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的梦境-2

轻,就要这样结束。  悠悠不由自主的看他的眼睛。他正在努力对她解释。悠悠想,认识他这么久了,真是没见过他的语气这样的笨拙,他看自己的眼神  ,永远是安然而温和。而此刻灯光下深棕色的瞳孔,一闪而过的焦灼和无力,又似乎有感同身受的绝望。  靳知远上午去过医院,夏院长陪他去找动手术的王医生。王医生错愕不已,第一反应是医院弄错了:“切下来的东西边缘很光滑,  并不像恶性肿瘤那样会有复杂的纹路。”后来回去化验科,之前那个医生又详细的解释给靳知远听,语气里也不过是让等他一天,  明天结果出来才能确诊。如今他把这些详细的说给悠悠听,却越来越心虚,她的表情有几分胆怯,却兀自仰着脸,似乎等着他说出  最后的判决。  他苦笑,这些话,并不是在安慰她。医生的原话如此,他说完最后一句,悠悠终于站起来:“哦,我睡觉去了。”  她躺在床上,其实全无睡意,窗帘拉开了小半,望出去是璀璨的夜景,流转的霓虹。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恐惧,一只脚已经悬空,  而面前是峥然可怖的悬崖,脚下石壁如斧斫剑削。而将她拖离这种心境的,是门把轻轻转动的声音。  他坐在她身边,灯都没有开,一片暗色中,声音低沉,像是从梦境深处传来:“没睡着?”  悠悠应了一声,忽然觉得有人伴着也好,应答也要分神,总胜过一个人胡思乱想。他很自然的掀开被子的一角,催她:“过去些。”  悠悠听话的让出一个身位,丝毫不觉得尴尬与羞涩,仿佛天生该躺在他的身边,枕着他的手臂。隔着薄薄的T恤,悠悠微微用脸蹭了  蹭,质感极软的面料。有时候枕着家里的玩偶熊睡觉,被长长的绒毛包裹,就是这样柔软。  她缩在他的怀里轻声讲话:“如果我真要死了,一定要去一趟青藏高原,去看看那里的冰川。”她记起以前看的书,明澈澄净的高  原天空,如果有阳光的话,一定是璀璨晶莹的。而那是雄鹰俯瞰的地方,那里的天葬会让灵魂最自然的进入下一个轮回。  靳知远的手滑倒她的身侧,找到她的手,一点一点的嵌住,紧密的贴合在一起,他握得这样紧,轻声说:“这个寒假来不及了,我  们下个暑假去,好不好?”胸口小小的一片湿热,似在灼烧自己的灵魂,他没有办法出声安慰,只能紧紧的揽着她,又抚着她的背  。他能说什么,说自己的心情更焦虑紧张?或者自己已在这种煎熬,甚至比她沉浸的更久?  他没有再开口,抽出手来将她往自己怀里送了送,把体温渡到她身上,她在自己的怀里蜷成小小的一团,呼吸轻柔平静。许是这样  的怀抱让人心生信赖,明明听到她抽噎了几下,到底还是睡着了。女孩子的身体,总是分外的柔软一些,竟然可以缩成这样小,脆  弱的让人心疼。他的唇印在悠悠发间,清香的气味,略有凉意。  天色一点一点变亮,悠悠睡得很熟,这让靳知远松了一口气。这一夜他似睡似醒,侧头去看床边的闹钟,已经早晨七点多。因为一  直记得医院九点上班,于是将她放回枕上,悄声出房门。  想不到靳维仪正巧开门回来,见他出来,倒是吓了一跳:“起这么早?”  靳知远掩上门:“你怎么提早回来了?”  靳维仪抬头看他一眼,边脱下靴子:“你熬夜?”靳知远向来是内双,只要没睡好,双眼皮就会极明显,会显得眼睛比平常大些,  又明亮精神,丝毫看不出熬夜的样子。  靳知远替她将箱子拿进来,又没心情敷衍她,靳维仪自己惊咋起来:“靳知远!你在家里收留女生?”她指了指地上的鞋子,顾不  上穿拖鞋,先去查看房间。靳知远斜倚在门口拦住她,语气有些不耐烦:“我同学病了,不是和你说过么?爸也知道。”  她偷看弟弟的神色,忍不住笑:“现在的孩子都早熟。”  片刻之后又探出头来嘱咐靳知远:“我下飞机忘了给家里打电话了。记得帮我拨一个。”靳知远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朝闻天下》  正在播出昨天中国男足的海外拉练,和欧洲某俱乐部的友谊赛,照例惨败,然后开记者会就找各种借口。声音嘈杂,他却恍惚间一  个字都没看进去,看着屏幕一角的时间跳动,又时不时看一眼茶几上的手机。  震动如约响起,靳知远去够手机,忽然觉得手有些滑,一连拿了好几次。最后终于拿稳,是夏院长打来的电话。匆匆两三句挂断之  后,他径直去推门,脚步又重,直接蹲在她的身边捧起她的脑袋。悠悠还是睡眼朦胧,那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按在他怀  里:“悠悠,是良性!”他怕她听不清,又喃喃的说了一遍:“是良性。”  两天以来,唯有这一刻的拥抱才是真实的:他抱着她的一夜,自己始终半睡半醒。从开始独自一人知道的惊惧,面对她时却又作出  一副安然的样子,到了最后终于被她发现,她蜷在自己怀里,却发现自己只是无能为力。他憎恨这种感觉,直到现在,终于一点点  的发泄了出来,取而代之的是纯净至极的喜悦,心情真如重生一般。  于是早饭都没吃,直接就一起去医院取报告。靳知远心情轻松,斜睨她:“昨晚睡的好不好?”悠悠“嗯”了一声,如今她也不知  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轻飘飘的恍若云端,昨晚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噩梦一样,一觉醒来,就重新返回光明之地。  她迷迷糊糊的讲给他听:“后来我真的睡得很熟,是不是自我保护机能啊?”他的唇边逸出微笑:“是我比较给你安全感吧?”旋  即叹口气,“你昨天不进来多好,虚惊一场。”  “靳知远,你本来打算一直瞒着我么?”她很认真的问他。  他耸耸肩,似乎在认真的看前面的车况,语气间有些半真半假:“本来我觉得天塌下来了,后来瞒不住你,就只能比你坚强一些。  ”悠悠愣了一愣,“天塌下来”,这样的词,从来和他不搭界的,他顺口说来却又叫人将信将疑,她尴尬的笑了笑:“很害怕噢?”  他反问她一句:“你不害怕?”悠悠就噎在那里,“我是不是该很认真的说谢谢你?”她微微避开他的眼睛,他却抽出手来去摸了  摸她的脸,淡淡的说:“别和我客套。”  悠悠重重拍掉他的手,语气有些小小的娇嗔:“靳知远,你这样很讨厌哎!老是像我的长辈一样。”  这句话说的靳知远一愣,她倒真是提醒了自己,他喜欢将她当作一个极小的孩子来宠爱,愿意每天见到她笑;愿意和她讲很多话;  愿意看着她的眼神,那样像水晶布丁,有透明的酸甜味道。  他没让她一起上去,坚持让她在大厅等,悠悠笑:“还想瞒我么?很像电视剧。”他就拖她的手,面无表情:“那一起去,那条走  廊两边用福尔马林泡了很多器官……”  悠悠开始犹豫,仔细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笑着放开她,很快的拿着报告单下来,阴性,纤维瘤的诊断终于让自己彻底的放心。医生的态度极好,一直在解释:“舌头上的  细胞分裂繁殖向来很快,我们也是本着对病人负责的态度才会要求做第二次切片。”  很快又去王医生那里拆线,心情极好的缘故,悠悠居然也没觉得多疼,只觉得不过才一瞬间,已经被他带回了家。靳维仪窝在沙发  上看电视,穿着宽大的T恤和短裤,本来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却在见到悠悠的时候立刻精神抖擞:“你好,我是靳知远的姐姐,靳  维仪。”悠悠愣了片刻:“姐姐你好,我是施悠悠。”  靳知远略带无奈的一笑:“你睡醒了?”  靳唯仪本想开个玩笑:“你把小姑娘都带回家了,我还哪能睡得着?”怕悠悠脸皮薄,转口说:“有找你的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去  实习。你到底和人家怎么说的?”靳知远略微愣了愣,反口问道:“今天周三了?”。  这个星期过得这样快,又煎熬,幸好还是熬过来了。  他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靳维仪正拢着悠悠的肩膀,两人脑袋靠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都是笑靥如花,靳维仪瞥了弟弟一  眼,忍不住噗哧一笑,有意压低了声音:“以后再说吧……悠悠,你能不能吃大闸蟹?喜欢就让阿姨煮一些。”她指了指厨房:“  家里撂了一大堆,靳知远从来都不耐烦吃那个,剥好了放在他面前他都不碰。”  悠悠回过神来,见到靳知远便有些怔忡,似乎不知道作出什么表情来,只能尴尬的望向电视。靳知远警觉的看了靳维仪一眼,后者  若无其事的捏了一片削的极薄的水果,悠然站起身:“我再去睡一觉,午饭别喊我了。”  他笑着坐下:“她和你说什么了?”悠悠微笑:“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啊。”他的眸色带了淡淡的了然,又似乎忍俊不禁:“中  午我们出去吃吧?”他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淡去,qǐζǔü衬着窗外浅色的阳光,带着年轻男子的清爽和英俊。  他们出去吃饭,其实两个人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拆线之后,又有绝处逢生的惊变,到真的觉得吃什么不重要了。他只是坚持不让  她吃街边的小摊,说是医生关照了,因为纤维瘤是个随时会复发的病症,乱七八糟的东西总是不好。  末了他平静的警告悠悠:“你想再吃次苦头么?”  悠悠很快的让步,嘟哝了几句,眉眼间虽是不情愿,到底乖乖的跟着他从热闹的小吃街走开了去。靳知远牵着她的手,冬日的正午  ,明媚的像是早春时节,只是柳条依旧是褐色,看不出抽芽的嫩绿色,可是真的暖和,暖的只穿一件卫衣就觉得足够。他觉得春日  美好的日子,就是应该这样,妥帖宁静的握她的手,而自己的手掌足够的有力而坚定,可以握起两人的未来。  悠悠急着回家,好在离家近,车票又是随买随走,喧闹的候车厅里,她安静的看着班车车次在屏幕上闪现,又忍不住看着身边的男  生,一直很想开口说谢谢,却怎样都开不了口。有些觉得羞涩,又隐隐觉得理所当然,仿佛习惯了他给她关心和爱护,踌躇了很久  ,终于忍不住说:“你要不要来我家玩?”  他转过头看她,有些惊诧:“真的么?”随即有些戏谑:“什么身份去?”  悠悠微微脸红:“什么身份?同学啊!我们那里好歹也是国家知名的景区啊。”  他便做出了有些失落的样子,叹气说:“就这样么?”  恰好大厅开始广播,悠悠站起来:“那你想怎么样?不来拉倒,我走了。”可其实心里还是高兴,不清不淡的压抑着,随着人流去  检票。  她拖着箱子慢慢往前走,回头看的时候,依然清楚的看到他的身影,单手插着口袋,微笑着看着自己,眼神清澈,又带着笑,两人  间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可其实那些喧嚣和人群通通都是透明的。他向她挥手,一直站着安静的等到车开动才开走。  他收到短信:“你不来我就生气。”  靳知远眯起眼睛微笑,眉梢带出一片怡然暖意。  悠悠回到家那天,施妈妈简直吓了一跳,张口就说:“女儿,你在减肥?”  也不过小半个学期不见,女儿瘦得下巴尖俏,一张脸上只剩了一双忽闪的眼睛,比起学期中回家那一趟,倒真是略微脱去了以前的  孩子气。  悠悠不想让父母担心,也就不提自己的小手术,只说那几天没有好好吃饭,就瘦成了这样。接下来的日子她便天天约了初中高中的  同学,逛街聊天,忙得不亦乐乎。如果说唯一有些不同,就是短信多了起来,有几个女生敏感些的,就忍不住问她:“悠悠,你恋  爱了吧?”  悠悠有些倔强的不肯承认,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每当好友们兴奋的在一起谈论自己男女朋友时,她只是安静的听,间或评论几  句。那些自己心底的小秘密,虽然甜蜜,可她就是不愿意分享。  靳知远实习所在公司的老总大约是因为和他父亲私交很好的缘故,对他极重视。这一忙,便到了年关,他最后瞥了一眼电脑上一大  堆的数据,又看看时间,去拨悠悠的电话,口气有些歉然,最后也没抽出时间去悠悠家玩一趟。  悠悠早忘了要对他生气的事,就有点摸不着头脑,笑的很爽气:“噢,那你下次来玩啊?”  靳知远握着电话有些无奈:“很晚了,你早点睡,别乱吃东西。”他挂了电话,又静静在书桌前坐了一会,望出去的城市宁静而安  然。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靳维仪在客厅喊他:“走了,车子来了。”  来接的是父亲的司机,他和姐姐坐了后座,夜色已经很深,靳维仪熟门熟路的和司机聊天:“王叔叔,真是麻烦你了,这么晚还来  接我们。”  老王乐呵呵的一笑:“没事。开夜车才舒服呢。上次替你爸爸半夜来海天接个人,平常要开三个小时,我来回也不过花了三个半小  时。”  靳维仪笑:“王叔叔,那你还是稳当点的好。”  “那是那是。”老王不再开口,只是稳稳的看着前方。  她转头望向弟弟,专心的低了头在发短信,不由伸手去推他:“哎,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姐?”  靳知远发完最后一个字,显得心情极好,斜睨她说:“怎么了?”  “总算和我说上几个字了?短信发完了?”靳维仪失笑,“要不今年让悠悠来我家一趟?”  靳知远一愣,随即淡淡一笑:“太急了,她才多大?”  “呦,你今年几岁?要我说,这还是早恋。”靳维仪转头去看窗外的夜景,其实高速公路两边只是一片漆黑,只有各色的灯光照出  了一派坦荡光辉的长路。  他笑着反击:“是,我上头有位长姐,怎么说也要等她先出嫁。”  “现在不兴那一套了,我一个有手有脚的职业女性,家里也不指望我传宗接代。”靳维仪颇不以为然,又看了看时间:“怎么都十  一点多了,折腾到这么晚回去,妈今晚又要失眠。”  果然就是,到家,理完东西,洗澡。靳志国出差未回,靳妈妈又给一双儿女准备宵夜,一直折腾到了近两点。她笑着叹气:“今晚  就别想睡了。”  靳维仪帮着收拾了下餐具,实在有些睁不开眼了,轻轻打了个呵欠:“妈,明天再收拾吧,我困死了。”  靳妈妈站在她身边,忙说:“你们今年只能休一个多星期?”靳维仪叹口气:“可是加班费很多。”  “咱家又不缺这几个钱。维仪,要不今年让你爸在这里的哪个事业单位的找个工作,女孩子在身边放心些。”  靳维仪忙不迭的捂着耳朵跳开:“妈,我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她看着女儿的背影,笑着摇摇头。  靳志国到家已是近第二日的中午,妻子笑着指着两间闭得紧紧的房门,笑道:“昨天回来得太晚了,都还睡着呢。”见他进了卫生  间洗把脸又要出门,倒低声嚷嚷起来:“怎么又要出门?儿子女儿刚回来,吃顿饭再走吧?”  靳志国摇摇头:“这几天公司的人事变动,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饭局哪里躲得开?”他犹自看了一眼厨房,笑着问:“今天做了  肘子肉?这么香?”  “唉,饭店的东西就是中看不中吃,本来还等着你一起回来吃个团圆饭。还有维仪的事,你去劝劝她,我说她从来不听。”  靳志国半只脚都跨在门外,回头说了句:“晚上我喊上维仪一起吃饭,你让她在家等着,我让老王来接她。”  靳知远推门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只有妈妈在看电视,又特意调低了音量,卧室的房门被风一带,“嘭”的一声甩在了身后。她忙回  头数落儿子:“轻手轻脚点行不行?你姐还在睡觉呢!”  靳知远一边喝水一边说:“她拼起命来可以几天不睡,哪缺这点?”说着坐在母亲身边看电视,见到沙发边一堆的礼盒,这才看了  看时间:“爸回来过了?”  “嗯。知远,你倒是给我说说你同学的事。我听谭阿姨说了,她还在家里住了一阵,是病了还是怎么了?”母亲问得笑意盈盈,当  父母的到了这个年纪,总是对这些事分外的敏感与期待,像女儿这样一直在为事业打拼固然觉得心焦,可是听说儿子有了女友,却  又心情复杂,恨不得把小姑娘找来看看。  靳知远没接话,随口应了一声就去厨房找吃的,可她犹不死心,跟到了厨房,惹得靳知远颇为无奈的说了句:“妈,我都没毕业,  你怎么这么着急?”  “我哪里是着急?你爸肯定是要让你出国的,这些事你自己好好把握。”  这话倒让靳知远愣了愣,厨房的百叶窗拉开了一半,泼进一室的阳光,奶白与明黄,暖的叫人心底都生出温柔来。他想起搁在书房  那本厚厚的GRE红宝书,忽然心生厌倦,又有些头疼,一时间连敷衍母亲的心情都没有,转身去房间找手机。  手机上的屏保是悠悠换的,还是那张照片,漆黑墨蓝的背景,很像冬日里吃了一杯冰淇淋的,又甜又冷。所谓的心有灵犀,就是在  这一刻忽然接到她的电话,他唇边的那抹笑映着眼角闪烁着的桃花眸色,似乎要将这份心情一并传到电话那头。  不过似寻常情侣一般,絮絮叨叨的说了些小事,靳知远忽然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校?”听了她的回答似乎有些不悦:“正月十五  之后?早开学了。”  悠悠有些噎住:“我一直在家过元宵的,院里请个假就行。”  她永远这样不开窍,靳知远握着电话,又觉得好笑。其实后来才知道,在别人眼里,施悠悠绝不会迷糊至此,只是遇到他,就给出  了百分之百的信赖,那些机灵和清透似乎再没什么作用,她就宁愿这样,不用劳心劳力。  他忽然就给她下了死命令:“二月十四号之前,你一定要给我回来。”  寒假的大收获就是有大封的红包可以领,老爸还不忘提醒她:“记得谢谢上次生病照顾你的那个同学,买份礼物或者请人家吃次饭。”  悠悠狡黠的一笑,灯光下明眸善睐:“好嘞!我记得的。”回校的箱子已经放在了客厅门口,老妈不忘把一截糖藕塞进她的书包,  糯糯甜甜的藕红色上还浇着一层蜜汁,酥软甜蜜,正宗的江南小吃。  父母倒像察觉了什么,兜了圈子问她:“今年怎么回去这么早?”她支吾了几声,就说是为了考专四复习,向来讷讷的老爸却神鬼  莫测的说了句:“今年情人节还没过吧?”她慌得当作没听见,撇过了头去,一边大声催老爸:“快点,赶不上车了。”老爸只是  一笑,留下老妈一个人在门口拼命对两人招手再见。她微微脸红,小女孩的心思被父亲猜了出来,总是会有些不知所措,好在老爸  倒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  路况很好,再拐个弯就是汽车南站了,手上的一整袋糖藕已经解决了大半,她轻快的下车,往出站口走,第一眼看到了靳知远。  靳知远站在人群中也是高出了旁人一截,隔了老远就冲她伸出手来,悠悠深呼吸了一口,忽然觉得脸比之前还要发烧。一个月不见  ,有时候想到他,竟会想不起具体什么模样,只想着就是很好看。可明明真人又比记忆中好看很多,即便是款式最简单的风衣,他  穿在身上,也神采飞扬。  靳知远接过她的箱子,又去牵她的手,不过片刻,倒是停下脚步皱眉问她:“你手上什么东西?这么黏?”悠悠有些不好意思,轻  轻挣了挣,可他握得紧,只是淡淡问了一句:“吃什么东西了?”  “我老妈的爱心糖藕。”悠悠有些不服气,话还没说完,被他扣住了手腕:“来,让我看看你的舌头。”她乖乖站在了通道旁伸出  了舌头。他仔细看了看,不过剩下极淡极淡的一道疤痕,是比粉色更淡的颜色。  靳知远满意的笑笑:“看不出来了。”  她便笑了笑,轻快的像是一阵暖风吹过,或者一片白色的羽毛极快的从心口飘过。出站口那么多人,可是靳知远居然极快的俯下身  ,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轻轻吻了上去,目光中全是那一刹那间她的眼神,有点慌乱,又不知所措,直直的看着自己,却没有躲闪。  他很快的离开,带着笑意说:“刚吃了糖?”心里有丝微的甜意,然而一拂而过的,明明又粘上了蜜糖的香气。  悠悠有些恼火,目不斜视就伸手拦出租车,其实心跳的又急又快,就忍住了不去看他。可是坐进了车子里,还是忍不住将头搁在他  的肩膀上。他的身上有好闻的阳光的味道,带些硬朗,原来从那个晚上开始,她才知道,这种味道竟让自己安心至此。  “周末怎么过?”靳知远小心的挪了挪肩膀,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周末便是情人节了。悠悠记起来,很没创意的说:“一起吃个饭吧?”又有些头疼,据说情人节需要送礼物,可是什么样的礼物才  是特别的呢?  额头被轻轻弹了一下,悠悠猛的睁开眼睛,听到他对自己说:“我们去旅游吧?爬山?”  悠悠第一个回寝室,拖地、开窗、晒被子,等到差不多搞完了,累得趴在椅子上再也不肯动弹了。她忽然想起了那次和老爸老妈一  起去西安旅游,兴致勃勃的去爬华山。平日一直以侠女自居的自己,居然在索道下来之后,光荣的中暑了,哀哀的坐在树荫下看着  游人如织。老爸精神头很好,背着相机就往上蹭蹭的爬,剩下老妈留下照顾自己。从此之后,谁再提爬山两个字,悠悠必然成为全  家的笑柄。  她记起当时自己语无伦次的对靳知远说:“啊?为什么跑那么远?”他还是气定神闲的反问自己:“那你给我个创意?”她懊恼的  发现,自己哪来的创意?只好暂时答应。他眯起眼睛笑:“爬不动我可以背你。”悠悠忙忙的坐直:“谁说的?到时候你别拖我的  后腿!”  离开学还有些日子,校园依然如同未走时一样有些清冷,吃饭的地方亦是寥寥几处,选择的余地也不多,好在悠悠倒什么都不用操  心,没事就去逛超市储备零食,靳知远常常看着手里提的数袋零食摇头,她说的理由冠冕堂皇:“那些东西都是去黄山的路上吃的  啊!”其实被她拿回寝室,不过半日就扫荡一空。  自助游的路线,订山脚下的旅店,研究网上驴友攻略,自然从来不用她来操心。直到坐上了去安徽的大巴,她才有点惭愧的拿起一  包巧克力给靳知远:“你要不要吃点?”  一脸小心翼翼的讨好,大约是过意不去。旅游大巴内开着暖气,内外的温度差让玻璃窗上结起了淡淡一层薄雾,又慢慢的爬上各色  的冰凌,巧妙的像是随意泼洒的水墨画。望出去只剩下朦胧可见的青色山体,南方就是这样,一冬的寒意摧残,可总有躲藏掩盖起  得绿色,分外的鲜艳,又叫人振奋。  四五个小时的车程,悠悠睡醒了去看窗外,总是茫茫的白色一片。靳知远替她拂开车窗上冰冷的雾气和薄冰,露出的窗外世界明晰  而真实。他的手指修长,只在指间透过丝丝的亮光,而水珠慢慢沿着被抹开的指痕印滑下。  下了车就到黄山脚下的小镇,找到订好的旅店,竟是一屋子的年轻人,小小的门面上却是张扬着四个大字“驴友之家”。靳知远去  办入住手续,悠悠四处打量,很小的家庭旅馆,墙上画满涂鸦,或者雄心勃勃的口号,或者爬山归来的豪情满怀,难得这样的大冬  天,依然人气爆满。  还听到靳知远在和老板闲聊:“这么多人?”  老板乐呵呵的笑:“都是附近赶来的大学生吧,后天就是情人节,现在的年轻人花样都不少。”也不知是夸还是贬呢,靳知远倒是  泰然若素的点点头,接了句“是啊”。  几个坐在沙发上的女生用毫不掩饰的目光打量靳知远,又转过了头低声说话。这种场景,如今连悠悠都已经很熟悉了。她也饶有兴  趣的试着用陌生人的目光打量他,墙上是大幅的青松照片,并不是迎客松,而是孤岩之上一株秀拔脱俗的松树,纯粹是长在自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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