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细微的好转,已经让她欣慰满足,她明白母子之间的裂痕不是一日可以修补完满的,便如身上有一道伤口,划破它只需一秒,等待愈合却很漫长。只是她会有耐心等待,因为现在她和陆羽之间已经不是一片黑暗,死死封闭了。两个人都开始尝试着去理解对方,缓慢而慎重的交谈,小心维护。 她更明白这道春风是陆曼儿,如果没有她,陆羽不可能改变对自己的态度,因此对这个女孩她除了疼爱还有难言的感激。只是曼儿说:“阿姨,你让我明白一些道理,我也在自省,我对爸爸妈妈,会不会也是有所误解,心存怨怼?” 沈秀琳很感动。临上飞机之前她还拉住曼儿问:“曼儿,你父母那边会有问题吗?”她是真心希望曼儿和陆羽能够长久。 “只要我考上大学,达到他们的要求,就不会有问题。他们一直希望我出国。”曼儿淡淡地笑,眼里闪过一丝忧郁哀伤。 沈秀琳看在眼里,默不作声。转身去安检。以她的阅历即使猜到曼儿的忧郁所为何来,也只能选择沉默。孩子们一旦长大,便需自己做出决定。 飞机划破云层,沈秀琳看着机窗外的苍茫云海想:“小羽,爱是很艰难的事,妈妈希望你幸福。”第四十六章 烟花会 陆曼儿一直担心的问题,也正是校园爱情的死穴:“毕业了能否继续在一起?”有太多人爱的认真,依旧无法逃过分手一劫,毕业几乎等于失恋。她的情况更加特殊,自小学的是音乐,且已经通过专业三试,现在只需参加高考成绩达到就行,现在放弃太可惜,可是就算在中国考上最好的音乐学院,仍旧需要到国外深造,西洋的古典音乐,圣地在维也纳。这个不是崇洋媚外,而是事实。大学加上国外深造的时间,总得好几年。这么长的时间,分隔万里,谁能保证感情一直不会改变。 距离是最锋利的刀,轻易割断爱情的脉络。这是在现实中屡试不爽的真理。 她有时候又很自嘲的想:“我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好好和郑颖风没有考虑那么多。每天还不是快乐?”再说现在时间明显不够用,连睡觉都成了奢侈的事情。想这些也是多余,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埋身书堆死而后已才是正事。她每天基本上是披着星星出去戴着月亮回来,一天当中和陆羽也难有碰面的时间,陆羽每天做好了饭放在那里,她回来用微波炉热一热,匆匆吃完就看书。 高考,是奈何桥上的那条独木桥,黑色的的分水岭。一半天堂一半地狱。明明知道考上大学以后生活很轻松,很颓废,学习成为副业,恋爱,玩乐才是主修课程,那又如何?一年几千万的人还是要往这上面挤,教育费越收越高,偏偏是一副皇帝女儿不愁嫁的姿态,你不上,自然有人上。大学是镀金工厂,不镀上这层金,如何在社会上生存?物尽天择,适者生存,任何时代都存在竞争。人。根本没得选择。 一直熬到酷夏来临,考试那几天比平日还些微凉爽些,考场依旧有人不断晕倒,学生的太大压力。陆曼儿拿到考卷的时候脑袋也有个瞬间一片空白,深吸了几口气,才镇定下来。开始做试题。 她考试的时候是一个人,父母还在国外,但有打电话来,爸爸妈妈都再三的叮咛嘱咐,妈妈说:“你要注意身体。最好搬到姑姑家让他们照顾。”爸爸说:“虽然我们对你有很高的期望,但你只要尽力就可以了,我们对你有信心。”隔了一会他们说:“女儿,我们很想你。 电话这边的曼儿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哽咽着,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爸妈,我也想你们。” 其实都是很简单的话,已经让她非常满足温暖。她一直觉得父母对她的爱很淡很淡,淡到让她得了一种怪异的病,常常会觉得饥渴,却又很难接受陌生情感,所以一直处在警醒焦灼的状态。对父母情感复杂,现在她尝试着理解他们:“也许他们本身就是那种感情淡薄的人,无法勉强。” 不如原谅。 陆羽也一直陪在她身边,那几天她每场考完,出来会看远远看见陆羽在人群中焦急等待的身影。每天的考试他比她更紧张,见她出来就赶紧迎上去,想问,又不敢问,幸而曼儿感觉自己发挥不错,总是自己告诉他:“我考的还行。”陆羽才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 曼儿看他被烈日烤的大汗淋漓,毫无怨言的样子,感动地无以复加。总是宽慰自己:“不说吧,不说吧,我们会在一起的。”她真的一点也不愿意跟他分开。第二天考完试,她看不进去书,陆羽在厨房里做饭,她走进去帮他择菜,阳光把那盆水照的温温的,和陆羽脸上的笑容一样温暖,她看着陆羽意识到陆羽其实就是她寻找的男人,笑容如水般自然温暖,内心坚定的男人,不太浓不太淡的相处,细水长流一直到老。她试探地问陆羽:“老公我要是考到外地去怎么办?” “你要是去了外地我也去外地。你要是在上海我就留在上海。我是嫁鸡随鸡了。”陆羽自在地忙碌着语气轻松地回应她。 “那我要是去了国外怎么办?”曼儿冲口而出。 “那我……”陆羽把锅里的菜盛到盘子里,回过头来,却发现曼儿泪流满面。他被她梨花带雨的脆弱模样吓了一跳,慌乱的抱住她说:“怎么哭了?” “呵……没事。”曼儿擦掉眼泪说:“可能考试压力太大了。” 陆羽松了一口气,捏着她的脸笑:“吓死我了!老婆乖,考完了解放了,到时候我们去你想去的地方,痛痛快快的玩。” “嗯!”曼儿不忍拂其意。看着陆羽忙碌的背影,喃喃说:“我真的很爱你。” 陆羽似有感应,回过头来露出灿烂笑容:“老婆,饭做好了。” 曼儿勉强笑着说:“我来端菜。”陆羽拍拍手,说:“老婆,开心点,我对你有信心。”曼儿站在厨房里,看着窗外的阳光发愣,听见陆羽在外面叫着:“YOYO,过来吃饭喽!”她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陆羽在外面催:“老婆,快出来呀,我和YOYO肚子饿了!” “来了!”曼儿擦掉眼泪,用愉悦的声音回应着。至少现在还有时间快乐。所以更应该珍惜。 过了一段时间,高考成绩下来,曼儿考上了音乐学院是意料当中的事,大家都为她开心,曼儿却显得郁郁寡欢。晚上两个人窝在家里看电视,陆羽想着要邀朋友开个party疯狂happy一下。陆曼儿靠在他身上懒懒地问:“真的值得庆祝吗?” “当然!”陆羽的说:“我老婆考上了中国最好的音乐学院,不值得庆祝吗?” “不!”曼儿幽幽地说:“我在北京,你在上海。这么远,怎么办。” “明年我不就考去了,北大和清华,我随便考哪个都行,到时候我们又在一起了。”陆羽轻松地说。 曼儿看着陆羽胸无城府的样子,深感无奈,对他见招拆招的简单想法更是不敢苟同,眉头紧锁着:“我要是出国深造怎么办?三年五年都说不定的。你以为和上次一样追到香港去那么简单吗?”她越说越激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曼儿,你冷静些。”陆羽收敛了嬉笑的表情,温柔的抚着曼儿的背。他一旦不笑,便显得冷漠,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的担心,我又何尝不会担心。” 曼儿抬起头来看着他,很是讶异,她一直觉得陆羽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总是显得无所谓的样子。但是现在他显得那么忧伤。他说:“其实没有你,我会非常寂寞。”他脸上流露出忧伤让陆曼儿的心纠起来。 陆羽的胸膛壮阔安定,他的气息宽深如海,那是她才感受到特有的冷漠温柔。一如既往的让她贪恋。可是现在她听见大海里发出寂寞的声音,曼儿想:“如果胸膛变冷,如果双手拥抱成空,那是多么空洞悲伤的事情。她发现自己最近特别容易流泪,现在她的泪水已然打湿了陆羽的胸口,她只能紧紧的抱住他:”为了你,我可以放弃音乐。“。 “不要。”陆羽断然拒绝,他英俊忧伤的脸在柔和的灯光,显得沉静严肃,他缓缓地说:“曼儿,我们已经长大了,不能轻率的做出决定,因为爱,就更学着承担,忍受分离,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考验之一。很多事不能被决定。我们只能接受。” 曼儿震惊地看着陆羽,蓦然发现他脸上的稚气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坚毅,二十岁的他悄然蜕变,隐隐有了成熟男子的气度,她深爱的小男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变地成熟,曼儿摸着陆羽的脸感叹:“你在我的爱里渐渐长大了,我在你的爱里却一天天变小了。” “爱上你以后,我开始明白生命里有人需要我去照顾,因此不能再任性妄为。爱是深重漫长的事,我希望它得以长久。”陆羽淡然的说,觉得无甚可夸耀。他爱着曼儿,爱到像呼吸一样自然,觉得她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坦然平淡。其实正应了一句“情到浓时情转薄,而今真是不多情”。 电视里在转播盛大的烟花会,一个重要的会议在这里召开,城市的夜空火树银花,璀璨荼蘼。陆羽童心一起,笑着说:“老婆我们去看烟花吧。在烟花陨落之前。他的笑容倾国倾城,堪比电视里漫天照耀的烟花。 曼儿顿时觉得整个屋子灿烂辉煌,流着口水叹息:“唉。我这么没定力,哪禁得起你色诱呢。” 街上有同样汹涌热烈的人潮。天空不时有烟花坠落,像流星划破暗深天幕。陆羽拉着曼儿的手说:“老婆,我们要和烟花赛跑,我要证明我们的爱不会像烟花一样短暂。” 曼儿的眼睛亮如流星,两个人在街上狂奔。 黄浦江边,漫天花火映的天空亮如白昼,外滩上无数人用梦幻的表情仰望着天际。每个人的眼里都仿佛盛满了漫天星辉。是这样极致的绚烂,开的荼蘼。 他们到达的时候,烟花仍旧不知疲倦的绽放,陆羽笑得非常开心,握紧了曼儿的手对着天空宣告:“you‘re always be my love”。 曼儿想起了在香港在维多利亚港的海滩上,他每燃亮一朵烟花,就会对着天空高喊:“陆曼儿。我爱你!”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她知道陆羽是多么沉默自闭的人,却肯为了她如此激越的表达情感。“你为我燃亮的每一朵烟花,都留在我心底,你总让我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女人。”曼儿说。 她突然觉得脚下一动,心里一惊,赶紧蹲下来,摸摸脚踝,惊叫:“我的脚链不见了。”她的叫声惊动了身边的人,也惊动了贼。当中有个小乞丐做贼心虚的扒开人群夺路而逃,陆羽叫着:“在这里等我。”赶紧追上去。 那个小乞丐不过是个十岁不到孩子,眼看着陆羽越追越近,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跑。心里一慌,转身向马路中间跑去。 陆羽紧追不舍,那条脚链对他对曼儿的意义非比寻常。马路上车流湍急,眼看慌不择路的小乞丐就要被车撞倒,陆羽顾不得多想,一把把他抱住,推到路边。砰的一声闷响,尖锐的刹车声,那个瞬间,车流凝固了,很多人开始向马路中间涌去。 曼儿看着陆羽追贼,看见他为了救人被车撞倒,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其实已经丧失了思维的能力。只是下意识的往陆羽的身边跑。幸而陆羽命大,今天街上很拥挤,车速还不是很快,曼儿抱起陆羽的时候,他还没有丧失意识,指着站在一边吓得目瞪口呆的小乞丐:“脚链……还给我……你快走吧。” 那个小乞丐吓得惊魂未定,慌忙把脚链丢给陆曼儿,夺路而逃。陆曼儿满脸泪水的抓住脚链,抬头对着吓懵的肇事的司机嘶叫:“快送他上医院呀!”这时候漫天烟花陨落。 陆曼儿的泪水在突然暗淡下来的夜空下,显得惊心动魄。她绝对不会相信爱如烟花,没有人可以把陆羽从她身边带走。第四十七章 最后约期(1) 陆羽的情况并太不危险,但是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醒来的时候,看不见东西。医生说是车祸引起的脑震荡。脑袋中有血块压迫视神经。这种情况很难处理,因此很难断定他什么时候会复明,也许是短暂,也许是长久失明。 这个晴天霹雳砸懵了所有人,陆羽一直沉默,曼儿反而冷静的一滴眼泪也没有了,她对赶来的郑颖风等人说:“你们回去吧,让我和他静一静。” 空荡病房里终于只剩下黯然相对的两个人,曼儿看着陆羽平静的说:“如果你失明了,我会放弃一切陪在你身边。” 陆羽说:“我知道。”他感觉到曼儿的唇印上来。他用手指轻轻触碰她的脸,在心里回忆着她的样子。突然的,他的眼睛可以感觉到光亮,他又看见她花朵般洁白的脸。陆羽按捺着心头的狂喜,说:“曼儿,你的脸很平静。可是我感觉到你的伤心。” “啊?”陆曼儿没有反应过来,喃喃地问:“你说什么。”然后她突然反应过来,整个人被一种巨大的喜悦包围住,她欢呼尖叫:“你可以看见了,对不对?”一直没有哭的她,这时反而喜极而泣。 “是啊。这是你的鼻子,这是你的嘴,这是你眼睛。这是你的眉毛,这是你的耳朵。对不对?”陆羽用手点着她的脸,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曼儿的眼里凝满了泪水,笑容却灿烂如花:“我爱你!我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不是一时冲动。虽然为了音乐我可以付出全部,但为了你我可以放弃音乐。你才是我最大的信仰。” 陆羽紧紧抱住曼儿:“如果我看不见了,我会自私的要求你留在我身边,可是现在我看见了,所以你仍旧要飞到维也纳去,那里才是属于你的天空。” 曼儿擦干眼泪,温柔地亲亲陆羽的脸:“我会去的,让时间去证明,我们是爱着的。” “乖。”陆羽摸着她柔软的发丝,满眼温柔的笑:“你看见吗,我用你的头发绕在我的指尖,所以永远不会爱上别人了。”陆羽伸手让曼儿看见缠绕在他指间的一缕青丝。 结发为同心,恩爱两不移。 一个多月以后,陆曼儿走了,先去了北京,一年之后去了维也纳,陆羽也去了北方,他想看看那些风沙掩映下寂寞荒芜,骨子里荡漾着燕赵悲情的城市。北京,漫漫的风沙,明亮的惨白的阳光,夕阳里的故宫,铁壁铜墙的紫禁城,红墙黄瓦。血色的壮丽荒凉。绵延万里长城,是怎样壮阔苍凉的霸气,他考上了北大,留在他喜欢的北方城市。而郑颖风和李好好约好了一起留在上海,因此考取的是复旦。但现实就是现实,像赵琳和曹军只有分隔千里,靠着电脑和电话维持思念,那样的煎熬让赵琳不免黯然神伤。 陆羽经常用DV拍一些带子寄给曼儿,告诉她:这是四月的北京,依旧空旷天空萧索的树,这是夕阳里的故宫,这是暮色渐浓的长城,这是很好吃的涮羊肉,这是非常红非常大的糖葫芦。他在假期里会去四处旅行,他说:“我带你去看中国”。 曼儿也经常会带子寄回来,记录着她生活的点滴,她说:在维也纳,我觉得自己是在上帝的手心舞蹈,这里遍地都是美妙圣洁的乐章。我去了莫扎特写安魂曲的地方,他是那样独特的人,生活潦倒糜烂,音乐却圣洁无暇,我开始练钢琴,我觉得自己爱上了肖邦。维也纳下起小雨来,那些细碎的石子路,老旧安静的房屋,会让我觉得我还在中国,只是你不在我身边我会觉得寂寞。 她说:“小狐狸,我很想你,虽然音乐让我幸福,但你是无可取代。” 她在DV里浅笑盈盈。笑容忧伤明亮。陆羽看着她的笑容,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开始抽烟。他们的约期还有遥遥的几年,在这中间,曼儿苦修音乐,而他也要认真的完成学业。曼儿说的对,她是在维也纳,不是在香港,不可能随意见面,因此必须忍受刻骨思念。 陆羽在北京寂寞的安静上着大学,卓而不群的他身边还是围绕着众多的追求者,依旧是不喜欢交际的个性,所以干脆在学校外面独自居住。和YOYO一起生活。 他偶然拿起了摄影机,拍下生活中自觉值得捕捉的细节:深夜大风呼啸的地铁站,站台上亮白的灯光,陌生人在灯光下的静默的侧脸,错乱交缠的人影。晚归的人茫然恍惚的表情,电车上的沉默男人,高速公路上的加油站,喧嚣的三里屯,被隐没的人,清晨寂寥的马路,青灰色的由明转亮天空,云朵流转的光线。他向来沉默寡言,但对镜头光线有着敏锐的触觉,偶尔的机会将自己拍摄的照片,寄去参赛。因视角独特,风格犀利而获得好评。而后间断地为数家杂志拍摄照片,逐渐摆脱母亲的供养。 他仿佛又回到年少时,那个沉默自闭的孩子,只是睁大眼睛看着身边一切,水过无痕。只是现在他变成了英俊沉默的年轻男子。和一只狗生活的孤独男人。 时间过的很快,还有一年陆羽即将毕业,而曼儿也将从国外归来,陆羽一天比一天快乐,他的摄影作品也因此流露出温柔的气息,这种风格的转变引起众人的赞叹,认为他即将跨越另一个高度。是否有高度,陆羽并不在乎,他只在乎很快可以见到曼儿,已经约好明年的四月去参加她的毕业典礼观看表演。 曼儿说:“你会看见我在上帝的手心舞蹈。然后我们一起去喝Melange,这里的Gugelhupf非常美味。” 陆羽大笑:“老婆你付帐。” “没问题。”陆曼儿笑。 他们期待着相逢的那一天第四十八章 最后约期(2) 陆曼儿觉得今年维也纳的春天来得格外早,仿佛一觉醒来,漫长冬季已经结束。仙女用仙棒点了一下,鲜花就开满了维也纳森林。在维也纳的街头,随处可见背着乐器行走的年轻人,和她一样都是为了音乐来到Vienna,追寻自己的理想。 她住在维也纳的一区,那里有著名的斯蒂芬教堂。不知不觉来到这座城市已经三年,虽然Vienna的音乐像水一样在空气中流淌,空气中弥漫的浓浓的咖啡香,蓝色多瑙河,绿色如波浪般起伏的维也纳森林,风格明朗的中世纪教堂……这是个梦幻般的城市,却留不住她。因为陆羽不在这里。所以她的心不在这里,于是她花了三年时间进修完五年的课程。获得学位,她的导师为她的乐感和天赋而震惊,但以前当他看到对影子跳舞的陆曼儿很是担忧:“你的舞蹈越来越寂寞,你是个天才,现在你要折堕掉自己的天分吗?” 曼儿凛然,她知道自己在做着危险的事情,很可能会因此无法登上艺术的顶峰,任何艺术如果无法让人感受幸福,它注定会是狭隘的。 “老师,没有爱的人不会寂寞吗?我想我的爱人了,我爱的人,他在中国。”曼儿哀伤地说。 那个高大的奥地利男人看着眼前忧伤美丽的中国女孩,两人相对沉默,然后他轻轻的给了她拥抱:“我爱你孩子。祝福你。” 昨天陆羽已经和她联系上了,说是后天和母亲一起飞过来,他说:“你放心,中午一定可以赶的到。”陆曼儿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不提前过来?”电话那边有短暂沉默,然后听见陆羽发出朗朗的笑声:“我妈想你了,想和一起去。”陆曼儿轻笑出声。仅仅是听到陆羽温暖平静的声音,已经让她非常快乐。不疑有他。 现在曼儿看着窗外嫩绿的树叶,对面的阳台上盛开的蔷薇。墙壁上的藤蔓植物,漫天洒落的金色阳光。 她又开始起舞,闭上眼想象着陆羽从阳光里向她走来。脸上有潋滟如春阳的笑容。她想着他的笑容,觉得自己要飞起来那么快乐,舞的越来越轻盈。 曼儿的导师从外面进来。看见她在舞蹈,站住了。渐渐地仿佛感觉到一只在蛹里挣扎许久的蝴蝶破茧而出。他无比欣慰:三年的等待终于看到最得意的学生在最后一刻完成质的蜕变,终于破茧成蝶。 曼儿停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导师教授都在。他们鼓掌祝贺她破除了以前的禁锢。曼儿笑的春光明媚。她按捺不住自己的喜悦抱住了大胡子导师:“老师,我的爱人,他就要来了。” 导师和教授都走过来拥抱她,亲吻她的脸,他们的笑声象美泉宫的水一样干净明亮:“原来是爱情的力量,让你改变。你是中国的祝英台。”曼儿莞尔,她的老师们纵然熟悉中国的《梁祝》,依然无法真正领会中国的文化。 “曼儿,后天的毕业表演,希望你跳的同样精彩。”他们说。 “我会的。”曼儿快乐的保证,她只要想着后天就可以见到陆羽,心情就迫切地无法冷静。老师们走后,她依旧留在那里旋转着,翩迁如蝴蝶,在心底呼喊:“小狐狸,后天我只是为你一个人而舞。” 最后的约期即将来临,我知道。我们再也不会觉得寂寞。第四十九章 冰激凌小屋 陆曼儿开始度日如年,晚上躺在床上没有一丝睡意,脑海里闪过的全是以前和陆羽在一起的画面,那些清晰影象凌乱交错。千头万绪纷塌而来。她开始怀疑以前的生活是怎么过的,三年的时光像水一样哗哗的流过,而这最后一天的时间却慢得让人愤恨,分明的觉得有一只蚂蚁在皮肤上爬过,那样的紧张焦灼,最终,她坐起来就着温水吞下一片安定,才渐渐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间刚刚好,陆曼儿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脸,容光焕发,感觉很不错。于是轻快地跑下楼去,房冬太太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香甜的味道。孩子们坐在餐桌前享用着早餐。看见她下楼来,愉快的打招呼,露出甜美的笑容。 “嗨。早上好。”房冬太太从烤箱里取出蛋糕。一边跟她打着招呼。 “哦,让我猜一猜,这是Gugelhupf对吗?”陆曼儿轻快的转了个圈,笑容明亮。 “是啊,来一块好吗?”房冬太太邀请她。 “哦,谢谢。”陆曼儿欢喜地拿了一块Gugelhupf,和孩子们告别,轻快地跑出门去。她在街道上奔跑着,突然心血来潮,转去金色大厅。虽然来过许多次,陆曼儿依然被它的美所震摄。这座近在咫尺美奂美轮的殿堂,不是庄严肃穆的,它散发让人目眩神迷的妖艳气息。陆曼儿以虔诚的心膜拜着心中的圣殿。兴奋的尖叫:“我一定会有机会在这里演出的!” 周围的人都向她露出微笑,没有人觉得荒唐,加以嘲讽,这是圣洁的理想。在这个洁净如天堂的城市,散落着无数同她一样的人。 陆羽来了。 即使台下人头攒动,座无虚席。陆曼儿抬眼便可轻易看见的只有陆羽。他来了,她便觉得无限喜悦,不可言明。 他来了,就够了。 陆羽静静地坐在人群中,戴着一副咖啡色的眼镜。沈秀琳坐在他的身边,神色温柔。 舞台上的陆曼儿觉得自己从为如此投入忘情的舞,她的现代舞自由奔放却有着东方独有的内蕴婉约,流露出敦煌飞天般的般飘逸的姿态。整个舞蹈行云流水,毫无阻滞。曼儿根本忘记了时间的存在,她不单是个舞者还是这只舞的灵魂,是舞蹈幻化出来的精灵。 寂静一直维持到结束。停顿了几秒,场中才突然响起掌声,那种声音像是卜地一声突然爆开。因为观众也忘情了。真正美的东西会让人沉醉其中,浑然忘却一切。这时陆羽悄悄地走了出去。 陆曼儿冲进后台换衣服,和祝贺他的人拥抱。然后出现在沈秀琳的面前,她发现陆羽不见了:“妈妈。陆羽呢。” “他在外面等你。”沈秀琳温柔亲吻她的额头:“祝贺你,曼儿!” “我去找他。”曼儿等不及音乐会结束,脱下自己的披肩丢给沈秀琳,欢喜的叫。沈秀琳微笑着点头。看着她的背影,笑容忧伤。 长长的走道,让曼儿觉得是那么漫长。剧院外面阳光普照,维也纳的春天连风都是绿的,站在门口她看见陆羽坐在草地上,嘴里咬着一根青青的草,有小孩在他身边嬉闹,陆羽的笑容和她想象的一样温暖。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呢?”陆曼儿想,只是一时说不出。 她轻巧地向他走去,灵敏地像一只小白兔。陆羽还是听到了,他转过头来问:“曼儿。是你吗?” “当然是我拉,小狐狸,你不要明知故问好不好。”曼儿蹦到他面前,笑容如玫瑰怒放。但她的笑容在下一秒钟凝固在脸上,所有的快乐被冻结,她将手伸向陆羽的脸,哆嗦着摘掉咖啡色的眼镜。她看见陆羽英俊沧桑的脸,双眼闭着。突然之间天昏地暗。一种巨大的悲伤几乎将她摧毁。 “你看不见了……”曼儿颤抖着嘴唇说。然后她的眼泪落下来。 她的眼泪落到陆羽手背上,陆羽的手抖了一下,自从眼睛失明,他身体的其他触觉便突然变得敏锐。他紧紧地将她抱住,说:“不要哭。” “是什么时候的事,半个月前我还见过你为旅游杂志拍摄的照片。”在他的胸膛里曼儿渐渐平静下来问。 “一场意外……”陆羽淡淡地笑:“工作时后脑磕到摄影架,引发了四年前的旧患。妈妈一直在为我联系医院,如果不行只有听天由命。” 曼儿看着他,眼波如水,轻轻谓叹:“你真的长大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坚强,你怎么可以隐瞒着我?” 陆羽勾起嘴角,淡淡地笑:“我怕你知道以后不等毕业就赶回来,荒废了你,却也于事无补。” “我一定会的。”曼儿毫不犹豫地说。 陆羽几乎可以感受到曼儿严肃坚定的样子,他轻笑着抱紧了她:“傻瓜,我失明以后就在想,这下我可以自私地要求你留在我身边了。你看,现在我需要你的照顾,你不可以离开我了。”陆羽在曼儿面前又显露出天真纯美的本性,像孩子一样要求着爱的庇护。 曼儿觉得他现在整个人明媚的好象维也纳的阳光一样,不带一丝阴影。那种乐观感染了曼儿。虽然泪水未干挂在睫毛上如同水晶一样晶莹剔透。她却开始快乐的笑。 生命是很残酷的,随时会有意想不到的打击和意外发生。如果不能去反抗,不如微笑面对。盲目的悲伤,只是悲伤,不会有任何用处。 于是她笑着说:“可怜小狐狸,你放心。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的。如果你看不见我跳舞,那我就去弹钢琴,我会让你听见世界上最美好的情感。那是肖邦的音乐。我再也不要去任何地方,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你最终还是要我为我放弃音乐。放弃你的天空,如蝴蝶折翅以后再不能远走高飞,我不会向你道谢,但我会觉得亏欠于你。”陆羽歉然。 陆曼儿小狗一样趴在陆羽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脸上满是快乐满足的神情。“没关系。”她毫不在乎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才是我的世界。没有你,我在任何地方都是残缺的。我的音乐也能成为空洞华丽的东西。” 陆羽微笑不语。陆曼儿捏着他的脸问:“想什么呢?笑的很狡诈。” “狐狸的笑容一向如此。”陆羽笑着说,“我再想我们以后怎么生活。” “哎呀!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曼儿来了精神:“我们来讨论一下吧。” 陆羽在阳光里微笑幻想:“我想,我们以后可以去开一家冰激凌小店,里面有各种口味漂亮的冰激凌,香草,可可,草莓,凤梨,魔芋。那些漂亮的甜筒像花一样盛开在我们的小屋里。进来的每一个小孩都会找到自己喜欢的口味,他们拿到冰激凌以后脸上会有甜美的笑容或者是清甜的笑声,这一切会让我觉得幸福。” 听着陆羽勾画的美好生活。曼儿的眼睛亮了,拍手说:“好呀,只是现在想着,我已经觉得幸福。”然后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开心的咯咯笑:“老公,我有一个很好玩的联想。” “是什么事,让你笑得跟母鸡下蛋似的?”陆羽歪着头揶揄她。 “我突然想起《堕落天使》里的金城武热情推销冰激凌的情景,有家人给他整的惨兮兮的,我们以后会不会那么干啊?就是损了点。” “呵呵。”陆羽也笑起来,嚣张的说:“怎么不会,要是没生意我也会那么凶残。我们去整猪八戒和高玉兰。整得他们上吐下泻。” “好耶!”陆曼儿欢呼:“我们以后就卖冰激凌去。” 不知什么时候沈秀琳出现在他们面前,微笑问:“开冰激凌店?需要我的投资吗?” 陆羽说:“妈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沈秀琳点头:“我相信你们。” “走吧,看来今天是看不到卖冰激凌的帅哥哥了。他长的好象言承旭哦。”几个学生打扮的小女孩站在一家小店门口失望的说,店门上挂着一个泰迪熊,脖子上挂着一块牌子“店主有事,暂停营业。” 其实我们的陆曼儿和陆羽此时还在小阁楼上呼呼大睡。房间里阳光充沛,非常明亮,陆曼儿先醒过来:“老公起床拉。” “我不。今天不用开店嘛!”陆羽咕哝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死狐狸,这么能睡。我非磨你起来。”曼儿开始摆弄陆羽:揉他的脸,捏他的鼻子,扒他的眼皮,咬他的嘴唇,挠他的脚心,甚至拔他的腿毛。无奈她酷刑虽多,他却真正练到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境界。就是不起来,懒洋洋掀个眼皮表示无所谓——你继续! 曼儿气哼哼的爬起来,站到床头,挑战般大叫:“小狐狸,给你最后的机会,再不起来后果自负,” “切!”陆羽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砰的一声闷响过后。陆羽大叫:“好了,好了!我投降!”原来曼儿把自己当“人肉炸弹”砸在他身上,还恶狠狠的掐着他的脖子。陆羽就算定力再高也挺不住了,宣布投降,战争结束。“ “靠。虐待我们残障人士吗?想压死你老公我啊!”陆羽的下床气发作,口气很不爽。靠在床头,斜着眼问:“把我磨起来干吗?昨天陪你玩到筋疲力尽你还不满意啊!”曼儿猴到他身上,先给了他一记暴栗,然后笑:“你是残障人士吗?” 陆羽翻翻白眼:“报告领导,本人仍在康复中。” 他纳闷地笑:“我到现在还想不通,医院治不好的病,居然会被小孩子的一记垒球砸好了。真他奶奶的搞笑。” “别感叹了。”陆曼儿又给了他一记暴栗,然后爬下床:“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拉。” “哦!”陆羽愣了愣,赶紧从床上跳下来。大叫:“猪八戒和高玉兰明天结婚。” “Yes!我是伴娘。”曼儿抱起YOYO说:“我们得坐飞机会上海。” “老婆,礼物准备了吗?”陆羽突然想起来。 “带个冰激凌蛋糕就够了。”曼儿一边对着镜子化妆一边狡猾地说:“他们俩吃我们那么多年。这回我们是要去扳本不是去送礼!” “好。”陆羽同仇敌忾地说:“老婆大人精打细算,领导英明。我万分地佩服。” “走吧。”曼儿转了一下身,旋转让她的雪纺长裙裙摆散开如一朵水莲花瓣,她优雅的挽着陆羽,杀气腾腾的准备回上海扳本去了。 陆羽不免为她的艳色所惊,喜滋滋的幻想着:“曼儿穿上婚纱一定美的惊心动魄。”忽然心念一动:“看来我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向她求婚了。” “我们很快会老了呀。”陆羽暗自感慨。心动不如行动。于是我们的老狐狸开始部署下一步的作战计划,陆曼儿还逃的开这片情网吗? 爱情的事谁知道呢?但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遇见自己爱的人一定要好好把握。这是绝对正确的。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