马就想起了当时处决罪犯的事情。不然的话,张秀华也不敢提及这件事。“游丈夫,”张秀华的声音都颤抖了,“这次还是要和以前那样杀人么?”第144章no_name第144章no_name,到网址正文 第145章 no_name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0:14 本章字数:8885第145章no_name张秀华担心这次打击犯罪行径会成为难民营早期建立时那种杀人,游缑能理解。其实在党会上并不是没有这种意见。以熊铭杨为首的强硬派就表示“得立立规矩了。”最初的“内务部队”是个临时组织,选拔的都是些强硬派,初期在华雄茂和柴庆国的带领下做些狠辣得工作。等到保险团规模扩大之后,这个临时组织就解散了。但是这批人在党内依然是强硬派。如果不是当时的领导者华雄茂现在是军队上实际的一把手,只怕这些人现在已经成了某个派别也说不定。游缑与华雄茂公务关系与私人关系都不错,也算是很有交情的,她也不至于想这么多。看着张秀华惶恐焦急的神色,游缑并没有去安慰,相反,她问道:“张秀华同志,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想加入人民党么?”“啊?”张秀华完全没想到游缑居然会这么问。在方才两人的交谈中,游缑介绍了人民党的具体情况,按游缑所说,保险团也不过是人民党的手下。在凤台县,人民党才是真正当家作主的。保险团,灾民营地那些身居高位的领导者,甚至包括县令尚远在内,都是人民党员。只有人民党党员才能成为领导者……想到这里,张秀华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自己能够成为人民党的党员,那么自己很可能就能救出自己的弟弟。眼中的绝望突然就变成了希望,张秀华望着游缑秀丽的丹凤眼,却突然打了个寒颤。游缑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那是游缑完全公事公办时候才有的表情。也是张秀华最畏惧的表情。“这和把你弟弟放出来完全没有关系。不是你加入人民党,就要放你弟弟出来。”游缑声音里面冷冷的。“那游先生,这次要杀人么?”张秀华鼓起勇气问道。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情。“不准备杀人,至于你弟弟这点事,肯定不会杀。你可放心。”游缑答道。听了这话,张秀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头。她按住胸口长出了一口气。游缑接着说道:“这次事情有些不是时候,不过就算张秀华同志你不来,我也会在这两天去找你谈这件事。”“抓我弟弟的事情?”张秀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哈哈!”游缑被气乐了,“不是抓你弟弟的事情,是问问你是不是想入党的事情。”人民党一直面临一个极大困境,陈克在党会上反复提及过。但是很明显没有解决的好办法。这个问题就是在凤台县,人民党组建的体制并没有被认为是合法政权。中国人最讲名正言顺这件事,1927年党之所以能够建立地方政权,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当时的中国并没有一个被公认的政权体系。光头的政权仅仅是后来被国际承认而以,在国内光头仅仅是诸多地方政权中的一个而以。现在是1906年而不是1927年,公认的全国政权还是有的,摇摇欲坠的满清依然是公认的全国政权,人民党以及麾下的保险团在凤台县如何威风八面,哪怕能做到破围子,能做到逼迫地主们暂时交出土地这种千年未见的行径,但是这个新政权依旧不是被百姓们公认的合法政权。没有合法性,就得不到群众的支持。政治上有一个名词,叫做“沉默的大多数”,沉默有一重的意思就是“不反抗”,换句话说也就是支持。如果大多数群众对政权的行为沉默了,换句话说就是认同了这个政权的存在。让人民主动喊出支持某个政权,这是极少数的情况。而且这样明确的表态,潜在的真正含义是,人民要通过支持某个政权这种方式来反对另外的社会存在。现在人民党得不到凤台县百姓的支持,就是因为凤台县的百姓不接受人民党的统治地位。人民党上下对这个问题也是心急如焚,做了这么多工作,依旧不能成为合法政权。不少同志早就心怀不满。这些同志本来就没有想到,革命工作居然如此艰苦。离开了上海这个中国第一大都会,跑到这么个穷乡僻壤来,这些同志奔着的就是能够在县令尚远的支持下迅速发动革命。现在怎么看都距离发动革命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而自己已经付出了这么多的辛苦。早期的人民党同志都不是什么苦出身,如此辛苦的工作,粗糙的食物,艰苦的环境,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如果不是因为出身更高,学问更大,能力更强的陈克、游缑、华雄茂等核心党员在前头做着表率作用,努力维持着人民党的风气,只怕现在党内不少人早就开始有异动了。陈克提出的解决办法很简单,扩大党员的数量。而且通过宣传,让人民党正式成为一个公开的政治组织。所以才会有要求党中央七***开始招收预备党员的任务。游缑心中的名单上,张秀华排名十分靠前。这年头,敢出来担当一些公共工作的女性,都是很不一般的。哪怕她们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获得一份薪水,得到更好的报酬,这种勇气已经很有可取之处。“游先生,你为什么想让我加入这个,这个……人民党。按您说的,加入了这个人民党之后,就能说事作主了。这个我可没想过。”张秀华对这个问题颇为不解。“张秀华同志,你觉得人民党的党员好当么?你看看我,看看这些党员,哪个不是累得要死。哪个不是每天从早到晚辛苦的。你觉得能说事作主那么容易么?那么多人等着你干事呢。”提到了这个话题,张秀华突然想起自己来找游缑的本意。她试探着问道:“游先生,我本来不是为我弟弟的事情来的,我一来是很想游先生你,二来,我想问问游先生,你们这人为什么要对百姓这么好。”“嗯……,秀华,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当这个护卫队战士?”游缑没有直接回答,她范问道。“这个,跟着游先生我觉得很安心。原先感觉很害怕的事情,现在就不怕了。”“秀华,原先你怕什么?”“我,我,我……”张秀华觉得竟然回答不上来,自己怕什么?怕挨饿?怕没钱?怕黑?怕被人欺负?或者害怕的根本就是未来的一切?或者是生活本身就很可怕?女性灾民刚刚开始熟悉集中营的生活。对于保险团这个完全陌生的组织,大家根本没有概念。水灾摧毁了大家的生活,而全新的生活模式又颠覆了女性们对待世界的看法。这些女性从来没有在这种纯粹女性的环境中生活过,更不用说,她们从来没有和这么多人一起生活过。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面,女性灾民们表现出了极大的不适应,亲自来教给这些女性如何在全新的环境下面更好生活的就是游缑。就是游缑,教给大家如何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下生活下去的方式。或者说,游缑提供了一个全新的生活给这些身处在天灾下朝不保夕的女性们。这些满身泥水的女性们进入难民营的时候,已婚女性们蓬头垢面的,姑娘们梳着大辫子,衣服破烂,脚上穿着破烂的草鞋,或者干脆没有鞋。这次水灾发生在春末夏初,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面的余粮要么吃完了,要么被泡坏了。大家是饥饿的,恐慌的,茫然的。游缑首先就带着大家天天洗衣服,洗澡,清除虱子。教给大家用线清除嘴里面的牙垢。老天爷不停的降雨,清洁的水源并不缺乏。这些女性们是第一次保持了如此良好的个人卫生情况。在大雨倾盆的日子里,游缑学习认字,还学习女性生理知识。虽然听课的时候,很多女性都羞得满面通红,但是这是她们第一次了解了自己身体的秘密。雨停了之后,保险团的船队开始往回运输物资。布匹也是其中重要的一项,游缑就组织女性们做衣服,旧的破烂服装收上来重新收拾整理。等到药物运来之后,消灭肠道寄生虫,用硫磺来治疗皮肤病,游缑把如何生活的知识和能力一项项的教给这些女性。渐渐的,女性们习惯了每天洗澡,习惯了洒在各处保持清洁的石灰水的味道。习惯了每天先起来之后,漱口,用牙线清理牙齿。每个人虽然不止于面色红润,至少再也没有浓厚的体味。组建守护队,管理营地,调解矛盾。虽然身处灾年,但是女性们却第一次感到,生活居然是可以过得如此有秩序地的。身边没有男人,女人们并不一定就要惶恐不安。只要有一份工作,无论是种地还是做缝纫。女性都可以活下去。这种认知让无数女性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那是期望和恐惧的混合体。天灾固然可怕,可就算是没有天灾又能如何?平常的生活就不可怕么?在保险团,无论如何,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按时工作,大家就能活下去。甚至活得并不太差。这对于1906年的女性而言,是完全超出想象之外的事情。而除了这些之外,女性们第一次听说脚下的大地是一个圆球,飘浮在漫无边际的宇宙总。月亮同样是一个圆球,围绕着地球旋转。地球则是围绕着太阳在旋转。整个世界则是由无数的原子组成的。对这些根本无法理解的知识,女性们就当成一个故事来听了。而学会写字,学会九九乘法口诀,学会加减乘除,学会各种重量和尺寸单位的名称,这些知识就有用的多。至少在做衣服的时候,大家更能计算出自需要的实际量。对于各种有效的工作沟通是至关重要的。游缑教给大家新的生活,用科学拨开黑暗中的迷雾,努力把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给大家看到。对于相当一部分女性来说,这些并不重要。她们坚信日子还会回到以往的老路上去。而对于张秀华这种渴望知识的女性来说,这种认知带来的是更多的迷惑,以及深深的恐惧。一种新生活让大家尝试过,当这种新生活又可能要消失的时候,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的人自然会有恐惧。再回到以往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中去么?再回到没有人管,没有人照应的生活中去么?女性营地和男性营地一样,信息是公开的。女性们都知道保险团将要主持分地。对这个消息,女人们的反应基本相同,大家都想要回自己家以往的土地,也同样想要更好的土地。得知不可能同时得到这两样东西的时候,于是对保险团宣传的“好地”,女性们就议论纷纷了。张秀华对于这种问题并不在意,她想知道的是,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是否意味着自己已经习惯的这种生活在某个组织体制内的生活就要结束了。游缑方才向张秀华全盘介绍了现在人民党、保险团的组织构架之后,张秀华已经大概理解了这个组织的结构与规模。知道自己为之服务的体制是如此强大,张秀华下定了决心,一定不要被这个组织排除在外。“游先生,我愿意加入人民党!”张秀华认真地说道。这句话说完之后,张秀华突然生出了一种恐慌。如果自己被游缑拒绝,那么自己是否再也没有机会成为这个体系内的一员。曾经拥有的安全感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游缑没有立刻回答,她盯着张秀华看了一阵,这才点点头。“我后天会回去营地一趟。我会和你好好谈这件事。加入人民党不是让你享福,你要做好吃苦受累的思想准备。”“好的,游先生。”听到游缑这么说,张秀华松了口气。“另外,你不要为你弟弟的事情到处跑了。党组织上有自己的打算,不会冤枉任何人。也不会放过任何犯罪份子,你跑了也没用。如果让我知道你还为这件事上窜下跳,入党的事情就当我没说。”“……,好的,游先生。”“那你去吧,我现在要去工作了。”游缑说完就向水泥窑那边走去。看着游缑的背影,张秀华百感交集,但是却不敢停留,在其他男性战士们的“注目礼”中,张秀华一溜烟的跑了。游缑忙完了今天的试验,没有休息,而是前往保险团的营地去了。陈克要求大家开一个碰头会。用的是位于县城附近的一团三营的驻地。最近工作稍微轻松了点,这次的人来的很齐。陈克的开场白非常简单,“同志们辛苦了。今天我首先要讲一点基本理论问题。”话音刚落,下面的同志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叹了口气。这些理论陈克讲了多遍,最初的时候大家还有些兴趣,到了现在不说耳朵都磨出了茧子,至少也没有以前高昂的兴趣了。看同志们的表现,陈克笑了笑,“大家都觉得自己学的不错了。那我问一下,货币的定义是什么。”“货币是一般等价物。”回答的是华雄茂。“很好,大家一起背诵一遍。”陈克笑道。这种教小学生一样的做法同志们也习惯了,所有人一起答道:“货币是一般等价物。”等众人说完,陈克笑道:“我准备发行咱们根据地的货币。当然,也可以说不叫货币,叫做票据。”虽然对理论知识能背诵,可是面对实际问题的时候,众人依然不明白。至少大部分人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有人问道。“外地灾民大量涌入,我们不可能给他们分地。也不可能就这么平白养活他们。他们得干活。这些外地灾民干活,干得多,干得少,咱们也不能像本地灾民一样提供基本的定量粮食。所以发行咱们自己的货币就很有必要了。”这话说得让很多人云里雾里的。大家瞅着陈克,完全没有明白怎么回事。陈克解释道:“我们现在遇到三个问题,第一,我们不可能卖粮食。第二、我们也没有钱支付给干活的人。第三、我们也没有那么多人手去监督外地灾民干活干了多少。所以,定量提供一种货币作为报酬凭据势在必行。”即便是这样的解释,一些同志依旧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大家要么沉思,要么不解的互相看着。在会场里面的同志,陈克最理解这件事本身的重要性。货币不仅仅是一个等价物,它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在里面。控制了一个国家的货币,就等于控制了这个国家。根据地迟早会拥有自己的货币,拥有自己的金融体系。陈克不是学经济的,所以他对此保持着非常谨慎的态度。但是面对当前大量外地灾民涌入的情况,货币发行必须进行。这件事情交给谁陈克都不放心,可是现在同志们就这么一个情况。看着绝大多数同志们不解的眼神,陈克忍不住在心里面叹了口气。拿起粉笔,陈克开始在黑板上边写边讲货币发行的问题。发行、流通、回笼。现代货币的流程。货币的每一次流通都意味着一次生产过程的完成。陈克没有接受过任何正规经济训练,他只能按照自己学过的那些来进行自己的推导。而且尽量把自己的知识讲的能让同志们听懂。同志们最喜欢听的就是陈克讲述这些知识,原本千姿百态的社会事务,在陈克的讲解下变得抽象,而且更加清楚了。这些理论知识却能在千变万化的社会中被用各种方式有效的应用起来。这实在让这些自持身高的同志们生出自己能把世界掌握在自己手掌心的感觉。讲完之后,陈克只说了一句话,“现在先分组讨论,如果有愿意参加这项工作的同志,可以到尚远***这里报名。组织上会考虑分配任务。”说完之后,陈克把其他六位***叫过来,“大家发展党员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他疲惫的问道。让陈克这个大外行讲述建立货币体系这么精微的事情,光准备就要了陈克的老命。他已经两天没睡过觉了。“部队里面没问题,我这边入党积极份子很多。”华雄茂说道。何足道只是点点头,他也是军队上的,也不想多说那么多。“政务部门不太行,五个人不好找。”尚远说道。路辉天和宇文拔都对视了一眼,这才说道。“民政工作这边也行。我和宇文***有了十几个人选。”“我后天去女子营地,我有了些人选。”游缑答道。等同志们说完,陈克点点头,“一定要找那些对旧秩序绝望的。对新生活有憧憬的。一旦选中,就要多给他们增加任务。人民党不是靠嘴说出来的,而是干工作干出来的。多找些人也可以,我们现在只嫌少,不嫌多。”众人点点头。“另外,现在加大宣传,一定要让百姓知道,凤台县到底谁在当家作主。人民党必须站出来!”陈克接着说。“那我们干脆开大会好了。”游缑说道。其他几位***听了之后纷纷点头。“我现在和尚远同志讨论货币发行问题。这些事情你们几位商量一下。拿出一个方案来。要点就是一个,一定要让咱们人民党在凤台县路人皆知!”陈克语气严肃的下达了命令。第145章no_name第145章no_name,到网址正文 第146章 no_name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0:15 本章字数:5993第146章no_name何足道和游缑并肩走在乡间道路上的时候没有多话。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了,这次党会绝大多数党员都是在岳张集居住,尚远和县城的同志们都留在会场和陈克讨论问题。游缑要回驻地,何足道就自告奋勇的护送她。这个举动游缑觉得很无所谓,何足道绝对不想放弃。所以同志们讶异或者满怀深意的目光并没有让这对男女有放弃的想法。俩人一路上都是沉默。虽然非常喜欢游缑,不过工作已经如此繁重,何足道根本没有心思花在感情上。游缑同样心事重重,怎么召集预备党员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两人就这么沉默的走了好长一段路,游缑开口问道:“足道,你是搞政工工作的,有什么好建议说说。”“我没什么好建议。文青先生一直对我说,革命本身已经孕育在群众之中,一个革命者不是去创造革命,而是去发现人民所需要的革命,并且把人民的革命愿望变成现实。这话我总觉得很对,可是距离能够抓到要点,又始终差口气。”何足道慢慢的说道。“哈哈,要是你都觉得差口气,我可差的十万八千里了。”游缑笑道。“游缑姐姐你太客气了。”何足道忍不住客气道。“哼!”游缑笑了一声。不远处传来哗哗的水声,那是自来水厂的提灌站,俩人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到了县城附近。“足道,咱们到那里坐一坐。怎么宣传,我还是没谱。”游缑说道。年轻的男女在高高的引水渠下支柱的砖石地基上坐下,却又沉默下来。过了好一阵,何足道才说道:“游缑姐姐,你觉得现在的党员里面,能让文青先生觉得看上眼的有几个。谁能让文青先生觉得是真革命者的?”“这个么,你肯定算一个。”游缑答道。“我顶多算个革命鹰犬吧,谈不上革命者。文青先生,尚远先生是革命者。这个我倒是能确定。他们两个人有一种我们没有的东西。可是我总是说不出来。”何足道的话其实说出了游缑的心里话,她原本就不是为了革命而参加陈克的队伍。即使到了现在,游缑也认为自己是个化学家,而不是革命者。但是她又觉得自己这样定义也未必合理。总之,各种纷繁的事情,在陈克的讲述中是清晰的,可是轮到游缑自己思索的时候,又恢复了一团迷雾的状态。又隔了一阵,何足道接着说道:“我们能算是合格的党员,这点我能确定。现在文青先生要发展的也是党员,而不是革命者。对了游缑姐姐,你还记得当年咱们一起搞社会调查的事情么?”游缑知道何足道指的是1905年底,人民党和黄浦书社一起搞得那次社会调查。她在黑夜中轻轻点点头。游缑对那次社会调查还记得清楚,但是却感觉那仿佛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她突然想到,这个黑夜中,自己点头何足道也未必能够看得到,于是“嗯”了一声。何足道缓缓的说道:“那次会上,文青先生要我们找的是革命者。游缑姐姐你告诉我们,现在要找的是革命同志,而不是革命者。现在文青先生要我们召集党员,我觉得还是得按照游缑姐姐你说的那样去办。”“我说什么了?让你这么办?足道,你还是告诉我该怎么办。”游缑笑道,何足道的话似是而非,游缑不太明白。何足道“我们不用召集能够理解人民党纲领的同志,我们要召集愿意跟着人民党纲领走的人。让这些新加入的同志承担起来工作,在工作里面他们就能理解和提高认识。我就是这么过来的,我认为这么干没问题。只要听党的话,肯干活,大家迟早能够明白人民党要做什么。我现在还是不知道文青先生到底要把革命推进到一个什么程度。但是说不出来,却能够感觉到什么叫做人民的子弟兵。什么叫做对人民好。”一般来说,以游缑的急性子,她总会说些什么。而这次游缑静静的听着何足道的话,却不置评价。何足道发表完自己的看法,等了好一阵,却没有得到回应,他有些心虚的问道:“游缑姐姐,你怎么看?”“足道……”游缑说到这里就停顿下来,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又沉默了片刻,才说了下去,“足道,你长大了啊。你已经是个真正的革命者了。”何足道万万没想到游缑居然会如此评价自己,他的心脏立刻通通的狂跳起来。这句话给何足道无穷的联想,而这混乱朦胧的联想却变成了明确的勇气,正想开口间。却听到游缑接着说道:“我已经知道该怎么招收新党员了。谢谢你足道。你这政工工作干的好。”已经冲到嘴边的话被游缑这话给堵住了,何足道连着咽了两口口水,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足道,天晚了,你也赶紧回去吧。这里距离我住的地方不远,你就不用送了。”游缑说完,跳下砖石砌成的支柱地基。“……,好吧。”何足道只能说出这句话。陈克实在没有想到一件事,距离上次碰头会议之后的第三天,游缑拿了一份八页纸的名单过来,“陈***,这就是我准备发展的党员。我和她们谈过了,大家都自愿加入人民党,愿意接受党组织的考验。”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还有大概的介绍。陈克翻了翻,居然还是正反两面都写了字。一页纸上至少得有十多人的资料。这八页纸上估计得有一百多人。这意味着游缑每天要发展最少快四十人。这效率未免高的过份。没等陈克提出自己的问题,游缑已经解释道:“这上面的同志,不懂什么革命。不懂什么解放。她们就知道四件事,第一,人民党是凤台县的真正领导。第二,人民党是为百姓谋福利的。第三,她们死也不肯回到以前的日子,完全自愿加入人民党的组织。无论多苦多累都行。第四,干得不好,她们就会被开除出党。这些同志都是经过考验的同志,大多数都有公职。我认为她们可以成为预备党员。”听游缑一口气说完这些,陈克盯着游缑看了一阵,这才问道:“你不会是把护卫队的人一网打尽了吧?”“有四十多人是服装厂的。”游缑做了更详细的说明。现在这个阶段,陈克不可能再吹毛求疵了。“吃苦在前,享乐在后。加入人民党的规矩说清楚了吧。”“都说清楚了!吃苦她们是不怕的。大家普遍认为能比以前辛苦到哪里去呢?要吃苦也是和同志们一起辛苦,大家能干下来,她们就能干下来。”游缑答道。这话其实说的没错,这么个大灾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陈克点点头,“既然有了这么多人,党校会开课,这些新同志们每天晚上参加党校培训。”看着游缑步履轻快的离开了办公室,陈克忍不住叹口气。不用见这些女性同志,陈克就能想明白,这些女性与其说是革命者,不如说是下定决心转为职业女性的农村女性。继游缑之后,何足道拿了一份三百人的名单过来。陈克大概翻了翻,又问问了何足道,对这批同志也下了定义,准备转职为职业军人的农村兵。不过等何足道离开之后,陈克突然想明白了,这些同志未必能成为合格的党员,但是好歹拥有能成为干部的潜质。要知道,能下定决心放弃农民身份,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很有先进性的人物了。“别说啊,这两个人还挺有想法的。”陈克忍不住暗自赞道。既然有了新的思路,陈克立刻召开了七***常委会议,会议上针对何足道与游缑的工作思路,提出了以选拔“决定通过加入人民党,摆脱农民身份的同志”为核心的选拔标准。有了主要方向,各种标准都出来了。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凡是志愿加入人民党的同志,将自动失去不久后的分地资格。既然决定了放弃农民身份,加入党组织,吃上了公粮,那就完全没有必要再获得属于自己的土地。人民党不是一个谋取自身利益的集团,这点是绝对不允许动摇的。在接下来的三天里面,选拔出了将近一千名的预备党员。其实报名的人高达三千人。通过几位***召开的大会,凤台县百姓得知了人民党的确切存在,想谋个“出身”的人可是多了去了。但是不允许拥有自己的土地这条规定一出,那些农民们立刻就选择了放弃。人民党宣传要在这次收成完成之后,开始分地。大家虽然不是全信,可这总是一个大盼头。加入人民党看着有好处,可这好处都是虚的,分到土地才是实实在在的命gen子。对于农民来说,这种帐根本不用去刻意计算。只有那些真正愿意放弃当农民,而且真正经过人民党考验,工作中表现的很努力的人才通过了选拔。突然之间,一直困扰人民党的人手不足的问题就得到了解决。虽然深知这些预备党员们肯定要被淘汰一大批,可这些人是真心要跟着人民党走,陈克觉得现阶段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了。人力资源的丰富,让陈克原本在书面上的计划得到了实现的可能。首先建立的就是***系统。至少建立现代***系统。现代的***系统不是单纯的警察,而是一个完整的社会管理与服务体系。户籍警也是***系统之内的一部分。这些本地出身的同志非常了解本地情况,由他们组成***系统,不仅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而且本地百姓也觉得安心很多。在扩大基层干部的这几天,保险团也没有闲着。被抓的那些家伙们组成了一个“劳动营”。在战士看守下与保险团一起工作。这帮人本来就不勤快,保险团没有***他们,只是要他们承担与保险团战士一样的工作量。几天下来就把这帮人训的哭爹叫娘的。虽然这些人的亲友依然担心这些人的生死,可是看到保险团只是让这帮人干活,很明显没有打杀,倒也放了心。看着平日里的二流子们满脸愁容,累得跟死狗一样,还真的有大快人心的效果。党校如期开课,这些预备党员们白天工作,晚上学习。辛苦自然是辛苦了不少,不过他们也发现一件让自己高兴的事情,口粮供应也提高了一些。半饱变成了七分饱,这对于天灾下的百姓来说,比什么奖励都更加实在。原先的对未来不安也随之消退了。毕竟,加入人民党就意味着要给人卖命,即便是对这些有勇气的同志来说,对未来不安的心情自然不可能没有。有了足够的人力,外地灾民的安置工作也进行得更加顺利。陈克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干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了。蒲观水自然不知道凤台县的情况,他带领着安徽新军的官兵们离开凤台县之后,就完全依照计划开始分散行动。计划里面,保险团的船队沿着水路把官兵在几个集合点放下,然后再次集结,去接一大批早就约定好的物资回凤台县。龙旗与蒲观水的协统旗飘扬在船队上,加上安徽新军的军装,沿途的官府虽然不必害怕新军的协同,可这面子还是要给的。尽管如同保险团提供的资料上那样,沿途关卡林立,船队依然可以继续行进。每天都能遇到投水自杀的百姓,每天都能在河上,在岸上看到死去的百姓尸体。虽然已经习惯了这些场面,可蒲观水依然不能接受这些。但是冷酷的现实根本无法改变,如果蒲观水没有能够无限提供粮食的神通,他救不了这些百姓的。内心压力是如此之大,蒲观水甚至不愿意再出现在船头。他船舱中关闭了窗户,专心的读着陈克的书,以获得精神上的逃避。到了第三天,一声枪响打破了河面上的平静。第146章no_name第146章no_name,到网址正文 第147章 no_name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0:17 本章字数:8771第147章no_name蒲观水是在德国学习军事知识的,德***队那种往好了说严谨、纪律的传统,往不好了说就是古板、教条的风格。自打蒲观水进了军校之后,就被日复一日的灌输。也许是这种教育的原因,蒲观水在北洋新军里面就是个不受人待见,不被人理解的存在。这次与保险团一同行动,蒲观水的内心当中并不像旁人所想的那样,认为自己应该这支小部队当中理所当然的领导者。相反,既然接受了陈克的命令,蒲观水认为自己在这次行动中,完全是一个负责人的位置。尽管身为安徽新军副协统的高位,在安徽也算是数得上的高官。但是在这次接送新军官兵的行动中,蒲观水认为自己的地位甚至在保险团的指挥官之下。蒲观水要做的,仅仅是把隶属于新军的部队管理好,而不是一把手接过所有的指挥权。如果旁人要是能知道蒲观水的真心想法,无论是保险团也好,还是新军官兵也好,只怕都要大吃一惊吧。但是蒲观水并没有想到自己的这种态度或许能称为“品行高洁”,他从没有想过要宣传自己。完全依从了自己的性格,根据当前的实际情况选择了自己的立场,蒲观水就是这么一个人。蒲观水怎么想怎么做,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别人没有义务无条件的去理解或者支持蒲观水。在整个船队上,大家倒是非常尊重蒲观水的。这次船队的领导者是保险团水上支队的支队长章瑜,军衔级别相当于副团长,也算是军队中排名前七位的高级军官。听到枪声之后,在研究这次行动路线和日程的章瑜立刻冲出了船舱观察敌情。附近应该没有什么可疑的存在,如果有的话侦察兵早就该来汇报了。实际上在章瑜四处观察的时候,桅杆上的侦察兵也在努力观察。接着,枪声又响了起来,依旧是孤零零的一声。“章队长,放枪的应该是在那个土坡后面。”侦察兵确定了方位,向着章瑜喊道。章瑜顺着侦察兵的手指方向看过去,那也不能称为土坡了,一道丘陵遮住了他的视线。到现在为止,丘陵的棱线上没有任何人迹,不像是有什么埋伏。如果是平常,章瑜肯定要命令船队加速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不过这次他却有些犹豫,因为计划里面船队向前不到十里,就要放下一大批归家的官兵。章瑜在这条河道上也是行船多次,陈克命令船队要尽可能的弄清河道两边的情况。章瑜想了想,干脆回到船舱里面对着地图确定了一下。果然没错,在响枪的大概地方是有一个名叫刘家铺镇子。镇子那边还有一个围子。既然没有出现伏兵,章瑜估计就是刘家铺出了事情。再翻看了一下行军路程和名册,刘家铺是两位安徽新军士兵的家乡。这下,章瑜不能自作主张了。蒲观水一直以来的合作态度很让人满意,但是牵扯到了安徽新军的事情,章瑜认为自己必须和蒲观水沟通一下。一面命令船队保持一级戒备,章瑜一面乘上了小船赶往蒲观水的坐船。“章队长准备怎么办?”蒲观水听完了章瑜的介绍之后问道。“我想派几个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章瑜的答案十分传统保守。不过这也算是最正常的应对措施。“在这附近有个刘家铺,有两个新军的兄弟就在这里下船。既然要派人过去,让他们两个带路如何。”蒲观水问道。这几天的共事,让章瑜对蒲观水的了解越来越深。蒲观水完全不是一个老爷类型的人,他每天除了看书就是研究行军路线。平时不多一句嘴,该说话该办事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让章瑜失望过。单凭这些,章瑜就很尊重蒲观水。保险团的战士们可能不知道人民党最终是要暴力革命,但是章瑜身为高级军官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蒲观水和陈克关系非常“铁”。章瑜一点都不怀疑在未来蒲观水也会成为自己的革命战友。虽然心里面也有些关于地位的想法,但是章瑜觉得能和蒲观水合作是件很不错的事情。既然蒲观水提出了合理的建议,章瑜自然不会反对。“我再抽三个人,让他们五个人一起过去吧。船队就暂时停在原地。蒲协统意下如何?”章瑜问道。蒲观水想了想,“我觉得船队还是按照计划前进,这里荒山野岭的不好靠岸。部队上上下下也不方便。咱们还是在计划的渡口停泊。如果需要动用大部队,至少也知道路该怎么走,就算是打起仗来也好组织。”章瑜其实并不想真的投入战斗,他这次的任务是接送人员,而不是打仗。所以他原本的想法只是查清情况,只要不耽误自己的工作,他就可以全当看不到。可是蒲观水很明显不这么认为。这让章瑜有些意外。“章队长,这些天我也在想,天灾之下可不是哪里都有文青这样的人物,能让百姓好歹活下去。百姓也不是哪种宁肯自杀的人。谁不想活下去啊。文青看着在逼迫地主,他已经是够客气的了。真的带着保险团的同志们一家家打过去,凤台县的地主还能比张有良更里还不成?可是其它地方没有文青这样的人,百姓们对地主可不会这么客气的。到了这时候,饿死是肯定要死,破了围子可就未必会死。”蒲观水的声音里面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是简单的陈述着事实。但章瑜可不会怎么听听就罢了,“蒲协统,你的意思难道是要让我们帮着百姓打围子么?”“不是帮着百姓打围子,我手下的新军兄弟们家就在那里。如果他们要打,我也不能拦着。”蒲观水回答的很简单。章瑜无言以对了。仔细想想,蒲观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百姓们要打围子,船队的这点子人根本挡不住。而且这次行动本身就是以接送新军官兵为主的。万万没有不管新军官兵的意愿而去照顾那些毫无瓜葛的地主的道理。可是这么一来,保险团的官兵就不得不投入战斗。这明显与陈克的命令冲突。看着章瑜为难的样子,蒲观水笑道:“章队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保险团的兄弟们平白的打仗。而且我也绝对不会让兄弟们协助守围子。他们若是要打围子,我会亲自带着他们打。大家要的是围子里面的粮食,可不是地主们的命。但是打急眼了,死了那么多人,一旦破了围子,那地主们可就要全家死光了。我这也是为地主们考虑。他们若是肯把粮食放出来,自然也就息事宁人。若是真不肯,我带着人把围子破了,地主们至少能保住条性命。”蒲观水的话温和平静,但是章瑜却觉得这里面有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压力。蒲观水是朝廷命官,他亲自带着人去破围子,难道就不怕地主们告官么?但是蒲观水的态度明显不是开玩笑。章瑜突然怀疑,蒲观水难道有什么隐瞒自己的不成。但是也不能这么干等着,船队没有抛锚,说话之间就在行进,再多说一会儿船队只怕就跑到了不远处的目的地了。“先派人下去看吧。”章瑜说道。小船载了五名战士靠岸,看着他们毫不迟疑的爬上了土坡,然后消失在土坡背后。章瑜却始终无法转开目光,他很想能够一眼看透土坡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才能及早的下达指令。章瑜突然想起军事课上陈克曾经用过的一个词,“战场迷雾”。身为指挥官在得到具体情报之前,可以认为战场上有一层看不透的迷雾。而且因为通讯手段的问题,即便得到了情报,也是过时的情报。所以需要指挥官不仅有着坚决执行命令的决心,还要有预判。那时候章瑜觉得陈克这个词实在是太过于文绉绉了,但是看着自己视线绝对不可能穿透的土坡,尽管知道自己的部下在行动,可是他们看到了什么,在他们回来之前章瑜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就要坚定的把命令执行到底。”章瑜耳边又回响起陈克的话。再扭过头,只见蒲观水并没有激动或者眺望,而是坐回到桌边研究起地图来。完全是陈克说过的坚决执行命令的模样。章瑜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和蒲观水相比,至少现在是的确不如的。在章瑜为完全不可知的事情烦恼的时候,蒲观水已经开始通过研究地图这已知的资料来准备接下来的事情。身为军人,蒲观水的确在章瑜之上。章瑜本来也想跟着蒲观水一起看地图,但是他转念一想,自己身为船队的指挥官,看地图并不是自己的任务。指挥船队靠岸,离岸。送人,接人,这才是自己的任务。既然蒲观水是统领着安徽新军官兵的指挥官。那么章瑜自己就必须把接送任务做好。他叫过部下,下达了加速行进的命令。通讯兵的旗语从一艘船传递到以下一艘船。随着命令到达,船帆高高拉起,船桨也放入了水中,船队的速度很快就提了上去。侦查部队的五个人里面四个是保险团的战士,只有一个是新军的士兵周义生。大家翻过山坡之后立刻就遇到了坡下的糟糕到极点的地面。这里很久没人来过了,地面被水淹了几个月之后,松软的泥土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细沙,砂土根本没有黏合度,也存不住水分,被太阳晒干,灰白色的地面呈现出龟裂的模样。松软的砂土看着有棱有角,可一踩上去就彻底塌掉了。大家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进在这片沙漠一样的龟裂大地上,虽然很想提高速度,可地面情况太差了,根本走不快。而且洪水浸泡了几个月,树木,草丛都被淹死。太阳这些天的暴晒,让死去的植物都变得干枯焦黄,如果没有头上的烈日让人很快就出了一身汗,周围的景色仿佛是初冬那种死亡的原野。没有鸟兽,没有昆虫。静静的令人有些毛骨悚然。凤台县早就恢复了耕种,陈克非常有远见的弄来了不少树苗种上,而且指挥部队砍伐了那些死亡的树木。草丛也有专门的恢复。加上广阔原野上生长出来的遍地绿油油的庄稼,凤台县已经是恢复了生机。保险团的战士离开凤台县不过三天,猛地行进在这完全陌生的,一眼望不头的死亡荒野,巨大的反差让他们有种突然间进入了一个不可知世界的感觉。同志们回头瞅了瞅着那条挡住了河流的山坡,仅仅是一道坡,就隔绝出两个世界。战士有没有经过系统科学的训练,在行军方面的表现是最明显的。保险团的战士们接受的是陈克制定的训练计划。在陈克学习过的体育锻炼知识中,重体力劳动并不是锻炼。越是重体力劳动者,越需要进行更有针对性和系统性的锻炼。保险团的战士们接受过系统性的训练之后,一个个步履轻快,呼吸也平稳的多。看似走的不快,却能够维持长时间以平均的速度前进。安徽新军的战士周义生一开始还能跟得上,只走了二十几分钟就上气不接下气了。看着其他同志们毫无疲态,他想说点什么,却没说出口。周义生大口的喘着粗气,鼓起劲努力跟上大家的步伐。又走了十几分钟,为首的班长说道:“休息五分钟。”小部队停了下来,新军的士兵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再动。保险团的战士们却不是如此,他们先是舒展了一下筋骨,坐下的时候把脚垫高,让脚部的血液能够尽快地回流。不仅如此,大家手也没闲着,重新把绑腿解开重打。一面打绑腿,一面交流着自己的心得。所谓五分钟,就是重新整理绑腿的这段时间。大家整理完毕之后,就站起来准备继续前进。周义生还没有缓过劲来,正费力的想站起身,却见两个保险团的战士走过来,架起了他。为首的班长笑道:“再走一段就溜开了,别停。”说完,两个人就架着新军士兵走了起来。有人架着,周义生感觉好了很多。走了一阵,终于缓过劲来。呼吸也平稳下来,脚步也没有那么沉重了。“这几位兄弟,你们不用掺着了。我好多了,多谢你们了。”保险团的士兵笑了笑,放开周义生的手臂,继续沉默的埋头走路。“几位兄弟,你们,你们到底怎么练的?”周义生缓过了劲,就忍不住问道。“啥也别想,往前走。”保险团的战士给了一个回答。周义生搞不明白,这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还是在告诫自己该如何行军。虽然身体已经能够适应这样的行军速度,可是没人搀着,很快就感到气力不足,他不得不闭上嘴,努力跟上大家的步伐。又走了一阵,绕过了前面的山丘,视野就豁然开朗起来。丘陵后面的小平原展开在大家面前。与经过的丘陵地带一样,小平原上也是一样的沙土地,一样的灰白色。树木草丛一概是枯黄,毫无生命的气息。在高高悬挂的太阳下是如此空旷与静寂。但是在那灰白色的大地边缘,却因为有了人迹显得斑驳。很多人聚集在那里。“怎么办?”保险团的战士询问领队的班长。班长则扭头看了看站在那里不停喘息的周义生。大家完全摸不清情况,距离人群太远,也看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过这片平地根本没有可以隐蔽的地方,只要再靠近些立刻就会被那群人发现。现在班长需要周义生提供可以作为下一步行动判断的情报。“我家就在这边住,我先过去看看。”周义生注意到了班长的视线,他连忙说道。“让鲁正平同志和你一起过去。”班长说道,“注意安全,遇到危险马上往回跑。”他又忍不住交待了一句。新军和保险团的战士同时应了一声,然后就往人群那边跑去。这两位军人都算是见过“大场面”的。动辄几千人的集合对他们来说司空见惯。对面几百上千号人本不该让他们觉得有多大压力。但是在这个灾年,一切都变得大不相同。两人都是见过百姓惨状的,这么多人集结在这里,一定不是什么庙会这样的事情。只走了不多远,人群边缘的人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如是平常,大家也不会太在意。可是现在大部分的视线都看向两名士兵。他们那整齐的军装,那有力的步伐,让人群警戒起来。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两名士兵都觉得十分不对劲。不过周义生已经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熟人。他心中一阵轻松,然后高喊道:“三哥,是我啊。我是义生啊。”被喊道的人是周义生的三哥,周义正。看到来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弟弟,周义正也觉得很诧异。特别是弟弟不是走的大路,而是从河边的丘陵地带冒出来,更让周义正摸不着头脑。但是弟弟很快就到了自己面前,两人相对而立的时候,周义正看到弟弟眼圈一红,眼泪已经流了出来。“三哥,你咋瘦成这样了?爹娘还好么?”周义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哥哥已经瘦得皮包骨头,或者说他本来是能想到的,这也是周义生为什么要风风火火赶回来的原因。可是亲眼看到的时候,周义生依然是忍不住哭起来。哥哥周义正本肤色比较黑,现在皮肤却变成了一种青黄的颜色。头发如同干枯的野草,没有丝毫的光泽,仿佛一碰就能碎裂般。哥哥四肢都显得十分纤细,露在破烂衣服外面的手臂上皮肤皱褶很深,如同枯枝一般。看来是饿了很久。可是周义正的腹部却异样的高高鼓起。这些天周义生沿路之上都是见到的灾民,灾民们大多数都是如同三哥周义正这样,四肢干瘦,却因为吃了消化不了的东西,腹部这样鼓囊囊的。大概是观音土之类的东西。周义生原本非常担心家人能否在水灾里面活下来,见到三哥活着,他还真的觉得很庆幸,见到三哥的惨状,周义生更加难过起来。“爹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他们都好么?”周义生连忙问道。“老五,真的是你回来了?”周义正拉着弟弟的手不敢相信。“你在安庆啊,离这里上千里地。你,你咋就回来了?”周家兄弟沉浸在重逢的激动情绪中,而保险团的鲁正平却远没有那么感动。不知道何时,灾民们已经围了上来。鲁正平突然发现,自己和周义生实在是太显眼了。两个人的气色,装束都很普通。保险团十分注重个人卫生,两人都洗得干干净净。在这群干枯,瘦弱,满身肮脏的灾民之中,简直是耀眼了。鲁正平忍不住向周义生那里靠了靠。周围的灾民们虽然很惨,但是和那些已经彻底绝望的灾民不同,这些人的眼睛里面仿佛燃烧着火焰,那亢奋与愤慨的目光,仿佛是千丈的火焰,要把周围的一切都给点燃起来。正在此时,周义正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他边哭边喊道:“老五,老五,爹娘都不在了。小妹也不在了。姐姐病的只剩了一口气。大哥和弟弟被水冲走了,人影都见不到。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你啊。”周义生完全没想到家里面居然遭到这样的不幸,听了三哥的话,整个人如同雷击一般钉在当地。他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耳朵里面嗡嗡作响,三哥的哭喊声变得遥不可及。周义生嘴下意识的张开又合上,再次张开又合上。像是要说什么,却怎么都说不出来。突然间周义生满面怒容,猛地抓住三哥胸前的衣服。但是那本已破破烂烂的衣服被他这么用力一拽,立刻无声无息的被撕掉了一大块。看来早就被彻底泡朽了。看着三哥随着自己猛烈的动作冲击下枯叶般摇摇欲坠。周义生脸上的怒容顷刻化为悲痛,三哥在村里面也是有名的壮实汉子,秋收时候抗三袋粮食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风,下地干起农活能让别人看的眼都直了。现在却瘦弱成这般模样。周义生潜意识里面一直觉得家里面不会有什么大事。这并不是他不知道水灾有多可怕,而是对三哥有着莫名的信心。可三哥已经成了这个模样,想来是已经尽力了。“爹!娘!”周义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然后抱着三哥大哭起来。人群并没有因为兄弟相逢而有丝毫的激动,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感动,所有人都如站在原地一声不吭。除了愤怒的眼神,鲁正平再也看不到别的情绪。“小五啊!你回来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一位中年人分开了人群走了过来。鲁正平扫了中年人一眼,目光就落在那人的手上。中年人手中拿了一支手枪。周义生根本没有回应,只是抱着三哥痛哭。中年人抓住周义生的肩头,“小五,别哭了。父老们今天在一块,这就要到去找刘八拼命去。饿死也是死,找刘八拼命也是死。怎么都不能便宜了那个老王八。你是当兵的人,小五,你去不去?”第147章no_name第147章no_name,到网址正文 第148章 no_name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0:19 本章字数:7567第148章no_name周义生听到有人叫自己去攻打刘八的围子,一时完全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甚至根本没有把这番问话听到心里面去。这次回故乡,周义生的打算只是带上家里面的人一起去凤台躲灾。如果父母兄弟一定要带上什么亲友,他也会把这些人都给带上。得知家里面竟然遭到了这样的惨状,周义生痛不欲生。他现在最想的就是和三哥一起回去看看大姐的病情。保险团的船队上带的有军医,让医生给姐姐看病才是当务之急。至于破刘八的围子也好,还是造反杀人也好。根本就不在刘义生考虑范围。但是很明显,别的乡亲并不这么考虑。中年人连着问了几遍,见周义生毫无反应。他干脆拉住了周义生的哥哥周义正。“三娃,我说话小五他不听,你和你弟弟说说。大家现在就要动手,撑不过今天,又要饿死多少人啊。三娃,不是我不体恤你们兄弟。大家把最后的东西都拿出来吃了,到了明天大伙哪里有力气打围子呢?”周义正此时也已经停住了哭泣,并不是他不悲伤。而是这几个月以来的饥饿,失去亲人的伤痛已经把周义正折磨得有些麻木了。他接受了这些事实,即便是见到了弟弟,也不可能让周义正更难过。攻打刘八家的围子这是大伙早就定下的事情。周义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这真的是种奇怪的心态。弟弟没有回来之前,周义正也是满心愤慨,心中抱着一中破釜沉舟的勇气。他最想要的并非粮食,而是周家的医药。围子里面有个医生,让大夫给病的只剩了一口气的大姐看看病,把姐姐救下来。这才是周义正最急切的想法。自从闹了水灾之后,刘八家的围子就大门紧闭,拒绝任何人进入。哀求也好,恳请也好。围子里头的人根本就不闻不问。姐姐生病的时候,周义正在围子外面跪了一上午,喊医生喊得嗓子都哑了,结果与其他恳请的人相同,围子上头巡逻的家丁一声不吭。如果说一定有什么变化的话,就是原本家丁们脸上或多或少还带着些兔死狐悲的怜悯,现在连这种表情都完全没有了。现在挂在家丁脸上的,除了厌恶与不屑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三娃,你倒是说话啊。”中年人忍不住用力晃着周义正的肩头。“小五回来了,你是不是觉得你有靠山了?嗯?”中年人是村里面的长辈,名叫周兴瑞。看着周义正的神色变化,他已经大概猜到了周义正的想法,周兴瑞忍不住怒斥道:“小五这穿得干干净净的,看来不是走着回来的。和他一起来的人也是这样,你是不是想着小五坐船回来的,你和小五回家带了你姐姐走了拉倒?”这话里面透露着焦急,如果是往常的年景日子,谁也不能说周义正这么做不对。可现在是灾年,从青黄不接的春末开始下雨,几个月过去了,家里面本来就没有余粮,种在地里面的粮食被彻底淹死。大伙好不容易熬过了大水,而这灾难根本没有终结。相反,饥饿,疾病,更加凶猛的肆虐着。如果是旱灾的话,大伙好歹还能逃荒去,可是水灾中船只被破坏了。商队再也不肯到灾区来。在一片泥泞的沼泽当中,想逃走也没有可以逃的地方。大家挣扎着要活下去,几乎每天都有人在死去。能活到现在的百姓们已经彻底饥饿着,虚弱着,地面好歹能够行走了,但是想到能有东西吃的地方去也不知道需要走多远。偶尔到这里的外边灾民叙述的是和刘家铺一样的灾情。很多地方已经饿到不吃人肉百姓根本活不下去的地步。周兴瑞在这几个村里面一直被认为是个很能干的人,他除了种地之外,也靠走水路吃饭。虽然年纪不太大,却因为辈分高,这刘家铺十里八乡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灾年老人孩子死亡率极高,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辈分比周兴瑞高,年龄比周兴瑞大的同乡了。周兴瑞知道,现在这么一个情形,若是让周义正和周义生兄弟与同来的那个人一起走了,乡里乡亲的肯定心就散了。周兴瑞灾前也跑水路吃饭,一看周义生和同来的那个保险团战士的穿着,就知道这两人肯定是坐船过来的,那船还绝对小不了。大伙这是活不下去了,才要打围子。若是稍微能看到点活虾的希望,肯定还是不肯冒着被打死的危险去攻打围子的。周家兄弟走了,不少人只怕就想跟着周家兄弟一起去碰碰运气。这人心一散,众人心里面有了想法,哪里会再卖命?刘八家的围子本来就不好打,就算是大伙齐心协力也未必能打下来。更别说人人心里面没有破釜沉舟的念头呢?周兴瑞知道,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周家兄弟选择离开。看周义正不吭声,周兴瑞一把拽住周义生的肩头。“小五,你说你太爷爷我平日里对你如何,对你家如何?”周兴瑞虽然年纪比周义生大不了多少,但是辈分高出去很多,“大家的命现在就在你手里呢。你倒是说话啊。”周义生现在完全想不明白怎么回事,而且也完全没有想弄明白的念头。他此时已经停住了哭泣,抬起头昏昏沉沉的说道:“太爷,我得先回家看看我姐姐去。我要先去看我姐。”“混账东西!”周兴瑞气的一巴掌扇到了周义生脸上,“小五,你姐姐的命是命,大伙的命就不是命了?”周兴瑞在村里面一直被认为是个很能干的人,加上有过靠水路吃饭的经验。他很清楚人心散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一时的激愤或许能让众人能够短暂的爆发出力量来。可是这力量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其他想法,就会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周兴瑞并不是一个热衷于暴力的人。在这刘家铺,对暴力有兴趣的人现在都在刘八手下。刘八招揽打手自然不可能选那些老实巴交的人物。而过于不老实的人物,要么死了,要么跑了。现在能维持住灾民的还真的只有周兴瑞一个人。周兴瑞不是没有想过也许周义生同来的人那里带的有粮食,可是他很清楚,那点粮食根本不够吃。乡亲们每天都在死,身体已经越来越弱,靠那点粮食又能管什么用呢?想到这里,周兴瑞忍不住握紧了手枪,如果周义生不肯和大家同生死,哪怕是把周义生和周义正兄弟一起杀死在这里,也要和大家一起去破了刘八的围子。围子里面才有能让几百上千号人熬过灾年,熬到明年重新耕种收获的粮食。鲁正平一直冷眼旁观,这倒不是说他就这么傻站着。鲁正平几个月前作为保险团的侦查兵参加了攻打岳张集的战斗。不过没轮上亲自参与攻克张有良围子的战斗。这次接送任务是件大事,所以保险团调集了精兵强将。人数本来就不算多的侦察部队几乎是倾巢出动。鲁正平记得在出动前保险团的动员会上,本该是水上支队的政委来进行战前动员,而临时改成了团政委何足道亲自动员。何足道并不是来强调纪律性的,如果仅仅是强调军纪或者是普通的思想动员,根本用不到他这样级别的政委。动员会上,何足道只讲了两个问题。第一,这次外出肯定要看到非常多悲惨的社会现实,同志们要做好思想准备。这个问题实在是令这些侦察兵们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侦察部队是保险团的精锐,但是保险团的活动范围并没有超出凤台县地界太多。周围的情况虽然大家也有些了解,不过1906年这时代的地主们多数有一个特点,很少有地主拥有跨县界的土地。官府和地主们也不是完全沆瀣一气的,即便按照统治阶级的观点看,统治阶级内部依旧矛盾重重。地主们拥有跨县界的土地,意味着要遭到更多官府的管辖。这勒索之事只会更多。而且因为糟糕的基础水利设施限制,跨县的土地实际上根本不是什么大农场。土地多并不能带来相应的利益。保险团以巩固在凤台县的统治为首要目标,所以侦察部队现阶段也仅仅在凤台县范围内活动。既然是在县里面活动,外界的惨状大家并非完全不知道,不过也仅仅是知道些而已。何足道神色严肃的告诉大家,会见到很多惨不忍睹的现状,侦查部队的战士们并没有太多的感官认识。而且侦察部队出发的时候,大规模流民还没有涌入凤台县,对这些精干的同志们来说,外界能多苦实在是不能想象。反正保险团的战士们已经觉得现在的日子苦不堪言了。每天除了干活干活,竟然没有别的事情。可以说打小以来,他们就没有这么辛苦过。能在这样的艰苦工作中维持士气的原因之一,就是政委们总会把每一项工作的意义告知大家。修水渠,挖沙,翻耕,平整土地。和1906年的其他农民一样,战士们从来没有在放眼四望如此广阔的土地上耕作过。而那些和他们同样辛苦劳作,令广大战士们服气的干部和政委,总是会告诉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在不久的将来,会展现出让如何一个全新的世界。虽然战士们对这些宣传或许不解,或许不信。可是每天吃到的粮食总是实实在在的。每天的工作结果总是真真切切的。既然日子能过下去,大家也就慢慢的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所以看到周义生故乡的惨状,看到那些瘦弱的百姓的惨状,除了眼睛还在转动之外,每个人身上透露出的除了绝望还是绝望。凤台县的工作不可谓不繁重,吃的也很不咋样。但是也没有见谁能饿成这般模样。看着周家兄弟抱头痛哭,家里面七八口人竟然只剩了三个。听那意思,还活着的姐姐也明在旦夕。凤台县在水灾中并非没有人口的损失,但是只要在保险团的势力范围内,人口损失都不算严重。鲁正平家其实也死了一个弟弟。弟弟的死亡是鲁正平忘记不了的景象,在洋溢着石灰水味道的一个房间里面,医生叹了口气,对着焦急围在旁边的鲁正平一家说了一句话,“准备后事吧。”然后去照看别的病人了。鲁正平的弟弟高烧不退,苍白的脸色,焦裂的嘴唇。母亲不停的换着用以降温的布条,用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的破碗给弟弟喂水。但是弟弟最终还是在亲人们的痛哭声中死掉了。有痛哭,有节俭的发丧。保险团向大家反复讲述着大灾之后有大疫的事实。所以尸体都是统一火化的,骨灰盛在简单的骨灰匣中,存放在公共的灵堂里面。母亲甚至逢七日就可以去吊唁。这样正常的生离死别,在凤台县依旧存在着。仅仅是出了凤台县,该有的一切都被彻底颠覆了。鲁正平和周义正并不熟悉,甚至是今天才第一次说了话。所以对周义正的悲伤,鲁正平并没有太多关心。他脸上看似的淡漠,只是震惊的结果。为什么凤台县就能安然无恙,为何距离凤台不过三四天船程的外乡日子竟然如此可怕。在凤台他也见过这样的沙土覆盖的土地,可是几万人不过十几天就让这样的土地变了模样。鲁正平甚至有种幻觉,这片沙土覆盖的土地或许是被诅咒了吧?听到那些百姓要去破围子的时候,鲁正平立刻回想起了保险团当年破张有良围子的景象。那可是六七百号壮汉的队伍,那可是人人有武器,少说也有快两百条火器的队伍。炸开张有良围子的**造成的巨大缺口,鲁正平在部队的带领下实地见过。他为那种可怕的威力深深震撼了。几丈的厚实高墙被炸开了好大一个口子。不要说没有华雄茂和徐电杀进去抓住了张有良。就是硬攻,张有良的围子也绝对抵抗不了。再看看那些瘦弱如同干柴的百姓,鲁正平并不认为这些人能够打下围子。而何足道问第二个问题的声音,回响在鲁正平脑海里面。“大家要不要救这些百姓。大家都有怜悯之心,但是怎么才能拯救这些百姓。我希望大家能够好好想想。”怎么拯救百姓?把他们接到凤台去,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光这近千号百姓就得多少要多少船只来运输?虽然不知道周围的其他地方具体如何,不过看了这刘家铺一处,鲁正平就知道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就算保险团能把这些灾民用船运到凤台县,光这淮河沿岸就有多少百姓要救?如果凤台县真的有这么多粮食,大家肯定自己就能吃的更好。保险团战士也不过七成饱,哪里有粮食供这么多灾民吃?而且鲁正平也绝对不想这么做。凭什么自己辛辛苦苦的劳作,让这些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灾民吃呢?保险团救不了这些百姓,剩下的道路貌似只有一条了。那位自称是周义生太爷爷的中年说要破围子,鲁正平打心里面是赞同的。破了张有良家的围子之后,抄出来的粮食够几万百姓半饥半饱的吃大半个月。如果能破了这个未曾谋面的刘八的围子,哪怕是粮食只有张有良家的一半,甚至更少。也能让众人活到明年去了。自称周义生太爷爷的中年人看事情很透。鲁正平突然想到一个以前没有想过的问题,陈克旅长到现在都没有动其他的地主,并不意味着以后不会动,到了危急关头,逼他们拿出粮食来,也能暂解燃眉之急。而且保险团收成在望,大家有个盼头。现在百姓们需要仅仅是粮食而已。保险团现在八千多人的部队,几万拉出来能顶用的百姓,量那些地主们也不敢拒绝。百姓们只要有人带领,那就绝对没人能招惹得起。抬头看了看刘家铺那些瘦弱的灾民,鲁正平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或许错了。如果这些百姓们能够在水灾期间就这些组织起来,什么刘八家的围子根本不值一提。但是他们没有。如果水灾后他们能组织起来,或许也有一战之力。可是他们没有。等到现在这些人除了破围子之外毫无他法的时候,他们却已经毫无力量了。身为侦察部队的战士,鲁正平接受过大量军事训练。保险团的训练不仅仅是让战士们闷着头作战。他们还要让战士明白该怎么作战。鲁正平觉得不用太多,只要五十名保险团的战士,足够轻而易举的彻底解决这近千号灾民。哪怕是这些灾民有几支枪也无所谓。何足道政委询问过大家,怎么才能拯救这些灾民。鲁正平现在已经想出了答案。只要有陈克旅长,有何足道政委,有华雄茂团长,有望山县令。只要能够把凤台县的人民党和保险团的那套照搬过来,百姓就能活下来。陈克旅长把这些人捏成了一团,身处这个集体里面,每个人都变得更有力量。而加入的人越多,这个集体就更有力量。鲁正平面前的百姓,却像他脚下的这片沙地。沙粒虽多,但是却不能捏合到一起。随便一踩,就塌掉了。即便这些人能够破了围子,但是他们也绝对不可能像保险团那样去运作,也不可能像现在的凤台县一样,百姓们虽然心里面打小鼓,但是却能在一起共度难关。没有一个坚强的领导者,没有一个行之有效的组织。就是暂时吃饱了又能如何?保险团和百姓们在一起到底干了多少农活,鲁正平是亲眼看到的。他现在绝对不相信这些灾民能够做到。就算是破了围子,百姓们把粮食一分,立刻就四散了。想再次把他们聚在一起,基本上不太可能。鲁正平自己很清楚,即便是自己这样对陈克旅长忠心耿耿,对各级领导心服口服的人,面对那沉重的,无穷无尽的工作,自己照样不喜欢。如果不是各级干部们反复讲述这些坚信工作的意义,而且每次都尽力让大家最快的看到成效,而且逐渐积累起大家的信任,这么沉重的劳动是根本无法维持这么久的。“如果想拯救百姓的话,那就必须完全照搬凤台县的这套新制度才行。否则的话,百姓们绝对不可能真正得救的。”这是何足道政委最后的话,鲁正平当时还不明白,但是亲眼看到了刘家铺的现实,再回想一下凤台县这半年来发生的种种事情。鲁正平觉得自己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在陈克旅长带着人民党的同志们到达凤台县开始,在人民党组建起保险团这支军队开始,在陈克旅长告诉大家,保险团是人民的队伍,要为百姓谋福利那一刻开始。凤台县的百姓就被救了。只要陈克旅长带着大家把他推行的新制度进行下去,有天灾也好,没天灾也好,百姓们都注定能过上好日子的。虽然鲁正平没有见过陈克旅长和何足道政委说过的好日子到底啥样。但是此刻他却坚信,岳张集附近那幅巨大的,古怪的图画上所绘出来的一望无际的农田,美丽的道路,遍地的水渠,整齐的大房子。人民党的同志们所宣传的那种生活,注定能够实现。面对一群绝望的灾民,鲁正平却出乎意外的感觉到了生活的希望。而且坚信自己能够过上好日子。他并没有感觉到外部的恶劣环境与自己内心的美好憧憬是如何的不协调。鲁正平并不是一个心理学家,甚至根本没有听说过“心理”这个名词。如果心理学家能够知道鲁正平此时的心思,或许就会如此解释——人类就是因为对现实世界的恐惧,才会加倍憧憬美好的生活。第148章no_name第148章no_name,到网址正文 第149章 no_name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0:21 本章字数:9845第149章no_name周义生在周兴瑞的反复逼问下始终不肯吐出一个痛快话。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这位“太爷爷”到底要让自己做什么,恐惧感随之而来。虽然新军的官兵看着威风,可是那不过是吓唬普通百姓或者小商家的时候,遇到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新军官兵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而且作为蒲观水能看上的人,周义生绝非这种兵痞。这次回来接新军的家人,是一个详细复杂的计划。蒲观水反复的交代,大家要服从计划,要听指挥。周义生是个很听话的孩子,他突然想起蒲观水在出发前告诉自己的一句话。“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让那些人来找我。你不要自作主张。”有蒲观水这样的高级军官撑腰,事情肯定就会好办得多。作为本地人,周义生知道刘八在刘家铺到底有多大势力,自己作为新军一个小兵,刘八根本不会看在眼里面。而且自己也根本不想参加什么破围子的事情。自己好歹也是官兵,安徽新军的副协统蒲观水就在不远处,借给周义生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自作主张。“太爷爷,我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我们安徽新军的协同大人就在附近,还有几百位兄弟同来。您有什么要说的,就找我们协统蒲大人说。协统大人亲自送我们回来看家人。蒲大人说了,若是有什么事情,找他说就好。”“你还带着几百官兵回来了?”周兴瑞瞪大了眼睛。对这个消息他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小五,你现在在新军里面到底当了什么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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