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他妈装你了?谁装你这个孙——哎呀!” 他骂到一半,破空之声掠过,他连人带椅子又翻倒在地。 我转头一看,张姑娘拿着我的弹弓,恶狠狠地走过来,说道:“有完没完?再吵我就打你其他地方了。” “为什么你只打我不打他?”地上那人大骂。 “你们两个长得一样,谁分得清楚啊?” “你们他妈的偏心!” 我心中暗笑,张姑娘看着也笑,走到我边上顺手拍拍我的脸:“别说姑奶奶没罩过你啊。抽你一口烟,老娘就还你个人情。你们要再吵,我可就雨露均沾了。” “别靠他们太近。”身后一个人说,“这两个小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张隆半走了过来,看上去地位很高,几个人都退后不说话了。他拿了张椅子坐到我们面前,说道:“我看过两位的面皮,你们其中一个肯定戴着面具,但戴面具的时间超过了二十年,所以面皮和脸已经完全融合在了起。你们中的一个人,面部骨骼肯定经过手术,以能够更加适应面具。而且,其中一个人为了调整身高,双腿肯定做过接骨手术。 “但是,实施方为了消除所有的手术痕迹,在计划实施前很久就完成了手术。我相信这个时间肯定在二十年左右。也就是说,手术是二十年以前做的。现在我们没有专业的设备,没办法通过触摸来判断手术痕迹。所以,在理论上,如果不检验DNA,不通过专业鉴证,你们几乎等于是同一个人。 “我们有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要告诉吴邪先生。但我们开始寻找之后,却发现有两个吴邪在活动,其中一个到墨脱后就消失了,另一个一直在全国各地出现,我们蹲守在墨脱寻找失踪的那个吴邪,同时决定把墨脱作为我们的据点,把另一位也引到这里。一旦两个人都出现,我们希望能够在比较后找出真正的吴邪。” “二十年前怎么可能有人会知道我长成什么样子?”我就问道。 “你当时已经十几岁了,可以据此来推测出你将来近八成的样子。”张隆半说:“好了,我只需要十五分钟就可以把你们分辨出来,但你们会吃一些苦头。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假的那个我们一定会除掉,所以你们必须竭尽全力证明自己是真的。” “等一等。”边上那老兄说话了,“你们凭借什么来分辨真假?你们什么都不了解。” “很多人告诉我们,吴邪是一个十分弱的人。但我们觉得,很多事情都可以伪装很长时间。所以,强弱、智慧都无法让我分辨。我们在很久之前就知道,吴家的吴三省可以同时出现在相隔几千公里的两个地方。我何尝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想太多了。”我说,“弱和笨的就是真的,我就一笨蛋,你何必给自己设套?” “因为我不可能靠这些来确定谁真谁假,所以我才需要把你们两个放在一起。”张隆半道,“我的方法你听完就明白了。别害怕,如果是真的,就一定没事。”说完他打了个眼色。 边上的张姑娘一下就从包里搬出一些四四方方的东西,放到我们面前。我一看这些东西,几乎立刻尿到了裤子上。 第二十七章 七个吴邪 其实那并不是什么酷刑用的刑具,这东西本身并不能对我们造成伤害。但对于牵涉到这件事情的人来说,这个东西的威慑力是巨大的。 我转过头去看身边的人,对方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是七个人的人头。姑娘把人头一字排开,放到我们面前的茶几上。 人头应该不太新鲜,经过了什么处理,颜色发黄而且面容安详,但一看就是死亡了的状态。 让我头脑发涨的是,这七个人都长着同一张脸。 我的脸。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结巴道,“为什么有那么多我?” “很多事情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一个完美的复制品后往往伴随着很多次品。次品没法回炉再造,也无法流通。”张隆半说,“于是,他们只能作为资料存在。” “这些是……” “这些是你们其中一位的铺垫。在你们其中一位变成吴邪之前,这些人也曾经有可能变成吴邪,很显然,他们的运气不太好。” 我看着那些人头,还是有点无法理解:“但是,他们都死了。即使他们失败了,也不至于要杀了他们。” “你知道我姓张,也应该知道我的来历。当年,判断易容是否成功,不是靠脸就可以的,要从身到心都天衣无缝,需要常年和被模仿的人时时刻刻待在一起。但是,时间长了,有些人就会和被模仿的人产生感情,而不愿意执行自己的使命,这种人往往会逃亡海外。易容的技术其实很难长期使用,因为想真正去瞒骗熟悉的人是很难的,只有在某种体制下,很多不可能的事情才能实现。” 张隆半停了一下,似乎在从头梳理,片刻后才道:“我们再一段时间内,发现有人在全国范围内大肆搜捕名叫张起灵的人,于是开始介入,发现了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阴谋,我们旁观着这个阴谋,并且开始发现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可控。为了让事情重新可控起来,我们只好悄悄干预了一部分,收拾了一些让我们眼花缭乱的人。” “那你们是佛爷的人,还是真正的张家人?”我问道,其实并不能完全听懂他在说什么。 “早就没有真正的张家人了。不过,张大佛爷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不属于我们的体系了。”张隆半说,“大陆内乱的时候,我们在香港进行国际贸易的一支体系相对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那么这些人,都是你们杀的?” “是的,我们的前辈负责了其中的大部分。”张隆半说道:“如果你了解你们家族参与的整个阴谋,你会发现很多地方都有我们参与的痕迹。其实,我们一直在看着你们。” 说这些的时候,张隆半流露出一种傲慢而又淡定的情绪,这种感觉我很难形容。后来我发现,那是一种发自本身的、类似于贵族的气息。 但又不是贵族,那不是一种奢华的贵气,而是一种常年洞悉一切的优越感。 “具体的事情我会在分辨完你们之后,再告诉你们中真正的那个吴邪。现在,我们开始吧!”张隆半对张姑娘使了一个眼色。张姑娘和另一个人就把七个人头抬着靠近了我们,说道:“只有一个问题——你们分别仔细看这些人头,说说哪个最像自己。” 我和边上那位老兄互相看了一眼。我心说:这怎么能判断出来啊?到底像不像自己。完全是见仁见智的,而且这些人头都是我的脸,看着就让我觉得头晕目眩,根本无法判断。 “只要按照感觉分辨就可以了。”张隆半说,“判断权在我。” 猜的话,只有七分之一的机会。我脑子发涨,简直无法直视人头。边上的假吴邪就对我说道:“你不要上当,这是无论如何也分辨不出来的。我们只有都拒绝,才有一起活命的机会。” “其实并不是这样。”张姑娘说,“对于我们来说,如果实在分辨不出来,我们只好挑断你们的手筋脚筋,把你们关在一个房间里,等你们都老死了。” “我不相信你们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我反驳道,“我们无冤无仇对吧?” “你们只有十分钟时间,否则你们只能在某个地方爬来爬去度过下半辈子了。”张隆半对我的话毫不在乎。 我心里直犯嘀咕,边上的假吴邪又看了我一眼,忽然就说道:“我已经选好了,给我纸笔,我写下来。” “你他妈的!”我一下就骂出来,“说话像放屁一样。” “因为我相信他们会干出那种事来,你最好也快点选吧。”他说道。 我脑子里嗡嗡的,看着面前的七个人头就觉得天旋地转。哪个更像我?我靠,如果我选错了,我就成第八个脑袋了。 想不到我的脑袋还能成为收藏品,而且还能成套。我想起以前打大菠萝游戏的时候,心里骂道:狗日的,自己也会有这猎头族的待遇。 “你选不选?早死早超生。”张姑娘看着我催促道。 我骂道:“选错了又不是你的头被晒成梅干菜,能让我为我的脑袋好好负一回责吗?” “行,那就让你好好琢磨。”张姑娘看着我,似乎觉得好笑,“不过这节骨眼上,你还能调笑,也算是个爷们儿。你要错了,我会让你死个痛快的。” 我不理她,再次看七个人头。哪个像我?那个像我?我靠,都长得那么衰,每个都他妈像啊。 思路,思路,我要一些思路,一个思考方向。 我拼命逼自己想:哪方面的思考更容易理清思路?是年龄吗? 根本看不出年龄,都死成这样了,还怎么看出年龄?我想想我老娘以前是怎么形容我的长相的,好像是——看着不像是生出来的,而是拉出来的。 妈的,老娘,你就不能有点建设性的调侃吗? “还有三分钟。” “别催,你一催我,我就烦!”我大骂。 “好好好。”张姑娘说着退到一边去了。 我再次看向那几个人头,忽然灵机一动。 烦——我上大学时,有一个似乎是喜欢我的女孩,对我说过一句话,说我的脸很安静,看着人不烦。 第二十八章 艰难的选择 这里那个人看着不烦?脸最安静、最淡定的那个。 我想想,忽然又觉得不对。那女孩觉得我的脸很安静,会不会是因为我那时候懒得像一滩烂泥一样? 而且,我也很难分辨出这些人临死时的状态。看着最安静、最淡定的,也许是因为死的时候最绝望,不一定是长成这样的。 我晃头,知道自己这样是在浪费时间。已经没时间让我瞎琢磨了,我只好深吸一口气,又看了一遍人头。 据说在最紧张的时候,人脑的思维速度会加快十几倍。这一遍虽然只有十几秒钟,但七个人头的所有细节,还是全部在我脑海里排了出来。我一下就看到,其中一个人头不像其他人头一样闭着眼睛,而是眯着,我能看到他的眼珠。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我说道,“把这些人头的眼睛全部给我扒开。” “眼睛?” 眼珠是不能易容的。我心想,和我最像的人,一定是和我所有的细节都像,那么眼珠也一定像。 我这段时间研究过易容术,看了很多文献,其中就有一些记载了辨识易容最简便的方法,也就是观察对方的眼珠。因为人眼的颜色深浅、眼白、眼白中的血丝,还有瞳孔的大小,都是不同的。 眼珠的细节,因为需要贴的很近才能看到,所以,如果不是和我特别亲昵的人,一般是无法看见的。而且其实没有和我特别亲昵的人,甚至连我自己都不太会注意自己眼珠的细节。恰巧我最近在看这方面的书,所以特地看过自己的眼睛,这才让我抓住了一丝机会。 不管对方是不是朝这方面考虑的,至少这是一个思考的方向,不至于让我那么绝望。 他们解开了我们两个人的手铐。反正时间也快到了,假吴邪开始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答案,我则翻开那几个人的眼皮,去看他们的眼珠子。 一番观察下来,我发现自己是个笨蛋,因为所有死人都是翻着白眼的,只有那个眼睛微微睁开的人是正视前方,说明死的时候死不瞑目。 那个死不瞑目的人,眼珠和我并不一样。 我看向张隆半,问道:“我能把这些脑袋弄坏吗?” “你想怎么弄坏?吃猴脑吗?”他问道。 我道:“我要把他们的眼珠抠出来。” “放弃吧,防腐处理没法处理到眼球,他们的眼珠都是树脂的。”张隆半就摇头,“而且你没时间了,赶快做出决定把!” “等一等。你们就没想过,因为你们的这种行为,真正的吴邪肯定会由于自己的性格弱点,在惊恐下做出错误的选择,最终你们可能错误地杀害了我。” “我们不在乎。”张隆半并没有丝毫迟疑,“我们对你们作选择这件事,绝对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有信心啊?我现在对自己超级没信心。” 这时边上的假吴邪就说道:“你能不能快点?不行就蒙一个,少他妈那么多唧唧歪歪的事儿。” 我看着假吴邪的脸,心说在一个两个中蒙也就算了,在七个中蒙中的概率未免也太小了,蒙他妈的腿啊。 等等,蒙蒙蒙。 我皱起眉头——刚才那些人说的话,全部在我耳边响起。 “我们不在乎。” 这是张隆半说的。 他们不在乎是什么意思?不可能不在乎啊。如果他们的目的是寻找吴邪的话,肯定会考虑到,如果我被这种情况吓得屁滚尿流,很可能会闹乌龙,那他们就找不到吴邪了。 不在乎,但是又对自己的选择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难道,他们的侧重点不在于我对七个人头的挑选上?这是一个幌子,他们判断我到底是不是真的,靠的是其他方面? 比如说,我面对这七个人头的反应才是他们考查的重点,而人头本身没有任何意义。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布置那么缜密的一个局,又有这种计谋能力的人,不可能会犯这种错误。 一定是这个选择本身没有意义。 题目没有意义,那么,他们观察的就是人的行为。也就是说,刚才的过程本身就是考试。 那么,这个假吴邪肯定早就知道了,所以他一直在用另外一种方式应付考试,而我则傻不啦唧地一直在这儿傻着呢。 “时间到了,你到底选不选?”张姑娘问道。 “你是不是很想割我的脑袋?”我骂道,指了指眼睛睁开的那个人头,就道,“这个。” 张隆半和张姑娘对视了一眼,看了看假吴邪递给她的纸——上面应该写着他的答案,然后张姑娘叹了口气,从后腰上拔出匕首,来到我面前,对我边上的人道,“绑上,在院子里找个地方,我要用小刀切。” 我一下蒙了。一直到别人绑上我,把我推到院子里,将我的脑袋压到一个石磨上,我才反应过来,说道:“我靠,我答错了?” 我转头看到张姑娘,走到我身边,匕首从我面前闪过,一只玉手压在我的后脖子上,按住了我的动脉。姑娘说道:“别怕,我从脊髓开始切,你感觉不到任何痛苦时,就是最开始的一刹那。” “我是真的吴邪,你们搞错了!”我大吼道。就感觉后脖子一凉,火热的血流了下来。紧接着,我发现我一下就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完了,我死了,我心说。 这一次是真的了。我花了那么多的精力,用了那么多的运气,经历了几百种可以让我死一万次的情况都没死,结果就在这儿,因为我傻逼,回答错了问题,我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了。 人生果然是奇妙啊! 这一刻,我竟然也没有觉得太遗憾,心里竟然还有点幸灾乐祸,心说:小哥从青铜门里出来,一定会发现我被他的族人误杀了,到时候看这姑娘和那什么张隆半是什么脸色。 第二十九章 分崩离析的张家 很少有人能和我有一样的经历,能够在这么清醒的状态下,感觉到有人在切割我的脖子。但是张姑娘没有骗我,我感觉不到任何一点疼痛,只能感觉到滚烫的血顺着我的肩膀往外流。那种滚烫的感觉,不是由于我的血真的滚烫,而是我的身体太凉了。 “你何苦假扮别人?”姑娘的刀锋在我的脖子间游走,她轻声说道。 “你切错人了。”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哦,不,不是全身的力气,我已经没有全身了,我的身体很可能已经和我的脑袋分家了。 接着,我开始感到无比困倦。假吴邪点着烟走到我的面前,朝我笑了笑,用一种很揶揄的表情做了一个他也没办法的手势。 我越来越觉得眼皮沉重,在失去意识钱的最后一刻,我听到假吴邪对姑娘说道:“他应该是真的。停下吧,别真的吓死他。” 接着我就感到背上一股剧痛,一股非常强烈的酸胀就从剧痛的地方传遍我的全身。我慢慢就不觉得困了,意识又恢复了。 我被人扶起来放在椅子上抬回屋子里,就看到假吴邪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条毛巾给我披上。 我迷迷糊糊就问道:“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要切我的脑袋吗?我的脑袋已经被切下来了,那我怎么还没死呢?” “我们对你的脑袋没兴趣。”假吴邪说道。 “我们?你怎么也自称‘我们’了?你不是和我一样惨的冒牌货吗?”我有气无力道。 “我只是演得和你一样惨而已。重新介绍一下,我姓张,和你的朋友同族。我的名字叫张海客。”假吴邪坐到我对面,“我是这一支的成员,刚才切你脑袋的姑娘叫张海杏,是我妹妹,我们同属于海外张家。不好意思,为了试探你是不是真的吴邪,我们费了一些周章 。因为,人皮面具这东西,在上一个世纪被滥用得太厉害了。” “那你怎么——我刚才的脖子断了——” “刚才我们只是在你后脖子上插了一针,注射了一些阻断麻醉剂,然后往你的后脖子上洒了点猪血。”假吴邪给我点了支烟,“你就傻逼呵呵地以为自己的脖子断了。” 我心说:妈的,这帮人心眼儿太坏了。 “不过,我相信人到那个时候,是不会说谎的。而且在那种状态下,你也不可能察觉出这是个局。”张海客拍了拍我,“你也别生气。你看看这七个人头,我们就是为了找你,找出这么多人来。这几年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到处都是你在活动。” “这是为什么?”我看着他的脸。我可没看到很多个我,我就看到这么一个“我”。 “因为你是唯一的一个了。”张海客说道,“也许你自己不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有可能救张家的人。” 我心说:放你妈的狗屁,你们一个个都牛逼轰轰的,怎么可能需要我去拯救?先来拯救拯救我的脖子吧,疼死我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张海客把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全给我讲了一遍。 我迷迷糊糊地听着,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当年,张家的主要势力盘踞在东北一带,已经延续了相当长的时间。这样的家族其实控制着很多的历史事件,包括中国历史上很多张姓的名人,都属于张家暗中的棋子。 张家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渗透在社会的所有关键节点上。 这样一个家族,经历了无数朝代,他们自己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也会有分崩离析的一天。 以张大佛爷那一支的离开为起点,张家在新思潮的侵蚀下,开始慢慢地瓦解。他们一开始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家族会被一套并不完整的体系所侵蚀?后来他们想通了——那是因为他们强大了太长时间,几乎所有的尝试他们都做过,于是他们中的很多人,希望能达成一种完全不同的状态。 好比一个电子游戏,一个人打easy模式已经上千遍了,他对游戏中的一切已经无比厌倦了,但他又没有新的游戏可打。所以,他唯一的办法是,挑战一下hard模式。 主族体系瓦解得非常快,虽然家族中的很多年轻人对于所谓真正的自由非常向往,但另一批人的感觉则完全不同。 这就是常年在南洋活动的张家外裔。他们是对外的窗口,也是张家人的保守体系,唯一在圈禁之外的一支。 这一支本来就在极度自由的南洋地区发展,对于世界的格局、各种新鲜思想的碰撞都非常适应。这批人一直非常稳定,直到张家完全瓦解,这批人仍旧在海外发展得非常好,并且慢慢变成了另外一种形态。 对于海外的张家来说,他们对于内陆家族的感情是复杂的:一方面,内陆家族太强大了,高手如云,控制着一个巨大的封闭体系他们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游离于这个体系四周;另一方面,内陆家族又和他们有着极其紧密的联系,感情非常深厚,他们对于家族的崩塌毫无办法,但他们和每一支体系都保持着联系。也就是说,虽然他们都旅居海外,完全可以不用履行作为张家人的一切使命,但既是张家的人,无论身在何方,对自己的家族保持着一种非常紧密的牵绊,他们只是化整为零了而已。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张海客这一支也迁往海外,海外的张家人才意识到,自己的族裔在经历一场浩劫。似乎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不仅想分解整个张家,甚至开始把他们从历史上抹掉。 这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即使是整个国家,也无法对付张家这张弥天而无形的大网。然而,有人做到了。有人不仅瓦解了这张网,还想把网的碎片全部清零。 “这个人是谁?”我问张海客,但他没有回答,只是示意我继续听下去。 所以,海外的张家开始进入内地调查,发现了各种奇怪的局面。 老九门只是其中的一个漩涡而已,但因为其中牵扯到了组织和小哥,所以格外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逐渐就看到了一张弥天大网,完全为了张家这张巨网而设计的更大的网,正在起着作用。而这张更巨大的网的编织者,只有一个人。 张海客看向我:“这个人姓汪,名字叫做汪藏海,他死了快一千年了。” 第三十章 汪藏海的千年伏笔 一个死了快一千年的人,如何能布下一张天罗地网,使得在将近千年的岁月里那么稳定和强大的的家族分崩离析? 张海客说谁也不知道,他们只能从一些特别细微的事件反推,才看到了汪藏海整个设计的可怕。 首先,汪藏海一定是发现了他们张家人暗中干涉的各种痕迹。当年汪藏海前往东北长白山地区,便是为了探寻张家的各种线索,不了却被绑架去修葺东夏的皇陵。 说起来有一个特别奇怪的地方,就是张家本族势力之庞大、财富之多,人才之众让人咋舌。虽然我不知道张仪、张良、张角、东方朔(本姓张)这些改变历史进程的人是否和张家有关,也不知道张道陵创立道教是否和张家本族的计划有关——从名字上看很可能是张家人——但是这样一个家族,为什么会选择生活在干燥寒冷的长白山地区? 不是说那片区域不好,但至少和当时富庶的江南扬州相比,各方面都有问题。那片区域各民族混杂居住,又战争不断,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生活在狼烟四起又都是层峦叠嶂的地方? 他们是为了东夏吗? 张家是否知道什么,所以把所有积累来的资源,全部用在了守卫那道青铜巨门上? 那么,青铜门后面到底是什么? 我们假设,当时世界上有这么三股势力,一股是情同巨门的使用者东夏人,一股是以家族盘踞来封闭东夏人的张家族人,还有一股是发现了张家家族存在的汪藏海。汪藏海一定对青铜巨门、东夏文明和张家人之间的复杂关系非常好奇。 于是汪藏海在探索东夏人秘密的同时,也发现了中国被置于一个巨大的网络控制之下。 张家人一定不愿意青铜门的秘密呗散发出去,而汪藏海却希望这个秘密被所有人知道。 张家的秘密。 我记得闷油瓶和我说过,张家族人有一个巨大的秘密,已经守护无数个世纪了。在张家势力分崩离析之后,闷油瓶希望通过老九门的力量来替代张家的力量。但是显然,老九门其实并不相信他的话,或者说,老九门衰落得太快,根本无法履行承诺。 这个秘密一定和青铜门背后的世界有关,并且被埋在了张家古楼的某个地方。 为此,汪藏海做了很多事情,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无法越过张家这个巨大的网。任何他散布出去的消息都会很快消失。 “所以,汪家必须毁掉张家才能达成目的。”我问道。 “这靠计谋是做不到的。”张海客说。 “那么,张家和汪家斗争的核心是,是否要公布张家隐藏的秘密,而斗争的前提是,张家必须瓦解。我理解得对吧?”我想着就道,“也就是说,现在你们的目的是继续守护那个秘密,因为现在你们的斗争肯定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了。” 张海客点头:“秘密即将被揭开,我们这个家族为了守护这个秘密而存在。你想,一个家族需要把自己强大到能控制社会才能保住那个秘密,它一旦被公布出来,后果该有多严重?” “你们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吗?” “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这个秘密代表着世界的终极。”张海客说道,“我们毕竟是张家人,要为我们的家族负责。” 我咧嘴笑笑。一个宿命也许是痛苦的,但也是很多人走到一起的契机。意义本身就没有意义,所以,为一个宿命活着其实也是无奈之举,但好过那些没有宿命只有宿便的人。 我指了指张海客的脸,就说道:“我相信你说的这些,但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 “你们老九门的格局太复杂,我不进去,也完全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所以我只好用你的脸,替换掉那些假扮你的人,去看看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假扮你。因为根据我们的判断,你是最没有价值的。” “然后呢?”我也有这个疑问——难道是因为我长得比较帅吗? “我不能告诉你,除非你答应一件事。”张海客笑了笑,“这个答案是我们的筹码,你需要用你的东西来换。” “请说。” “我们需要你帮我们从雪山中带一样东西出来。具体的方法我们会教你,那很难,肯定很危险,但也不是那种必死的危险。这件东西是我们的族长留在那里的,我们很需要它。”张海客说,“如果你能成功地出来,我们会把秘密告诉你。” “你们为什么不自己进去?” “我们进不去。” “开什么玩笑,大哥,你们这帮人这么牛逼,我除了长的帅点儿,其实真没什么本事,你们都进不去我哪成啊。” “你都能活着从张家古楼里出来,这还叫没本事?当然,我们不会让你孤身一人的,我们会派两个人保护你、照顾你。”张海客指了指张海杏,“一个是她,还有一个你可以从我们中间挑。” 我看了看身边围观的人,就问道:“我能带自己的人吗?” “你有带人过来?” 我点头:“我不是待宰的羔羊。如果再给我几天时间,你们绝对牛逼不起来。” “呵呵!”张海杏在一边说道,“看来你带来的那人身手不错啊。这样吧,我去试试,如果他能过我这一关,我们就让他去,否则,我们也没必要让别人跟你去送死。” 我看向张海杏,琢磨了一下胖子大体上应该没问题。不过张海杏有些特殊,有些地方我得规避一下,就道:“可以,但不准色诱。” “他想得美。” 第三十一章 胖子的实力 四个小时后,胖子被五花大绑地绑了回来。但显然张海杏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头发都刺毛着,衣服被拉得松松垮垮,一脸暴怒。 我看着脑袋被套在布袋里的胖子,又看了看张海杏,就问她:“你是去干吗了?你是去强奸他吗?你有那闲心,你强奸我啊。我再不行,也比这死胖子好啊。” 张海客没有理会我的话,开始问张海杏:“这家伙实力如何?” “身手还不错,就是脑子笨了点,而且打架的时候手太他妈的不规矩了。要不是不能下杀手,老娘当场阉了他。” 我看着张海杏就笑,不过也有点郁闷:妈的,老子怎么就没这福利,乖乖躺倒等着被切头。早知道我也反抗一下,该捏的地方捏一记! “你觉得他跟着和我们的人跟着,哪种比较合适?” “我觉得这样的人呢,力气有,但在里面那样的环境里,可能不是特别灵活。你知道,我们进去之后,很多东西不是靠打,而要靠各种计谋。”张海杏拍着衣服回答道,“我还是觉得我们自己的人在其他方面会更加默契一点。” 我叹了口气,张海客就看向我:“不好意思,我相信海杏的说法还是很客观的。你能不能接受?” “我不能接受,我觉得你们得听听我朋友的说法。”我说道,“快把他解开吧,都绑来了,别把胖爷勒着。” 张海杏一下就发起怒来:“不管谁说都没有用,除非他现在能自己挣脱了逃出去,否则,对我们来说,他已经死了一次了。” 说着她就拉掉了胖子的头套。我看向胖子,想看看他的窘脸,可头套一扯掉,我就发现不对,“咦”了一声。 “你们抓错人了。”我道。头套里的根本不是胖子,而是一个藏族的壮汉。 他的身材和胖子有点像,但比胖子黑多了,显然也没听懂我们刚才在说什么,一脸迷茫地看着我们。 “这不是你朋友?”海杏惊讶道。 “不是,我朋友可比这猥琐多了。” “那他是谁?” “我不知道,你自己问吧!”我道。 张海杏转向那壮汉,啪啪啪啪机关枪一样说出一连串门巴语,那壮汉才慢慢回答了几个问题,我看张海杏的脸色忽然就绿了。 “翻译一下啊!”我知道她肯定被涮了,心里无比痛快,存心挤兑她。 “他说,他被一个汉族的胖子灌醉了,汉族的胖子给他喝了好多好酒,送了很多好烟,他就在汉族胖子的房间里睡着了。接着,忽然有人来绑他,他大怒,就和那人打起来了,结果被绑过来了。”张海杏翻译道。 我不由得哈哈大笑。太爽了,这丫头太他妈飞扬跋扈,亏得胖子机灵,真他妈扬眉吐气。 “那真正的胖子现在在哪里?”张海杏脸上似乎有些挂不住,马上就问我。 我说:“我怎么知道?不过,以我对胖子的了解,他做这种局不会只是为了不让自己被绑走,着一定是一个大局的一部分。胖子不像我,他要阴人,一定是攻击性的,而且非常狠。一旦入了他的套,对方会死的很惨——但是,胖子的套一般比较糙,不是特别自大的人很难中计。” “他这会儿肯定在我们附近。”张海客说道,“如果是我,一定会尾随而来,而且做好万全的准备。如果对方人多的话,我们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那我让其他人加强守卫。” “不用,按照吴邪的说法,这个胖子一定知道我们的一些事情,不是一个普通人物。” 刚说完,忽然从那个藏族壮汉的衣服里,咣当掉出一个东西。 众人的目光投射过去,就看到那是一个罐子。 “这是什么?”张海杏问他。 壮汉摇头。忽然,那个罐子一下爆炸了,大量黄色的气体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一股无比刺鼻的气味涌进了我的鼻子里,我几乎晕过去。 “毒气!所有人都趴到地上!开窗!”张海杏大叫。 张家人的反应太快了,几乎就是一瞬间,所有的窗立即就开了,外面的凉风吹进来,烟雾在五分钟内散了开去。 “有没有人进来偷袭?”在烟雾里海杏问道,“有没有少人头?” “没有,都在。” “妈的,想阴我?”张海杏都快气疯了,对着我叫道:“叫你朋友快出来,有种和老娘单挑,这种小儿科的伎俩在我们面前没狗屁用!” 话还没说完,张海客忽然让她别动,接着我们就看到,她的额头上闪着一个激光点。 一道激光瞄准器发射出的激光从刚刚打开的窗户外面射进来,稳稳地点在她的额头上。无论她怎么动,瞄准器都跟着移动。 “吴邪,你告诉你的朋友我们是谁,我们向他道歉,让他不要轻举妄动,造成误会性的牺牲。” 我看向张海杏,她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张家人占优势太久了,恐怕很久没有尝到这种苦头了。不过,胖子从哪儿搞来这么牛逼的枪啊? 我看外面是一片漆黑,胖子肯定在非常远的地方,所以守卫才没有发现。不过这样一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沟通了。 “你别动。”我突然想起了点坏主意,“我讲话他听不见,我必须用行动告诉他,你是自己人。” “什么行动?” 我慢慢靠过去,来到了张海杏的边上,就把脸凑了过去。她一下就慌了,道:“你想干什么?你要是敢轻举妄动,老娘就算爆头也饶不了你。” “放心,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们是文明人。”我说道。 说着就凑过去,用我的后脑勺挡在她额头上的激光点前。瞬间,张海杏就以极快的速度挪开了。 我看着就觉得好笑,转身做了几个没事的动作,然后拉过张海客来,做了各种哥儿俩好的动作。我们两个的样子看起来是一模一样的,那个场景肯定很好玩。 激光点在我们身上游走了一番,终于灭了,连我都松了口气。张海客说道:“请你朋友过来吧!他过关了,确实是相当厉害的人物。” 我呵呵直笑,扭头就看到旁边的藏族壮汉已经自己解开了绳子,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喝酥油茶,嘴里道:“这么着就完了?胖爷我还没玩够呢。” 我惊奇地看着这个壮汉用衣服把自己脸上的油彩抹掉,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了。 海杏怒目转向我:“你不是说我抓错人了吗?你们两个联合起来阴我!” 壮汉把妆全抹了,撕掉胡子就对我道:“默契,你知道吗?这就是战友的默契。” 果然是胖子。 我定了定神,心说:狗日的战友默契,你化装成这样,我怎么可能认得出来?但我也不能露怯啊,于是仰天大笑,上去拍拍胖子的肩膀。 “窗外那人是谁?”张海杏问道。 “是我住的招待所老板娘的儿子。那不是激光,是种小玩具,讲课的时候用来当教棍用的。”胖子说道,“你们呢,太自信了。我这小朋友,天真无邪,一点战斗力都没有,我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单独过来?我早就在他身上放了一个窃听器。”说着胖子就从我裤兜里拿出一个小东西来,那竟然是我当时在小卖部买的香烟。胖子撕掉香烟盒底下的包装,露出一个小仪器:“你们说什么我都听得到。姑娘,你们太嫩了,已经不适合在这个社会混了,回去再修炼修炼啊。” 张海杏气得眼睛都红了,转身就走。 胖子撕开烟盒包装,拿出烟点上,就道:“娘儿们就是娘儿们,没鸡巴就是靠不住。”忽然他愣住了,把烟盒再拿起来,自己看了看,又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来。 “怎么了?”我问道。 “还有一个窃听器,这个不是我放的。” 话音刚落,就从窗外各个地方射进来无数的激光瞄准器红点,所有人身上都被点了一个。 啊哦,我心说:真他妈乱,黄雀在后啊! 第三十二章 胖子的保险措施 事情发生之快,让我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我们谁也不敢动,张海杏轻声问胖子:“这也是你安排的?” “放屁,我去哪儿找那么多老板娘的儿子?” 那这事儿就大条了,我心说。僵持了片刻,就看到门口走进两个外国人。 是那批德国人中的两个。之前我压根儿没有注意,现在看着他们走进来,才发现这两个家伙真他妈的壮,都像牛一样。两个人都比我高一个头,银灰色的头发,脸色全是刀刻般的条纹。 这是登山家的脸。 两个老外进来后挥了挥手,瞬间所有的激光点全部消失了。但是我知道,这并不代表所有狙击手已经撤退了,刚才只是告诉我们,他们在注视着我们,现在激光点撤了,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他们的动向。肯定还有为数不少的狙击手依然瞄准着我们,好的狙击手都是用瞄准镜的,而且可以一次锁定两个目标。 德国人走进来后,一直在用中国的抱拳礼仪向我们问好,其中一个用很蹩脚的中文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家坐,大家坐。” “这鬼佬武侠片看多了吧。”胖子在我边上说道。 “你们两位可以走了。”一个鬼佬来到我和胖子身边说道。 “啊?”我有些讶异,胖子说道:“我们可以走了?” “对,赶快走。”鬼佬看也不看我们说道,“这里的事情和你们没有关系,是我和他们的事情。” 我和胖子对看了一眼,张海客就说道:“有的走还不赶快走?我们自己能应付。” 我觉得非常奇怪,这事情的逻辑关系我理不清楚。胖子朝我咧了咧嘴,意思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别等回头鬼佬反悔,能先走了再说。 我和胖子僵直着像小鸡啄米一样从房间里走出去,来到院子里,我就看了胖子一眼,说:“怎么办?去哪儿啊?” “先去你的房间吧,这儿没事的,我和这批德国人有交流。”胖子说道。 “这事是你安排的?”我惊讶道。 胖子对我做了一个别说话的动作:“别说,不是安排,是我的保险措施。胖爷我觉得这一次的设计冒险成分太多,所以事先拉德国人下水。这儿说话不方便,回去说。” 我点头,心说这很像我们去朋友家做客,结果朋友和他老婆吵起来了,我们待着很尴尬,只好出来,出来一想:我靠,里面该不会发生杀妻或者杀夫的事情吧?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同行的朋友就说:放心吧,他老婆爱的其实是我。 想想这样形容好像也不太对,想着听胖子解释算了。我和胖子一路回到房间里,进去把门关上,我就问胖子这一系列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胖子就道没事。他在见我之前,就冒充小卖部的营业员,卖给了我几条放着窃听器的香烟,每包香烟的盒子里都有窃听器。之后他一路跟着我,洞悉了我很多想法。在我被设计的时候,所有过程他听得一清二楚。而且当时他就在喇嘛庙附近,一听到他们要试他,就立即回城,设计了这个局。 不过在这之前,他在关注我时,发现虽然张家人监视着我,却也有人在监视着张家。 这是一个面积问题,胖子才一个人,所以很难被发现,但监视张家的人很多,而且都是老外,所以只要略微注意就很容易发现。 胖子觉得,如果张家人自己进行这些监视活动,必然就会发现自己被监视了,但张家人太自信了,起用了当地人,当地人没有这种经验,所以完全不知道自己跟踪别人的时候,还有另外一些人在监视自己。 “这批老外是什么人?”我问胖子。 “裘德考的海外投资人。”胖子说道。 我摇头。我不懂这种东西,胖子说道:“裘德考的公司是一个股份制公司,裘德考死了之后,公司一片大乱。我相信你前几年肯定知道他们乱成了什么德行。当时他们的公司董事会做了两个决策,把其中的优势业务剥离出来,组建了一个新公司,同时把裘德考的很多项目和资料留在了母公司。因为都是巨额亏损项目,所以是一个巨大的烂摊子。他们把这个公司放到资本市场上去,希望有人接盘低价买过去,如果不能就准备破产了。” “结果,像奇迹一样,竟然有人买下了这个烂摊子,不仅接下了巨额债务,而且很多项目都保存了下来,其中,最受推崇的就是裘德考在中国的项目。买房是一家德国公司,中文名字叫做‘安静’。 安静?和安利有什么关系?我心想,嘴里问道:“那你是怎么和他们接上头的?” “说来惭愧,不是我接上头的,是他们来找我的。”胖子道,“你上山后不久,他们就找到了我。狗日的,在十万马克和几挺机关枪下,胖爷我转念一想,不妨就和他们合作一把。他们的目的是知道这批香港人的真实目的,希望我能配合他们,于是我把他们当成一个备份,假设我设的局出了问题,咱们至少还有一条退路和盟友。” “这么说来,这批德国人完全不知道我的重要性,才会把我放走。” “也许,但是未必,也许对于那群德国人来说,你根本不重要。比如说,那群香港人的任务是到雪山里去拿出一样东西,在这件事情里,你是相当重要的一环。但对于德国人来说,他们的目的肯定仅仅是找到雪山中的那个地方,所以你就完全不重要了。而那群香港人知道去雪山中那个湖泊的路线,他们两伙直接沟通就可以了。” 我沉思片刻,觉得有些道理,只是如果他们两方谈拢也就罢了,要是谈不拢,这庙里岂不是要发生一场火拼?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胖子道,“在下诸葛肥龙觉得,不管结果如何,都对我们有利。因为我们在这个局面下太傻逼,难得其他两边也傻逼了起来,不妨让他们傻逼个淋漓尽致而我们看戏,省得他们傻逼完了我们继续傻逼。” 我想起张海杏,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张海客、张隆半这些人行事老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在我面前保持着那种礼仪不过是因为我很关键,但张海杏这个姑娘是个真性情的人。说实话,我不愿意这样的人枉死在这里。也许是出于对张家本身的感情和对裘德考的厌恶,我的立场很早就站在了张家那边。 我觉得我不能让局面发生这样的变化,能帮忙的我还是得帮忙。 我点上一支烟,对胖子道:“你这个想法太消极了,我们干革命的就得积极向——” 话说到半舌,就听到一声闷响,一道火光以流星之势从窗外射入,胖子的太阳穴暴起一团血花,人被子弹带出去三四步,整个人翻倒在地。 第三十三章 差点死了 我吓了一跳,立即上去看是怎么回事情,才冲到胖子身边,就被胖子踹了一脚。我一个趔趄翻倒在地,与此同时,另一颗子弹几乎贴着我的后背射了过来,打在另一边的烛台上。 烛台被打得火星四溅,翻倒在地,我以为会立即烧起来,结果火油一下就灭了。看来这儿的地板经过了那么多年,包浆厚得真是安全。 我身上粘到了几点火星,我一边拍,胖子就在一边骂我:“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机灵,这种时候你还跑什么,应该直接趴下。” “你怎么样?我以为你已经被爆头了。”我看他的脸上全是血,“老子这不是担心你嘛。” “你担心个屁,我死了也不用你埋啊。老子多得是想好儿给我送终。”胖子说道,一手捂着太阳穴。我心说应该不是头被劐开了,否则话不能说得那么顺畅。 “胖爷我是什么出身,想狙击我没那么容易,要不是这儿太他妈冷了,胖爷我绝不至于闪不过去。”胖子道,“想当年上学的时候,胖爷我可以有名的‘打不中的大肉包’。” 我看着他的太阳穴,真的只是擦伤而已,心说对方手艺也真差,胖子脑袋那么大都打不中。 胖子接着道:“我们这种混江湖的,在容易被狙击的地方,都会不停地让头做螺旋运动,这叫做未雨绸缪。” 胖子平时说话确实都是摇头晃脑的,我想了想,觉得他肯定在胡说八道,这肯定是他二溜子的习惯。 刚想反驳他,忽然,又是一枪打了进来,也不知道打在什么地方,木屑四溅。我和胖子都缩了一下脖子。 “我操,这个狙击手是不是瞎子啊,我们趴着他都开枪,他不怕暴露自己的位置吗?” “不是,你看,蜡烛被打灭了,这里的窗户纸太厚了,他只能根据窗户上的影子打,我们趴下了,他就弄不清楚我们在什么地方,看到有东西在动,可不就得开枪了。” “那现在岂不是安全了。” “但我们也不能一直趴着啊,挺刚才的枪响,狙击手离我们非常远,这里太冷了,手指僵硬他才会打偏的。但是,能离我们这么远进行射击的人,必然不是菜鸟,我们不能随便冒险。先趴着让他再冻一会儿。” “狗日的谁啊?”我道,“那群德国人不是放我们走了吗?难道放我们走是为了有两个移动靶?” “那群德国人要弄死我们太容易了,不会是他们干的。如果是张家人,他们家的人个个身手了得,不会使用狙击这种手段。狙击手的作用一般是以少胜多,我们这里是两个人,狙击手那边如果有五个人以上,就不用狙击我们了,直接进来打就是了,反正我们也不是对手。”胖子用衣服捂住被子弹擦过的地方,四处去看,显然想找瓦解这种局面的对策,“所以狙击我们的人,恐怕人数很少,甚至可能只有一个人,看我们落单,想弄死我们。” “不是我们知道的任何一方?”我惊讶道,心说这庙里到底聚集了多少势力?刚说完,又是两声连续的枪响。子弹穿窗而入,打向的竟然是我所在的方位,只是高度不对,从我头顶上飞了过去。 “是,还有一方的人。”胖子道,“我其实还有一些事情没和你说,但是现在没时间了,晚点再讨论这些。你看,他已经能判断我们在什么位置了。” “为什么?” “经验,他事先肯定勘察过这间屋子。”胖子四处看了看,“这屋子里能躲的也就这么几个地方,他一定事先勘察了屋子,把所有我们能躲的地方全部标了出来,由此选择了射击这个屋子时,死角最少的地方埋伏。他现在是在赌你躲在这儿,用子弹试你。” 刚说完,又是一颗子弹向我打来。这一次角度很刁,竟然是从窗户那里,以一个向下的斜线射入,打在我身后的地板上。地板震得我全身都麻了,我赶紧朝边上爬去。 胖子也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不过,赌得也未免太准了。” “也许他刚才看到我扑向你了。”我道,“所以觉得我应该在这一带。” “不可能,这儿爬来爬去很方便的,谁都会选择一个最隐蔽的地方躲藏。”胖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但是如果,他能看到我们,我们早被打中了,所以他还是在猜。” 我房间的另一边,有由木棍搭的架子,那是我在房间里晾干衣服用的,毕竟在这里待了很多天了,我的内裤都是直接在水盆里洗了就挂在暖和的房间里,等几个小时就干了。 胖子转头,小心翼翼地抽了一根下来,对我道:“先不管了,我们先把他的子弹骗光,然后在他换子弹的间隙,我们就从后窗出去,到了山里就好办了。” 说着,胖子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那是一件藏袍,用杆子挑了起来, 刚露出窗沿就是三颗子弹,藏袍立即被打落了下来。 我看向胖子,胖子啧了一声,说道:“这是什么狙击枪啊,射速这么高。” 就在一瞬间,我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于是立即对胖子做了闭嘴的手势。 胖子知道我露出这种表情,肯定是有意义的,便没再说话。我顺着刚才的感觉去听,忽然就听到外面的院子里,有一种很轻微的“簌簌”声。 我对着胖子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外面。胖子眼珠转了转,也去听,听了一会,胖子忽然露出一股愤怒的表情。 他用唇语给我作指示,让我贴到门边上,用手指做了一个“1、2、3”,然后起脚,意思是让我看到他数“1、2、3”之后,把门踹开。 我和胖子多年的友谊形成的默契在这里发挥得淋漓尽致,我毫不怀疑和犹豫,立即爬到门边,转身用脚压住了门口。胖子在一边捡起被打翻在地的灯台,掂量了一下,忽然半蹲着身子,对我做了一个“1”,我点头,深吸一口气,接着他做了“2”的动作,在“3”的手势刚出来的瞬间,他忽然站了起来。 就在此时,我用力一脚踹开了木头门,同时胖子刷地蹲了下来。 瞬间,两发子弹就贴着胖子的头发射了出来,胖子就势一滚,手里的烛台已经甩了出去,他也跟着冲了出去。我听到那边连续几声很闷的枪响,竟然就是在院子里。 翻身起来,胖子已经和一个人扭打在一起,那人的枪已经被胖子直接用嘴咬得松了手。我赶紧上去,捡起地上的灯台加入了战团,一只手卡住那人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灯台猛敲那个人的头。 那人相当强壮,但是我和胖子的这种打法,谁也吃不消。我对着他的脑袋连敲了好几下,那人就没动静了,我和胖子翻身起来,发现竟然是一个喇嘛。胖子捡起边上被打落的枪,那是一把手枪,带着消音器。 “妈的,这王八蛋竟然在院子里用手枪模仿狙击枪。”胖子摆弄了一下枪,插入自己后腰没收了。 我道:“你怎么这么莽撞,就这么冲出去了,你又不是小哥,这灯台要是砸不中你就挂了。” “我听动静就猜到是用手枪,声音这么轻,肯定是有消声器。而且刚才几个射击度是斜的,如果是在院子里,肯定离门很近,所以就赌了一把。果然,这家伙就在我们门外几米远的地方,天气那么冷,用手枪射击,打得中才怪。” 我刚才没有看到,就问:“为什么会这么近?” “他在听我们说话,判断我们在什么位置。”胖子道,“我说怎么就知道你在哪个方向呢,他就在外面听着,差点就给他偷鸡了。” 我蹲下身子,去看此人的面孔,发现是庙里的喇嘛,我见过两面,都是在食堂。不过似乎是我刚才下手太重,他鼻子里都流血了。 “天真,多日不见,你现在手黑得有你胖爷的风范了。”胖子一边揶揄我,一边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继续暗算,就道,“先拖到房间里去,这人的身份看来有些特殊,不知道为什么要暗算我们。这庙里的所有人似乎都有问题,我们要加倍小心了。” 我想了想,就对他道:“如果是这样,我的房间肯定不能待了,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更安全的地方。” 第三十四章 奇怪的变动 胖子扛着喇嘛,我在前头带路,穿过漆黑一片的走廊,也不知道走了多少个院子,来到了小哥雕像所在的院子里。奇怪的是,一路上整个庙特别安静,一点人声都没有。 难道之前的各种危机让大家都睡得格外香甜? 胖子看到雕像的时候,吓了一跳,差点一个飞踹过去。我拉住他,随便找了这个院子里的一个屋子,踹门就进去。 里面全是木头箱子,因为太黑了,至今我都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我们把喇嘛放在地上,用手机照明,摸了摸他身上,发现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穷光蛋。”胖子骂道。 “你不能干任何事情都好像在摸冥器一样。”我教育他道,“你也富了不止一回了,怎么每回头表现得自己像个下三滥的小贼一样。” “这叫谦虚,你懂吗?而且你下手那么黑,保不定已经死了。我这和摸冥器也没有什么两样。” 我心里咯噔一声,心说:千万不要,我可不想背上人命债。 胖子继续道:“这人的脸型像个汉人,不像是藏人。该不是你三叔的仇家一直跟着你?” “你仇家才这么有魄力追到喜马拉雅山脚下。”我道,我看不出来人种区别,除了某些特别有特色的康巴族人之外,我有点脸盲。 胖子用绳子将其捆上,摸了摸他的脉搏,道:“看样子,这家伙要醒还得一些事件,我先去看看张家人和德国人的情况如何,你好好看着他。” 他说着就要走,但被我抓住了。他问我干吗,我道:“我以前经常担任看管犯人的角色,但是每回都出事,我不干了。这回你看着他,我去看他们的情况。而且我对这寺庙比你熟悉得多。你出去说不定天亮都还在这儿转悠。” 胖子一想也是,说道:“那你自己当心点,别犯傻。” 我心里嘀咕:“放心,我不是以前的我了。”点头就出门。 一路潜行,我松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很牛逼啊,竟然可以让胖子守老营了。 恍惚间,之前无数守营地的日子全部浮上我的脑海,那种枯燥无聊担忧,满是无能为力和自己是废物之感觉,让我感慨万千。 吴邪啊吴邪,你终于不是工兵了,你现在也可以当战斗种族来使用了。 一路跑出寺庙的荒废区域,来到喇嘛们活动比较密集的地方,我开始小心起来,顺着各种建筑的阴影部分,一点一点地靠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忍者一样。 我有点好奇的是,在刚才那么混乱的情况下,那些喇嘛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真的全部都在睡大觉? 会不会,他们正拿着法器围在大喇嘛的卧室四周保护呢?想了想,我觉得这种情况下,大喇嘛最正常的举动应该是报警吧。不过,等警察到了这里,我估计从谋杀到鞭尸都够三回的了。 我回到之前张家人聚集审讯我的地方,一看我就愣了,之前灯火通明的地方,现在竟然一片漆黑,一点光也没有了,只有惨白月光下几丝斑驳的阴影。 我靠,我心里发寒,心说怎么走得那么干净,难道都回去睡觉了,这批人心也太宽了吧。 该不是刚才那些都是鬼,在唱鬼戏吧。不过这些鬼也够无聊的,来喜马拉雅山脚下折腾我干吗? 在院子外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还是必须得进去看看,否则无言面对胖子。如果我就这么回去,胖子问我如何,我告诉他“啊,没事,他们都走了,我们也走吧”,胖子非吐血不可。 小心翼翼地爬进院子,真的是爬进去的,好在雪都扫到了一边。我来到了门口,门开着,里面的炭炉全部都灭了。 还真是奇怪,我心说,里面什么都看不到,我摸到月光能照到的范围,心跳就开始加速。 之前我并没有任何恐惧,说真的,经历过以前那些事情之后,我对黑暗的恐惧减轻了不少,很多时候甚至有一种依赖,因为黑暗这种东西,保护你的作用远远大于吓唬你。 不过,一到这房间里面,我却开始紧张起来了,但我知道这不是对于黑暗本身的紧张,而是对于黑暗中是否会有埋伏的恐惧。 我不敢往前了,因为屋子里真的一点也看不清,我摸了摸手边的炭炉,发现温度还是有的,我抓了一把里面的炭,发现是被酥油茶浇灭的。 我努力听屋子里的一切声音,慢慢我就意识到,这屋子里肯定是没有人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张家人在我们走后突然发难,制服了德国人? 以张家人的伸手,翻盘的几率非常大,但是,他们也没有必要离开啊。而且,刚才我们一点枪声都没有听到,按常理,张家人会灭掉所有的灯光,然后发难,我是相信他们会有这样的默契,但是也没有必要灭掉炭炉啊。 炭炉这种东西,也不是那么简单能灭的。肯定是整整一大壶酥油茶全部倒进去才会灭掉。 如果不是这样,难道是德国人发难了? 德国人如果要杀死张家人,其实有一个非常好的先机。他们可以在暗中狙击,就算不能全部杀死,也能杀死很大一部人,然后埋伏在周围的人用连射武器杀死剩余的。如果是这样,那这房间里可能是另外一番景象,可能所有的张家人,都被爆头死在里面了。 什么都看不到,真有这种可能,但是如果张海杏也死在里面了,我还真有点无法接受。 空气中有没有血腥味,我一点也闻不到,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什么,我感觉我的鼻子有点麻木,似乎是被冻麻的。 我摸了摸身上,摸出了一只打火机,也不知道犹豫了多久,我紧张得有点失去时间概念,接着,我打燃了打火机。 因为实在太黑了,所以突然蹦出的光线把屋子的一般都照出了个大概。我打了个激灵,随即发现自己害怕的场面没有出现。 屋子里什么人都没有,一个都没有,只有之前的那些凳子椅子。 我仔细看了看,发现确实如此,于是走过去将油灯一盏一盏地点燃,房间重新亮了起来。 没有人。 没有子弹的痕迹。 没有血。 他们真的走了?我心说,狗日的真不够义气。就在这个时候,一股特别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 我心说:这难道是集体失踪事件,果然,小哥你的坏习惯不是你的错,是你们的家族遗传病啊。问题是下次能别失踪得那么整齐吗,乖乖,很吓人的。 想着,我跑出屋子,忽然意识到,刚才一路过来,我什么人都没有看到,整座庙好像死了一样。 第三十五章 人全部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