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那是神像,是因为它符合神像的所有特征,但那肯定不是人类的神,小哥在资料里说,他无法用任何语言来描述那是一个什么东西。 是的,虽然写不出来,但小哥画出来了。 我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神的体系,和我们在长白山看到的那个长得像棒槌一样的神是一个体系的。 神是比我们更高级的存在,但是,假设世界上有软体动物,或者是珊瑚虫修成了正果,它们变成了神,我们是否能理解它们的价值观?我看到那简单的画时,脑子里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念头。 康巴落人告诉闷油瓶,他们要阻止的,就是这个东西。 那个董灿去过的有着无数金属球的山谷就在康巴落村庄的另一面,距离他们十七公里远的地方,路途非常难走。这里很多人都去过那个山谷,看到过那些奇怪的球体,还捡了些回来。 闷油瓶觉得这样的说法有一些问题,又问,刚才那个女孩儿,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却没有得到回答。 在聊这些事情时,闷油瓶忽然发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个屋子里有一个极其别扭的地方,他仔细看了几眼,发现确实有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屋里的东西就在这个屋子里。 他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明白,刚才他听到的东西,似乎和真相完全不一样。这个村子看似是一个世外桃源,一个香格里拉,然而却完全不是表面上那样。 第二十章 独立于其他文明的邪神 看到这里,我已经基本能明白董灿在山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管所谓的秘密到底是什么,董灿最后心灰意冷的原因,一定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女人。 对于张家人来说,和爱这种东西搞上关系似乎很难理解。对于小哥,我和他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我一次都没有看到他表现出任何人应该有的欲望来。 按照常理,无论是多么圣洁的人,除非是被下了药,否则绝对不会如此清心寡欲。就算是平时喜欢种花,赏玩本身也是一种欲望,但小哥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发呆,也就是说,如果他有欲望的话,他的欲望就是坐着不动。 以他平时的表现,似乎没见过他对任何对女人有兴趣,平日里也不见他有什么自慰之类的举动,也不会对吃的特别在意,也没有对任何信息表示出兴趣。 当然,就算有兴趣,他也不会表现出来,我突然起了一个很歹毒的念头:假如还有再见的机会,一定要喂他吃几只西班牙大苍蝇,不知道他的体质是否也能免疫。 所以,我一直觉得,张家人似乎是一种特别死板,特别不会表露感情的人,但是,董灿却打破了我的这个想法。 我知道,只有爱情的破灭才会使得一个受过那么严苛的训练、心思缜密而且身手不凡的男人对于外面的世界心灰意冷,而且这个女人的下场一定让人失望。 我不由得想到了胖子。胖子是一个特别能消化痛苦的人,虽然对一个人来说,开心与不开心只是两种情绪,情绪本身并不能用来卖钱,但像胖子那样的人也有过不去的坎儿,何况是自己都会给自己添堵的张家人。 我觉得,事情应该是,董灿在康巴落的时间里爱上了当地的一个姑娘,然而在某个事件当中,这个姑娘死去了,或者出了其它什么事情,董灿虽然解决了村子的问题,但也失去了留在这里的意义。 八点档的电影频道放的三流探险电影里的情节,在现实生活中却往往是很容易发生的。 闷油瓶在那个房间里发现固定用的石头之间的缝隙中灌的浆是混凝土。 这是一种十分像泥浆的混凝土,但极其坚硬,特别是在这么冷的地方,凝结速度会非常快,但有一点是,凝结得无论多快也无法快过水变冰的过程,所以这些石头墙必须经过保暖才能浇灌。 一个这样的山村,怎么会用混凝土来浇灌墙壁呢? 闷油瓶的第一判断是,这个地方有猫腻,但所有的一切又让他觉得不像有猫腻,于是他直接问了领头人为什么这里会有混凝土。 领头人的回答非常复杂,最后又牵扯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但是为了叙述的流畅,我在这里先按下不表。 接着,闷油瓶还是询问那个女孩儿的事情,他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应该互有关联。 问了几遍,那个领头人才告诉他,那个女孩儿就是董灿爱上的女人。董灿之所以要留下来,就是要救那个女孩儿,然而,最后还是失败了。 看到这部分的时候,我已经在喇嘛庙待了第七天了。连日的阅读、分析、分类后,我已经相当疲倦,而且庙里的食物也让我相当不习惯。到了此时,我觉得我已经到极限了。 这里的环境对于我来说是惬意的,虽然寒冷的墨脱让我几乎无法去室外,但炭炉和毛毡形成的温暖屏障让室内格外舒服,我也习惯了这里棉被奇怪的味道,睡得特别舒服。 如果是以前,我在这个时间点一定会想办法下山,再吃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天天吃酥油糌粑真不是我这种肠胃可以承受的。 但我之前经历了太多的东西,使得我绝对不会离开我正在做的事情,因为我知道,离开哪怕只有一分钟,都可能有无数变故发生,而有些变故,只要我在这里,就是完全可以由自己控制的。 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些秘密不能让人知道,那么即使这些东西在你的桌子上,你也要认为,四周有无数的眼睛等你离开这张桌子,哪怕只有一秒。 所以,我让我的伙计想办法下山去买一些蔬菜和面粉来,然后找一个汉人厨师,带着一个锅子到喇嘛庙里来。 因为伙食有很大的区别,我最开始让这个厨师帮我煮了一些豆饭吃,之后偷偷让他在这些豆饭中放一些咸肉。 这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去看那些信息,有几次想拿起来再看,但都有一种特别疲倦的感觉立即涌上来,因为之前看得整理得实在太多了,我有点接不上气。 老喇嘛成了我在这段时间里的一个好朋友,他对于我在查看的东西也十分感兴趣,我和他经常讨论一些细节。当时各地会有游客到来,他还要时常帮寺庙出去接人。因为我一直闭门不出,一些到来的客人我也不认识,他就负责给我介绍。 喇嘛庙的饭堂是人最密集的地方,我看到了零零散散的陌生人,都是之前没有见到过的,并不都是庙里人。我带着我的饭来到饭堂,打算一边吃一边找人唠嗑时,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庙里来了很多奇怪的人,看模样都来自于香港或者广东,能看得出粤味来,似乎是个驴友团,都在饭堂吃饭。 老喇嘛告诉我们,这个驴友团在我入住后第三天就来了,那正好是我最疯魔的时候,几乎都在房间里吃饭,所以根本不知道这些人的到来。 这个驴友团来自香港,名字叫做“绿色家园”,是一个香港的驴友网站组织的队伍。这个驴友网站的站长和这个老喇嘛的关系很好,似乎很久之前就认识。他们会在这里住到下个月,因为他们要往山里一个更深的地方去拍雪景,最好的时间还没有到,所以要在这里休整。 这批人每年都会来,陈雪寒给他们当过好几次导游。 我并没有太在意这些人,只是和他们打了几下招呼,虽然说有一些不是喇嘛的人在这里,我的日子可以过得有意思一些,但我不想中途惹出太多别的事情。 这些人的到来让这个饭堂显得太拥挤,以至寺里的很多喇嘛都到了另外一个房间,把那里当作临时吃饭的地方。我想了想,觉得和老喇嘛讨论我整理出来的那些信息可能更有意义,也到那个房间吃饭去了。 到了那个房间后,让我更加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我看到那里也没有老喇嘛,那里住的是一群老外。 老外当然没有香港那边的人多,但也有六七个,可能是为了避嫌,一个喇嘛都不在屋里,毕竟老喇嘛都是非常有智慧、修为非常高的人,很多时间都在静修,不能时时刻刻出现在吵闹的环境里。 我去问其他喇嘛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个偏僻的喇嘛庙变成一个MOTEL酒店了,我来了之后,竟然来了那么多人。 喇嘛们也说不知道,虽然这个喇嘛庙并不与世隔绝,但除了几个固定的团队之外,真的很少有人会这么扎堆进来。有可能是我比较旺,我在这里风水就变了,这里人丁就兴旺起来。 我也找不到老喇嘛到底在什么地方,这样的情况下,他有可能是躲到喇嘛庙的上层去了。那边是我们没有权利进入的地方。 我托小喇嘛传达我的消息给老喇嘛,我也想参与他们的讨论,毕竟这些信息都是我整理出来的,但小喇嘛对我说,会见老喇嘛的时间和地点他会来通知我,我不能随时去见老喇嘛。 百无聊赖之下,我就在各个天井里闲逛,尽量避开有人的地方,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个特别的天井里。 这个喇嘛庙有无数个天井,说是无数也许有些夸张,但数量真的非常多,而且都非常小,有些小得真的就好比是一个井。 我走到这个天井之前,已经经过了三四个几乎听不到人声的天井,也就是说,这里已经是这个喇嘛庙比较荒芜的地方。 这个天井的墙上有一些斑驳的佛教壁画,因为是露天壁画,已经剥落得只剩下一些色块,无法辨别图案。我看到了一个背影,我能肯定,这个人只是在那里发呆而已,他并不是真正在看什么东西。 但我就是不敢过去,因为这个背影我太熟悉了,熟悉到在那一刹那,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恍惚了,是不是进入了另外一个时空。 这是小哥的背影。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雪地冲锋衣,安安静静地坐在天井的石头上,四周都是积雪,他似乎一点也不冷,而是完全澄净地进入到了他自己的世界当中。 第二十一章 闷油瓶出现了 我不知道我在那个地方待了多久,就那么呆呆地站着,看着这个背影。 我心说这算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说要十年吗?他怎么就出来了? 难道他根本就是欺骗我?还是说,事情又有了新的变故? 而且他来到了这里,难道这里真的是一切的关键,他一出了青铜门,就直接到了这里? 等我转到了背影面前,梦游般的疑惑一下子变成了一种带着沮丧的愤怒外加疑惑。因为我发现这不是一个人坐在这里,而是一个石像。 一件黑色冲锋衣披在石像身上,整整齐齐的,防雪帽戴在头上,看上去就跟真人一模一样。 我愤怒的是,到底是谁做出这种恶作剧,要把冲锋衣披在石像上;而疑惑的是,为何这个背影和小哥如此相似。 我凑近看到了石像的真面目,那是喜马拉雅山石雕刻出的简单石像,非常粗糙,完全没有细节,但整个身形真的特别像小哥。我下意识地去看石像的双手手指,就发现雕刻并没有精细到手指部分。 我看了看四周,这种冲锋衣价值不菲,在这里的驴友到了这个地方都很不容易,不可能有人随身带两套冲锋衣,之后留一套在这里恶作剧。这冲锋衣肯定有主人,而且他想下山的话,一定会过来取走。 周围没有人,我绕了几圈,又来到石像面前仔细查看。 这种感觉很奇怪,我身边留存的关于小哥的影像非常非常少,除了有些照片里有模糊的影像,我和他相处的那段时间里竟然再没有留下什么其他的东西。 事情之中和事情之外,当人生过得没有什么意义的时候才能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否则,在意义中交的朋友,在意义消失之后是否还存在就是一个问题了。 我点上一支烟,看着没有雕刻完成的石像,心里想着一定要问一下老喇嘛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我很快就发现,这个石像并不是没有准备雕刻细节,而是在中途停工了。 所有雕刻的部分,细节的程度完全不同,最精细的是脸,这部分一定是本来准备最先完成的。 我能从脸上所有的细节刻痕上看出石像的表情和雕刻家的意图。我发现,这个石像雕刻的脸,就是小哥的脸。 小哥的脸其实相当有特点,他不是一个会淹没在人群中的人,但这些都不是让我在意的地方,我在意的是这张脸的表情。 我发现,这张脸是在哭。 我走远了几步,越发觉得毛骨悚然。我发现整个石像呈现着一个让我震惊的情景——小哥坐在一块石头上,头低着,然后,他是在哭泣。 小哥从来就不会有任何明显的表情,包括哭泣,就连一丝丝的痛苦,我都没有看到他表现过。 我看着石像,把烟全部抽完,之后准备脱掉那件冲锋衣,直接找老喇嘛询问这件事情。但我的手一抓到那冲锋衣的表面就发现不太对劲,一捏冲锋衣,它就沾了我一手的粉末。 我小心翼翼地继续解开拉链和口子,就发现这根本不是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本来的颜色已经不可考证了,很可能是白色或者红色的,但因为实在太脏和过于老旧,所以变成了黑色。 这件冲锋衣应该已经披在石像上很长时间了,从材质来看,是尼龙复合材料质地,但款式很新,想必超过三年。也就是说,这间冲锋衣是三年内某个人披在石像身上的,而这个人后来没有把冲锋衣拿回去,同时似乎也没有人在这段时间内发现。 后来我问老喇嘛,老喇嘛告诉我,喇嘛们活动的区域并不大,这个喇嘛庙的很多区域喇嘛们可能永远不会进入,只有当初建造这个地方的人才到过。 也就是说,这个石像是谁雕刻的,冲锋衣是谁披上的,都无从查证。老喇嘛帮我问了一些人,但没有任何结果,因为几乎所有的喇嘛都说,他们几乎从进入喇嘛庙开始就没有到过那个天井了。 我相信喇嘛们的诚实,对于这个地方来说,来这里的喇嘛都是非常虔诚的,他们的好奇心早就在前期的修炼中被克服了,所以他们都在一个非常简单的没有任何欲望的环境中生活,没有必要到达的地方,即使只隔着一扇门,他们也不会推开看一看。 那么,这个石像的雕刻,很可能发生在德仁喇嘛的时代,而那时候的喇嘛已经去世得差不多了,推论到这里,披上冲锋衣的人更无法考证了。 我脑子里想象着,什么时候,小哥竟然在这个院子里,偷偷地哭泣? 然后,小哥哭泣的时候还被人看到了,并且秘密被雕刻下来,雕像又在这三年内被人披上了冲锋衣。 这里面肯定有大量的故事是我不知道的,当年小哥住在这里的日子也许并不是我想的那么宁静。 我回到我的房间,让伙计快速翻阅资料。我想找到任何关于“哭泣”的记录,我自己则在房间里仔细查看冲锋衣,想找到任何它的主人的信息。因为我知道,只要有一个突破口,我就能抽丝剥茧,找到决定性的线索。 这件冲锋衣是哥伦比亚牌,这是一九三八年创立的一个美国品牌,销量非常大,几乎全世界都有这个牌子的专柜,从牌子着手似乎是不可能的,原来的颜色也完全无法考证。我只知道,这件冲锋衣的尺码是XL,能穿这个尺码的很可能是男人,当然也有可能是比较强壮的女人,但可能性比前一个小很多。 不会是当地人,因为穿这么专业的冲锋衣的当地人基本都是科考队的,是老百姓的概率非常小。 我把冲锋衣所有的口袋都摸了个遍,在一个口袋里,我发现了几枚硬币,那是一些外国的硬币。我对于外国钱币没有太多了解,我觉得,这会是一个老外的冲锋衣,在另一个口袋中,我找到了一张收据,是一个饭店的收据,我不能保证就是墨脱的饭店,但肯定是西藏某个地方的饭店。 在冲锋衣的内袋中,我找到了一张用防水袋包起来的纸。 这张纸被完全密封在防水袋中,我拿了出来,发现上面用德文写了一连串文字,在文字后是一串数字:02200059。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立即让我的伙计下山去找人翻译那些德文。另一方面,我有些着急,我想到了那些德国佬,马上找来几个喇嘛,让其去德国佬休息的地方找他们帮忙。 喇嘛中有几个懂一些德文的发音,而德国佬的翻译也帮忙翻译了一下,于是我知道了那纸条上写的文字是:敬爱的张先生,你给我的那个古老的盒子我已经打开了,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我也推演了你给我说的整个世界变化的过程,我明白您所担心的局面已经正在发生。 我为我之前的说法而道歉,我希望您说的您族人的方法确实还能继续生效一段时间。这不是我们这一代人可以解决的问题,我会尽力说服我的朋友们把真正的希望留在十年之后的未来。希望您在那个时候还能记得我们。 打开盒子的下一个排列是02200059,应该是最后一个排列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迫切希望能尽快见到您或者您的同僚。如果您看到这张纸条,请往我原来的地址写上一封信,我将立即赶到。 无论是谁,看到这张纸条,请将其保持在原来的位置上,我们希望将这个信息传达到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手上。 署名是空白的,但在署名的位置上画了一个由德国字母组成的奇怪徽章 。 第二十二章 召唤胖子 我点上一支烟,知道很多事情已经不可避免,是时候做一个选择了。 我在山下的一个小酒吧里,打出了一个重要的电话。我所在的地方,说是小酒吧,其实就是一间装饰成酒吧的小屋子,墙壁上贴了很多驴友的照片,能喝到很多山外才能喝到的饮料,能看到香薰蜡烛和一些酒吧里应该有的东西,但都非常昂贵,一罐本来卖几块钱的啤酒,在这里要卖三十块钱。现在这个季节,酒吧里燃起很多炭火堆,人们三三两两地围在火堆边上,用南腔北调聊着各种故事。 虽然是下午,但整个屋子很昏暗,只有炭火光和蜡烛光两种光源,金属和玻璃器具反射出的光,在整个空间里游走不定,这是我最喜欢也是最能让我安定的氛围。所以我打出的这个电话,时间比预想的长了很多很多。 电话那头是远在几千公里外的胖子,胖子那边的气温应该很高,从他讲话的腔调我都能感觉到温度从话筒里喷出来。 我和胖子分开之后,最开始时很少联系,因为巴乃那里实在很难联系,我往那边打电话,总是阿贵接的,叫他让胖子给我打回来,胖子总是不打回来。 而在那个状态下,其实我也挺怕他真打回来,因为有太多的回忆我没法面对,他不打回来,其实我也如释重负。就这样,一直到半年后,我和胖子才重新接上头,让人欣慰的是,他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能开一些玩笑了。 那之后,我大概每周都会和他联系一次,他也越来越放得开。我试图让他离开广西,但这个问题在他那里似乎一直让他产生不好的情绪,谈到这里,他都会打哈哈过去,说自己现在和岳父在一起生活得很好,这儿还有好多人想当他的岳父,所以他不愿意出来云云。 后来我也就不勉强了,但还是希望我的电话能够给他带去一些现代的气息,让他不会沉迷于瑶寨闲云野鹤般的生活,等以后出来,还能了解这个社会上正在发生什么。 在这次通话中,我把我在这里发现的事情和胖子说了,胖子听到我发现小哥的画像时,他的状态一下子就变得很兴奋,我也随之有点小得意。 原来他内心还是有激情的,或者说,他心中积极的一面已经恢复了,只是他还不愿意承认而已。 最早我这样认为着,但和胖子聊着聊着,我就发现他的兴奋有些不对,听他的语气,似乎不是因为我说的事情而有兴趣,而是好像从我这些话语中听出了什么,在沉思和怀疑。 “你在琢磨什么呢?”我就问他,“啧啧的,你一边说话还一边吃黄泥螺呢?” “这儿还真没这种东西,你胖爷我是听你说的,觉得事情不太对。不过,也许是我多想了。” “什么叫事情不太对?”我就问,“我这儿没发生什么事情,虽然没有巴乃那么潮湿舒适,但是说避世,不会比你那儿差,别说得我好像特别俗盲似的。” “那是,咱们家天真那是清新脱俗小郎君、出水芙蓉弱官人,走到哪儿哪儿就开展学雷锋活动。不把西湖比巴乃,却道墨脱就是娘,佛曰:雷峰塔总是要倒掉的。” “你他娘的哪儿来那么多破词儿?”我怒了,“这儿公用电话很贵的,你能说点情真意切的吗?别扯这些鸡巴淡。” “绝对不是鸡巴,胖爷我很久没想起你那二哥了,是有确实根据的,你听我说。” “你二哥才是鸡巴。”我骂道。 胖子笑了一声,才道:“这样,你听我说,你是从尼泊尔回来,然后去墨脱的对吧?” 我点头,点完才意识道他看不见,说道:“是的。” “你从尼泊尔回来,为什么从墨脱走?你是一只鸟,从尼泊尔飞回来,落在墨脱停一停?你是去做生意的,身上带的东西又不是大货,你应该绕过墨脱走更加便利的线路或者直接从尼泊尔坐国际航班回来啊?” “我不是没事太无聊了嘛,就想走走这条线。” “那你身边的人就让你去了?你知道去墨脱是件很麻烦的事,而且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太会有这种念头,你现在有夜长梦多恐惧症,去墨脱不符合你的做事习惯。” 我点头,心说还真是,夜长梦多恐惧症,是我经历了那么多事后的后遗症,对于一件事我总是觉得,一旦我停止了,或者有所喘息了,这件事就会被人破坏。所以我不再随性地做事,而是特别追求高效率和走捷径。 “你想想,你是怎么去的墨脱?肯定是发生的很多事情潜移默化地促使你做了这个决定。” 我回忆了一下,就说道:“也没那么复杂。”接着就把我去墨脱的原因说给胖子听。 “你觉得这是命运吗?”胖子听完说道,“你再想想,怎么你就看到小哥的画像了?” 胖子说完这个,我忽然明白了他想说什么,心中咯噔一下,就听胖子道:“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即使小哥真的在墨脱待了很长时间,怎么就那么巧被人画了下来,还挂在你能看到的地方,你以为是拍电视剧吗?” “你是说——这是别人设计好的?先是把我引来墨脱,然后用小哥的画像把我留在了这里?这里有一个什么阴谋?” “你以为事情完结了、松懈了。如果是以前的你,以你的小心思绝对不会忽略这点。”在我心里一紧的时候,胖子忽然道,“天真,你入套了,恭喜你升级成天真的二次方,又天真又二。” “少他妈嘴欠。”我有点郁闷,“你说现在怎么办?我立即离开?” “千万别。你身边就那么几个窝囊废,你现在入套,他们的计划正在进行当中,很稳定,你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假设你突然表现得识破了他们的计划,他们肯定会用第二套方案把你留下来,你可能就没那么自由了。你先不动声色地待着,把地址给我,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 “您决定出山了?” “您都‘天真的二次方’了,在您被开方开掉之前,我得来拯救您一下啊。”胖子的声音很平淡,“而且,这事和我也脱不了关系,您被开了,下一个可能就是胖爷我了。” 我心里一暖,刚才一丝淡淡的慌乱也没有了。我把地址念给他,知道他最快可能一周就能赶到这里,便放下了电话。 环顾四周,我忽然发现这里的气氛没那么轻松惬意了,反而鬼气森森,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本来就是如此,只是由于我刚才太过放松没有发觉。 把啤酒喝完,我在冷热交界处过待了一会儿,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迎面走入风里。虽然胖子是那么说,但我还得去那个邮局看看事情是不是真如他说的那样。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想再去看一看画,看一看画里的闷油瓶。 如果真如胖子所说,还有人在设计我,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也不再纠结了,难道还有人想把我推进那些无尽的深渊里吗? 我不由得冷笑,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如今想来糊弄我,我大意的时候就罢了,但如果让我察觉,那对方也不会好过到哪儿去。 我来到邮局,里面一直很繁忙,全是各种各样的人,正在交换包裹、打包、填地址。我趁乱走进了柜台后面,里面的人看着我,我就道:“我是来付钱的。” “什么钱?”里面一个会计模样的问道。我掏出了三千块钱,说道:“上次欠的,你查一下,有个条子写在你的办公桌上。” 他接过钱,就纳闷:“我没看过条子啊。” “不是你,是另外一个人。”我说道。 “是个女的?” 我点头:“应该是你同事,要不你打个电话去问问。” 会计有点迷糊,就打电话去了,我立即装出无聊的样子,来到那面墙前面,看着墙上油画里的闷油瓶。那边电话刚刚拨通,我就把画从墙壁上拿了下来,仔细去看挂画的钉子。 是老钉子,画框后的墙壁上有一个明显的印子,表示这画在这里挂了很长时间了。 嗯?难道是胖子多虑了?我心说。 我把画放了下来,看那边还没有打完电话,还在翻办公桌上的纸头,我就去看边上挂着的锦旗和画框。一翻之下我心中一动。 那个画着“鹏程万里”的画框后,墙壁上并没有印子,而且墙面颜色非常均匀。 这玩意儿反而是最近才挂上去的。 我退后了几步,看对方还在说电话,立即转身离开,走到外面,冷风一吹,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闷油瓶的画太小了,而且色泽暗淡,如果当时大意,很可能看不到,为了让我看到,必须使这幅油画显得非常突兀。 在这样的私人小邮局里,墙壁上是不可能出现一幅油画的,本身我要注意到这幅油画就十分困难,而要让这么一个小东西能够被人一眼发现,那势必需要在边上有一个和它完全不同但又不起眼的大东西来突出它。 以前我觉得人不可能处心积虑地做这种细节布置,但现在我早就知道,人算计起来,对于细节的掌控能力其实是无穷的。而且,这也确实有效。 这面墙被精心设计过,就是为了让我看到这幅油画。为什么油画背后的墙壁上有印子呢?我觉得,肯定是这里本来就挂着一幅画,只不过后来把画换了,画框还是沿用原来的,所以才会那么吻合。 我在风中疾行,心里琢磨着办法,想着到这里来的过程中发生的一切,被胖子一提醒,我的思路瞬间清晰了,很多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都开始历历在目。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开始在我脑子里一件一件地形成。 我非常镇定,好像在做一件经常做的事情。在胖子到之前,我觉得我完全可以把自己的局搭好,让他看看我不天真的一面。 第二十三章 西藏的天罗地网 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孤立起来,因为我回忆了到墨脱的整个过程,发现我身边的几个人在这件事情当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我是一个没什么主见和想法的人,在当年的小铺子生涯中,没有生意时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主动做什么,一方面可能因为我确实不爱这行,另一方面,这和我的性格很有关系。 我当天晚上没有回寺庙,专门在墨脱到处乱逛,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人跟着我。不过墨脱是一个非常难以进出的地方,所以这不代表什么。他们如果要控制我,只需要在几个路口安排人就行了。我这样的人在这里还是相当显眼的。 一直到天黑,我住进了一家招待所,找了一个房间躺下来,之后就把服务员叫过来,让他帮我去买些东西。 东西里包括橡胶手套,一些衣服架子,很多橡皮筋,四个打火机,两条在墨脱能买到的最好的烟,胶带纸,口香糖,方便面,长的铁钉子。 晚上我在被窝里把橡皮筋全捆连在了一起,藏在皮带上,又把一包只剩一半的烟放到了招待所的床缝下。 第二天早上,我带着东西回到了喇嘛庙里,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回到了自己的房里。一进去,我就把门窗全都关上了,然后拔下自己的头发,在胶带纸上蹭上了黏性物质,每个窗缝上都贴了一根,再用衣服架和橡皮筋做了一个弹弓。 从邮局里的局来看,那些设计我的人肯定十分高明,不会是一些土包子,所以,他们一定会用高科技的设备来监视我,也许在这个喇嘛的房间里就有针孔设备,我的这些行为他们都会看见。 我首先就要测试,我到底被监视和控制得有多严密。 我走出屋子,他们不可能监视整个喇嘛庙,我开始乱走,确定身边短距离内没有人的时候,我开始观察地形,把身边所有的东西全都藏到了喇嘛庙的各个角落里,包括弹弓。 接着我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检查了一遍窗缝上的头发,我发现所有的头发都在。 没有人从窗口进来,但这暂时还不能说明什么。 我开始继续看闷油瓶写的笔记,一直到晚上我才出门,和一些人打招呼、吃饭。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那群香港人雇佣的几个脚夫在门口抽烟。 他们抽的是墨脱最好的烟,就是我昨天买的那一种。 我看了看那群香港人,看了看那些脚夫,知道自己的第一个陷阱奏效了。 在墨脱的街头,要跟着我是很不容易的,因为不是本地人都会非常显眼,而这里的脚夫爱抽烟,我在招待所里假装丢了半包烟不要了,如果他们不是非常专业的队伍,就一定会捡起来抽。 我不动声色地坐到那些香港人边上,他们倒也没有表现出异样,还是很自然地聊天,在这里,人的状态都很天然,所以我随便找了点他们的食物来吃,听他们到底在聊什么。 粤语聊天语速快起来的话很难听懂,我很快便放弃了,但这段时间里,我点了他们的人头,第一次对每一个人都进行了观察。 很快我就对自己的大意感到惭愧,我发现,这群人中至少有三个身手绝对不会差,有进行过专业训练的迹象,并且所有人看上去都非常健壮和健康。 一般的旅游团,一定是有身体特别好的人,也有特别傻逼的体验生活者,而这些香港人的身体素质看上去太好太平均了。 等我再次打量那群人的时候,就发现我判断的那三个身手不会差的人中有一个是女人,她走动后我才发现她有女性的曲线,但脸一直裹在衣服里看不清楚。 我点上烟朝她走了过去,一支队伍里,身手最好的人地位反而不会太高,而我搭讪一个姑娘也不会太惹人怀疑。 “美女。”我走到她边上,朝她笑道,“我这儿有速食面,你吃腻了这里的东西,要不要来一碗?” 那姑娘抬起头看着我,看了看我手里的面,又看了看我的脸,忽然反手把我的烟从我嘴里抽了出去,叼到自己嘴里,对我说道:“面你省省吧,这烟老娘笑纳了。” 我愣了一下,她边上的男人就笑了起来。我镇定了一下,觉得不能被这个下马威震住,就道:“我叫吴邪,美女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看了看我,把她嘴里的烟吐到了地上:“我后悔了,烟我也不该要,还给你。快给我滚开。” 我这辈子还没有这么狼狈过,不过我真的不是以前那个遇见这种事情会羞愧得钻到地缝里去的毛头小伙子——这时候,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那姑娘吐完烟后,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我看向四周看热闹的人,就耸耸肩膀,他们立刻笑得更加厉害了。 我问其中一个人道:“她叫什么名字?” “我可不敢告诉你。”他说,一下子所有人又是哄堂大笑。 我也跟着笑,心说如果真是你们在算计我,等下你们就笑不出来了。一边从地上捡起烟继续抽,一边离开了这群人。 我之前做那么多举动的目的很简单,这也是我这几年做生意自己摸索出来的方法,也许也只有我这种人适合这种方法,因为只有我有相当多的精力能够注意那么多细节。 以前三叔做生意用的是一种中央集权制度,以自己的威信和制度来管理整条链子,而我肯定不适合这条路线,因为我很难在特别激烈的条件下坚持太长时间,也见不得太多的残忍和强硬。我喜欢所有人都好好的,自己赚到自己该赚的钱,然后和和气气过日子。所以我的手下都叫我“吴小佛爷”。 这个称号源于我当时一个口头禅“阿弥陀佛,放下屠刀赚钱成佛”,和张大佛爷没有一点关系,但我听着就是觉得非常不吉利。 我不喜欢冲突不代表我不擅长冲突。我有自己的方法,比如说,我总是一次去谈十几个客户,统筹十几件货物的走向。这边还在谈呢,那边就开始卖了。所以,别人根本没法和我竞争,因为对他们来说,他们面对的细节和信息量太大了,根本不知道我在干嘛,他们就算能抢走我某一笔生意,其他的也一定会错过。 但我在谈的所有订单、走货细节,在我这里就清晰得像我自己编织的网一样。 如果你要让你的对手露出任何马脚,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次出无数招。 假设我认为有人设局把我留在这个地方,并且把我引到了这个喇嘛庙里,那么,这人一定有着很重要的目的,他们势必要监视我。 那么我的一些可疑的举动也一定会引起他们的兴趣,比如说,我下山后在一个招待所一个人待了一夜;比如说,我往房间里所有的窗缝贴上头发;比如说我把东西藏在喇嘛庙的一个个地方;比如说我忽然做了一个弹弓;比如说我突然来搭讪他们队伍中的一个女性。 所有的行为都是十分诡异的,如果他们全都监视到了,那么他们会觉得我一定在谋划什么。 这种思考是很折磨人的,我以前经常陷入这种思考的怪圈中。他们一定会去查我到过的地方,所以我在招待所里留下了烟,在寺庙中灰尘最多的地方留下了我的东西。在那种地方,只要有人去查看,一定会留下痕迹。同时,窗缝贴头发的举动,也可以暂时阻碍一下他们的行动,至少他们不敢轻易进我的屋子了。并且这样一来也提醒了他们,我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使他们的行为不得不更加小心。 我的这种策略就好比是不停地在自己四周撒上钉子,只要我身边有隐形的怪物,一定会踩到。 最可怜的是,这怪物还不能和我翻脸,现在他们只能在我边上看着。 现在他们面临的局面是:我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他们必须非常非常小心地行事。但是,我又做了很多很多很诡异的事情,所以他们必须每一样都去查看。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再继续阅读,而是灭了灯,在黑暗中把床移了个位置,然后缩起来,准备早早睡觉。 我以前也监视过别人,知道让监视的人最讨厌的事情是,一晚上都没事,早上五六点的时候,那东西才开动。那时候人最困最累,也最容易犯错误。 所以我今天晚上需要好好睡觉。 第二十四章 惊人的细节 我很快就睡着了,也许是因为上山太累,也许是因为琢磨这些坏事情让我费了太多的精力。手表上的闹钟在五点就把我吵醒了。 我努力让自己起来,外面还是一片漆黑,我做了几个俯卧撑让自己清醒,便伸着懒腰走了出去。 院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整个寺院安静得犹如死域一般。我叼上烟戴上手套,朝寺庙的黑暗处走去。 在我去的第一个地方,我藏了四只打火机,这四只打火机全都一模一样,在一面石墙的墙缝内按照顺序放着,只在我自己知道的地方有一些十分十分细微的记号。 我把打火机一只一只取下来,就发现顺序已经改变了,对方并没有发现我的小把戏。 果然有人监视我,那现在肯定也有人跟着我,可惜,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对方是高手。 我用其中一只打火机点上烟,之后将打火机全都收进一只小袋子,放进兜里。 第二个地方是放弹弓的地方,那是一堆杂物上空的房梁上,一眼看去一片漆黑。当时我是甩上去的,现在就算我跳起来也够不到,要拿到弹弓必须攀爬或者用东西垫脚。 这里的杂物可以垫脚,我过去一眼就看到它们已经不是我之前来时记下的顺序了。 我蹲下来,就发现其中一只水罐的边缘有手印,把水罐翻过来,就发现它被人翻转踩踏过,底部有一个很模糊的鞋印。但那人显然不想留下痕迹,用手把所有的印子都抹过了。 我看了看其他杂物,竟然再没有任何被踩踏过的痕迹,不由得有些吃惊。 这个水罐并不高,我身高一米八一,踩上去后即使跳起来也不可能够到那个弹弓,而这里只有水罐被使用了,这里杂物很多很局促,就算是一个弹跳力很强的人踩着水罐跳上去的,这里肯定会留下更多的痕迹。 拿到弹弓的人一定比我还高,但在那群香港人中,我没有看到比我更高的人。 整个喇嘛庙里,比我更高的人,可能只有那些德国人了。 他们也有份?难道整个喇嘛庙里,只有我一个人是无辜的,其他人全都有问题? 到这时,我心里才第一次有了一些恐惧的感觉,如果是这样,那这就是一出大戏了,而我是唯一的观众。 希望事情不要发展到这种地步。 我把两个水罐垒了起来,踩着它们才把弹弓拿了下来,仔细检查了一下,没有被破坏,就直接插入了后要带。 其他几个地方我不想再去了,我需要保持一些神秘感。我回到房里,关上门,用打火机把方便面烧焦,把它们捏成非常细的粉末,在水里弄均匀了,用牙刷蘸上,然后拨动牙刷毛,把黑水溅成水雾弹在打火机上。 很快指纹就显示出来,我用胶带把指纹粘在上面,采集下来。 如法炮制,我把所有打火机上的指纹都采集下来。 那天晚上,我的几个伙计来找我,我对他们交代了一些事情,便自己下山找了个有电话的地方,拨号上网,把指纹扫描发到了我朋友那里。我需要看看,这些指纹的主人是否有案底。因为,如果是我们这一行的人,很可能是有案底的。 晚上我依然住在了上次的那个招待所里。我的朋友姓毛,是近几年才认识的,主要是在打雷子的关系时,希望他提供一些便利。很快他就给了我回复,邮件里他告诉我,我提供了七个指纹,有三个是一样的,可能是五个不同的人,也可能是一个人的五根不同手指。 他在数据库里查了,只查出了其中一个指纹是有记录的。 他在邮件中附上了指纹记录者的档案。 我拉下竖条,一份正规的电子档案就出现在我面前,我看到了一张有点阴郁的脸。 我惊了一下,忽然意识到我见过这张脸。 他妈的,这是那个女人的脸,就是昨天吐我烟的女人。 “姑娘,原来是你。”我自言自语了一句,照片下面有她的名字,她姓张,但没有名字的记录。 原来是小哥的本家。我拉下档案,继续看下去,这人和我一样大,在一九九八年的时候被判了三年牢,罪名是故意伤人致残。她当时的职业却和这个罪名相距甚远,她当时是一家培训机构的培训师。 看来,我在庙里藏东西的时候,跟着我的人就是她,只是不知道现在跟着我的是不是也是她。 在她二〇〇一年出狱之后,记录就是空白的了,但我并不是没有办法。我在档案上看到了她从事过的那家培训机构的电话,我搜索出了那家培训机构的网站。那是一个香港的户外运动培训机构,打开培训师的页面时,我一下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在喇嘛庙里看到的很多人,我都在上面看到了。 那家机构所有的培训师几乎都在喇嘛庙里,而且,我还在列表看到了那个张姑娘的照片。 似乎她出狱之后,仍旧到了老单位上班,老单位竟然还要她。 那到底是什么培训机构,专门培训人恶心我的吗?“恶心吴邪培训班”,专门教人怎么恶心吴邪的? 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细节。 我看到这个页面上,几乎有80%的培训师竟然是姓张的,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的张姓。 我心中一动,一个不好的念头产生了。我开始回忆这些人,我发现,我看不到这些人的手,这批香港人,他们手上全部都戴着手套,从来没有脱下来过。 在那个小破招待所里,拨号上网的网速很慢,我慢慢打开网页,久违的焦虑又泛了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变得很镇定,镇定得让自己都害怕,因为和我自己有关的,不管是多危险的环境,我都已经觉得无所谓。 我经历过最悲剧的岁月,连水电费都交不上,和现在比起来,现在已经好太多了,所以,大不了回到那个状态去,任何失败我都能承受。而会危及生命的事情,我又不会去做,于是我一直活得相当淡定。 唯独看到这样的消息,看到这些好似涉及原先那个秘密的消息,我才会很焦虑。 我看着这些人的名字,越看越慌乱,香港人多数有英文名,所以这个页面上大部分都是英文名,只是底下附上了繁体的中文名字。 几乎所有名字,全都是很工整的三个字,张XX,其中有一个人,名字叫做张隆升。边上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人,名字叫做张隆半。一看就是一族的同一代人。 “你妈妈的,张家的巢穴,小哥的家里人来找他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脸。 小哥的家族很大,难道香港还有他们的势力?不过看来他们在香港混得也一般般,一大家人都在搞培训。 那他们设计我干什么呢?难道,他们找不到小哥了,把事情怪罪到了我的头上? 那也不用设计我,扁我一顿不就行了?要是想问小哥行踪的话,我肯定实话实说,不信的话可以押着我一起去啊。 我心里很乱,如果他们是小哥的族人、朋友的话,那是敌是友就很难说了,我很多狠招也就不能用了。 他们都戴着手套,如果他们的手指都是那样的话,是不是说明这批人全都身手不凡?如果都和小哥那样,那我也别耍什么阴谋诡计了,跪倒投降任他们操吧。怎么斗也不可能斗得过啊。 我左思右想,觉得这个发现太重要了,我必须告诉胖子,于是连夜打了过去,巴乃那儿却没人接。我一看时间确实也晚了,就想着明天再说。 总体来说,我的计划进行得相当顺利,此时不免有些小得意。别人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但仅仅一天的时间,我其实就了解了很多有用的东西。另外,我心情好的第二个原因是,我从心里觉得,小哥的同族人是不会伤害我的。 我到招待所的公共厕所上了个大号,蹲下来就抽烟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们想干嘛,现在也推测不出来,他们似乎只是想监视我。 为什么?在什么情况下,他们需要监视一个人? 我忽然想到霍玲那些监视录影带。监视监视监视……一道闪电从我的脑海闪过。 难道,他们认为,我不是吴邪? 我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另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在游荡,他在做一些诡秘的事情,不明目的。 张家人难道是为了判断我到底是真的,还是那个冒牌货是真的? 我忽然觉得很有道理,立即就想去澄清自己,但转念一想,这贼哪有自己承认是贼的?而且,如果那么好辨认的话,这些香港张就不会用那么复杂的方法了。 如果他们认为我是假的,我会怎么样?会不会被毫不留情地灭掉? 我忽然对于做自己这件事情产生了很大的压力,心说我必须表现得更像吴邪才行。 不过,如果是我猜想的那样,那么,至少我能肯定,他们和假的那个不是一伙的。 按一般道理想,他们应该喜欢真的那个,所以,我让他们知道我是真的,也许他们就会开始和我交流了。 但要怎么证明呢? 我忽然发现,其实在哲学上,人这种东西很难自证。 我长叹一声,觉得也没有什么心情上大号了,而且这单人间的沼气厕所也实在太臭了。 硬挤出了几条,我就想草草提裤子走人,抬头的时候,忽然就看到,厕所的门上有人用十分恶心的东西,涂鸦了什么。 那东西是黄色的,难道是大粪? 谁他妈心情这么好,大号的时候用大便在门上乱涂,太恶心了。我有点作呕,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怕自己碰到。 就这么一来一去的功夫,我忽然发现,用大便画在门上的,是一个我很熟悉的东西。 这是一张塔木托的星象图,我从笔记本上看到过。 在这张图的边上,写了一个号码:104。 104是这里的房号啊,我愣了愣,心说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五章 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暗号 难道有个同道中人以前也被这张图疑惑过,然后也正好住过这里,又在憋条的同时惆怅满腹,用自己的便便在门上涂鸦以排遣寂寞空虚冷? 104是什么意思?房间号?难道,这是一个提示,有人让我注意104号房? 这房间与我的房间隔了四五间,我一下子就意识到,这确实是一个提示。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我身边到底在发生什么事情? 我站起来,一泡尿把这些东西全冲了,抖擞着走出了厕所,决定不去琢磨,一路就溜达到了104号门口。很快,我看到房门开着,有个人正裸着上身在房间里用脸盆擦身体,一边擦还一边哼歌:“妹妹你往前走哦哦,哥哥在房里等,恩恩爱爱,别让人看出来。” 我看那人的肚子,看到肚子上有很多伤疤,跟棋盘似的,但那人的胡子和头发都非常长,看上去万分邋遢,身上一团肥膘。 胖子? 我惊了,但惯性让我走过104号房门口,一路下了楼,我边走边心说:这人是胖子。 我靠,胖子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现在这种天气,他从一个荒郊野外出来,再到另一个荒郊野外,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 而且,这里是墨脱,进这里比出十万大山更麻烦。 但显然胖子不想让我跟他相认,才没有找我,只是在厕所里留下了标记,而且开着门让我看到,还唱歌暗示我。 我来到楼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干嘛去,就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开始抽烟,忽然就看到胖子把脏水直接从楼上泼下来,对着下面喊:“老板娘,没热水了,再打两壶热水上来。” 下面的门巴族老板娘哎了一声就提了两壶水往上走,胖子又说道:“快点,等下我又拉肚子了,我来了你们这鬼地方,每天早上七点准时拉稀,你家的菜是不是不干净?” “不会的,老板,绝对干净。您是不是吃不惯这里的东西?”老板娘进了胖子的房间,讲话的声音就很模糊了。 我点上烟,不由得就笑,早上七点准时拉稀,好吧,那我就早上七点十五分跟着你拉稀好了。 第二天时间一到,我准时进厕所,除了一股新鲜的恶臭之外,我看到门的后面用很恶心的东西粘着一张卫生纸,上头写了很多字。 我小心翼翼地撕下来,心说果然是拉稀了,胖子做戏真的做全套。 纸上写了很多信息,我看完就明白了一切。 原来,胖子早在三周之前就发现阿贵家的电话被窃听了,但他在村子里又找不到任何监视他的人,他意识到,窃听这台电话的目标应该不是他,而是每周都给他打电话的我。 所以,他设了一个局,让阿贵把手机贴着座机,每次我打电话去,阿贵先不接,先打通手机,之后再把手机、座机都免提,让我以为他还在广西,而事实上他早就离开了,准备偷偷去杭州找我。 结果他到了杭州之后,发现我在尼泊尔,他就等我回来,一直到我到了墨脱、准备待一段时间,他才从杭州赶过来。 最后一个电话,他几乎就是在附近的林芝接的,之后他立即就进了墨脱。进来之后,他一直没有和我会合,而是在山口等我,之后就一路跟着我。他说,我离开一个地方超过三分钟,必然有跟踪的人出现。 都是当地人,显然经验不是很丰富,只能通过他们对于当地的熟悉来跟踪我。 他们没有发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胖子一直在附近看着我。 正因为这样,胖子一直没法和我联系,他说,只要他一出现,一定是和我一样的下场,因为这个地方太小了。他会自己单独去调查,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他暂时找不到和我隐秘联系的最好办法,就让我多注意身边所有的厕所。 我把卫生纸冲到蹲坑里,心里踏实了很多。 不管我自己再怎么强大,有人保护和照顾,总是好事情。 事后我想想,在这个时间点上,我又犯了一次二,但这二犯得很有争议性。按照我以前的做法,此时应该什么都不想,和胖子先离开这里再说。但是,我和胖子都在心里想着要弄清楚到底是谁还在设计我们,目的是什么? 我提上裤子推开门出去,觉得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了,在这儿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但是一推门,我就看到两个喇嘛站在厕所门口。 我愣了一下,问道:“排队?” 喇嘛摇了摇头:“吴先生,大喇嘛让你立即上山去。” “怎么了?”我问道。 “五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又发生了,从雪山中,又出来一个人。” 我不记得我是否把行踪告诉过喇嘛,但喇嘛在这里神通广大,又或者是人家是一家一家找过来的,我也没空儿计较这些了。 一路跟着他们上了山,来到喇嘛庙里,我发现一切已经乱套了。所有人都疑色重重,忙忙碌碌地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这地方就像某个战地医院一样。 喇嘛们一路把我引到了大喇嘛的卧室里,我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背对着我,穿着一身藏袍,正在安静地喝酥油茶。我觉得气氛有一些微妙,因为我一进屋子,屋子里靠边的几个喇嘛都用一种非常奇异的眼神看着我。 不能说是眼神奇异,而是说,他们觉得我很奇异。 这种气氛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来到那个人身边坐下来,随意地往边上一看。 在那一瞬间,我几乎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一下跳到了一边。 我的脑子嗡了一声,几乎被吓晕过去。 在喇嘛对面坐着的那个人,竟然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不,我当时脑子混乱,有点语无伦次,不是我自己,而是,我看到了一张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是你?”我惊讶得合不拢嘴。 对方看向我,眼神很是不在意,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容易死。” “你到底是谁!”我大骂,“你到底是什么妖怪,为什么要扮成我的样子?”说着就想上去掐死他,但他立即就站了起来,退后了几步,让我的攻击失败了。接着他摆了摆手:“咱们现在已经没有利益冲突了,你不用这么极端地对我。” “不用?”我继续大骂,“操你妈的不用,狗日的,你要是我,你会不极端?老子今天不仅要极端,而且要端了你!” “呵呵,其实,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他又喝了一口酥油茶,“这也不是我想要的,我们两个都是受害者。” 我心中的火越来越旺,觉得简直不可理喻,就想把他放倒再说,这时候大喇嘛说话了。 “两位,你们不需要用这种方式争吵,还是先来解决我们眼前的问题吧。” 我看着对面的自己,又看了看大喇嘛无所谓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场景好像在哪儿见过,《西游记》里? 大喇嘛就是如来佛吗?我是孙悟空,对方是六耳猕猴。 我警惕地坐下来,这家伙以前想置我于死地,我是绝不会回到没有防备的状态的。所以我离他远远的,而且随时保持着可以防御和攻击的姿势。 我对大喇嘛和这个人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喇嘛说道:“这位先生今天中午突然出现在了寺庙门口,和五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一样,他告诉我的徒弟,他是从雪山中来的。因为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我以为你在开我徒弟玩笑,但我和他接触之后,发现你们确实是两个人,于是赶紧把你找了回来。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假吴邪说道;“我和他们说了几句,就发现你可能也在这里,但他们不让我离开,我想了想,有很多事情见上你一面说清楚也好。” “你是从雪山里出来的?” 他点了点头,我问道:“既然你想说清楚,那你就告诉我,你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拿起酥油茶,一点也不客气地续了一杯,就道:“我告诉你了,对你没好处。” “我就想死,你就告诉我吧。”我道。 “可惜我刚活出点味道来,我可不想奉陪你。我只能告诉你,我的事情和你经历的那些事情,最好不要混在一起想。”他道,“时间已经过了,你们都已经自由了,你不要再查下去了,不要把成果毁掉。你如果继续纠结下去,你可能会不知不觉陷入到另外一个大谜团里去。” “我不在乎,死猪不怕开水烫,而且,我也没有纠结什么,我之所以在这里,只是一个偶然。” “你不是自己查到这里的?”他显出有些吃惊的神情。 我点头,他放下了茶杯,就问道:“那你是怎么来的?” 我心想,我该怎么说?难道对他说我是被人设计来的吗?我有必要说实话吗?于是摇头,骂道:“你管得着吗你?” “你不了解你所处的环境。”他忽然站了起来“如果你不是自己查过来的,那咱们两个的麻烦就大了。” 他站起来之后,迅速环视这个房间,就问大喇嘛:“上师,这个房间有其他出口吗?” 大喇嘛摇头,我正想问他干吗,忽然这个房间的门一下被打开了,接着走进来好几个人。 是那些香港人。 加上大喇嘛他们,一个小小的房间里聚集了十来个人。 为首的那个香港人,我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那个叫做张隆半的年纪略大的中年人,还有那个张姑娘,其他的人我就记不住了。 “果然,你这小子中计了。长了一样的德行,你的脑子就不能长好点吗?”假吴邪叹了口气。 “几位为何不请自来?”大喇嘛说道。 张隆半没说话,只是看向我们两个人,对我们道:“两位不用动任何小心思,以两位的身手,绝对不可能离开这房间。真不容易,两位终于会聚到了一个地方,那么我们的一些疑问似乎也可以揭开了。” “您是?”和我长得一样的家伙问道,“何方神圣?为何要设这个局来套我们?” “在确定您是否可靠之前,我和您一样,不会透露任何信息。” “你倒是挺了解我的。”假吴邪说道,“不过,你们未免对自己太自信了。”说完,他忽然一下靠近我,把我卡在了他的手臂里往后拖去。“让开一条路,否则,你们的目的不会得逞。” 张隆半像看一个笨蛋一样看着我们,他闪出一道缝隙来,后面是那个张姑娘,她抬手举起一个东西,我发现那是我做的弹弓,几乎是瞬间我听到了破空的声音,在我身后卡着我脖子的假吴邪浑身一震,抓着我就翻倒在地。 我赶紧翻开,爬起来就看见那家伙捂着脸疼得都蜷曲起来。 我转过头去,正看到那姑娘拿弹弓对着我,我立即道:“住手!我很乖的——” 没说完,就见她弹弓一抖,我哎呀一声,翻倒在地上。 第二十六章 与张家人正面交锋 倒地之后,我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翻滚,想减轻额头和鼻梁上的疼痛。就势翻滚了几下,却忽然发现这两个部位并没有什么感觉,反而是倒地之后,屁股撞到地板生疼生疼的。 我松开手,疑惑地看着那个姑娘。姑娘就像看着一个废物一样看着我,说道:“至于嘛,吓吓你就这德行。二叔,这人肯定就是真的。” “未必,吴老狗家的传统就是扮猪吃老虎,一个个看着和谁都能打好关系,其实心中算的账谁都猜不出来。”张隆半说道。 我听着他们说的话,对躺在地上这副丑态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站起来说道:“我真是吴邪,我不知道我的上上辈都是什么样的德行,但我确实是废物点心。不知道张隆半先生设计我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张隆半听了就露出吃惊的表情,我看着安心了很多。看来这些人不像闷油瓶那样,一点感情都不流露出来。张家人并不都是榆木脑袋。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问道。 我心中暗爽。为了挽回刚才被那臭婆娘耍的颜面,我决定装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于是说:“我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这儿的这些勾当。” 张隆半却也不继续吃惊下去了。一边的大喇嘛开始说话:“几位,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张隆半对其他人使了一个眼色,我和地上那家伙就被拖起来带出了大喇嘛的房间。我回头看,看到张隆半坐到大喇嘛对面,似乎准备开始解释,房门适时地关上了。 我被拖到了喇嘛庙里他们活动的区域。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两个都被戴上了手铐。 我心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听那张姑娘的说法,他们果然对我们两个的真伪有所怀疑。现在我们两个都被逮住了,他们会怎么来检验我们?总不会滴血认亲吧? 我想着我老爹该不会已经被绑来,捆在他们的房间里了吧? 或者来一个知识大问答,事先采访了我的很多朋友,收集了很多问题,然后在房间里摆一个智力问答大擂台。搞不好第一个问题就是:你妈妈在你五岁的时候送你什么礼物? 狗日的,我怎么会记得住五岁时我妈送过我什么! 我心中发虚,胡思乱想,但是倒也不害怕,还是有那么一种感觉——这批人是不会伤害我的,我会吃点苦头倒是真的。 他们把我们两个拖进他们吃饭的饭堂,把门窗全部关上。我看到张隆半也赶了过来,所有香港人全聚集到了这里。 我们两个被按倒绑在椅子上,这时候边上那货才缓过来。 他呻吟了几声,抬眼就骂了一声,但剧痛立即让他重新皱紧了眉头。他看向我:“你这白痴,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不关我的事。第一,你倒霉我开心;第二,他们设套儿抓的我们两个,我是自己进套儿的,你也是自己进套儿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如果你是你在这儿,我他妈能入套吗?” “你他妈干吗要装我?你要不装我,这些事情根本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