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气得大骂,我拉着他一边开枪,一边也往坑道里退。 本来如果所有人都齐心,对这蟒蛇来几个齐射,就算是龙王爷也被打烂了,但是人就在这种关头会乱,没法判断形势。 我们退得最慢,巨蟒一下就冲了过来,我连开两枪,无奈巨蟒的头闪得太快,没有打中要害。我最后一次打飞碟是什么时候已经忘记了,要连射这么快速移动的物体我已经生疏了。 一边黑眼镜已经把三叔拖进了坑道,三叔对我大叫,让我快上来。我立即转身,但是人才扑进去一半,忽然我就头皮一麻,我的视线越过三叔的肩膀,看到这个坑道的深处,涌动着一大团黑影,正迅速爬过来。 “后面!”我立即警告。 他们猛回头,手电一照,我们就看到有十几条碗口粗细的鸡冠蛇,犹如血红色的潮水一样涌来。看样子这里的枪响惊动了它们。 黑眼镜立即回头开了一枪,将最前头的一波扫飞,我身后的劲风也到了,三叔大叫“抬手”,我忙抬手,他的枪从我的夹肢窝里伸出去,一声巨响,把身后的巨蟒震飞,背后又传来黑眼镜开枪的声音,他竟然还带着笑:“太多了,顶不住了!” 我心想这人真是个疯子,转身就见很多的井道口中,都开始爬出红色的鸡冠蛇,一坨一坨,我一边装弹一边让开,让三叔爬出来,一边寻找没有鸡冠蛇爬出的井道口,再去找胖子,却发现胖子已经不见了,不由大骂没义气,竟然跑得这么快。 一个一个看过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井口,立即爬了进去,对三叔大叫,三叔和黑眼镜一边开枪一边挪过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鸡冠蛇速度奇快,几乎是腾空飞了过来,已经从我所在的井口爬了上来,发出高亢的咯咯声,我一枪把它们轰成肉泥,但是井道口瞬间又被蛇围满了。 三叔叫我自己快走,他会想办法,说着和黑眼镜朝另外一个没有蛇的口子退去。我大骂一声,再开一枪,就往后狂跑。 一边跑一边装子弹,就发现只剩下六颗了,这种子弹又大又重,我刚才为了方便就没多带。我这性格真让人头疼,一到关键时候总有事情掉链子。 那些蛇的速度之快,我之前已经领教过了,知道跑的时候完全不能分心,否则根本就没有生还的机会,咬紧牙就开始狂奔,脑子就想着“淤泥!哪里有泥?” 一连冲过好几个岔口,我看到了井道上的裂缝,里面同样是沙土,我停了一秒马上挤了进去,里面空间比之前看到的那条要大,我一眼就看到了大量屯起来的泥茧骸骨。 有救了,我心说,立即掏出水壶,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靠近,立即将水全倒在一只泥茧上,把人骨身上的泥和稀了,抓起来就往我身上草草涂了一遍,搞完后把那死人往裂缝的口子上一推,大概堵住,自己缩进那个凹陷,闭上眼睛装成是死人。 瞬间那些蛇就到了,一下盘绕着我丢在地上的矿灯和水壶开始咬起来。有一些蛇没有发现我在缝隙里,就继续朝前飞快地爬去,但是有几条停了下来,似乎发现了这裂缝里的异样,朝里面张望。 我心说真邪门,这些蛇果然有智力,却见几条蛇小心翼翼地爬了进来,开始四处盘绕上那些泥茧,似乎在寻找我的去向,一下我身上就爬上来好几条。 我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感觉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那几秒钟,我感觉像一年那么长,忽然我感到后脖子一丝凉意,浑身就出了冷汗——一下想起来,完了,刚才太急了,我的后脖子忘记涂泥了。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一条红得发黑的鸡冠蛇盘在我的肩膀上,正饶有兴趣地想盘到我的后面。 完了,我心道,这下子我也得成胖子那样了。 就在那蛇慢慢朝我的后脖子凑过来的时候,忽然我身边的骸骨中,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声音,那蛇立即就扬起头,看向那个方向。 几乎就在同时,一件令我更加惊悚的事情发生了,我身边的那具骸骨忽然动了,手一下就按在了我的后脖子上,把我没有涂泥的地方遮住了。 我头皮麻了起来,用眼睛一瞄,发现不对,那不是骸骨的手,而是一只涂满泥的人手,仔细一看,发现我身边的死人后面,还躲着一个浑身是泥的人。 是谁呢?我看不清楚,我心说原来不止我一个人知道淤泥的事情。 我心里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高兴也高兴不起来,只觉得气氛诡异无比。 那鸡冠蛇看向那个方向,看了半天也不得要领,再回来找我的后脖子,却也看不到了。它一下显得十分的疑惑,发出了几声咕咕声,在我后脖子附近一直在找。我就感觉那蛇信好几次碰到我的脖子,但是它就是发现不了。 我一直不敢动,就这么定在那里十几分钟,那些鸡冠蛇才忽然被外面什么动静吸引,全部都迅速追了出去。这一条也游了出去。 它们消失之后很长时间我还是不敢动,怕它们突然回来,直到捂住我后脖子的手动了一下,才好像是一个信号,我简直浑身都软了,一下就瘫倒了下来。 刚想回头看那人是谁,忽然就听到一个女声轻声道:“不准转过来。” 我愣了一下,还是转了过去,身边的人一下就把我的眼睛捂住了。我手下意识地一摸,就摸到一个人的锁骨,竟然发现那人没穿衣服,接着我的手就被拍了一下,听到那女声道:“闭上眼睛,不准看,把上衣脱下来。” 我一顿,还没反应过来,我的上衣已经给剥了下来,窸窸窣窣一阵折腾,那人似乎在穿我的衣服。 等捂住我眼睛的手拿开,我就看到一个女人坐在我的面前,身材很娇小,穿着我的衣服好像穿着大衣一样,再看她的脸,我一下就认了出来。 “陈……文锦……阿姨!” 在我面前,竟然就是文锦! 我看着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语无伦次地问了一句:“你没被逮住?” 文锦整理着衣服,看着我扑哧一声笑了:“什么逮?你当我是什么?”俨然和之前被我们追捕时候的神情完全不同了。说完,她用涂满泥的骸骨,将这个泥井道口堵住了,然后用水壶挖起泥把缝隙全封上,我就看到,这捆着骸骨的材料,竟然是她的衣服和胸罩。 做完后她才回来看我笑了起来,摸了摸我的头发:“你也长大了。” 我也看着她,几乎无法反应,想说什么,但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有点太过梦幻了,以前我只在照片里见过她,她现在竟然在对我笑,而且笑得这么好看。 她看着我,看我这么看着她,就问道:“怎么?你反应不过来吗?” 我点头,心说怎么可能反应得过来,这应该是一个满脸皱纹的中年妇女,二十多年前在一座诡异的海底古墓中失踪,这么多年间一直做着一些极端隐秘的事情,牵动着无数人的神经,制造了无数的谜,现在却就这样站在我的面前,满脸淤泥但是不失俏皮地看着我,那眼睛那皮肤显然比我的还要嫩上几分,叫我如何反应。 她笑着说:“我看到你长这么大了的时候,我也反应不过来,想想已经二十多年了,当时你还尿床,我还给你洗过尿布,你那时候长得好玩,比现在可可爱多了。” 一说到小时候,我立即就朝那缝隙口看去,想想,我忽然觉得无比的奇妙,三叔处心积虑要找文锦,但就在十几米外,我不知道他的生死状况,却在这里看到了文锦,还说上了话。要是三叔再快一步跟着我,他和文锦已经见面了。 “你也可爱多了……”我口不择言,抓了抓头,“文锦……姨,这,好久没见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大哭一场?对了,我有好多话要问你……我们很想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妈的,我在说什么?” 看着我语无伦次,文锦就做了轻声的手势,听了听外面,轻声笑了,道:“谁说好久没见了?前不久我们不是还一起喝过茶吗?” “喝茶?”我愣了一下,心说之前见的时候,她在沼泽里啊,当时没见她端着茶杯。 只见文锦把自己的头发,往头上盘绕了一下,做了一个藏族的发型,然后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泥,我一看,顿时惊呆了:“你!你!你是定主卓玛的那个媳妇!” 第五章 真相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拍了拍脑袋:“原来你一直跟着我们!那口信,那定主卓玛和我们说的话——难道——” “不错,那都是我临时让她和你们说的。情急之下,我没有别的办法。那些事情说来话长了。”文锦道,爬到缝隙里头,双手合十做了手势,放到嘴边当成一个口器,发出来了一连串“咯咯咯”声。 我奇怪她在干什么,难道在和那些蛇打招呼?就听到缝隙的深处也传来了咯咯咯咯的回音。不一会儿,就有人从里面挤了出来,我一看,发现那人竟然是闷油瓶。 他挤到我们边上,看了看文锦又看了看我。我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忽然感觉到一些不妙,“该死,难道这是个局,你们该不是一伙的?” 这两个同样不会衰老,而且同属于一个考古队,同样深陷在这件事情当中,我忽然想到我一个朋友说的,闷油瓶肯定不是一个人,难道被他说准了? 闷油瓶摇头不语,我就看向文锦,文锦道:“没你说的那么恶心,我和他可清白着呢。” 我皱眉,真心真意地想给他们磕头道:“大哥大姐,你们放过我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文锦对我道:“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什么复杂的,其实当时在那村子里卓玛找你们的时候,他已经认出我来了,不过他没有拆穿我。我在峡谷口子上找到你们的时候,他追了过来,当时我们就已经碰面了。这接下来的事情,确实算是合谋,但也是为了谨慎。” 我看向闷油瓶,他就点了点头。 我怒起来,“太过分了,你为什么不说?” 他看着我:“我已经暗示过你了,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胡扯!我那个样子哪里像知道了!”我几乎跳起来,一下就意识到了,为什么闷油瓶一直心神不宁,天,他一直在担心文锦的安危。 一边的闷油瓶立即对我做了一个“轻声”的动作,我才意识过来,立即压低声音:“你丫太不够义气了!” “不,他这么做是对的,否则,我会落在你们那个女领队手里,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文锦道。“而且,当时,我也不知道,你们之中哪个有问题,我需要找一个人帮我检查。”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闷油瓶回来之后开始检查我们有没有戴面具的原因。妈的,原来事事都是有原由的。 “那些录像带呢?”我问道,“这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外面又传来一声惨叫声和几声枪声。 闷油瓶啧了一声道:“他们这么开枪,会把所有的蛇都引过来。” 文锦听了听外面,转过头来拍了拍我的头,好像一个大姐姐一样对我道:“这是一个计划,说来话长了,长到你无法想象。这些事情我都会告诉你的,但是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先离开这里。”说着就指了指一个方向。 我叹了一口气,但是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于是点头,几个人都站了起来,迅速往泥道的深处退却。 一边走我就一边问她道:“你们有什么打算?不去和我三叔会合吗?” “我们没有时间了,”文锦道,“你没有感觉到,四周的水声已经越来越少了?” 这我倒没注意,在这种地方谁还有精力注意这些。文锦道:“这里的地下水路极端复杂,但是在有水的时候,它其实并不是一个迷宫,你至少知道你是不是往地面上走,只要逆着任何一道水流往上,你肯定能找到一个地面上的入水口。而顺着水流走,你也肯定可以找到这个底下水路的终点——最大的那个地下蓄水湖泊。但是,一旦水消失了,你就永远不可能走出去。现在雨已经停了,沼泽的水位会逐渐降低,再过一两天,水就会完全干涸,到时候我们就会被困在这里。这就是我为什么让定主卓玛告诉你们,如果不及时赶到就要再等十几年的原因。不过你们这一次运气好,今年的雨量特别大,把整个沼泽都淹没了,否则现在已经晚了。关于你三叔,吴三省和我们的目的地相同,只要他没有出意外,我们肯定会碰上。” 我一听,在理,立即点头:“那我们现在是往上还是往下?” 文锦指了指下方:“最大的秘密已经近在咫尺了,你打算就这么放弃吗?” 近在咫尺?我心说我才不信呢。文锦看了看表就道:“现在已经快天亮了,那些蛇大部分都会在夜晚到地面上活动,天亮之后会全部下来,到时候我们行走更麻烦。在天亮前,我们得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到时候你有什么就问吧,我都会告诉你,现在还是专心走路。” 文锦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严厉的言辞,但是她的眼神和她分析问题的语气,却让我感到自然而然的服帖,似乎天生就有一种领袖的气质。难怪当年她是西沙的领队,连三叔都要忌讳。 我不再去烦她,三个人立即加快了脚步,顺着坑道一路往下。很快就到了另一个坑道。 这里已经很深了,坑道显然没有上面那么错综复杂,岔路很少,加上我们身上的淤泥,走得非常顺利,到早上的六七点钟,我们已经走了相当长的距离。这里的井道连淤泥都没有了,只有天然的岩洞,很难看到人工开凿的迹象,显然这里几乎不会有人来。 我们能听到岩石中传来扑腾的水声,显然所有井道的水,都在四周汇集了,整个西王母城的蓄水系统的终点应该非常近了。 此时地面上的晨曦应该已经退去,虽然附近还没有任何蛇的声音,但是我们都知道这些蛇数量惊人,一旦归巢很可能会出现在任何地方,按照文锦的经验,此时还是躲起来的好。 怎么躲就是经验了,她让闷油瓶脱掉衣服,用水壶的水抹上泥,将通道的两端用碎石头堆起来,然后将衣服撕碎了塞缝隙里。 “这样,在蛇看起来,这里的通道就是被封闭的。”文锦道,“我这些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喝了几口水,感觉这么薄弱的屏障不会有用,要是碰上那种巨蛇,不是放个屁就倒? 此时点了很小的篝火,也只是稍微暖和一下身子,这里潮气逼人,而且阴冷得厉害,没有火没法休息。 缓了片刻,我逐渐才放松下来,心里有些忐忑。文锦递给我吃的东西,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忍不住想问问题,让我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我早就在琢磨了,立即振奋起来,想问她问题,却一下子发现脑子很混乱,要问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反倒问不出来。 “没关系,你可以一个一个问,我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形了。”文锦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理了理脑子里的问题,想想哪一个是最主要的,想了片刻,我发现无论从哪里开始问,无论问什么,都有可能导致混乱,我心里的谜题太多,大的小的,无数无数,必须有一个系统的提问方式,于是道:“我们还是按着时间来问,如何?” 她点头:“没问题。” 我就问她道:“第一个问题,我最想知道的,可能有点贪心,你能告诉我西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文锦看了我一下,表情很惊讶:“你这个问题太大了,西沙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你到底指的是哪件?” 我对文锦道:“就是你在古墓里失踪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锦静了静,好像没有想到我会一开始就问这个,想了想,忽然叹了口气,道:“你竟然想知道这件事情……看来你确实已经知道了不少,这件事情,很难说清楚,你三叔是怎么告诉你的?” 我把三叔之前在医院里和我说的,大致和她说了一遍,然后对她道:“他说没有跟你们进入那机关内,所以之后的事情他不知道。你们在古墓里失踪之后,他一直在找你们,但是找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有找到。他还说他一定要找到你们。” 文锦听完,怪怪地笑了笑,顿了顿,才道:“这个问题我本来想最后告诉你,因为,这里面有一个很关键的前提你必须明白,但是这个前提,我就这么说出来,你是不会相信的。我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做好知道事实真相的准备。” 我道:“早死早超生,你就是告诉我三叔其实是个女的,我是他生的,我也能信,你就说吧,这两年下来,我已经什么都能信了。” 文锦看上去还是有点顾虑,想了想,又问道:“对于这件事情,你自己有什么判断吗?” 我摇头:“我什么判断都没有。” 文锦看着了闷油瓶,似乎在和他做一个交流,但是后者没有什么反应。她定了定神,弄了弄头发,似乎是下了一个什么决心,就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 这是一个新的笔记本,是现代的款式,应该是在最近才买的,果然她还是保持着写笔记的习惯。她翻开笔记本,从里面掏出了一张发黄的老照片,我一看,这张照片再熟悉不过,就是三叔和他们一起出海前拍的那张合影,这张照片我不知道看了多少遍,里面每一个人的位置,我都能背出来,所以我只看了一眼就递了回去,道:“我已经看过这张照片了。” 文锦道:“其实,所有的秘密都在这张照片里面。但是这个秘密普通人很难发现,西沙所有的事情都起源在里面。秘密其实不复杂,但如果我直接告诉你,你肯定无法接受,我先来告诉你,这张照片中隐藏了什么。” 这时候,我的脑子里突地闪过一个概念,难道之前和那批朋友喝酒的时候,他们说的第十一人的事情是真的,这张照片中还藏着那十人之外的一个神秘人?文锦想告诉我这些? 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这么简单的,我就不知道她是什么用意了。 文锦把照片重新给我,让我把照片上能念出来的人的名字和位置,都对应一下指给她看。 我看了看,道:“我只认识和这件事情比较有关系的几个人,其他人我能知道名字,却不知道是哪一个。” 文锦说:“没关系,你念就可以了。” 我首先看到了最吸引我注意力的闷油瓶,道:“这就是小哥。”文锦点头,然后指了指一边的一个女孩子,“这就是你。”文锦又点头,“然后,这个是三叔。”我指着三叔道。我看了一下文锦,等她点头后继续说下去,但是她这一次却一动也不动,而是直直地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她这是什么意思?文锦把照片拿了过去:“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是你三叔?” 第六章 颠覆 我道:“这……这是三叔年轻时候的样子啊,我看过他以前的黑白照片,和这个很像啊。” 文锦就笑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照片才会相似,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人,也可能会相似。” “啊?”我愣了一下,忽然就领悟到什么,“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想告诉我,这个人不是我三叔?那他是谁?” 说完我忽然一凉,以前的碎片一下在我面前聚拢成了一张脸。 血缘关系!相似容貌! 我突然恍然大悟:“不可能,不可能!”我几乎吼了起来,闷没瓶立即把我按住。我已经没法控制我的声音了,破声道,“我的天,我的天,难道这个人是——谢连环?” 文锦点头,我毛骨悚然,所有的毛孔都竖了起来,无数的线头开始在我的大脑里结合起来,我的天,我好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照片的解析度不高,看错是正常的,特别是在你三叔那样说的情况下。”文锦道,“谁都会那样认为。” “那我的三叔呢?” 文锦道:“你三叔当时确实也和我们在一起,但是,他并不在这张照片里,而是在照片之外。”她立起了照片,指了指照片的前方。 我一看文锦的手势,忽然就明白了,感觉所有的血都冲到喉咙,这……这……狗日的,这是怎么回事,你是照相机的位置。 也就是说,当时三叔在给他们拍照,那——那第十一个人不是别人,竟然是三叔自己? “可是不对啊,说不通,这样的出发合影,为什么会让三叔去拍,你们可以让其他比较不重要的人拍啊,比如说谢连环就是混进来的,他反而站在这么主要的位置上,而三叔只能拍照?”我问道。 文锦长出了一口气:“你还是有悟性的,你应该感觉到这里的问题了。在你三叔跟你说的版本里,有一些东西,出现了根本的问题,而且是在最初的时候。”她顿了顿,“我告诉你,其实当时,来托关系找我加入考古队的,不是解连环,而是你的三叔吴三省。” “啊?”我一下反应不过来了。 “你仔细考虑一下,你三叔和你说的那些事情,其中虽然非常顺遂,逻辑上却全是一些很小的破绽。裘德考作为一个经验这么丰富的走私大头,怎么会选择一个没有任何下地经验的解连环,来执行他的计划?他当时在长沙,通过关系能找到的最出色的,也是对海外走私最有兴趣的人,就应该是你的三叔,只有你的三叔会有这种魄力和这种背景这么黑的老狐狸合作。所以,当时裘德考合作的人,不是解连环,而是你三叔,而裘德考选择吴三省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就是我和他当时是男女朋友的,可以非常方便地打入到考古队里,所以,这才是最符合逻辑的。” 我点头,忽然想到三叔也提过这么一句,我当时以为他是在和我抱怨,原来他是在这上面和我玩圈子。 “而当时的解连环,确实是在我的考古队里工作,他是当时考古大学的学生,因为家族的关系,他的父亲把他安排到了我的学校里。这个人并不像你三叔说的那么没用,虽然有一些少爷脾气,但是解连环天分极高,‘连环’二字是他父亲在他三岁在他三岁的时候给他改的名,因为他当时已经可以靠自己的能力,解开‘九连环’。这个人沉默内向,但是心思非常的缜密,成绩也十分好,他进入大学,完全是自己的意愿。”她顿了顿:“你明白了吧,你的三叔,把一切都说反了。” 我一下无法处理这么复杂的事情,就摆了摆手,心里理了一下:当时裘德考找到了三叔,说了西沙的事情,三叔于是设计加入考古队去西沙寻找古墓,而解连环根本和这件事情没关系。 “可是,他为什么要反着说,这没有任何的理由,他是这样的人我早就知道了,难道他为了保持在我心里的地位,就处心积虑地撒了这么大的谎,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为什么这么干?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吗?他把一切都说反了,但是西沙出发之前的事情,并不是一切,他真正想掩饰的,是后面的事情。” 我仔细地回忆三叔说过的整个过程,忽然有如掉入了万丈冰渊,浑身的血都冻了起来:一切都说反了,那么,最可怕的就不是这些旁枝末节,而是出事当晚发生的事情! 那么,就不是解连环下水被三叔发现,而是三叔偷下水,被解连环发现。 解连环可能威胁三叔将他带入古墓,否则就告诉文锦一切,三叔之后将他带入古墓,接着就应该是解连环在古墓中触动机关。 一切都毫无破绽地合理起来。所有的事情开始符合人物的资历和性格。 最后的关头,三叔告诉我的版本是,他将解连环留在古墓中,然后他逃了出来,那么,最让我无法想象的局面就产生了。 如果是完全相反,要这一切继续合理下去,那从古墓中出来的,就应该是解连环,而三叔被打昏,留在了古墓里。那么,死在海底的,竟然是三叔自己! 那我现在的三叔又是谁呢?天,我不敢再想象下去了。 文锦看着我的表情,才道:“你现在终于明白了,你所谓的三叔,根本就不是吴三省,这也是你的三叔绝对不会和你说实话的原因,因为从最开始,一切就已经错了,他在海底已经和别人掉了包。” “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为什么我的家里人都没有发现?” “那是因为你三叔这个人性格乖张,十几岁就离群独居,几乎和你家里人很少见面,只要稍微化装一下,对于你三叔的品性有一些了解,就可以蒙混过去。我想你也感觉到了,你现在的三叔,和你小时候记忆里的三叔,是完全不同的。” 我的衣服全部湿透了,一个人分别了五六年后突然出现,他的性情或者相貌变化,别人都是可以接受的,我也感觉到现在的三叔比起以前的,秉性要平和得多,他年轻时候简直是无法无天的一个人。 文锦说完之后,我整个人已经完全无法思考,或者说,心中如此多的谜题,如此多的推测,一下子必须要重新静想一下,这实在太混乱了。 “可是,三……解连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为什么要和我三叔掉换身份?” “这是一个无比复杂的情况,首先可能是因为档案,他从海底古墓回来之后,我们全部都消失了,如果他好好地出现在单位里,那他的问题就相当严重,别人会查他,他的背景在长沙太特殊了,一查株连太多,可能会形成巨大的麻烦。而吴三省当时是编外的,档案中没有他的名字,也就没有人知道他和这件事情的关系,所以他们解家权衡利弊,可能选择了这样的办法,同时,他也可以拿到吴三省所有的产业,对于当时家道中落的解家也有巨大的好处。可是,这一场戏一旦唱起来,就无法结束了,你知道你家的二叔,小时候在长沙就是出了名的刺头,绝对招惹不得,要是让他发现弟弟被害死掉包了,必然会来对付解家,以吴狗爷和你奶奶家的势力,这将是一场腥风血雨。”文锦道,“我一直在暗中注意这件事情,想通过某种方式把这个事情通知你的家里。但是解连环之后表现出来的能力让我极度害怕,这人心思极其缜密,我感觉如果贸然出来说这件事情,反而可能会被反咬一口。所以我只能一直潜伏。” 我捂住脸,心中开始抗拒,感觉这一切肯定不会是真的,道:“那么,你们在西沙海底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为什么你们会突然消失。还有,为什么古墓的顶上有血字说‘吴三省害我’?如果是解连环害了三叔,那么应该是相反的意思才对!不对不对,这说不通,你肯定也在骗我!” 文锦看着我,似乎有点心疼地抓住我的手,柔声道:“小邪,你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不可能相信这些,所以,我也想过不把这些说出来,但是你对于这个谜实在太执着了,即使我现在不说,我想他也不可能瞒下去太久,因为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漏洞已经太多了,他除了不停地编你,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来混过关,你现在这个时候再选择不信,已经太晚了。” 我心说我不是不信,而是已经信了,否则心里还会这么不舒服,镇定了一下,就问道:“我知道,你继续说吧,我只是发泄一下,这有点难受。” 文锦把我的手放到她的小手心上,拍了拍,我顿时感到一种温暖传递过来,她继续道:“接下来的事情,你可能更加无法相信。” 三叔忽然溺毙,被发现的时候,手握着蛇眉铜鱼,显然心怀鬼胎最后恶果上身。文锦悲恸欲绝,但是后来情况紧急,她不得不继续主持工作,带着人下到海底。 这之后的过程,和“三叔”,也就是解连环之后和我说的基本符合,他大概是因为害怕真正的三叔在海底古墓中留下什么关于他的线索,于是假装身体不合适,等他们开始勘探古墓之后,偷偷跟在后面,最后确实被阻隔在奇门遁甲之外。 文锦他们对于他来说,就此消失在古墓中,再也没有出现,所以他才会促成了假扮三叔、交换身份的想法,在被人救起之后,别人问他的名字,他对当时救他的渔夫就使用了吴三省的名字。否则之后肯定会露马脚,这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文锦说解连环心思细腻,确实不假。 而文锦他们一路深入,最后到达了放置云顶天宫烫样的那座殿内,却被一个酷似三叔的人迷晕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文锦道:“说出来,你可能更加无法相信。”我心说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所谓信与不信了,让她不用顾及我的感受。 文锦就道:“当时迷晕我们的人,并不是酷似你三叔的人,他恰恰就是你的三叔。” 东一个三叔,西一个三叔的,真假三叔我有点搞不清楚了,就对她道:“我们不如用本名来说,你的意思是,迷昏你们的,确实就是吴三省。但是他的尸体不是被发现了吗?” “我们弄错了,我们在海里发现的尸体,并不是吴三省,那应该就是裘德考第一批雇用的人中的一个。这批人失败了,但是带出了古墓详细的地图,所以裘德考才能提供如此好的资料,那具尸体的脸已经被礁石撞烂,而且已经泡肿,加上他身上的潜水服,和吴三省从裘德考那里得到的潜水服是一个样子,我们才认定他就是吴三省。其实当时我也有点怀疑,但是我没有认这种尸体的经验,而且那潜水服款式很奇特,这个说服力太大了。” “那么,按照小哥当时回忆起来的,你们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先是装了女人,而后又躲着你们,逃进了镜子后的洞里,迷昏了你们,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他以为解连环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文锦道,“他以为我是进来找他兴师问罪的,如果我单是我一个人还好说,可是考古队所有的人都下来了,显然他认为他的事情已经完全暴露了,这在当时是极其严重的犯罪。那么,我作为领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偏袒他,他必须自己采取措施又不连累我,于是他决定迷昏我们,然后再作打算。” “这样,就发生了最后的一幕。”我接着道,“这确实说得通,可是,那些血字是怎么回事?” “那此血字是你的问题,是你自己理解错了。”文锦道,“你想想,那些字到底是怎么排列的?” 我心说这也可能会理解错?这么明白,就用手蘸了点水壶的水,在一边的石壁上,按照记忆把那些字写了下来。 〖吴害解 三我连 省死环 不 瞑 目〗 一看我就愣了,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天,我把顺序搞反了!” 做拓本做得太久了,拓本上一切是反的,所有的竖立文章我都反着看,都是习惯从左往右读,但这是两边都可以读的,而且意思完全相反。 “我操。”我就骂了一声,心说三叔的文化水平不高,假道学旁门左道精通,文章写起来根本不用脑子,这种血书简直让人吐血。 “现在你不怀疑了吧?”文锦道。 我尴尬地点头:“接着呢?” 她接着脸色就变了变,道:“之后的事情,我到现在还无法理解,因为,等我们醒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不在海底墓穴中了,而是在一间地下室里。一间很古旧的,好像五六十年代三防洞一样的地下室,里面有一只黑色的石棺,我们能看到地下室的出口,但是出口被封死了,我们怎么也打不开,而且看表上的日期,已经是我们昏迷之后一个多星期了。” “那是在格尔木的那个疗养院?”我道。 她点头,顿了顿:“我们少了几个人,起灵已经不在了,另几个都被困在了那里,而且,我们发现我们被人监视着。” 第七章 囚禁 文锦被三叔迷晕之后的记忆,一片空白,他们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格尔木的疗养院里。 听到这里我已经非常迷糊了。这也太玄了,显然有人在他们昏迷的时候把他们绑架了过来,关在那里。 按照文锦的说法推测下去,三叔迷晕他们之后,会把文锦弄醒,然后解释一下,再商量对策。但是文锦没有醒来,显然当时他们昏迷之后,又出现了变故。 “吴三省不在你们当中?” 文锦摇头,我就道:“那奇怪了,是谁绑架了你们?” “是‘它’。”她幽幽道。 我一直就对这个很疑惑,于是问文锦道:“‘它’到底是什么?” 文锦说的话多了,喝了一口水,就缓缓摇头道:“我无法来形容,这是我们在研究整件事情的时候发现的,怎么说呢,可以说是一种‘力量’。” “‘力量’?”我皱起眉头。 “我们生还之后,在那间黑屋子里,对于整件事情进行了从头到尾的推测,但是,有很多的环节,我们都无法连接起来,最后,我们就发现,在整件事情当中,在很多地方,可以发现少了一人。”文锦把头发拢到耳后,“也就是说,这件事若要发生,光这么几个人肯定是不够的,但是这件事情却发生了,好似有一个隐形的人,在填补这些环节。而且,我们越研究就越发现,这个人肯定存在,但是到现在为止,他一点马脚也没有露出来,简直就好像是没有形状的,他只存在于逻辑上。” 她正色道:“我们就把这个人,称呼为‘它’,这是除了裘德考、解连环,以及我们之外,还有一股势力,在插手这件事情,这股势力埋藏得最深,几乎没有露过面,但是它的力量却实实在在地推动着事情的进程,这让我毛骨悚然。” 我听着也有点发凉,就问她道:“你能举个例子吗?” 文锦就道:“战国帛书的解码方式,真的是裘德考揭开的吗?他一个老外能解开这么复杂的东西,可能吗?而且,他是从哪里知道海底古墓的存在的?如果没有人告诉他这些信息,他就不会来中国,不会去收买你三叔,也不会到现在还在执着于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目标。这就是第一个逻辑的缺口。还有——” 文锦坐直了身子,挺胸拢起自己的头发,让我看她的瓜子脸:“我们所有人,好像都失去了衰老的能力,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一直没有老。”那姿势真好看,我看得几乎呆住了,她却立即放下来,甩了甩道,“在我们昏迷之后,肯定有人对我们的身体做了什么手脚。” 我道:“那这还是好事,这种事情,很多人都梦想着出现呢!” 文锦凄凉地摇头道:“梦想?你还记不记得你在格尔木地下室里碰到的那东西?” 我心说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便点了点头。 “那就是我们最终的样子。”文锦道,“你看到的那个,她就是霍玲。” 我一个激灵:“什么?那怪物是霍玲?”突然就感到一阵恶心。 文锦道:“她从塔木陀回来之后,就开始变了,变成了一只妖怪。” “这……” “这种保持青春的效果是有副作用的。”她看着我,伸出了她的手,让我去闻,我一下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非常熟悉的香味,禁婆的味道,“到了一定的时候,我们就会开始变化,而我的体内,这种变化已经开始了,不久之后,我就会变得和你看到的妖怪一模一样。” 第八章 会合 “这怎么可能?”我看着文锦,摇头表示无法理解,文锦身上的香味,确实就是禁婆的味道没错,但是要说她很快就会变成禁婆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你没法接受,我也不怪你。”文锦幽幽地叹了口气,“当初我们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也无法相信。” 我还是摇头,这时候完全无法思考,只觉得一切都乱得离谱了,如果之前我所整理出来的东西全部都是事件的碎片,那文锦给我的这些信息好比一只大锤,将这些碎片全部都敲成了粉,现在连任何拼接的可能都没有了。 “那个它对你们做了手脚,使得你们无法变老,但是,却会使你们变成那种……那种……怪物?” 文锦点头:“按照我的经验,从身体内部开始变化,到完全变成那东西,只有半年时间,我们称为‘尸化’。第一个尸化的,是一个女孩,当时我们看着她一点一点变成那种样子,实在太恐怖了,这种感觉就好像,你的身体省略了‘死亡’这个步骤,直接从‘活人’变成了‘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