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的梦境-25

小齐与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坚定地向前一步,“那我们跟您一起回去。”  罗俊笑了笑,转过身来,“你们几个都是跟我多年的弟兄,这次的事刚刚起了个头,后面还有一幕好戏要开场,我不想大家最后因为我没了命,乘现在还有机会,能走的赶紧走。”  他又向一旁呆呆杵立的赵仁发也道:“你手上的生意也都搁了,找地方去避一避。”  赵仁发没想到事态会演变得如此严峻,私下里,他还是觉得罗俊有点儿小题大做了,不就是尤珊儿闹点儿情绪么!  但他决计不敢把意思表达出来,正要领命出去,小齐一把拦住了他,“等一下,仁哥!”  罗俊看着一脸激动的小齐。  “老板,我们都是您一手栽培出来的,没有您,也许早就横尸街头了!我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会让您说出刚才那番话来,但我们也不是忘恩负义的鼠辈,您刚才的安排实在是看轻了我们。”  罗俊面庞上的肌肉轻微地抽动了一下,他别开脸,不看小齐。  小齐慷慨激昂地继续道:“不管泰国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刀山火海,总之,只要您去哪儿,我小齐是肯定要跟着去的,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可怕!  你们说呢?”  他扭头扫视其余三位,众人无不热血沸腾地点头附和。  即便心里作好了最坏的打算,此时罗俊听着手下这番信誓旦旦的话,也不由不觉得温暖,眼眶竟微有湿润。  他突然想到了当年的冯齐云,那时的自己,如小齐一样被人信任,却没有象小齐这般衷心效命,他一时难言心头感慨,一颗心,忽然沉重起来。  命运轮回,等待自己的,究竟会是怎样的结局?  定了定神,罗俊平息下微漾的情绪,淡淡解释,“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次回泰国,是去解决一桩私人恩怨,哪怕一死,也绝无怨言,我不想拖累你们,更不想看到自相残杀的局面。”  几句话一说,潜台词不言而喻,的确,在此之前,谁也没想过要跟尤珊儿动刀动枪。  小齐道:“我们也只是随你回去而已,不管出现什么状况,我们都只听你的吩咐便是了。”  依塔也附和道:“老板,也许,也许情况没您想象得那么糟,好歹还有程英在。”  “是啊!无论如何,您得让我们跟着您,否则到哪儿都心里不踏实!”  罗俊沉吟良久,见众人都没有先行避开的意思,积郁的心头也生出些许豪情来,“既如此,那么,我们同回泰国去,赵仁发,让老常立刻备船,我们今晚就走!”  天色刚暗,罗俊等人已在老常的安排下匆匆用过晚饭,简略收拾了随身行李,就往那艘货船上而去。  因为是偷渡,藏身处极不舒服,老常收钱不菲,上船安置妥当后,他还对罗俊跟赵仁发连连抱歉。  赵仁发推着他道:“废话少说,一路上确保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你放心,这搜船做这种生意可不是一次两次了,从来没出过问题。”  赵仁发随他一起下了船,返身遥望那艘在水中微微飘摇的小货船,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  “什么时候开船?”他问老常。  “别急,等船夫一到就走,也就十来分钟的事儿。”  然而,一刻钟后,他们等来的人,却不是船夫。  小货仓逼仄拥挤,还有一股子陈年霉味,在鼻息间若隐若现地缭绕。小齐从口袋里掏出烟盒,轮流抛给大家。  依塔把烟夹在耳朵上,用泰语快速对小齐说道:“你小心把船给点着了。”  众人都笑起来。  小齐满不在乎地把烟点上,“就你最怕死!”  “怕死就不会上这条船了。”罗俊替依塔回答,又转头问依塔,“回去后想干什么?”  依塔腼腆地一笑,“我妹妹明年就念完大学了,想给她找个可靠的婆家。”他跟妹妹从小失去双亲,相依为命。  “他妹妹长得是这个!”有人竖着拇指夸赞。  依塔憨厚的脸上洋溢起骄傲的笑容。  小齐玩笑道:“赛朗不是喜欢你妹妹嘛!现成的妹夫,你还找什么找?”  依塔哼了一声,轻蔑地道:“那个亡命徒,我才不会让妹妹嫁给他呢!”  罗俊的笑容浅淡下来,小齐狠狠瞪了依塔一眼,他这才恍悟自己说错了话。  罗俊苦笑,“我们,其实都是亡命徒。”  大家都沉默下来。  “有机会,还是早点儿脱身吧。”  没有人附和,因为谁也不清楚,今后是否真的还有机会。  头顶的甲板上传来悉嗦的脚步声,轻盈稳健,众人立刻警觉起来。  罗俊心头一沉,预感不祥,立刻朝小齐一递眼色,小齐等人会意,立刻隐到简陋的门后,屏息不动。  很快,小货仓的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谨慎的,一点一点地向前探寻。凭着经验,罗俊已经能够确认这既不是赵仁发返回,也非船家登船的信号,无形中,有一股凶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每个人的手都在同一瞬间拔出了腰间的枪。  门“咚——”的一声被人用力踹开,几条身影同时闪了进来,含着泰国口音的吆喝声中,依塔瞅准空子,从暗中扑出,扬手一劈,就跟离得最近的那人厮打在了一起。  而小齐的枪不早不晚,刚好顶在最后进门的那人的脑袋上,却不敢开,一手的汗,皆因那身姿妖娆的入侵者是罗俊的夫人尤珊儿。  双方陷入互相挟持的局面,因为都是平日里熟识的兄弟,那顶住对方脑门的枪仿佛成了摆设,每个人的眼睛都凝在自己的老大脸上,听候发落。  尤珊儿的一张俏脸冷若冰霜,旁若无人地盯着罗俊,眼里再无昔日半分情意。  “罗俊,你一定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我吧!怎么,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罗俊拧着眉,不去理会她语气里的嘲讽,“你不该离开泰国。”  珊儿朝他走近几步,咄咄逼人,“我为什么不能离开?实话告诉你,我已经不在乎了,什么都不在乎!”  她咬牙切齿,“连你都可以背叛我,再出任何事我都不会觉得意外!”  “我没有背叛你。”罗俊静静地注视着她,她有多悲伤,他都能读得出来,“我已经处理完了手上的事,正准备回去——找你。”  珊儿的眼底凝结起一层水雾,“那你现在都知道了,你知道那个孩子是我绑的,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罗俊悲悯地望着她,“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  “是吗?你可真够仁慈的!”珊儿冷笑,泪水在眼中摇摇欲坠,“罗俊,你以前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还记得吗?你说要让我幸福,要带我去一个既安全又美丽、四季如春的地方度过我的下半辈子!可是,为了那个女人,你就轻易把这些誓言都忘记了!你跑到这儿来送死,你想过我没有?你想过没有!”  罗俊无言以对。  珊儿倏地拔枪,对准了罗俊,一双秀美的剪眸中满含了愤怒与委屈,“罗俊,我恨你!”  身后的人悚然挪动,又很快被罗俊喝止住,他平静地盯着珊儿,不懂声色,“如果你觉得杀了我可以解恨,开枪吧,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给的。”  珊儿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疯狂倾泻下来,“我要的不是你的命,是你的心!”  罗俊长吁一声,疲倦地闭起眼睛,“对不起,我给不了。”  听着珊儿尖利的啜泣,他忽然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心?  一阵枪声自门口扫射进来,两方人马都吃了一惊,齐齐看向门外,几个彪形大汉端着机关枪闯了进来。  “不好。”小齐暗呼一声,冲上去拽起罗俊就往角落里躲,无奈地方太小,根本无处藏身。  依塔和其余两名随从已经灵巧地扑过去与闯入者格斗起来,小齐抓起地上一柄刚被打落的机关枪,就地打了几个滚,顺利来到门口,用火力守住了门口。  罗俊静心察听,甲板上仿佛还有人在过来,走上面显然不太可能,他四下观望,发现了一个被木板草草封起的口子,他直接持枪打穿,又用脚猛力一踹,然后拉过泪眼模糊的珊儿,低吼道:“赶紧钻进去!”一边把她使劲推了进去。  珊儿回头,死命拉着他,“罗俊,你跟我一起走!”  罗俊顾不上跟她啰嗦,使劲把她推了进去。回过头来,刚好看见自己的一名手下中枪倒地,他心头一阵刺痛,低声咒骂了一局,拎起枪,边开边直直地走了过去。  在门口与小齐会合,肆虐的火力让门外的入侵者一时无法近身。依塔把装满枪支与子弹的包甩到他们两人脚下,自己则用枪轰开了头顶的一块甲板,粗胖的身子异常灵活地钻了出去,另一名保镖紧随其后,很快,“哒哒”的枪声从上面传了过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赶紧离开这儿。”罗俊不无忧虑地对小齐道。  “赵仁发那混蛋究竟在干什么!”小齐急怒攻心,“老板,我在这儿掩护你,你赶紧出去!”  “不行,我留下,你带珊儿先走!”  小齐还想争辩,被罗俊狠命朝后推了一把,他趔趄了一下,没敢再违抗,一路小跑着,钻进了被罗俊打开的那个口子。  小货仓里空空如也,只有罗俊一人死守门口,门外的枪声渐行渐远,他俯身,拖起装枪的包,一路扫射着从正门走了出去……8-1吃完早饭,池清把碗筷收拾进厨房,转身回到客厅,见果果还蹲在电视机前专心地看早新闻,她瞥了一眼,画面上静静展现着码头与某片海域上停留的一艘船只,定格数秒后,又迅速切换到其他新闻。  这套小公寓正是单斌给她们母女找的,比起大院的租房来,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干净整洁、且设施齐全,连电视机都比原来那只大了好多。  池清从来没有看电视的习惯,她并不关心外面发生了什么,一直以来,她总是战战兢兢地埋头于自己的琐碎事务,很多时候,都在为生计奔波着。  她走过去,直接把电视机给关了,不满地对果果道:“别磨蹭了,赶紧去收拾一下,尹阿姨马上就要到了。”  果果慢吞吞地随着她走进卫生间,池清绞了把面巾,重新给他洗一把脸。  果果忽然抬头看着她,“妈妈,人为什么会死?”  池清愣住,拿毛巾机械地给他擦着小手,“你问这个干什么?”  果果不吭声儿。  池清把毛巾挂好,揉了揉他的头发,“别胡思乱想了。”  她先走出来,果果跟在后面,嘟嘟哝哝道:“刚才电视里放的新闻,有个死掉的叔叔是我认识的。”  池清的脚一下子顿住,倏地转身,“谁?你说谁死了?”  她不知为何,心慌得厉害。脑子里迅速回放刚才的新闻片段,无奈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低,而她当时的心思压根就不在这上头。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以前见过他。”果果见母亲脸色难看得吓人,也被唬了一跳。  池清冲进房间,翻箱倒柜把从果果颈子里取下的那条铂金项链又找出来,拎着走到果果面前,蹲下,颤巍巍地问:“是给你这条链子的叔叔吗?”  问这话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牙齿都在打架。  果果惊异地望着她,懵懂地摇了摇头。  过了好一会儿,池清才缓过神来,对自己的神经质行径哑然失笑。  她不是希望他死吗?  是他杀了母亲和永忠,他罪有应得!  然而,她刚才率先涌起的感觉竟然不是畅快淋漓的复仇快感,而是惊惧的痛苦!  习惯是个太可怕的东西,这些年,她习惯了偷偷地思念他,那个“他就是杀害母亲的凶手”的意识却怎么也攒不到脑海里并被她深入接受。也许她纠结于此的时间太久了,也或者,她的潜意识里还是很难相信这是真的,毕竟,她没有与他当面对质过。  站起身来,看着手中那根晃来晃去的项链,她的心再一次被武装得坚强起来。  有人在敲门,听声音一准就知道是尹成佳。  池清把链子收好,跑过去开了门,果然是她,身旁还跟着单斌。  “我顺道,呵呵。”单斌似乎猜出池清想说什么,抢先一步解释了。  池清朝他笑了笑,转头叫来果果。  一齐往外走的时候,成佳关切地问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脸色不太好。”  “哦,我没事。”池清掩饰着说,“可能,晚上没睡好的缘故吧。”  果果被单斌抱着,眼睛在母亲脸上掠过,立刻又低下头去拨弄起外套上的扣子来。  池清暗暗松了口气,她刚才就怕果果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出来,幸好他很少多嘴。  从幼儿园出来,单斌对池清道:“咱们找个地方坐会儿,我们……有话想跟你说。”  池清刚刚放松的心情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时间太早,很多店面还没开市,单斌驱车来到附近一家小公园的露天早餐棚,要了几样早点,招呼池清吃点儿。  池清坐着不动,“我吃过了,你有知就直说吧。”  单斌跟成佳便也都没吃,神情均严肃而专注,池清的手在桌子底下情不自禁地交握,微微发抖,她又想起果果早上那句不吉利的问话来。  单斌开门见山,“昨天傍晚,W市的XX码头发生罕见的枪击事件,今天早上新闻里也有简略播报,不知道你看了没有。”  池清摇头,心中的阴影越聚越浓。  看她的脸色,单斌就已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了。  “你猜得没错,枪战的一方就是罗俊。W市警方在现场抓到了几个事主,其中之一据了解是专门替罗俊在内地跑腿的案犯赵仁发,另一个则是码头的管束常清贵,赵仁发至今不肯开口,据常清贵交待,罗俊原本是想从XX码头潜逃去香港的,但被仇家狙击,最后没能走成。”  “他……死了?”池清面无表情地问,只有她自己能感觉到臂膀传来轻微的难以遏制的颤抖。  “没有。”单斌紧盯着她道,他没有成佳那样丰富的情感,思路反而异常清晰,“这就是我们今天来找你的原因。”  池清努力了半天,也没能让自己从不受控的颤栗中摆脱出来,一个早上,无端受了两次刺激,任谁都无法从容行事。  “我能做些什么?”她干涩地发问。  “罗俊这次过来,一共带了四名随从,其中三名已经在枪击过程中身亡,另一名保镖护着他的,咳,太太,返回码头突围了出去。”  池清木然听着。  “警方赶到的时候,保护他太太的那名保镖与警察对抗,被当场击毙,他太太也中了枪,被送至医院进行急救,目前还没脱离生命危险,因为她是此次枪击事件至关重要的证人,已经被W市的警方监控起来了。至于罗俊本人,他最后是跳海潜逃的,至今下落不明。”  “他……逃了?”池清喃喃地重复,听不出是失落还是庆幸。  “W市已经联合我市警方封锁了附近海域及所有出入境的通道,我们可以肯定他这一次插翅难飞。但是究竟他藏身何处,还需要一定的搜捕时间。  我担心,他也许会来找你。”  池清听到这里,竟笑了起来,“他找我干什么?”  “不知道。”单斌干脆地回答,“直觉而已。”  顿了一顿,他又紧接着道:“因此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会对你跟果果实施24小时保护,确保你们的人身安全。万一罗俊真的找到你,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向便衣请求援助。”  池清的嘴角依旧噙着笑,有点神经质地盯着桌面。  单斌神色凝重,“他现在是一只笼中的困兽,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我们必须作好最坏的打算和最健全的准备。”  见她如此状态,单斌深感忧虑,他身子稍稍前倾,直视着池清,“池清,我不是在开玩笑,请你不要忘记,你的母亲,还有你的丈夫,他们都是怎么死的。”  池清的笑容就此凝结在脸上。  “单警官。”她慢慢地回答,“您不用一遍一遍地提醒我,如果他真的来找我,我不会放过他。”  池清的声音冷得象一块冰,连成佳都感觉到了异样。  实在没什么可干的了,池清把抹布搭在窗台上,擦净了手,解下围裙就走进房间。  她换了身衣服,把随身小包也拎上,在玄关处换了鞋,手才碰到门把手,被她扔在座椅里的步话机就嗤嗤拉拉地响了起来。  “池清,池清,你要去哪儿?”  池清顿住身子,眉头紧紧皱起,她抿了抿唇,隐忍地返身走回去,捡起步话机。  “去一趟超市,就在附近,不远,去买点儿东西。”  “要我们帮忙吗?”步话机效果不太好,传过来的声音有走形的嫌疑,好像被锯子割过,断断续续的。  “不用!”池清冲那便衣回了一句,口气很生硬。  对方静止了几秒,似乎是在考虑冒险的程度,超市离池清居住的地方的确也就隔了一条街,也在掌控范围内。  便衣妥协道:“好吧,记得带上步话机。”  池清抓着那只褐色的小机器,感觉那一点闪烁的红色活像个有窥伺癖的小恶魔。掂量了再掂量,她咬咬牙,还是装进了包里。  走到楼下,一个正与报亭老头聊天的小年轻不停地拿眼瞄着她,目送她往超市的方向走去。  池清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到处是眼睛,一双双,远的、近的,无时无刻不在盯视着自己!  在超市入口处,她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伸进包内,悄悄地把步话机给关掉了,她没法拒绝那些眼睛,至少可以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她的愤怒。  西郊的公路上,单斌正驾车往东行,尹成佳就坐在他身旁。  车上的信号机响,成佳按了接听,立刻传来便衣的喊话,“单斌,单斌,池清刚刚把步话机给挂了。”  单斌一怔,“她人在哪儿?”  “去了美佳超市。”  “外线跟上了吗?”  “嗯,正跟着,目前没什么情况,但是我觉得池清的情绪不太稳定。”  单斌沉吟地听着,“我知道了,你们留神点儿,我这就赶过去。”  成佳抬手摁断信号链,转头瞥了单斌一眼,嘀咕道:“换了我也得发脾气!对池清的监控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什么时候抓到罗俊了,什么时候可以撤!”  成佳冷笑,“你就这么肯定罗俊会来找她?”  单斌瞥了她一眼,“警方的网越收越紧,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他已经过境,我对他来找池清的预感越来越强。”  “那也没必要给池清这么大压力啊,即使罗俊去找她,也不会伤害她。你们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抓罗俊——”  单斌猛地踩下刹车,成佳猝不及防,脑袋撞到了挡风玻璃上,下面的话也因此嘎然而止,她错愕地揉着脑门,恼羞成怒地瞪着单斌嚷:“你干什么!”  单斌摇下车窗,啪的点燃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才转头对她道:“不要一口一个‘你们’,记住,你是个警察!你的职责就是把一切有罪的人绳之于法!”  成佳被他的话噎住,半晌作声不得。  其实,相对于池清,单斌的心理压力更大,枪击事件已经上报到省里,引起了高度重视,目前W市的警察倾巢出动,全力扑在追捕余犯上。马寿山向上申请介入此案,上级在听取了事件的前因后果后,给了他们严厉的批评,认为马寿山等人明知案犯危险,却没有事先上报通知,致使事件肆意延伸,造成了极坏的影响。  警局上下一干人忙碌了半天,没成想落了这么个结果,个个心里都很不爽。恰在此时,单斌又把自己对罗俊的动身疑虑和盘托出,希望能够增派人手把池清的行踪监控起来。  他的建议被一部分有情绪的同事给批驳了下去,但最终还是马寿山力顶了他一把。单斌很清楚,如果这一回再搞砸,不仅会让跟自己辛苦了多日的同事怨声载道,马寿山也很难向上面交待。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错,但当有人提出质疑,尤其是一贯对自己赞赏不已的成佳也无法理解时,他就觉得心里很是憋屈,人人都可以宣泄、发牢骚,唯独他不行——他是这件案子的主要负责人,是马寿山赖以破案的中坚力量。  “对不起。”他平复了一下心绪,“我没别的意思。”  成佳望着他消瘦了一圈的面庞,也是于心不忍,拍拍他的手臂,“我明白,是我脾气太急了。”  每个人的出发点都不一样,成佳因为跟池清接触多了,对她难免生出不少同情来,凡事就总是从她的角度去考虑多一些。但单斌说得确实没错,她是一个警察,她不能如此感情用事。  “也许你不知道。”单斌慢慢地抽着烟在,在飘渺的烟雾中,连思绪都朦胧起来,“那次任务,弈航是代替我去的。”  成佳吃惊地看着他,别说是单斌,连马寿山也从来没提过这件事,现在,她终于能理解单斌的坚持与隐忍了。  “这几年,我经常想到弈航……他还那么年轻……我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更不能让他死了还背着一个黑锅!”  成佳伸手,紧紧握着他的手,什么也无须说,一个动作就足以表示她的支持。  单斌扔掉了烟蒂,扭过脸来看她。  “走吧。”成佳对他盈盈一笑。8-2  池清站在琳琅满目的饼干货架前发呆,脑子里被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充斥着,象节日的夜晚划过天空的各色廉价烟花,嗤拉拉闪过一条,紧接着又是一条。  “枪击”案件,离她多么遥远,又是多么似曾相识。  她永远也忘不了许久以前,那一个个惊心动魄的场景,那是她人生最大的转折点,是她一切噩梦的源泉!  走到这一步,她才赫然发现,原来自己不过是某场绚丽多姿的戏剧的点缀而已,她不过是踏错了一条轨道,以至于延误了自己的一生,而那个曾经以她为唯一的男人,此时是不是正浴血奋战着要去解救另外一个女子?  她能轻而易举地想象出那间ICU病房前是怎样草木皆兵的场景,可笑单斌却在自己身边布置下这累赘的天罗地网。  心里泛起苦涩的滋味,品尝不出具体是什么,悔?恨?惧?怕?也许都有,在单斌告诉她所谓的黑帮械斗的“真相”时,她就已经把这一切滋味都尝遍了。  她已不想分清,只希望能早早结束这凌乱的局面。  她只是想不明白,凭什么,最终要拉她来添上那个干巴巴的休止符?!  午后两点的阳光从超市的玻璃窗照射进来,有着一种令人惬意的懒散意味,池清收回杂乱的思绪,开始在靠墙的一排饼干架子前缓缓挪动,凝神挑选着果果爱吃的几个口味。  在货架的某个空档处,她驻足,半天没能动弹,整个人仿佛骤然间被抽空了似的,再也感觉不到呼吸和自身的存在!  一双眼睛,在货架的对面,静静凝望着她。  所有的矛盾、悲愤的假设以及痛苦的纠结都在这一瞬间凝滞,她回望着那双眼睛的主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十多日不见,罗俊憔悴了许多,胡茬掩盖住了他原本俊朗的轮廓,他穿着最普通寻常的灰色外套,显然是做过了某种处理,看起来象极了一个中年不得志的家庭妇男,混迹在一群普通人群里,看不出丝毫异样与可疑。  但是他的眼睛,那双此刻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有着她曾经刻骨铭心的东西,现在,他就这样呈现在她面前,近距离地,目不转瞬地凝视着她!  象一面镜子,同时照射出她过去的荒诞与此刻的狼狈!  罗俊的双眸在碰触到她的刹那,警觉与期待同时闪过,在穷途末路之际,虽然明知无望,他竟然还心存幻想,他在赌,赌她对他的感情!  现在,答案即将揭晓,他静静等待着。  生,或者死……超市里一切如常,稀疏的人群进进出出,伴随着时大时小的机器蜂鸣声和人语声。池清的一颗心象打摆子似的来回晃荡起来,理智与情感蛮横地胶着。  她该怎么办?!  告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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