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_1-3

“蔡先生认识这么多贤达,哪里轮得到我出面。蔡先生抬高看我了。”“这学校啊,也不是光复会的学校。而且听伯荪说文青想加入光复会,文青先把这件事情干了,权当帮我个忙。”蔡元培说道。陈克看了看周围,大家都神色自若,看不出什么端倪。就当看看到底有什么猫腻好了,陈克想。“我会写份章程让蔡先生过目。蔡先生若是给我这机会,我绝对能办好。”陈克认真地答道。“那就好。”蔡元培微笑着说道,“我看文青也应该能办好。”大家又说了几句话,秋瑾向陈克和华雄茂丢了个眼色。两人连忙起身告辞。蔡元培点头应允了。出了门,陈克长出口气,仿佛要把胸中的郁闷之气全部吐出来。“文青,你真的准备办学校不成?”华雄茂问。“有何不可?”陈克反问道。“你办过学校么?”华雄茂这人很有意思,总是能问到重点。和华雄茂这等实干派在一起,让陈克感觉颇为轻松,他笑嘻嘻的说道:“华举人,在下还真的办过学。”这不是玩笑,陈克在21世纪和朋友办过补习班。对这些东西并不陌生。“我担心的是没有校舍。至于办个学校,那不算啥。”华雄茂对陈克说的话倒也有些信心,他想了想,突然笑道:“若是文青办了学校,我可要去当学生。能听文青讲课,应该也是乐事。”“乐事?”陈克听了这话哈哈大笑,“正岚,你见过几个学生爱上学的?哪个不是被功课逼得痛不欲生。”听了这话,华雄茂也笑了起来,“我虽然考的是武举,可也是上过私塾的。当年被先生天天打。被先生打不算,若是被爹妈知道先生打了,回家还是一顿痛打。当真痛不欲生。”“蔡先生若是让我来办学校,我这就去办。走一步说一步,想那么多也没用。倒是咱们自己染布的事情绝不能放下。”陈克的话更像是对自己的劝说。两人回到作坊,就已经快中午了。一进门,看到院子里面居然有三个人在工作。定睛一看,在游缑指挥下帮晾布的居然是昨天才认识的齐会深。只见齐会深也穿了件深蓝色的工作服,仰着脑袋拉动绳索,“你这么仰着头不累么?”游缑命令到,“先把绳子拉下来,这头有一个绳圈,把绳圈套在对应的钩子上。然后再去调整位置。”地上放了十根和上方对应的四方木梁,木梁上钉了铁钩。为了防止刮住人,铁钩几乎是铁环切掉了一个小缺口的样子。这是华雄茂的建议。齐会深按游缑所说的做了,抬起头看了看上头的布匹,挂得很不规整。游缑拉动了一边墙头的一根绳索,晾布匹的竹竿是通过这根绳索调整间距的,这根绳子一拉紧,竹竿之间的间距就变得一样了。对这样的设计,齐会深觉得很神奇,他抬头仔细查看的时候,就听见游缑喊了一声,“干完活再看,现在继续搭布。”被游缑这么一吼,齐会深立刻低下头准备往垂下来的竹竿上搭布。然后见到陈克和华雄茂站在门口惊讶的看着自己。“文青,这位齐先生找你讨教问题,我觉得你不会收他学费,就让他用干活来替代学费。”游缑一边喊道,一边手脚麻利的往竹竿上搭布。“齐先生,果真如此么?”陈克笑着问道。“可不是游小姐逼着我干活。是我自己要求帮忙,上次看了文青先生和几位一起工作,我也想看看文青先生你干的活有多累。”“那你继续,我马上过来一起干。”院子里面工作的人从四人变成了五人,大家让齐会深干些最轻松的活计,仅仅多出了他一个人,工作效率就大大提高。傍晚时分,等五十匹布挂满了院子的时候,五个人揉着酸痛的脖子和肩头聚集在桌前。齐会深回头看了看密密麻麻的布匹,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参与了这么多的工作。“文青先生……”齐会深说道。“什么先生不先生的,直接叫我文青就行。”“文青兄,昨天你说了些革命的话题,特别说了革命要让人民革命,今天能细说一下么?”“会深兄,以你的这个工作效率啊,我觉得呢你在我这里干活,一匹布给你15文钱,加上免费的讲课,可以么?”陈克抛出了自己的要求。“……”齐会深没有想到陈克居然提出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想了想,齐会深说道:“我有一个朋友,我像让他一起来干活听课,可以么?”“可以,今天你就算是白干了。明天开始,你和你的朋友一起来上工。而且我今天还有事情,没办法给你讲课。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一边说,陈克站起身来。齐会深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他也站起身来,“那我就先告辞了。”等齐会深出了院门,华雄茂好奇地问:“文青,你怎么这样折腾这家伙。”“革命是靠干,干点活就不肯的人,没资格参加我的革命。”陈克微笑着说道。白天见了蔡元培等人,陈克已经不想再对革命瞻前顾后了。当年的**一开始的那么几个人,不过是28年就解放了中国,自己既然愿意革命,和那些前辈们一样集结肯革命、肯干活的同志。艰苦奋斗就是了,“先死容易,后死难。”真的遇到为革命献身的那天,毫不遗憾的去死就好了。想那么多做甚?回到住处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开门的是秋瑾的丫鬟林剑。进了院子,就见到徐锡麟和秋瑾的房间里面都亮着灯,徐锡麟的房间里面传出了争论的声音,屋里面的人听到大门响动,片刻后徐锡麟走出自己的屋子,“你们两个进来。”听声音,徐锡麟的语气颇为严厉。一进屋,徐锡麟就对陈克说道:“文青,你今天对蔡先生都说了些什么。”“我对革命的事情是直言相告的。”“我不是说你前面的那些,蔡先生说要建所学校,你就敢接?”徐锡麟的声音听着严厉,但陈克感觉不到什么恶意。“蔡先生吩咐了,我也觉得这件事情能办。我会在五天内给蔡先生一个章程出来。蔡先生觉得可以,我就办,若是觉得不可以,我也听从蔡先生的吩咐。难道我惹到了光复会的哪位先生不成?”听了这话,徐锡麟欲言又止。惹到的人其实就是徐锡麟自己,徐锡麟已经和陶成章商量好,要在绍兴办学。陈克若是在上海办学,势必不能帮自己的忙。对此徐锡麟有些不满。秋瑾知道徐锡麟的心思,她知道也不好直接说什么,干脆打起了圆场。“文青,蔡先生对你评价颇高呢。他说文青你这样的实干派,少见。而且蔡先生觉得你有锐气,有担当。对建学校这件事,我很看好你。”陈克并不知道这中间的弯弯绕,对他来说,现在只要能把当前的事情先做好就行了,“我会在七天内拿出个章程出来。”陈克说道。听秋瑾和陈克这么说了,徐锡麟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接着说道:“我和旋卿要出去一阵,不知文清留在上海能习惯么?”陈克奇怪的问道:“两位要去哪里。”“旋卿会去趟日本。我要回趟绍兴。”原来这次蔡元培找徐锡麟,一直谈的是孙中山邀请各地革命党去日本集会,商谈一下合作的事情。光复会当中的几个重要干部都会去。徐锡麟和秋瑾也是被邀请的对象。徐锡麟本来对日本就不是很满意,对于躲在日本的那群“海外革命家”更加不敢冒。干脆就推辞了这件事。“伯荪兄能否等我几天。”“文青有何事?”“再过几天我就把手里面的布染完卖了。稍微能挣点,伯荪兄对我如此厚待,我也想送伯荪兄些小意思。”徐锡麟想起昨天秋瑾和自己的谈话,秋瑾认为陈克不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今天听陈克这么一说,徐锡麟对陈克的不满消散了不少。他客气了几句,却没有拒绝。陈克不知道的是徐锡麟手中十分缺钱。历史上,光复会正计划创办一所学校,用办学名义,对浙江各地的会党骨干分子进行军事培训,为发动武装起义,推翻封建**统治作准备。陶成章便与徐锡麟等人一起着手筹办大通学堂。创办学校首先面临办学经费的困难问题,蔡元培的弟弟蔡元康向徐锡麟建议,用抢劫钱庄的办法,来筹集办学经费。徐锡麟表示赞同,并立即行动起来,向光复会会员、绍兴富商许仲卿借银5000元,以绍兴府学堂学生进行体操演习为名,请绍兴知府熊起蟠批准,从上海购得后膛九响枪50支,子弹20000发。徐锡麟又嘱竺绍康回嵊县,挑选20多名身强力壮的会党青年来绍兴,每人发给20元费用,由徐锡麟亲自督率,在东湖进行训练,准备一旦时机成熟,就实施抢劫计划。陶成章竭力反对这样做,认为不能因非正当途径的筹款而损害全局。因为一旦计划实施,必然引起社会上的巨大反响,从而不但暴露了自己,而且还会给光复会抹黑,最终得不偿失。这也就是徐锡麟为何对陈克居然接下了在上海办学的事情颇为意外。但陈克主动提起了给徐锡麟提供一笔钱,徐锡麟自然不会拒绝。秋瑾随即勉励了陈克几句。这会就散了。第二天,齐会深果然带了自己的同伴前来。齐会深本来就是比较瘦弱的江南青年,这位名叫何足道的同学就是纤细的江南少年。何足道甚至留着辫子,很腼腆很有礼貌的样子。好在工作服多,大家套上衣服就开始干活。齐会深与何足道都很卖力,游缑一直负责劳动强度小的工作,现在有了两个手下,游缑干的更是开心。中午时分,武星辰出现在门口。看着院子里面密密麻麻悬挂的布匹,武星辰觉得相当的遗憾。上次见了陈克的时候,如果不是何益发在中间瞎折腾,只怕陈克已经会和自己签了协议,这么一大院子的布匹,好歹也能挣不少。何益发回去之后就开始寻找买家,但这家伙按照上海本地话,就是个“小鳖三”。不然的话,这么一把年纪也不可能只混到一个普通帮众的地位。他去找人,却没有人肯理他。说实在的,虽然当时挺生气,武星辰对陈克上次特意拜访也很有戒心,但武星辰并不讨厌陈克。所以他干脆寻了借口,打法何益发出去办事,这倒是让陈克没有遭到什么骚扰。今天按照和陈克约定的时间到来,武星辰想看看陈克到底葫芦里面卖什么药。这样自己也好见机行事。正文 第十章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5:56:10 本章字数:8566看到那把门完全堵死的高大身影,陈克笑容满面地站起身迎了上去,“武兄,你可是来了。”“陈兄赏脸,我怎敢不来。”武星辰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陈克也不管武星辰嘲讽的语气,“吃饭,吃饭。大家一起去吃饭。”陈克笑着说道。周元晓和游缑以照看作坊为理由,拒绝了出去吃饭的邀请。齐会深和何足道也婉言谢绝了吃饭的邀请。陈克和华雄茂陪着武星辰到了上次的饭店。武星辰和上次不同,这次他一声不吭,只是觉得什么饭菜好吃就点什么。身材高壮的武星辰有着和身材相称的饭量,只见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觉得什么饭菜好吃,武星辰还让再加一份。如果光看这做派,倒像是武星辰做东。对于武星辰来说,这顿饭既然是陈克请客,就没有替陈克省钱的理由。陈克专门请自己吃饭,肯定有求于自己。若是表现得谨小慎微,只会让陈克看低了自己。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不管陈克有多大能耐,他总不敢对天地会的堂主下手。而且,这样无礼的吃法花费颇大,陈克若是真的有求于自己,那么以后要价也可以多宰陈克一笔。吃顿饭都要花这么多,让武星辰出力办事,那肯定要的更多。看着武星辰吃的杯盘狼藉,陈克的确觉得有些肉痛。到现在为止染布的买卖还算不错,武星辰这一顿就吃了陈克不少钱。陈克付得起这顿饭钱,想到这顿饭就花了这么多钱。武星辰以后的要价可不会低了。想到这里,陈克就有些露了怯,旁边的华雄茂突然笑道:“武兄,放开吃。兄弟们手头虽紧,这顿饭还是小意思。”这句话点醒了陈克,既然想和武星辰结交,礼数总得到位。自己请武星辰吃饭,还嫌人家吃得多。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只怕对自己要笑掉大牙吧。想到这里,陈克觉得挺羞愧的。自己刚决定坚定的执行自己的想法,就闹这么一个大笑话,陈克很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武星辰一面大吃大喝,一面对陈克和华雄茂的表现看得清清楚楚。他心中暗笑陈克这家伙实在是太嫩,稍微一试就原形毕露。他也有些好奇,原先见到陈克的时候,陈克的表现的精明强干,和现在这个小气的家伙完全不同,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仅仅是陈克原先所做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真正背后指使的人是旁边的那位华雄茂?回想到陈克那次挑拨何益发,实实在在的给了自己一顿羞辱。武星辰开始向华雄茂敬酒布菜,完全把陈克晾在一边。华雄茂很了解这些江湖作风,他和武星辰对饮了一杯,吃了口菜,这才笑着说道:“武兄,本来我的意思,你作为天地会的堂主,我们这些人按照礼数拜拜山就行了。只是文青对武兄很看重,文青说武兄是个人物,一定想要结交武兄。我们这里文青作主,他既然说了,我也只有听。呵呵。”华雄茂这么直言不讳的表态,让武星辰心生感慨。华雄茂固然很不客气,所说的一切却足以证明华雄茂是个好兄弟。朋友做事出了纰漏,华雄茂立刻补上。再想想何益发干的那些破事。武星辰又是一股怒气上涌。他嘿嘿冷笑一声,“既然华兄弟都这么说了,陈先生这次请我到底有何见教?”华雄茂给陈克打了圆场,陈克总算是找到了自己预先的轨道,他问道:“武兄,上次找我,除了想空手套白狼之外,还有别的想法么。”“上次我都没有能套成,这次还有想法,这不是自讨无趣么。”武星辰冷笑着说道。“我想和武兄在以后做一桩买卖,这桩买卖武兄绝对能做得。这上海滩上若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武兄的耳目,我会向武兄买些消息。”说完,陈克补充道,“若是武兄还有别的可合作,我当然也愿意。”“不找何益发么?”武星辰面带嘲笑的问道。“何益发怎么能和武兄相比。他远远比不了。”“我好歹也是堂主,陈兄想找我办事,我可不是那么容易打法的。看陈兄请我吃顿饭就嫌肉痛。以后给陈兄办事,我只怕我是力所不能及。”武星辰语气里面都是嘲笑。陈克脸微微一红,“武兄,我现在也没什么钱。这次招待的寒酸了。不过这不等于我以后也没钱。我一直认为,多个朋友多条路,有了武兄这样的朋友,我的路更宽。你说是不是。”武星辰看了陈克一眼,只见他此时已经恢复了常态,心里面对陈克的评价又高了些。而且陈克既然能交到华雄茂这样的朋友,未必没有前途。想到这里,武星辰点点头,“若是陈兄有什么吩咐,去找我便是。我是恭候大驾。”话虽然客气,气派却是很足。话谈到这里也就算是完工,令陈克有些惊讶的是,武星辰点的菜虽多,他却把菜吃得干干净净。俗话说,“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仅仅这点就令陈克颇为佩服。散了场,陈克和华雄茂一起往回走。“正岚,这次是多谢你了。”陈克表达了自己的感激。“文青,你在海外多年,想来是没有结交过江湖上的好汉,没见过这等事情。江湖好汉说什么讲义气,都是狗屁。他们讲的是面子。不管是英雄还是狗熊,先把气势装出来吓唬你。你别被他们吓住,就没事。”“多谢正岚讲述此事。”“嗯,不用谢。我正想听文青讲述革命呢。上次在蔡先生那里,文青讲革命,听得我是热血沸腾啊。天下四万万人要革命,这大势谁能挡住。若是真的能看到这样的世道,能领着这么多人去革命,我这辈子就值了。”“……”对华雄茂的憧憬,陈克无言以对。历史上,**也不过是有了一亿根据地人民,纸面数据强大出十几倍的国民党就灰飞烟灭了。新中国国力微弱,照样在朝鲜把美国人从鸭绿江边打回三八线。在20世纪初真的能有四亿中国人参加革命,中国就足以撼动整个世界。但是这中间要付出的辛劳与牺牲之大,陈克并不想对华雄茂细说。为了中国的解放,**牺牲了350万党员。在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组织为了国家的**付出过这么大的代价。在武器装备,工业实力,都与敌人有着世代差距的困境下,就是靠了这样空前的牺牲,才换取了中国的解放。陈克从来不是一个勇于牺牲,或者敢于牺牲的人。生物试验要取血,需要用针在手上刺破,陈克当时鼓起了勇气,刺了三针才算是刺破了皮肤,挤出一滴血。面对着当年随时随地可能就死去的革命道路,陈克对自己毫无信心。将心比心,陈克并不相信华雄茂是那种“仰天长啸,然后冲上去送死”的——憨直的人。“呵呵。正岚,先别说那些大话,把染布的事情搞好,这才是当前的要务。”陈克并不认为作为穿越者的自己就能一人平定天下。1905年的陌生环境,让陈克感觉到的是一种不安,为了让自己能够不表露出这种不安,陈克已经花费了极大的精力。不管最后革命能否成功,至少能把眼前的事情给干好吧。没有当前的积累,也不会有什么未来可言的。回到作坊后就继续开工。下午四点左右,华雄茂的朋友带了钱到作坊取布。看到一百匹已经染好的布,还有挂满了院子的布匹。这位叫做吴启贤的商人大为赞叹。钱到了手就分帐,连带着齐会深和何足道的工钱也给清了。齐会深拍了拍装满了铜钱,哗啦啦直响的口袋笑道:“文青兄,钱到手了,这讲课也该开始了吧。”工作计划已经完成,陈克也不推辞,六个人聚在桌边。陈克就开始讲述《资本论》。资本论第一部重点内容是剩余价值。按照当年政治老师所讲的内容,陈克开始简单的讲述起来。当年的学生们上政治课都是痛苦不堪,陈克这次讲课却有些不同,大家都是同事,陈克以染布作坊为例,讲述了商品、生产资料、劳动力、社会平均生产时间,现在这笔染布买卖是如何通过压低成本,提高生产效率,以赚取高于别家的利润。前面的词汇定义还好,讲到后面的企业运作,何足道腼腆、周元晓冷漠,倒是没有特别的表现。游缑、华雄茂、齐会深已经彻底激动了。特别是华雄茂简直是抓而挠腮,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坐下。陈克刚表示今天的课讲完了,华雄茂已经忍不住喊道:“做个买卖竟然还有这等学问。这没听说过啊!”刚讲课的时候游缑本来想趴在枕头上打瞌睡的,听了没多久,游缑就已经来了精神。从方才,她听到一些关键之处,就忍不住用拳头猛捶枕头,此时她用力拍了一下枕头,枕头发出了沉闷的声音,游缑嫌不够响,用力在桌子上猛拍了几巴掌,“文青,多说些,多说些!”陈克知道这年头中国没什么商学专业,自然更不可能讲什么资本论。这些青年本来出身都不低,听了这些后世“普通”的道理,当然会情不自禁。齐会深叹道:“文青兄讲的东西,可是以国家为基础的。这眼光可是远大的很。”说到这里,齐会深拍了拍口袋,铜钱发出低沉的哗哗声,“我这一边挣钱,一边能听到如此精妙的讲述,我赚了!”齐会深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是属于“打出来”的交情。和大家相处也算是融洽。何足道是今天刚来的新丁,不敢多说什么。却又想说什么,脸都有点憋红了。倒是周元晓,虽然还是不吭声,却一扫平时的冷漠,目光锐利的有些吓人。“文青,我有些事情想请教。”周元晓的声音里面有着隐隐的热忱。“周兄请说。”周元晓定了定神,把几个经营企业的问题向陈克阐述了一番,陈克听完之后微微一笑,“周兄的意思是提高产品的质量,期待卖高价。这得根据市场来调查。回到最前面的话,染的布如果买不出去,那就不叫商品。商品是指那些完成了买卖的货物。我们染布是为了卖,可不是为了生产出一些好东西就完了。”周元晓听了这话,身子猛地一震。“我们这次走的就是便宜,大量的路子。布便宜了有人买,量大了,单件商品的成本也能降低。”“量大了,怎么就便宜了?”游缑问。陈克指了指新安装的这些小机械,“这么多东西都需要钱,假定我们化了50两,置办了这些东西。只染一匹布,这匹布的成本就是50两加一匹布的钱。染了100匹布,每一匹布的成本就是五分银子加一匹布的价钱。这么一算,生产的布匹越多,每一匹布的成本就越低。”众人点头称是,周元晓还是不吭声,脸色却变的发白。过了片刻,他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样子。晚饭前,齐会深和何足道起身告辞回家。陈克与华雄茂出去吃了饭,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游缑正在玩一支手电,周元晓在染布的大缸旁边高举着另一支手电筒察看情况。见到两人回来,游缑把手电筒从下巴照上来,“你~是~谁?”她怪声怪气的问。这个新学的小把戏倒没什么,陈克突然想起一件往事,忍不住想大笑。又觉得不好意思,只要用手捂住嘴,肩头一个劲的抽搐。游缑好奇的问:“文青兄怎么了。”陈克放开手,强憋住笑说道:“以前~以前我上中学的时候,厕所里面没电灯~”“厕所还要点灯,穷奢极侈啊。”华雄茂说道。陈克也不管华雄茂的插话,憋住笑接着往下说,“我们下了晚自习,一个同学蹲坑。这时候外面~外面来了另一个同学摸着黑小便,然后那蹲坑的同学就像游缑这样叫道,王~同~乐。王同乐同学吓坏了,他问道,你是谁。然后蹲坑那同学~那同学~那同学说道——我是你爸爸。”说完之后,陈克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华雄茂听完也大笑起来,游缑一面笑,一面蹦过来捶打陈克。旁边的周元晓突然怪声怪声怪气的大笑了一声,过了片刻又怪声气的大笑了一声。最后,他声音变成了正常的大笑。一直以来意气消沉的周元晓笑的弯下了腰,他慢慢滑坐在地上,背靠着染布缸放声大笑。笑到后来,周元晓竟然放声大哭起来。打闹的几个青年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挺无礼的笑话竟然让周元晓如此激动。大家不约而同的围在周元晓身边。“周兄,你这是怎么了。”华雄茂担心地问道。周元晓只是放声大哭,并不理会华雄茂。游缑抓住周元晓的肩头,一面晃一面问:“周兄,你没事吧,你可别吓我。”周元晓任由游缑晃他肩头,还是在哭。陈克试探着说道:“周兄,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你若觉得大家相处很好,也能合作。那就振作起来。以前的事情,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都结束了。咱们得往前看啊。是不是。”“对啊,对啊。得往前看。”华雄茂连忙说道。陈克接着劝周元晓,“周兄,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头天晚上睡下,醒来就是新的一天。我们先出去,你哭完了就出来喝杯茶。我们绝对不会笑话你。大家都是朋友。”说完,陈克就要往外走,却感觉周元晓湿漉漉的手拽住了陈克的手腕,陈克用力一拉,周元晓已经站起身来。此时他已经停住了哭声,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周元晓说道:“一起出去喝茶。”陈克的笑话虽然很无礼,但是总算让大家很开心。周元晓这么闹了一出,大家又觉得很不安起来。青年们围坐在桌边,周元晓喝了口茶,这才轻声轻气的开口说道:“文青,我以前做错过一些事,败了家当。连父亲也被我气死了。父亲死前对我说,事情办错了,那就得认。算帐的方法不对,肯定要把事情办坏。后来我每天都跟做梦一样。每次想振作,都会想起父亲死前的话,然后又是跟做梦一样。再后来见到了文青你,我其实觉得和你很投缘,看着你就跟看到以前的我一样。然后和文青你一起干活,真的很开心。我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你都看在眼里,我不用说,你就能按我想的去做。我就觉得很开心。听了今天文青讲的东西,我竟然明白了以前我错在哪里。又听了文青你的笑话,我突然就像是醒了。”说到这里,周元晓捂住胸口,喘息了一阵,这才继续说下去,“文青,这些年我觉得追悔莫及。恨不得死了才好。可我不又想死,我想重振家业。但是一想到这些,我这心口里面跟刀绞一样。文青,你有什么能开导我的么?”“后悔很正常啊。周兄,后悔很正常啊。咱们小时候上中学学过《岳阳楼记》,里面就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只要是牵扯自己钱财地位的得失,谁都要或喜或悲。谁要是不悲喜,谁要是认为不应该为自己的得失而悲喜,这人……,这人就是反人类啊。”陈克斟酌着慢慢的说着。周元晓低着头,急促而且不稳定的呼吸逐渐平复下来。“我小时候没有上过什么中学,也没学过什么《岳阳楼记》。”游缑有些狐疑的看着陈克,“陈兄你在哪里上的中学?”“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华雄茂掉起了书包。陈克知道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此时他万分庆幸没有给自己瞎编一个出身。“一个谎言需要用千万个谎言来掩盖。”自己从不提及出身,哪怕是今天这样偶尔说漏了嘴,但这毕竟是实话,就算是有心人一直收集这些实话,也不可能得出什么相悖的事实来。只要自己不说自己的来历,这些说漏的话反而不会有什么破绽。定了定神,看到自己的话对周元晓起了点效果,陈克才接着说下去:“下雨时候呢,雨水就要往下落。如果这时候刮了风,雨水就不会直上直下的落。你不带伞,或者没有把伞斜过来,你肯定被淋湿。周兄,这不是你一个人会被淋湿,换谁这么做都会被淋湿。有什么可以后悔的?后悔有啥用?”周元晓的呼吸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他叹了口气,“我以前就是不懂这些。我现在还是不懂。文青你说得对,我每次想到被我糟踏的几千两银子,想起被我气死的老父亲,我就心痛如绞。什么都干不下去。”周元晓抬起头来,眼睛里面闪动着泪水,“文青,你为什么能懂这些?或许你这辈子就没有后悔过吧?”陈克听完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完全不管游缑气愤的眼神,继续哈哈大笑,等笑够了,陈克才说道:“周兄,我这一两年才能真心的笑出来。早些年,我要么后悔莫及,心痛如绞,痛不欲生。要么和你这样,无精打采的。什么都不敢想,什么都不敢做。等我想明白了这些,再想起以前做的那些事,我就只有放声大笑了。那时候我多可怜啊,多可笑啊。当年那么做肯定要把事情办糟,可我就是鬼迷心窍的那么做了。还百死不悔。”听了这话,游缑微微点头,华雄茂不置可否,齐会深低头沉思。周元晓过了一阵,又开口问道:“那文青觉得我可有改过的机会。”陈克身子前倾,手肘支在桌子上,正色说道:“周兄,跟着我去革命吧。”这么飘逸的话题转换让周围的人都大吃一惊。陈克思维跳跃之大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正文 第十一章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5:56:12 本章字数:12557“革命了就能改过?”周元晓疑惑的问道。“当然不能。”陈克很认真地说道。这话一出,游缑对陈克怒目而视,华雄茂几乎被逗笑了。“那为何我要去革命。”周元晓更加疑惑了。“周兄,按你原来那做法,你这辈子不过是在重复懊悔。没能力的时候,你懊悔,有能力了,你照样懊悔。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这世道本身就就有问题。你指望煤堆里面蹦出个白兔子,不可能啊。跟着我去革命吧,当你成为革命者,你就成为一个全新的人。”这话说完,陈克停顿下来,并不时他觉得自己说错了,而是觉得很不足。陈克说的这些话,其实就是陈克平时最讨厌的“大道理”。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感充斥着陈克的内心。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类社会无非是追逐“名利”。就算是陈克自己,自认为是一名**战士,他追求的不过也是天下的大利。这就是那个残酷而且简单的事实。扪心自问,陈克担心的只是一件事,他所知道的历史,他所掌握的知识,如果落入了有能力的人之手,那些人未必会认同陈克的“理想”,未必会认同陈克的“信仰”。而这种能力,就会对抗陈克所希望建立的“新世界”的阻力。如同陈克绝对不会相信所谓“神”这玩艺的存在一样,那些有能力的人,也不太可能相信陈克的“信仰”。陈克在21世纪,没少遇到想向他“传福音”的家伙。陈克也不是什么天性宽容的“道德者”。陈克知道自己办不到,但是如果能办到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把那些“信上帝”的都送新疆种树去。世界上最残酷的战争,都是“信仰者”与“信仰者”之间爆发的。“信仰”之所以残酷,就是因为信仰是一种情绪化的东西。社会主义信仰好歹还是坚持“唯物主义历史观”的,也就是说,社会主义信仰好歹是承认人类的进步,承认社会的发展。其他的信仰,无一不是要把某种制度“千秋万代”的。基督教的信仰,伊斯兰教的信仰,封建制度的信仰,资本主义的信仰。无一不是要把某种制度“万世一统”。陈克作为中国人,他非常明白这种“万世一统”的执着。陈克知道,唯物历史观,政治经济学,拥有强大的力量,这是历史已经证明过的东西。苏联崩溃的例子且不提,中国仅仅用了60年,就成为了世界举足重轻的力量。“g2”的说法在2011年还有些许夸张,但是到了2020年,必将成为一个名至实归的“事实”。陈克来自21世纪,这个时代,中国已经是世界上举足重轻的列强,中国面临的困境,仅仅是一个强大的“新帝国”如何扩张自己势力范围的“困境”。而不是1905年中国面临的“不能自保”的困境。陈克突然打了一个寒颤,这样的思量让他想清楚了一件事。自己追求的目标,如果从最低标准来说,就是中国人骨髓里面的东西“重新复兴中国的荣光”。对于领先世界20个世纪之久的中国人来说,沉淀在每个人中国人骨髓里面的就是对“中央帝国”的坚定“信仰”。“如果我传播的知识并没有达成我的理想,但是依旧能促进中国的革命和解放,那么我所做的一切,就没有意义么?或者说,我真正希望的,仅仅是我个人所期待的“我”领导的中国,而不是中国的解放。”这个念头划过陈克的脑海,陈克突然觉得自己的背上渗出了一层冷汗。难道我仅仅是这么一个狭隘的人么?陈克觉得自己的脸如同火炭一样发烧,认识到自己的“傲慢”,让陈克真正的生出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众人看着陈克突然就沉默下来,然后脸变得通红。“文青,你生病了?”游缑关切的问道。华雄茂和周元晓同样用担心的目光看注视着陈克。“我没事。”陈克勉强微笑着说道。然后他接着说道:“周兄,你也做过生意。现在咱们也在做生意,咱们现在的作坊才多大点?的生意就这么点,已经有人上门勒索。如果咱们的生意做大了。更多的人就会扑上来,想分杯羹。在新的时代,那些敲着勒索的家伙,统统都会被判刑,入狱。杀头的杀头,服苦役的服苦役。而官府不仅仅不会对我们敲诈勒索,而且会努力扶植各种企业的兴办和发展。周兄,以后的印染厂,规模会比现在大几十倍。一个工厂的工人数千,数万。周兄你的能力,能够当上厂长。这不比什么光复家业都来得光荣呢?”众人听了陈克的话,不由得有些憧憬的感觉。周元晓两眼精芒四射,看来陈克的话真地打动了他。“如果革命,就有这样的将来么?”周元晓问。“革命就是为了有这样的将来!”陈克语气坚定地说道。“那文青要我周元晓做什么?”周元晓语气里面充满了那种有了希望的人才有的决绝。“老老实实干活。”陈克的回答非常简单。众人都是惊讶万分。“哈哈!”游缑率先笑起来,“文青,为什么你说话就是这么逗呢?”“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能否也跟着革命?”华雄茂问。“当然可以。”“我也要参加。”游缑喊道,“我可不怕干活。”“欢迎游缑姑娘参加革命。”陈克语气平静的仿佛在请游缑吃顿饭。听了这话,游缑忍不住又笑起了。“周兄,你要参加么?”游缑笑够了之后,问道。“如果只是干活就成,我就参加。”周元晓虽然还带着疑惑,但是他依旧表示了同意。“那么,我们就组成一个革命党。”陈克作了最后的总结发言。第二天,齐会深和何足道一大早就赶到了作坊。“文青先生,我有一事相求。”齐会深说道。“何事?”“我有几个朋友,也想来文青这里干活,听课。文青先生可否答应。”齐会深的神色里面有些惴惴。“当然可以。”陈克笑道。“那就请文青先生稍候,我这就去带他们过来。”说完,齐会深急急忙忙的转身离去。看着齐会深匆忙的背影,陈克突然觉得有些欣慰的感觉。转回头,只见何足道已经换了深蓝色工作服,跑到游缑身边听命。“多听话的一群孩子啊。”陈克觉得更加欣慰了。齐会深带了五个青年入伙,加上他自己与何足道,一共七名青年加入了作坊。陈克是第一次真正接触到这个时代的青年。这几个青年,要么是齐会深的学弟,毕业于教会学堂,要么就是齐会深在革命宣传中认识的朋友,读过私塾。这么一群人,在陈克的印象里面,他们应该更加希望去当先生,而不是在这个作坊里面挥汗如雨的工作。陈克知道自己讲的课在这个年代的确很特别,不过陈克也同样相信,除非是很特别的人,在这个时代还是认为纯脑力劳动者的地位更高。如何安排这些青年,让陈克十分烦恼。想来想去,只能从以前的历史中寻求答案。答案很快就找到了,而且答案之简单,让陈克突然生出一种抽自己冲动。即便是当年蓬勃发展的时代,40年代,***党员数量也不过百十万。和解放区的一亿人口相比,才百分之一。这百分之一的党员在解放区当中比例十分稀少。为什么要自己的身边必须是党员呢?党员们只能和党员接触么?想通了这个问题,陈克在心里面大骂自己的愚蠢。在这个基础上简单思考了一下,陈克已经确定了当前的方式,根据自己所学的东西,建设一个新式企业。如果有余力的话,还要建设现代的学校。加上陈克等更早聚集起来的人,现在可以利用的人力有十一个人。原本陈克还要提防的人力,有了新的思路,顷刻就成了可以充分利用的人手。这些人有文化,在新的企业和学校里面都是宝贵的劳动力。这年头,读过书的人,特别是教会学堂毕业的人,如果干体力工作,还是比较“丢人”的。陈克这些天的讲课里面,描绘革命成功后要建立的新国家,他总要强调这是一个“劳动最光荣”的新世界。当然了,在谈及作坊的未来,陈克就把自己组建新式公司的想法向大家和盘推出。特别是陈克想建立一所新式学校的计划,更是认真地讲述了一番。青年们本来是受齐会深的邀请来听课的,他们也并非都是有钱人,这点子工钱对他们来说,也聊胜于无。不过如果陈克邀请他们来“做工”。青年们肯定不会同意。但是陈克给他们“画了张美丽的大饼”之后,加上陈克的课的确让青年们眼界大开。青年们是可爱的,也是冲动的。所有青年都表示,绝对会跟着陈克干下去。看着群情激奋的青年,陈克心中苦笑。自己也有这样的时候,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就敢于倾尽全力,一往无前的撞上去。结果呢,除了头破血流,没有别的什么结果。“希望我自己不要让他们失望才好。”陈克只能用这样的希望来平复自己内心的愧疚感。六月二十六日,陈克终于卖完了所有的1200匹布。其他青年拿到了自己应得的钱之后就很礼貌的先告退。正在此时,有一个陌生人前来敲门。一般来说,开门的事情都是华雄茂和陈克负责。今天游缑表现的非常特别,一有人敲门,她就抢先跑去开门。第三次打开门,游缑笑嘻嘻带了一个仆人模样的男子进来。男子扛了游缑的银子离开作坊。游缑笑嘻嘻的和周元晓一起搬了周元晓的银子起身告辞。作坊里面只剩了陈克和华雄茂。面对着堆积起来的那堆银元和银锭,陈克突然对华雄茂发了一句很没有意义的牢骚,“我们若是开得有钱庄就好了。”“文青想开钱庄?”华雄茂对此很是惊讶。“我那是玩笑话。”陈克仅仅是发泄一句。堆的这堆钱,陈克觉得这不是财富,而是一堆锁链。眼前的这堆钱背在身上能累死,藏在家里面怕人偷。如果是有现代银行,那就好办多了,直接存进银行就行。可这年头,哪里有这等好事。“咱们俩先分钱,然后回去吧。”幸好这是银元和银子,陈克与华雄茂每人背了一个包裹也就行了,要是铜钱,真得把人给累死。一回到住处,陈克就先拿了借据和钱找到秋瑾,“秋姐姐,多谢你帮忙。这钱我还上。”秋瑾看着借据和银子,却没有拿,她笑道:“文青这么想把手表拿回去?”陈克连忙解释道,“不是啦。秋姐姐想多了。手表你想带多久都行。我这一堆银子,往哪里放都不知道。先把秋姐姐的钱还上,好歹也能少操点心。”“那可不行,我收了你银子,这得还你手表。文青豪爽我是知道的,我也不能占你这个便宜。”秋瑾仍然执意不收银子。陈克明白这中间的原因,并不是秋瑾故意想占陈克的便宜。历史上,秋瑾很快就要去日本参加同盟会的建立。而在这个时代,一块这样的手表所代表的含义已经不仅仅是手表本身。而是代表了秋瑾拥有的财力。20世纪末,陈克见过一些老板,基本上身无分文,但是却要开辆奔驰车。这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财力,获取别人的信任。特别是秋瑾这样的革命者,一块“华贵”的手表,更能体现“高贵”的出身,得到别人的赞美。说真的,在1905年待久了,陈克的审美水平是一路下滑,或者说他自己的审美水平越来越和这个时代相近。本来那块在21世纪看起来没啥了不得的手表,现在这个时代是越看越好看。秋瑾虽然有钱,但是让她真的出钱买这么一块表,她绝对掏不出这么大一笔钱。华雄茂对钱财等身外之物并不在意,周元晓自己的心结还没有解开。他俩算是另类。游缑、齐会深出身都很不一般,他们对陈克的手表是颇为惊艳的。齐会深带来的那些青年,看到陈克居然用这样的手表来计时,对陈克的态度立刻恭敬起来。这样的时代让陈克有些很不适应,但是这也是这时代的特点,没有任何办法。既然还不了秋瑾钱。陈克无奈之下,只好请大家一起吃个饭。秋瑾倒是很体贴,她去外面酒店叫了饭菜给送回来。到了上海之后,几个人一直在忙,现在终于凑在一起吃饭,说起各自的事情,也颇为融洽。“文青,听蔡先生说,很看好你的学校章程。”徐锡麟说道。几天前,陈克写了一份建校章程,交给了蔡元培。这不过是对当年初中的一个描绘。21世纪的初中,让20世纪初的蔡元培感到很赞叹,这时理所应当的。“伯荪兄也有建学校的意思么?”陈克明知道历史上徐锡麟在安徽建了好几所学校,作为召集光复会同志的基地。还装作一无所知的问道。“建学校需要用钱,我自己不算穷,但是建学校极为不够。”徐锡麟大大方方的说道。陈克知道徐锡麟对自己手里的这笔钱有兴趣,而且陈克本来也承诺资助徐锡麟搞学校。“伯荪兄若是想办学,那就这样。我先给伯荪兄三百两银子。伯荪兄可以回去寻找校址,商谈租金。我也想做些买卖,现在手里没有钱是不行的。等伯荪兄确定了校址,我再继续投入,如何?”徐锡麟也不客气,说道:“如此甚好。”陈克随即回屋拿了那堆银子出来,给徐锡麟分了三百两。剩下的五百两就显得没有那么多了。陈克无奈的想,每天背着这些钱也就是当锻炼身体了。多好的机会啊。比沙包那是强的多!徐锡麟到现在还没有回绍兴,其实就是在等陈克的这笔钱。虽然心里面还是不怎么相信陈克,但是徐锡麟暂时也没有别的筹钱渠道。加上秋瑾坚信陈克不会亏了徐锡麟。徐锡麟就抱着一些希望等。陈克果然给自己分了一份。这让徐锡麟松了口气,心里面又觉得当时自己帮助陈克来上海是帮对了。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一面喝,一面谈。既然陈克能这么爽快的支持革命,徐锡麟也就逐渐谈起和陶成章一起建立一所军事学校的事,也就是后来大通学堂的事情。光复会经过这么久的筹备和准备,进入了发动起义的人员筹集时期。陶成章本来已经赶赴杭州申请到了办学的合法地位。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陈克的出现,让蔡元培对在上海办学有了兴趣。蔡元培在江浙名卓著,到了上海之后,上海地方上非常希望他能出面办学。这年头废除科举的呼声非常高,但是废除科举之后,怎么用新式教育体系来替代科举。这就是一个问题,新式学校的学生自然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毕业就当官。所以新式教育体系在国内十分混乱。陈克的章程之所以被蔡元培看中,恰恰是因为陈克对教育与社会生产的结合。在这点上陈克刻意写的不清不楚,恰恰是这不够清楚合了蔡元培的胃口。因为官场上,你是不能写得太清楚。蔡元培才没有对这份章程做大修改。现在光复会里面有这么两个看法,到底是先在上海办学,还是上海和杭州两头一起办。在钱的方面,若是在上海能得到官府的支持,以上海海关的富庶,办学的钱是绰绰有余。光复会不仅可以办学,更可以得到资金的支持。可光复会里面着急着起事人为数不少。在杭州和上海同时办学,就可以早点起事。针对于这些,光复会里面争论不休。陈克的办学章程,才被人评价为“有忠于满清政府的嫌疑”。听完了徐锡麟的介绍,陈克才明白自己到底在这件事情里面处于什么地位。光复会什么时候起事,对于陈克来说并不是问题。陈克性子本来就着急,他一直有种感觉,只要能够趁着第一次世界大战这个好时机,让中国抓住机会就行了。所以陈克更希望赶在那之前做好准备。而且陈克更希望的是尽快赚到钱,到安徽去。江浙农村好歹现在还能维持,但是看历史书上,安徽农民的抵抗运动在1906年到1910年,实在是风起云涌。若是不能抓住这个时期建立起新的政权,那就错失了良机。陈克是知道的,徐锡麟先在绍兴办学,然后又到了安徽去。这也是陈克为什么先找到徐锡麟的原因。正在思前想后,陈克突然听徐锡麟问道:“文青有心事?”“是,感觉革命前的准备是千头万绪。一时就走神了。”陈克答道。对这个回答,徐锡麟有些不解。陈克现在生意搞得不错,按照徐锡麟的想法,陈克会努力多挣钱。没想到陈克居然想的是革命。华雄茂没怎么说话,他跟没事人一样慢慢的吃饭喝酒。秋瑾对此有些意外,“雄茂,和文青在一起这么久,连性子都改了?以前你是个急脾气,现在也能坐住。”秋瑾笑着说道。“姨妈,性子倒没有改。我只是决定去革命,和文青在一起,我觉得革命也不是什么坏事。若是文青肯领头,我一定和他出生入死。”华雄茂语气平淡。徐锡麟和秋瑾听了这话,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都不太是味道。俗话说,疏不间亲。华雄茂好歹也是他们亲戚,以前他们不是没有和华雄茂谈过革命,华雄茂却认为革命也不是什么好选择。没想到跟了陈克才相识一个月,华雄茂和陈克一直在做生意,作生意也做成革命党,陈克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呢?陈克此时也不好说话,只有全当没有听见。又吃喝了一阵,酒席就散了。晚上,华雄茂拉陈克一起去外面散步。街上人不多,华雄茂突然想起什么,他问道:“文青,你说今天晚上齐会深不会到作坊去了吧?”陈克想了想,“和他说过,今天不用去了。”“可是未必。咱们去看看吧。”华雄茂笑道。陈克也没有拒绝,一面走,陈克问华雄茂,“为何想起齐会深晚上跑去作坊?”华雄茂笑着说道:“这些天一直在听文青讲课,喝了酒,就觉得又想听文青讲课。我都如此,更别说齐会深了。文青讲的东西,那个资本论,我是越想越有道理。只是现在我才疏学浅,说不出什么来。但是一听文青讲课,就觉得看见一片新天地。真的是欲罢不能。”陈克听了这话,试探着问道:“正岚。你真的想去革命?”听了陈克的话,华雄茂扭头看了看陈克,夜色当中也看不清陈克的神色,华雄茂这才答道:“我以前就说过,若是文青领着革命,我自然会参加。若是别人领着革命,我这小命还算值钱,可不能给因为他们送了。”说到这里,华雄茂突然反问道:“文青,这样吧。我想问你一件事。你来说说,为何我要跟着你去革命。若是你说对了,我华雄茂就跟着你干。若是你没说对,咱们就像现在一样,合伙做生意赚钱。省得你总觉得我说大话。”“哈哈。正岚,你这是要我革命,还是要你革命。这问题问得好刁钻。”陈克大笑道。笑完之后,陈克想了想,“我的革命,说起来也新潮,也不新潮。追求天下大同,祖宗讲了几千年。大家既然认为这个道理没错,这革命自然要去做到。”虽然是在夜色中,陈克却隐约看到华雄茂正在点头。“若说新潮,则是中国要工业化。中国现在是农业国,如同人本来是两只手。”说到这里,陈克觉得自己比方有误,便改了说辞,“如同原来中国只有一只胳膊,现在变成了两只胳膊。那一切自然要推倒重来。两只胳膊和一只胳膊,是完全不同的事情。革命所建立的新制度,就要符合着工业化的体制。这就是新制度。”华雄茂依然是点头,却不说话。陈克知道还没有说到华雄茂心里面去,思忖了片刻,陈克下了决心,这才继续说道:“而这革命的同志,不是让你去当老爷。不是让你高高在上,而是让你领着人民去过上好日子。堂堂男子汉,就是要干好事,干大事。做好人,做圣人。”听了这话,华雄茂大笑起来,一面笑,一面用力拍着陈克的肩头,“文青,说得好。我就是喜欢你这点。”陈克挡住华雄茂的手臂,好歹是练过武的人,华雄茂力气很大,排在肩头上生疼。华雄茂停了笑声,自信满满的说道:“若是那些道学先生说这个,我是不信的。可这些话从你文青嘴里面说出来,我就觉得靠谱。其实不是这些话,而是文青你做事从来不辞劳苦。说得道理也不糊弄人。我听了就能明白。明白了就能解决不少事情。文青,若是别人有你这等见识,早就跑去坑蒙拐骗。但是文青你不是那种人。我在外面闯荡这些年,见过的人多了去了。都是嘴上仁义道德,背后龌龊腌臜。和文青你在一起,开心啊。”“这世道不好,那些人也没办法。”陈克应了一句。华雄茂说得兴起,“没错,这世道的确已经坏到不可救药。若不革命,迟早天下得彻底坏死。我也觉得要革命才行。可是跟了谁去革命,这才是我的问题。让我自己去革命,这是不成的。遇到文青你之前,那些革命党的废话我也听够了。真的是螺蛳壳里面做道场,文青描述的天下,那才是天下。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听了就觉得能行。不跟了你,我跟谁去?”“党员可不是那么好做的。若是革命,那真的是脑袋别裤腰带上。而且做了党员,你一辈子就得为党效力,为人民服务。”陈克连忙给华雄茂破冷水降温。没想到华雄茂却又笑起来,“我就是喜欢文青肯说实话的劲头。革命党们说起来革命,好像一革命天下立马就太平盛世了。骗别人或许还行,骗我是不行的。文青不欺人啊。”听了华雄茂的话,陈克也笑了,“我这人没能耐,想说实话还说不出来,说瞎话就跟不行了。”两人正在说话,路边阴影当中,突然冒出个人直奔两人而来。定睛一看,原来是齐会深。齐会深笑道:“文青说了今天晚上要出去,可是我总是觉得想和文青说说话,就过来看看。作坊那边没人,这半路上却遇到文青。这真的是心有灵犀。”说话间,后面又跟上来三个人,陈克一看,原来是一直和齐会深一起来听课的青年。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前往作坊。众人在作坊里面坐下,陈克突然问齐会深,“何足道怎么没来?”这几天,何足道突然就消失了。陈克也没有多问,不愿意来就不来好了。今天心情不错,随口这么问了一句。齐会深脸色立刻显得尴尬起来,他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何足道,唉,这家伙不知道怎么染了花柳病。”说到这里,齐会深又叹了口气。花柳病是传染病,也真未必是因为男女关系造成的。陈克印象里面,何足道瘦小文弱的一个人,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色之徒。“天道不公啊。何足道和他哥哥一起住,他哥哥花天酒地的。结果倒是何足道染了花柳。唉……”齐会深再次叹道。那这肯定是传染病了,陈克让大家坐好,在黑板上画了一个螺旋体。然后问,“你们知道什么病菌是这种模样么?”陈克讲过些生物学的基础,至少大家听过细菌致病的问题。众人面面相觑,华雄茂突然问:“不会是花柳病吧?”几人听后笑了一声,然后又觉得不太合适,纷纷正色端坐。陈克点点头,“没错,就是螺旋体。”齐会深面有喜色,“文青,有没有治疗的方法?有没有良药?”“我想说的就是这个药的制法。”陈克说完,在黑板上写了一串方程式,和方程式的汉语名字,“砷凡纳明,如果是个梅……,这个第一期,第二期,还能治疗。若是第三期,这药就没用了。当然,大家看到这个砷。”说到这里,陈克想起下面的诸位还没有学过元素周期表。他大家能听明白的话说道:“砷,就是砒霜里面的主要成分。”“以毒攻毒?我听说有人用水银。”回话的是杜正辉。他出身一个医生家庭,不过此人对于医道毫无兴趣,对于盖房子情有独钟。“你看何足道那身板,用了水银,是病菌先死还是他先死,我可不敢保证。”陈克对杜正辉说。正文 第十二章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5:56:14 本章字数:10162一个人未来的道路,受幼年时期的影响非常大。陈克作为普通的独生子女,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一起玩的同伴。父母工作很忙,陈克如果能在家里面老老实实看书,不出去惹麻烦,对父母来说这就是极大的方便。陈克也的确如他们所希望的度过了童年。在诸多科普读物中,《蜡烛的故事》《征服细菌的道路》,给了那时候的陈克极大的影响。本来就属于深入浅出的科普作品,用孩子们都能理解的文字阐述了化学和医学的发展历史。后来陈克选择了化学专业,不能不说这两本书起了巨大的作用。《征服细菌的道路》里面,介绍了幻想医生欧立希研究特效药606的故事。陈克后来也专门研究过606和914的制法。也亲自生产过,当完成了这个实验之后,当时的内心的欢喜到现在陈克都能够记得。所以,1905年6月27日,陈克加倍地感受到了欢喜。606和914,开创了化学药物疗法的先河。在1908年,欧立希得到了无数的荣誉。陈克对这位伟大的前辈当年得到的荣誉十分羡慕,现在,他虽然不奢望能够得到前辈的“面子”,但是至少能够得到“里子”。欧立希是德国人,这种药直到一战爆发的时候,英国人都仿制不了。一战中,英国人得不到药物的供应,只得花费巨资研究替代产品。直到,德国战败,一战结束后,作为胜利者的英国人才掌握了这种特效药。“我们一定要把何足道救回来。他是我们的同事,是我们的同志,我们不能抛弃他。”陈克对青年们说道。“会深,你带我去看看何足道。把这个消息告诉他。”齐会深颇为感动的看着陈克,“文青先生,你还是写封信让我带过去吧。何足道说,他很尊敬文青先生,染了这个病,他没脸见您。”“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文青先生,您要给何足道制药这件事,我现在就去告诉他。染了这病,何足道他死的心都有。您要是现在去看他,他只怕真的想不开。您写封信,我给他带去。”听齐会深这话说得诚恳,陈克只好拿了笔记本和一次性笔,在青年们羡慕惊讶的目光下,用超烂的字写了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陈克要何足道相信自己一定能制作出特效药来拯救何足道。这个新的团体决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同伴。看着齐会深拿着信一溜烟出了大门,陈克望着其他目光热切的看着自己的青年,心里面对保密工作不是很放心。到现在为止,陈克能够合作的人只有游缑一位。这些年轻人知道得太多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现在陈克身处的可不是德国,自己也不是名声显赫的欧立希博士。这种特效药对陈克是把双刃剑,必须有合作者才行。陈克把青年们给叫到黑板前面,开始讲述花柳病的传染原因。得知皮肤接触也足以染上这病之后,听课的人没有不脸色大变的。至于怎么保证消毒,那就是换衣服,洗澡,衣服在太阳下暴晒。虽然不知道自己说的杀菌方法对不对,但是陈克要把这些人吓回家,也只有这么说了。看到青年们一个个惴惴不安,陈克让他们先回去。听到这话,青年们如蒙大赦,一溜烟的都跑了。华雄茂也脸色不对,“文青,真有这么严重?”“肯定没有。不过咱们搞实验的时候,你也就先别回去了。这样,我们先回去一趟,我有些事情要和秋姐姐说。咱们回去拿了换洗的衣服,这些天就不回住处了。”“好。我听文青的。”秋瑾和徐锡麟不在住处,陈克问了丫鬟林剑,她也不是很清楚。陈克干脆就和华雄茂往上次的会面地点去了。这世间一久,他们两人也记不清到底在哪里。就在那边没头苍蝇一样的转圈,两人也不敢随便敲门询问,最后干脆就回来边收拾东西边等。一面收拾东西,陈克问:“正岚,你觉得那些人是不是可信?”“文青是担心这药一出来,就有人趁火打劫吧?”华雄茂笑道。“的确如此。”“咱们的确得找个靠山。官府的人是绝对靠不住的。江湖上的人……,也靠不住。若是真的不行……”华雄茂喃喃的说道,“若是真的不行,文青也得装光棍。别让他们把你吓住了,你们有求于你,只要这药方不泄露,他们也不敢拿你如何。这种药,可是救命的东西。”听了华雄茂的话,陈克觉得也只有这样了。收拾好了东西,两人给林剑交待,如果秋瑾回来了,千万让她在住处等陈克回来。这才出门了。回到作坊,游缑却没有回来。周元晓已经说过,三天后才会回到作坊来。既然作坊里面没人,陈克和华雄茂把整个作坊彻底清扫了一遍。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就听到游缑兴冲冲的喊道:“辛苦两位了。”终于等到了人,陈克心情立刻放松了。“游缑,有要事相商!”陈克喊道。游缑打扮得十分漂亮,染布已经结束,她刻意换了身崭新的宝蓝色丝绸长裙,平常不戴首饰的游缑,今天在头上还插了根银簪子。听了陈克没讲多久,本来还笑嘻嘻的游缑腾的站起身来,她脸色阴沉如水,用厌恶的目光看着凳子,“我不会被传染吧?”她的语气听起来冷漠的吓人。“肯定不会。”“哼!”游缑怒不可遏的一脚把凳子踹到一边,“人在凳上坐,祸从天上来!文青兄,要是我染了这病……”说到这里,游缑小嘴一扁,两眼通红,已经委屈的掉起泪来。“冷静!冷静!我不就要做这个药么。”陈克知道,游缑一个大姑娘,如果染了这病,那可就百口难辩了。“我不要听这些废话。我,我现在就回去,把我穿过的衣服都给烧了。”说到这里,六神无主的游缑的游缑拽住陈克的衣领,她哽咽说道:“文青,文青,我家里人不会被传染吧?”说到这里,游缑已经自己的想象给吓哭了。“日啊!这都什么破事啊!”陈克心里面百感交集。本来想着和游缑一起研究新药,却没想到游缑来了这么一出。把陈克的计划都给打乱了。平常游缑挺自信的一个姑娘,遇到这事也彻底乱了阵脚。“女人不可靠啊!”连一直主张男女平等,尊重女性的陈克心中也忍不住生出这样的抱怨。但是看着游缑跟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浑身发抖,梨花带雨的。陈克还得耐着性子先安抚游缑。竭尽自己所知道的医学和生物传染学的知识,陈克滔滔不绝的大讲一番游缑如何是安全的,这连人体免疫系统都给游缑讲了,却没有让游缑有丝毫的安全感。陈克刚才讲述的知识,反倒却被游缑拿来胡乱质问陈克。到了最后,陈克干脆怒吼起来,“我说了,你没事,你家里面人也不会有事。那就肯定没事!”这句意义明确的怒喝把游缑给吓住了。但是这句怒喝,倒也稳定了游缑的精神。“这事和你没关,我们现在是要去救何足道!这家伙快不行了。”陈克继续怒吼着。“啊……,哦,我家人没事就好。”游缑最后憋出这么一句话。又差点把陈克给逗乐了。陈克让游缑坐下,游缑怯生生的看着凳子不肯坐,陈克也不管她,直接拉了张凳子正襟危坐。“第一,我们找王斌买材料。你绝对不能透露你是要做什么的。”游缑听了之后拼命点头。“第二,我们现在就开始做药。你不能把我们的药给泄露出去。”游缑还是点头。“第三,这可是钱啊。这得是多少钱啊?全世界那怕是十万病人买了这药,一个人给你二十磅。这就是多少钱了?”“两百万啊。”游缑有些神经质的计算出了结果,但是她很明显没有意识到这笔钱的概念。“所以,少年,现在和我一块去找王斌。”陈克故作轻松的说道。“嗯?两百万?两百万英镑?”游缑终于明白过来陈克的意思。“文青,两百万英镑!”“肯定不可能都给你!”陈克看着游缑几乎要放射出金光的眼睛,当头就是一句猛击。“我要一成!不,半成!不,五万!不,三万!三万英镑就够了。”游缑又开始犯迷糊了。“你拿了三万英镑,你就不怕别人要了你的命?”陈克被气乐了。经过情绪的大起大落,游缑又歇了会儿才算是恢复了常态。她定了定神,“现在就去找王斌吧。”606的学名叫作胂凡钠明,亦称“洒尔佛散”是一种含砷的抗花柳病药。是欧立希和他的同事,经过长期试验研究。由1908年保罗.艾立希实验室发现,当时对几百个新合成的有机砷化合物进行了筛选,最后确定第606个化合物具有抗花柳病活性,这是第一个通过对先导化合物进行化学修饰,已达到最优化的生物活性的有组织有目的的尝试,花柳病和其它螺旋体病有特效而比较安全。保罗.欧立希更是开创了化学治疗的先河。1910年606上市,商品名Salvarsan,这是第一个治疗花柳病的有机物,相对于当时应用的无机汞化合物是一大进步。1912年,溶解性更好,更易操作,但疗效稍差的新胂凡钠明(同为砷化合物,914)上市。606的发明,为当时医学的一大成就,后改进为“914”(新砷凡纳明)和硫砷凡纳明,使用更加方便。其中后者可作肌内注射。606和914的前身砷凡纳明,其实是很普通的东西。这种化合物在十七世纪的英国还广泛地被用作尸体的防腐剂,从年代久远的公墓中渗透作出的砷凡纳明,在21世纪是英国地下水源已知的污染物之一。王斌看到这个药品后眉头微皱。并不是因为王斌拥有什么预知未来的眼光,对中国环保产生了什么担心。他只是搞不懂为何长长的采购清单上居然会有这么一个用来浸泡尸体的玩意。在路上,陈克已经严令游缑不要胡乱说话。所以游缑也就保持沉默了。“这些东西不好弄么?”陈克问。“也不难弄,后天我会把东西给你。明天你先来,我弄到什么就先给你什么。”王斌答道。“这事就让王兄操心了。明天我会带钱过来。”回到作坊,陈克阻止了游缑的发问,他和华雄茂抬了一匹经过褪色处理过的白布。布匹这年头也算是有销路的。陈克在作坊里留了几十匹各色布,备作自用。上次的深蓝色工作服就是陈克和游缑一起缝制的。“做十件白色实验服。”陈克撂下这句话,就带着华雄茂扬长而去。傍晚回到住处,一进门就听到里面秋瑾正在和林剑说话,陈克算是松了口气。总算是找到了人。“秋姐姐,我有一事相求。”“何事?”陈克拿出了一个小包,推给桌子对面的秋瑾。秋瑾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堆银子。她叹口气,就准备摘下手腕上的手表。“我在秋姐姐眼里就是这么一个吝啬之徒么?”陈克笑道。“那文青是为了何事?”“我听说秋姐姐要去日本,我想拜托秋姐姐一件事。陈天华先生现在也在日本,秋姐姐去了之后肯定能见到他。我想让秋姐姐邀请陈天华先生回国和我见上一面。这五十两银子就是给陈天华先生路途上的茶水费。”“哦。”秋瑾这才明白陈克的意思。“我和陈天华先生素昧平生,秋姐姐你名声卓著,由你来帮我联系陈天华先生,再也合适不过。本来我该和秋姐姐一起去日本拜访陈天华先生的,但是我这边有事走不开。肯定去不了。”“哈,文青一直在忙。”秋瑾笑道。得知了陈克的意图,秋瑾很有些好奇。这些天的接触之后,秋瑾知道陈克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物。见徐锡麟是如此,见陶成章和蔡元培也是如此。仅仅靠了自己提供的那点子银子,陈克就这么赤手空拳的在上海赚到了钱。的确,陈克是靠了自己的能力,但是没有这么多人的援手,陈克绝对不可能做到今天的地步。陈天华的《猛回头》和《警世钟》在革命党人当中名声卓著。他和已经不幸去世的邹容一样,都是年轻一辈当中很有声望的人物。陈克对陈天华有如此大的兴趣,肯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文青认识这位陈天华先生?”“不认识,只是看过他的书。非常想结交这位陈先生。”“那为何不和我一起去日本?你亲自去见这位陈先生,岂不是更有诚意。文青就忙成这样么?”“接下来的一个月,我都不知道我能睡几个小时。”陈克无奈的笑道。陈克的英语课本里面有一篇文章,研究606的欧立希博士,为了避免自己忘记家人的生日,不得不自己写信给自己,才能够按时参加生日宴会。自己虽然做过这药,但是那可是在21世纪的实验室。在1905年,到底会整出一个什么样的“陈克实验室”还是想象之外的东西。秋瑾知道陈克不爱打诳语,虽然没有见过陈克染布的具体操作,但是每次回来的时候,陈克和华雄茂那身浓浓的味道就能证明他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既然陈克这么说了,想必是真的忙不开。“那我就帮文青这个忙。”说完,秋瑾就把银子收了起来。赶回作坊,游缑已经不在了。桌上放了封信,陈克打开之前,先武装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即使信里面出现什么游缑要求和陈克绝交之类的话,陈克也能接受。信里面的内容倒是真的让陈克惊讶了,游缑在信里面没有诉苦什么的。相反,她含义明确的告知陈克,在治药期间,她准备住到作坊里面了。为了避免麻烦,游缑会带一个丫鬟一块来这里住。这次她回家就是要说服家里面这件事。所以明天她不会太早过来,甚至不可能过来。陈克撂下了信。不愧是搞化学出身的,大家还真的有同样的觉悟。作坊里面没人,陈克这就准备回去了。却听见有推门的声音。染布已经结束,门禁自然也打破了,这是谁晚上还跑来?屋门一开,齐会深出现在门口。“文青先生,我已经见过何足道了。今天我来了几次,这里都没有人,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何足道的回信给您送过来。”“会深,快坐。”陈克连忙说道。齐会深这点认真精神,实在是令陈克喜欢。“世上只怕认真二字。我们**人最讲认真。”这个明确的标准是那位伟人提出的。陈克本来就喜欢齐会深这个革命党,现在更是把齐会深列为要招收的第一号人物。何足道的信写得很让陈克动容,这孩子痛苦的心情在字里行间完全流露出来。染了这病本身就是丢人事,何足道信中反复发誓自己没有干过什么“坏事”。而且他恳求陈克一定要救自己。何足道表示,这病痊愈后,他会死心塌地跟了陈克,刀山火海他都愿意为陈克去闯。“会深,你可有告诉何足道,我说了,绝不放弃我们的同事。”“文青先生,我去找何足道,他关了屋门不让我进门。我专门说了您这话,何足道虽然没有开门,但是我听他在屋里面哭得撕心裂肺。文青先生,我信得过您,请您一定要救救何足道!”齐会深本来就没有坐,说到这里,他深深一躬。陈克连忙扶起齐会深,“会深,大家都是同事,都是朋友。哪里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何足道这些天一直在咱们这里,肯定没有去什么风月场所。我是信得过他的。”“文青先生,您治药期间,只要有什么吩咐,我一定会听您的,让我干什么都行。”“干什么都行么?”“正是。”“嗯,你这段可否来我这里住,我们要没日没夜的开工。早一天弄出这药来,就早一天救了何足道。”“我听从文青先生吩咐。”齐会深毫不迟疑的答道。“那就好。我学化学出身的,从小就佩服那些前辈们能通宵达旦,不修不眠的工作。我这次也来干一回,救了何足道。体会一下前辈们的辛劳。哈哈。”陈克志自信满满的说道。“您也不要太辛苦。”齐会深劝道。“劳动最光荣啊。会深。劳动最光荣。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干,天上还给你掉个馅饼下来?为什么列强看不起中国,因为中国对世界没什么贡献,我辈只有去劳动,去创造,打出来一个新中国,世界才会尊敬你。千千万万你我这样的人,一起劳动,干活,卖命。才能有一个新中国出来。会深,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革命?”“文青先生,这就是革命?”齐会深不愿意打击陈克的兴头,但是疑惑的语气是没办法遮掩的。“会深,革命不是为了杀人,革命是为了救人。革命是一种人道!”陈克的声音深沉有力。听了这话,齐会深一怔。陈克拍了拍齐会深的肩头,“会深,我不是什么残忍好杀之辈。凭了我的本事,我不说富可敌国,但是衣食无忧,三妻四妾。将来膝下儿女成群,我坐享天伦之乐,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我爱咱们的中华,我爱中华的百姓。中国不该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看着今天的中华,我觉得比死了都难受。但是我一个人能干什么,没有诸多同志们,我什么都做不了。和我一起革命吧,会深。咱们集结愿意复兴中华的同志,我们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人,把中华的人民救出来,把中华从现在的境地给救出来。”听着陈克的话,齐会深愣愣的不吭声。渐渐的,齐会深的眼圈已经红了,“文青先生,您是真的革命党人。”“别在这里拍马屁,痛快点说,你要不要加入?”齐会深擦了把泪水,“我一定鞍前马后跟随文青先生。”“什么文青先生,你我差不了几岁。既然是同志,直接叫我文青就行。你赶紧回去休息,明天中午过来。以后的日子可辛苦的很,咱们先救了何足道再说。”“文青,我也是革命同志吧?”华雄茂插嘴道。看着陈克如此正式的招揽齐会深。华雄茂觉得浑身不自在。“正岚,你自然是革命同志。你比会深加入的早,还是前辈呢。所以拜托你你也就别在这里摆你的资历。”陈克笑道。转回头看着泪光盈盈的齐会深,陈克用力在齐会深肩头拍了一掌,“会深,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你这么激动干吗?明天开始,你先做好累死的准备。走,咱们现在就回去,不要养好精神,哪里有力气干活。”陈克拽着齐会深,和华雄茂一起熄了灯,检查完院内各处,这才一同离开了作坊。正文 第十三章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5:56:16 本章字数:8204试管、烧瓶里面沸腾的液体让陈克有了一种很安心的感觉。除了一套“现代”玻璃实验设备之外,其他的设备都是“中国风”,也就是说用廉价家具拼凑修整而成的。好在陈克特别能将就,游缑也毫不在意。这是实验进行到第四天的情况。在此之前的四天,工作可以说夜以继日,但是连酒精灯就没有点起来过。化学实验是一个非常艰苦的事情,即便陈克和游缑都是化学专业的本科生,这样的知识仍旧不够。这年头,洋货的品质也不是多高。砷凡纳明不是啥特别的玩意,没必要假冒,但是这玩意的纯度对陈克来说也是一个极为讨厌的东西。这不是21世纪,化学药品上都标了一系列的纯度,而且非常可信。游缑和陈克面对的第一个难关就是进行提纯,达到实验需要的纯度。陈克有砷凡纳明的分子式,也仅仅有这个分子式。砷凡纳明的各种参数陈克可没有全部记下来。尽管游缑在第二天下午就带了丫鬟和简单的行李搬到了作坊。尽管华雄茂、齐会深、周元晓领了其他三个有“胆量”的年轻人作为助手。头两天的时间仍然是在陈克与游缑的讨论和争论中间过去的。本来陈克还担心自己的实验或许会被窃取机密,很快他就不愿意再费这个心思。陈克需要做的是能完成这个实验的“纸面作业”。化学实验对于懂行的人,是一个极为复杂和艰苦的东西。其他青年们本来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大家都想从实验中学到些什么。陈克和游缑列了清单,齐会深与华雄茂领着人一起去采购。大家去的快,会来的快。生怕错过了什么。但是这些青年每次看到的都是陈克和游缑在黑板面前,用陈克制作的“胶泥粉笔”在黑板上写着各种“鬼画符”一样的玩意。陈克还好,虽然遣词造句词如同念天书,好歹还是中国话。游缑经常就操着他们听不懂的外国话(德语)吵吵起来。也有青年试图偷偷抄下黑板上的东西,结果那些古怪的图形和字符刚写上去,陈克或者游缑就会一面指着这些东西讨论,一面飞速的修改,或者干脆擦掉重写。只用了一天半,青年们就倦怠了。他们放弃了学习的机会,只是近乎麻木的听着陈克和游缑兴冲冲的持续着他们两个才懂的讨论,写着他们两个明白,其他们人完全不明白的东西。第三天下午,手工工作正式开始。复杂的实验设备的组建,温水浴、蒸馏器、过滤器。大缸,炉火,酒精灯,烧瓶,试管。这一系列的设备又被组合起来。各种化学原材进行提纯处理。陈克和游缑手上忙实验,口头讨论实验。还要在纸上面记录下来各种数据。如同道士炼金丹、撒符水。依然是其他人完全弄不懂的玩意。人类这种生物在别人的指挥下干自己完全不懂的事情,抵触情绪会非常大。为了克制这种情绪,要消耗极大的精神力。尽管青年们很尊重陈克,也非常想救何足道。可只干了一天多点,他们都感觉十分疲惫。比辛苦染布的日子还要疲惫的多。陈克与游缑脸色苍白的如同他们身上的白大褂。这四天,他们两人睡了不到20小时。辛苦的结晶就是试管里面澄清透明的药剂。没有欢呼,没有传说中的泪水。陈克和游缑往躺椅上一坐,死狗一样盯着试管。“小姐,少爷来送吃的了。”游缑的丫鬟小兰在门外喊道。游缑家里面每天都派人来送吃的。陈克能够理解,在大学毕业实验的时候,自己的男同学每天这么通宵达旦的在实验室忙活,他家里人也会时不时地来看看,送点吃的。更别说1905年,游缑一个女孩子搬到实验室来住。送完吃的,游缑的家人还会把丫鬟叫出去谈谈事情,随时跟进游缑的情况。两个女生被一群男生包围,搁谁家都不会放心。游缑家里人还算是懂事,每次送的东西都够“实验室”全体人员吃。工作餐会上,被疲劳折磨得精疲力尽的人,还有被无聊折磨得垂头丧气的人都不吭声。陈克吃完了饭,对齐会深说道:“会深,你下午去卖些兔子回来。”“兔子?”“对,兔子。先买个30只。50只也行,最少得10只。你们看着办吧。”陈克知道大家肯定会问原因,他干脆就一并说了,“兔子是用来做实验的。测试咱们的药是不是有效。”“已经做出来了?”齐会深惊喜的问。“做出来是做出来了,只是不知道做出来的东西是能救人,还是能杀人。”陈克疲惫的说道。然后转头向华雄茂,“正岚,你帮我找武星辰过来。我有事请他帮忙。”“好。”华雄茂应道。“我得去睡会儿,没什么事千万别叫我。兔子买回来先搁院子里面。对了,多买几个笼子。一个兔子一个笼子。散会。”说完,陈克歪歪斜斜的站起身,向着临时“男生宿舍”走去。游缑捂着嘴打了一个大哈欠,“小兰,我也去睡会儿。”说完她也站起身,迈着与陈克一样疲惫沉重的步伐,稍微有些踉跄的往“女生宿舍”走去。小兰连忙起身扶住游缑进了宿舍,虽然她很想服侍小姐睡下,但是游缑往床上一躺,拉了被子盖在身上,就已经睡着了。小兰随便帮游缑拉了一下被子,很快就退了出来。院子里面的人互相瞪视着,“这就干完了。”杜正辉不敢相信的问。杜正辉家里面行医出身,他本人却热衷于盖房子。但是好歹也算是“医学世家”,杜正辉对于这次制药充满了兴趣。话音没落,杜正辉已经站起身来快步向实验室走去。其他人一愣,除了周元晓端坐在凳子上不动,剩下的人不约而同的起身,一起奔向实验室。实验室里面没什么变化,那堆大家不懂的设备还是平常的模样,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变化。试管和瓶子里面放着各种液体和粉末。蒸馏器缓缓地向外滴着蒸馏水。对于这个庞大的蒸馏器,大家倒是弄懂了操作方法和原理。“东西在哪里呢?”杜正辉问。华雄茂和齐会深几乎同时观察着周围人的表情,杜正辉是热切,其他两名青年是好奇,小兰看着一直低眉顺眼的,但是眼睛也在各处乱瞅,希望找到那最终的药物。齐会深和华雄茂交换了一下眼神,华雄茂说道:“会深,你这兔子准备怎么买?”“嗯,一块去买太浪费时间,大家分头去买。反正文青兄说了最少10只,50只也行。每个人只买十只,买不到的就多去转换。也别多买,这样肯定能买到兔子,也不会多买。我觉得这样比较好。”其他人觉得这个建议不错,纷纷表示同意。大伙都出了门,向着不同的方向去。华雄茂临走前向周元晓使了个眼色。周元晓跟没看见一样,还是那副冷漠的模样,他喊道:“小兰姑娘,咱们把桌子收拾了吧。”小兰赶紧从屋子里面出来,和周元晓一起慢条斯理的开始收拾碗筷。华雄茂跟没看见一样,快步走出院子。过了两条街,华雄茂放慢了步伐,没多久齐会深从前面街口转过来,两人一起慢条斯理的朝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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