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武再临 作者:水千丞-2

他从前并不认为自己是个胆小的人,当然,也没有特别有胆识,他只是个普通人。跟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个普通的男人一样,敢一个人熄灯看个鬼片,敢走夜路,敢抓小偷,正常有序的文明社会,一个普通人能有多大的几率碰到致命的危险?如果不是今天的这一幕,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在面对生命威胁的时候,究竟有多胆怯。  今天如果不是成天壁在这里,他会沦为这只猴子的食物,只要一想到这个,他就怕得浑身发抖。  丛夏不禁抬起头,抱着钦佩的心情看了成天壁一眼,结果成天壁也在看他,俩人四目相接,一个冷淡,一个羞愧。  丛夏低下了头,自嘲道:“多亏了你,不然我今天肯定走不出去了,谢谢。”  成天壁只是催促道:“快点。”  丛夏不敢大意,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伤口,如果食物上的细菌都能变异成那样,那么伤口上的细菌没道理不进化,他不禁担忧,成天壁这个时候受伤,究竟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成天壁的心思却根本没在伤上,他一直看着自己的手,沉思着。  包扎完伤口后,丛夏也发现了他的动作,他轻轻抓住成天壁的手,仔细看了看,“你这拳头……”  成天壁看着他,“怎么?”  “刚才你打那只猴子的时候,速度真够快的,我都看花眼了,你当兵几年了?练过的都像你这么厉害?”  “刚才我挥拳头的时候,你看到什么,从头到尾描述一遍。”  丛夏想了想,“我看到的拳头以相当快的速度猛击那猴子的太阳穴,你的拳头就像……带着风,没错,就是带着风的感觉,那猴子那么厚的毛,都被风出起来了。”  成天壁眯起了眼睛,“果然……”  “怎么了?”  成天壁沉吟了半晌,才开口道:“我也感觉到了‘风’。”  “感觉到了‘风’,什么意思?”  成天壁看向丛夏的身后。  丛夏也转头,茶几上放着一个烧了一半的矮胖的装饰蜡烛,大概有成年男人的手腕粗,实心的。  成天壁突然一挥手,丛夏只感觉一阵风从脸庞刮过,他不仅头发被吹了起来,脑袋都向旁边偏了几寸,接着,就见那个蜡烛被吹落到了地上。  俩人都沉默了。  这场景类似隔空取物,通常出现在魔术和超能力的表演里,但丛夏知道成天壁不是玩儿杂耍的,而一个离成天壁一米多远的蜡烛,也不会因为他随便一挥手就掉到地上。  刚才那股风,是成天壁挥出来的。  丛夏的呼吸有些颤抖,“这是……进化?”  动植物和微生物都进化了,人类发生变异也并不是稀奇的事情。比如那个力气极大的女人,再比如成天壁,这些令人诧异的能力,除了进化,丛夏想不出别的可能。  成天壁又一次看向了自己的手,喃喃道:“进化吗。”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中动植物和人类会有多种进化方式,慢慢地那些强大的生物将陆续登场,我真的迫不及待想把整个世界观都呈现在大家面前,哎呀,我要努力地写得更快才行。我不知道怎么向大家形容我兴奋的心情,那种脑子里有好多构思,急于想要写下来,想要用文字描述一个世界,想让里面的人物鲜活,那种创作时无比巨大的、充满全身的乐趣,晚上因为想到一个梗而兴奋地睡不着觉的乐趣,足够支持我坚持写作。反正,感觉幸福死了,爱你们-3-6、全球大进化  丛夏不停地翻看着他的手掌,顺着掌心抚摸他的手臂肌肉,从小臂一直往上摸,似乎想寻找成天壁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成天壁皱了皱眉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干什么。”  丛夏连珠炮一般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肌肉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僵硬、酸痛、膨胀?体内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状况?”  “没有。”  “没有?目前这些进化的动植物无一例外体型都变大了,你没有任何感觉吗?没有肌肉膨胀、骨骼生长的感觉?说不定你也会变成巨人呢。”丛夏还不停地摸着成天壁的肱二头肌,这肌肉手感真够好的,结实紧绷却又有弹性,怎么练的这是?  成天壁捏着他的手腕,甩开了他的手,“给我倒水。”  丛夏看着他有些发白的唇色,知道这是失血造成的影响。他赶紧倒了杯水,递到成天壁唇边,“来,先喝一点,我烧上热的了,一会儿最好喝点热水。”  成天壁想接过水杯,丛夏积极地说:“我帮你拿着,你趁着那感觉没消失,感觉研究研究手。”  成天壁刚要开口,背后的窗户传来的砰的一声打响,整扇窗户被砸得抖了抖,俩人齐齐往窗户看去,玻璃上留下来一块湿乎乎的痕迹。  丛夏走到窗边往外一看,颇为惊讶,不知道什么,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冰雹,那冰雹各个有鸡蛋大,打在路面上就留下一摊冰渣,打到车上车就不停地叫唤,这么大的冰雹要是打到人身上,绝对能砸出事儿了。  丛夏狠狠打了个哆嗦,刚才那一场生死搏斗,让他们忘了进入这屋子的目的,精神的高度紧张也让他们忽略了气温的骤降,知道这时候,他才又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成天壁显然也感觉到了,他抬头看了眼空调,明明已经开到了三十度,屋子里却没暖和多少,外面究竟已经降到了多少度?  丛夏道:“你等等啊。”他赶紧冲进卧室,把主人家的毛毯和羽绒服都翻了出来,衣服成天壁都穿不下,丛夏自己套上衣服后,把毯子抱出来围到了成天壁身上。  成天壁看上去状态很不好,脸上几乎没有血色,恐怕不只是失血造成的。  丛夏道:“你还是去卧室休息吧,外面看上去太冷了,我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不如你去睡一觉。”  成天壁疲倦道:“把那只猴子煮了,先吃点东西。”  丛夏回头看了一眼那只血流了一地的猴子,只觉得头皮发麻,“你饿了呀?那个,咱们带的食物还有些没坏,先吃那些吧。”  “你现在不吃,以后恐怕也没机会吃新鲜的肉了,你会后悔。”  丛夏为难地看着成天壁,他实在不想对那只猴子做任何事,他甚至一直避免去看它。  成天壁也没指望他,拎着一把军刀就朝那尸体走了过去。丛夏表情纠结的扭开了脸,只听着噗嗤一声,是匕首□肉里的声音,他感觉身上泛起了一阵鸡皮。  半晌,成天壁把一块腹肉带进了厨房。  丛夏深吸了几口气,才走进厨房,“我、我来吧,你伤口该裂开了,你去休息吧。”  成天壁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嗯。”丛夏僵硬地点点头。  成天壁扔下那块连皮带血的肉就走了。  丛夏默念了三遍“这是猪肉”,然后烧水、脱毛、切块、下锅料理。厨房里只有调料和味道重的姜蒜之类的东西还没有完全坏,丛夏煮了一大锅红烧肉,他从凌晨醒来到现在也一直没吃饭,问道那扑鼻的香味后,他也屈服了。  蹲着那锅肉出来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那个猴子的尸体,一想到自己以后恐怕连这么一顿肉都未必能吃得上,心里就感到无比地悲哀。  丛夏把肉放到了茶几上,见成天壁围着毛毯,低头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就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兵哥?吃饭了。”  成天壁慢慢抬起了脸,他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双眼拉满血丝,一看就不太正常。  丛夏急道:“你怎么了?”  成天壁轻声道:“冷。”  丛夏摸了摸他的脸,果然触感冰凉,通过皮肤想贴的地方,他能感觉到成天壁的身体在颤抖。  难道是伤口感染了?消炎药也吃了,酒精也擦了,以他们有限的药品,只能做到如此了,可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丛夏急道:“我们去医院吧,也许医院现在还有人。”  成天壁摇摇头,“没用。”他看了眼那锅肉,“吃饭,然后我去休息。”  丛夏急得额上渗出了汗,却无可奈何,现在只能寄望于成天壁吃饱之后,自身免疫力能够战胜细菌。  那锅肉做的非常鲜美可口,可成天壁却品不出味道,他舌尖发麻,只是机械地做着咀嚼吞咽的动作,强迫自己吃。  俩人快速填饱了肚子,丛夏把成天壁扶进了卧室,把厚的被子全都铺到了床上,成天壁身上盖了好几层被,却依然浑身直哆嗦。  丛夏坐在床边,不停地摸着成天壁的额头,却只感觉到掌心的温度越来越低,他的心也在跟着往下沉。  他不想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如果成天壁死了,他会回到自己家里,听天由命。如果连成天壁这样生存力极强的人都活不下去,他不知道自己靠什么活下去。  看着成天壁惨白的脸色,丛夏心里难受极了,他轻声道:“兵哥,你别死啊。”  成天壁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寒冷已经侵入了他的骨髓,这些被子盖多少似乎都没起作用。  丛夏咬了咬牙,把羽绒服脱了,穿着单衣钻进了被窝里,紧紧抱住了成天壁不停颤抖的身体。  那冰冷的皮肤把丛夏也冻得直哆嗦,但是他的身体很快就自我调节了起来。人是恒温动物,身体温度高,而且导热快,比盖被子管用多了,如果这样还不凑效,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成天壁的身体继续降温下去,必死无疑。  丛夏低声道:“兵哥,你撑住啊,你千万别死。我太没用了,我帮不了你,你要是死了,我过不了多久就会去陪你,我还是想和你走人间的道,你别死,我拜托你别死。  成天壁不知道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也反手抱住了丛夏,那力气实在不像生病的人,勒得丛夏肋骨疼,俩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丛夏的身体此时就像个恒温火炉,让成天壁终于停止了颤抖。  疲倦、困顿、疼痛,所有的负面情绪此时全都在柔软的被褥之间释放了出来,俩人紧紧抱着对方,沉沉睡了过去。7、全球大进化  丛夏感觉睡梦中有人啪啪扇他耳光,他给惊醒了,睁开眼睛一看,成天壁那张冷冰冰的脸就近在他眼前,拍着他的脸把他弄醒了。  丛夏愣了愣,“你、你没事了?”  成天壁道:“起来。”尽管嗓音沙哑,但丛夏见他脸上已经有了血色。  丛夏痛快地叫了一声,一把抱住了他,“兄弟,你真没事儿了!你可吓死我了。”自末世降临,这是他第一次打从心底地觉得高兴,笑得两颗虎牙都露了出来,  成天壁怔了怔,丛夏身体的热度让他觉得很舒服,但他不习惯跟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当他醒过来发现自己和一个认识没几个小时的男人抱在一起的时候,他心里很抗拒。  成天壁推开了他,“我说起来。”说完扭过了脸去,低头去穿鞋。  丛夏凑了过去,脑袋伸到成天壁的脸旁边,观察了他两秒,不禁笑道:“你不好意思啊?”  成天壁斜了他一眼,“你有多少说不完的废话?”  丛夏笑了笑,“你这人真是,长这么帅,从小也不缺朋友吧?怎么这么自闭呢。”  成天壁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尽管眉目中有几分憔悴之色,但精神看上去并不像刚在鬼门关走一遭的人。  丛夏也跳下床,“咱们睡了多久?你当时真是吓死我了,整个人跟冰块儿似的,伤口肯定是感染了,还好你挺过来了,也许跟你身体变异有关。”  成天壁挥动了一下手臂,感觉体内生出一股莫名的能量,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轻盈,精神更加饱满。当他握拳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更加强大的力气,他每迈出一步,就能感受到大腿肌肉的强劲,就连他的视力都增强了,入目的画面像水洗一般干净精细。如果硬要给他现在的感觉找一个形容词,那就是脱胎换骨。  丛夏早已经习惯了成天壁不跟他说话,但他又受不了俩人一声不吭,本来环境就够让人沮丧了,他不想让自己的心情更压抑,于是他一个人也能絮絮叨叨地说半天,“感觉怎么样?还冷吗?我感觉屋子里没那么冷了,可能温度回升了。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饿。”成天壁摸了摸肚子,他感觉非常地饿。  “饿?呃,我去看看还有什么能吃的不。”丛夏刚从卧室出去,就忍不住“我操”了一句。  成天壁追出去一看,刚好抵住了丛夏往后退的身体,他越过丛夏的肩膀,看到客厅地板上那具猴子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浑身爬满了蠕动的蛆,整个屋子里都是令人作呕的味道。  也难怪丛夏会恶心。  丛夏拧着脖子不去看地板,“我们才睡了四个小时,才四个小时而已。”  才四个小时,尸体已经腐烂到了这种程度,这屋子根本没法住人了。  成天壁走过去把俩人的背包抓了起来,“把衣服穿上,我们出去。”  “你、你不是饿吗?我给你弄点吃的吧。”  “吃什么?”  丛夏咽了口口水,“包里真空包装的东西,可能还有没坏的。”  “出去再说。”成天壁勉强套上一件明显小了一两个码的大衣,拎起东西往外走去。  “等等我啊。”丛夏赶紧抓上衣服,几步跑到他身边,紧紧跟着他,生怕被落下。  俩人快速下了楼,成天壁看了看温度计,果然回温了,现在气温是十七度,最冷的时候,恐怕降到了零下。地面上一块一块冰碴的痕迹还没有完全蒸发,证明这里几小时前曾在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下起了鸡蛋大的冰雹。  丛夏道:“咱们找个地方坐一下,给你找点东西吃吧,别饿着了。我刚才吃了那么多肉,一点都不饿,你饿的可真快。”  成天壁确实已经饿得快受不了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饿,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听到了周围一些吵杂的声音,他需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进食。  俩人走出小区,发现路面上的行人明显多了起来,现在是下午四点多,离格尔木的那场地震,刚好过去了24小时,而这个从前的文明社会已经乱了套。  就在他们睡过去的几个小时内,街道两旁的杂货店、小超市、水果摊全都被砸了,他们路过的时候还能看见里面被洗劫的食物,只不过大部分食物都没有人动,因为早已经坏了,俩人也想进去碰碰运气,看还能不能剩下些什么能吃的,结果转了一圈,还没坏的只有无法入口的香辛料和水,俩人拿了几瓶水,失望地继续往前走。  从街道的另一边一前一后地冲过来两辆汽车,后车似乎是在追赶前车,两车画着龙前进,眼看就要往人行道上撞,成天壁赶紧把丛夏拽到了一旁。  只见前车猛地撞到了路边的垃圾桶上,熄了火,后车上下来三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上去就对着车门又踹又砸,把车门打开后,从里面拖出来几箱密封的饼干罐。前车的人也冲了下来,有男有女,两伙人就为了那几罐饼干当街打了起来。  丛夏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心里充满了悲凉。  短短一天的时间,大部分没有真空加冷冻储藏的东西都已经变质了,细菌进化的速度异常凶猛,不但加速繁殖,而且适应了低温,不难想见,过不了多久,连真空这最后一道壁垒也会被攻破。眼下食物就是所有人面临的最大危机。  从路上被打砸的商店,再到为了几罐饼干火拼的人,丛夏意识到,他想给成天壁找点儿吃的的想法,多么天真。  现在已经不能找食物了,大部分人,已经开始抢了。  丛夏拽了拽成天壁,“咱们赶紧走吧。”他们背包里还有一些食物,万一这些人打完了看上他们怎么办。  成天壁看着那几罐饼干,眼神暗了几分。  丛夏催促道:“走啊,咱们找个隐蔽的地方再吃东西。”说这话的时候,他把音量压倒了极低,生怕别人知道。  成天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军装,这才把目光收了回来,跟着丛夏走了。  俩人走过两条街,找到了一个被砸毁的小超市,躲了进去。  超市里的货物铺散了一地,看上去杂乱不堪,丛夏一边往里走,一边注意着脚下,奢望能捡到一些还能吃的东西。  尽管他现在不饿,可是想到成天壁饿着肚子,他就非常着急。他心里已经把成天壁当成了同伴,甚至因为胆怯,他对成天壁有一种依赖,他知道自己想要到北京投奔二叔,靠他这样的弱鸡是不行的,他必须跟着成天壁,才有一线生机。  俩人选了一个干净的角落坐下了,丛夏屁股还没坐稳,只听吱的一声尖叫,一个人脑袋大的老鼠从他腿上跳了过去,丛夏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往成天壁身边靠。  成天壁快速地抽出军刀,朝那老鼠扎了过去,可惜那老鼠非常灵活,速度很快,一下子就没影子了。  成天壁收回军刀,颇为可惜的样子。  丛夏脸上冒出冷汗,“咱们也没饿到要吃老鼠的份儿上吧。”  “现在还没到,三天之后你看看吧。”  丛夏打了个哆嗦,不敢想象有一天他们要抢着吃老鼠的场面。  他把背包打开,把那些涨袋了的食物拿了出来,还不死心地撕开袋子,想闻闻看还能不能下嘴,结果扑鼻一股腐臭的味道,差点儿把他熏晕过去。  成天壁把那些涨袋的都扔了,从里面挑出了真空包装还完好的一袋腊肉,撕开之后,狠狠咬了一口,看上去真的饿坏了。  丛夏找了瓶水,拧开盖子后递给他,“你别吃太快,而且这个很咸的。”  成天壁喝了口水,继续撕咬腊肉。  那腊肉确实又咸味道又重,但此时他也没得挑了,胃好像一个无底洞,急需补充食物,他饿得都开始心慌了,完全不像几小时前刚吃过饭的,反而像饿了三天的。  丛夏也意识到了这反常的情况,“你这么饿会不会跟你的进化有关?”  成天壁道:“一定有关。”  硬是把一袋腊肉塞进了肚子里,成天壁也跟着喝了两瓶水,虽然他感觉还是饿,可他克制住了自己继续吃下去的欲望,这肉太咸,会影响他接下来的行动。  丛夏一直看着他吃东西,给他递水,完了轻声问:“你吃饱了吗?”  成天壁看了看手表,“我们耽搁太多时间了,走吧。”  “你才一袋够吗?多吃点吧。”  “不行,太咸了。”成天壁皱了皱眉头,“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赶紧赶去机场。”  丛夏叹了口气,“希望到了北京,能有新鲜的食物。”  成天壁没有说话,但心里也期望能尽快坐上飞机离开这里,俩人抱着对首都的新鲜食物的期待,重新上路。8、全球大进化    俩人刚走出超市,就被外面的喧闹声吸引了。  一群市民群情激奋地叫嚷着朝这边走了过来,成天壁拉着丛夏想退回超市,却被一个大妈拉住了,在他们耳边高声道:“你们还找什么啊,现在还有什么能吃的!眼看要饿死人了,全世界都乱了套了,电也停了,水也快没了,政府也不出面表个态,走,咱们去市政府去!”说着就要拉着丛夏跟他们走。  成天壁把丛夏拽了回来,冷冷看着那大妈。  大妈被那眼神看得心虚,“你们真不跟我们走?人多力量大,好歹让政府给我们弄点吃的,要不过两天只能啃草皮了,草皮啃没了,就等着活活饿死吧。”  成天壁一言不发地拽着丛夏就走了。  丛夏掏出手机看了看,“手机没信号了,网络肯定瘫痪了,完了,这下我们跟外界失去联系了。”  成天壁道:“别管这些,尽快去机场。”  “现在主干道都被车堵住了,但是出了市里也许道路就畅通了,到时候咱们想办法弄一辆车吧。”  成天壁点点头,“先出城。”  俩人不敢再耽搁,一直朝着高速公路入口的方向走,然而这一路并不太平,他们不断地看到打砸抢烧的事情发生,谁能想象这个城市就在昨天的这个时候,还井然有序,安全干净?  不过一天的时间,地砖缝隙里钻出来的野草没过了人的小腿,精心修葺过的树木疯了一样生长,到处都是被砸毁的橱窗、被洗劫一空的商铺,在经过一条街的时候,他们甚至看到一群个头非常大的老鼠在撕咬一个流浪汉的尸体。  街上再看不到正常的行人,整个城市充斥着腐败和绝望的气味,噩梦般的世界。  越往高速入口的方向走,碰到的背着行李的人就越多,看来有很多人跟他们有一样的想法,都想逃出这个城市。  他们花了两个小时从市中心走到了城市边缘,脱力主干道后,路上堵塞的车明显少了很多,成天壁撬开了一辆车的车门,就像电视上的偷车贼一样,摩擦两条打火线,带动了发动机。俩人坐上车,根据往高速的方向开去。  这辆车的油量不多,而一路上他们所见的两个加油站,站内空无一人,加油口已经被几十辆等待加油的汽车堵住了,并且,那些汽车无一例外已经被弃置了。  路上还在行驶的汽车屈指可数,他们在高速前往机场的路上跑了四五公里,汽车彻底没油了。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丛夏走了一天的路,疲惫不堪,他看了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高速路,分析道:“我觉得我们不该继续上路了,应该留在车里休息,天一黑,能见度非常低,高速路两旁都是一人多高的野草,鬼知道里边儿藏着什么,再说,万一又突然降温呢,咱们还是留在车里休息吧。”  成天壁考虑了半分钟,“距离机场还有大约二十公里,我们顺着高速走下去,天亮前就能到,越早一点到机场,我们离开的几率就越大,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可这里一点光线都没有,你听到高速两旁草丛里传来的声音了吗?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丛夏恐惧地看着那比人还高的野草,里面究竟有什么,根本无法预测,他们就这么摸黑上路,能走多远呢?他无法不害怕。  “如果真的有什么,留在车里就安全了吗?”成天壁率先下了车,“下来,我们一边走,一边在路边拦车,这里偶尔还有车过去,也许能载我们去机场。”  丛夏无奈,只能听他的。  趁着太阳还没彻底下山,俩人快步顺着笔直的高速公路往前走,偶尔有一两辆车经过,却不肯停下,也许车上已经满员,也许这时候人心惶惶,谁也没心思管别人了,总之,他们一直走到太阳下山,经过的车辆都没有停。  成天壁的表情已经没有什么变化,丛夏却已经快要崩溃,饥饿、疲惫、失望,再加上最深重的恐惧,让他每走一步都担惊受怕,这条看不到头的路,让他同样看不到希望。  就在丛夏几乎绝望的时候,终于有一辆车在他们挥手的时候停了下来。  车上坐着一对年轻的夫妻,一看就非常面善,俩人行李也不多,后备箱塞满后,把后座占了一半,还剩下一半的座位,两个男人坐虽然很拥挤,但远比没有好太多了。  丛夏几乎要千恩万谢了,俩人迅速地上了车。  后座的空间确实很小,俩人只能一前一后地错开坐,丛夏的腿紧紧贴着成天壁的大腿,透过裤子,他能感觉到那条大腿上蓬勃的肌肉,丛夏很是羡慕成天壁的身材,想到今天摸过的肱二头肌,心里多少有些痒痒。  那对小夫妻非常善良热情,主动询问道:“你们是要去哪里啊?”  “我们想去机场。”  年轻男人惊讶道:“你们还去机场干什么啊?所有飞机都停飞了,现在交通基本瘫痪了,多少钱也飞不了。”  丛夏只好说:“我有亲戚在哪儿,要去找他。”  “哦,找到了就赶紧走吧,我们打算去重庆,是我老婆的娘家,这里呆不下去了,不知道那里会不会好一点。”  他妻子叹了口气,“就怕所有地方都变了。”  他抓着他妻子的手,“没事,就算真的世界末日了,咱们回去跟家人一起死。”  俩人情深意重的样子,让丛夏很是羡慕。  想到自己活了二十六年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还是个可悲的小处男,就赶上末日了,不禁悲从中来。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他从小到大只会学习,同龄男生开始对女孩子感兴趣的时候,他还在埋头学习,因为他没有别的特长,好的成绩是他唯一能获得成就感的方式。这也就造就了他从小就不会和女孩子相处,直到上大学的时候,跟女生说话还只会看人家的鞋尖儿。  工作之后接触的人少了,他就更宅了,每天所有的业余时间都花在了虚拟世界里,别人给他介绍女孩子,也没有一个能成功的,他以为自己早晚能找到一个和他有共同话题的女朋友,没想到就连这点愿望都是奢侈品,现在别说女人了,能有个人陪在他身边,他就很满足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看了成天壁一样。成天壁完美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里忽明忽暗,看得丛夏有些移不开目光。  他觉得成天壁就像漫画里那些绝顶强大的英雄,面无表情和不爱说话,倒也挺有特色的。如果陪到他最后的是成天壁这样出色的人,他也就勉强知足吧。  感受到了丛夏的目光,成天壁慢慢转过脸来,冷冷地看着他。  丛夏不知怎么的,脸颊突然有些发烫,他嘿嘿一笑,“大兵哥,你还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成天壁摇了摇头。  妻子转过脸来,“饿了也别吃,能储存的就留着吧,接下来的日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丛夏奇道:“你们准备好了粮食?那你们考虑没考虑过,万一车没油了怎么办?”  “食物倒是够,少吃点撑到重庆就行了,油是我们最头痛的。我们在后备箱放了一桶油,但也只有那一桶油了,只能到时候想办法。对了,我们不能拐到送你们去机场,我们要省油的,只能送你们到机场那个出口,剩下的你们自己走吧。”  “没问题,你们已经帮了大……小心!”丛夏大吼一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四人瞪大眼睛,看着前方一道黑影蹿过,成天壁紧跟着大喊:“别打方向……”  可是已经晚了,年轻的丈夫没有应对紧急事故的经验,在车速高达一百三十迈的时候,为了躲避前方的不知名的东西,在大脑还没做出命令之前,身体已经先行做出了反应,他猛打方向盘,载了很多行李和四个人的小型轿车,就像一个脆弱的玩具一样,不受控制地侧翻在地,失控地滑行出好几米远,直到撞到另一侧的护栏才停了下来。  巨大的撞击让丛夏瞬间失去了神智,在昏过去之前,他只感觉到成天壁紧紧地抱住了他。    丛夏睁开眼睛,全身疼得好像被打散架了,就连抬起手指仿佛都需要极大的意志力。他的身体无法动弹,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  丛夏喉咙里发出痛苦地□,下一秒,什么温热的东西捂住了他的嘴。  “嘘。”  压得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丛夏勉强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看到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那是一双让人非常难忘的眼睛,狭长漂亮,他认得这双眼睛,它们是成天壁的。  昏迷前发生车祸的记忆瞬间回到了他脑海里,尽管身体很疼,但他还能思考,看来他还没死,他勉强睁大眼睛,想询问成天壁捂住他嘴的原因,可他很快就发现了周围环境地诡异。  他听到一种……咀嚼的声音。  没错,撕咬、加上咀嚼。撕开皮肉,啃咬骨头,吞饮鲜血,尽管他从来没真正地听过吞生肉是什么声音,但是那种动物进食的声音,他不会认错。  丛夏浑身发抖,缓缓地转过头,月光下,变形的车门被挤飞了出去,几个高大健壮、四足着地的动物,就在离他们两三米远的地方,撕扯着那对善良的小夫妻的身体。  丛夏眼圈一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成天壁紧紧压着他的嘴,生怕他发出一点声音。  俩人缩在车厢最里面,变形的座椅挡住了他们的身体,也许那几只体型庞大的怪物发现他们不好拖出来,所以他们才能活到现在。可是那几只怪物必然知道他们在里面,动物的嗅觉太过灵敏,怎么会放弃他们这两只鲜肉。  如果他们无法自救,早晚会被那几只畜生吃得骨头都不剩。  丛夏用眼神询问着成天壁,他们该怎么办。  成天壁下巴上的汗水滴到了他脸上,他能感觉到那微凉的汗液中饱含了多少紧张的情绪。  在安静地黑夜中,俩人被迫仔细地、清晰地聆听着自己同类的身体被撕裂、吞噬的恐怖声音,想到接下来就要轮到他们,那种巨大的心理压力,非一般人能够承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咀嚼的声音停下了,丛夏瞪大眼睛,看着一只怪物慢慢扭过了头来,绿莹莹地眼睛幽幽地朝他们的方向看来。  丛夏认出了那是什么,那只满脸横肉、肌肉纠结的怪物是一头罗威纳犬,尽管这种狗在平时的样子就已经足够吓人,但是当它们长出两米多的庞大身形时,才能让看到他们的人,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做地狱。  丛夏当时只有一个想法,他希望自己刚才已经死在了车祸里。9、全球大进化  一只罗威纳慢慢走了过来,厚厚的脚垫让它的步履没有一点声音,但它带着血腥味的沉重的喘息声,在黑夜里让人毛骨悚然。  俩人一动都不敢动,身体尽量往车后座缩,但他们知道这动作是徒劳的。  那只罗威纳已经发现了他们,一颗硕大的脑袋伸进了车里,绿莹莹地眼睛贪婪地盯着他们,它微微呲起牙,有人手指那么长的獠牙看上去凶残可怖,嘴角往下流着混合了血水的津液。  丛夏不敢看它,死死地闭上了眼睛,成天壁则凶狠地瞪着他,气势上没有半点的退让,他手里紧紧攥着军刀,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这只怪物的动作,两方互相在较着劲儿,谁也没有率先动作。  成天壁在特种部队里是狙击手。他的性格也确实适合担当狙击手,越是在危机的时候,他越是能保持沉着冷静,狙击手的技术是靠子弹喂出来的,但意志力是靠强大的耐力锻造出来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成天壁突然听到了一声不该在这里出现的声音……婴儿的啼哭声。  非常清晰,离他们不超过5米。  在那啼哭声发出的瞬间,一直蓄势待发的那只罗威纳,突然扑了进来,试图咬住成天壁的肩膀,把他们俩人从车里拖出来。  成天壁早有准备,手里的丛林王军刀狠狠扎向罗威纳的眼睛。  一声痛苦高亢的嚎叫响起,那只罗威纳痛苦地摔倒在车内,在窄小的空间里疯狂地扭曲、翻滚。  瞬时间,在外围的另外三只罗威纳都扑到了车上,他们显示拱撞车身,试图把车翻过来,结果因为车内载重太多,它们推不动,于是绕道后座的车门处,用尖利地牙齿撕咬着铁皮。  俩人眼睁睁地看着那手指长的牙齿陷进车皮内,破裂的扯皮把它们的口腔刮得鲜血淋漓,它们也没有停下,反而更加疯狂。  当一只罗威纳的脸试图从破裂的车皮缝隙钻进来的时候,成天壁一拳砸向了它的鼻子。  那带着劲风的拳头猛击在犬类最为脆弱的鼻子上,那只罗威纳嚎叫着摔倒在地,看上去痛苦不堪。  车身的剧烈摇晃加上犬齿的撕咬,让俩人最终无法藏身在车里,只能狼狈地爬了出去,成天壁掏出手枪朝剩下的两只狗猛开枪。  但那两只罗威纳极为敏捷,一只也没打中。  不过枪声阻止了那两只狗向他们进攻。  成天壁一边用枪比着他们,一边拉着丛夏往高速公路下面退,走过四五米之后,他们发现路边还有一只狗,体型却是没有进化的普通罗威纳犬的大小,看上去还是母的。  由于路面上没有光线,能见度极低,如果不是走到身边,根本无法发现这里还有一只。  只是那只母狗并没有攻击他们,反而惊恐地发出低哑地嘶叫,一步步往后退,就在那只母狗的身后,有一包白色的东西。  随着成天壁朝那母狗的靠近,那几只公狗疯狂地吠着,全都不顾一切地朝他们冲了过来,成天壁把枪口指向了那只母狗,那母狗瑟缩着身体,尽管看上去很恐惧,却没有后退,反而一直护着身后的东西。  那只被成天壁砸中鼻子的罗威纳也站了起来,三只公狗在离他们三米外的地方不停地吼叫,却不敢靠近。  丛夏颤声道:“那母狗后面应该是它的幼崽,这只狗刚生产过。”  成天壁沉声道:“你现在去车里,把我的背包拿出来,把你的背包扔给他们。”  丛夏狠狠一哆嗦,没说不去,却也没敢动。  “去。”成天壁推了他一把。  丛夏握紧了拳头,强忍着巨大的恐惧,一步一步地朝那辆支离破碎的车走去,那三只狗幽幽地看着他,在那种目光的逼视下,丛夏的双腿止不住地颤抖着。  最终,他安全地走到了车旁,翻过那只已经停止呼吸的罗威纳的尸体,把俩人的背包从后座拽了出来,把他的那个装满食物的背包远远扔了过去,把成天壁的包抱在了怀里,迅速地跑回了成天壁身边。  俩人一步步往后退去,在经过那只母狗身边的时候,俩人惊讶地发现,那一包白布里装的不是母狗的幼崽,而是一个人类的婴儿!  那婴儿的襁褓很脏,小脸也黑乎乎的,看上去不过一两个月大的样子,正嗷嗷待哺。  那母狗浑身颤抖,毛发都炸了起来,但依然护在婴儿身前,狠狠地瞪着俩人。  丛夏深吸一口气,“难道它们把这孩子当成自己的幼崽了?”  成天壁没有说话,他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那几只公狗身上,一颗都没有放松警惕。直到俩人跨过高速公路的护栏,半身没入野草中,才抓着丛夏飞足狂奔。  丛夏从来没觉得自己跑得这么快过,他感觉到身体很轻,前方好像没有半点阻力,反而有一股风盘旋在他们脚底,给他们助力,让他即使抱着那么重的包裹,跑起来依然没感觉到吃力。  那三只狗果不其然地追了上来,俩人发足狂奔,最后整个身体都淹没在一人多高野草中。  尽管那三只狗知道他们的位置,但由于地形复杂、视线受阻,追捕严重受阻,两个人和三条狗就在看不见边际的草丛中进行着亡命的追逐。  俩人也不知道跑出去了多远,他们看到不脚下的路,也不清前方的路,野草把视线彻底遮盖,要不是成天壁受过在视线受阻时辨别方向的能力,他们恐怕绕一个圈还会跑回原地。  渐渐地,丛夏的体力开始跟不上了,身后的犬吠声越来越近,突然,俩人脚下一空,身体瞬间失重,不受控制地往下滚去。  “啊啊——”丛夏惊恐地大叫。  下一秒,俩人一同摔落在地,虽然身下垫着厚实的野草,但依然摔得眼冒金星,丛夏刚经历过车祸,又体验自由落体,骨头几乎要散架,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成天壁从地上跳了起来,警惕地举着枪,低声道:“我的背包呢?里面有手电。”  “背包……”丛夏摸了摸身边,背包早不知道摔哪里去了。他赶紧掏出手机,手机的电量还算充足,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一看,背包摔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成天壁赶紧过去拿出手电。  强光手电筒一亮,周围的空间瞬间清晰了起来。  他们所处的地方,真像一个山洞,四周已经被杂草铺满了,他们顺着草堆滚下来,离地距离至少有三层楼高,如果不是下面植被厚,他们早摔傻了。将近十米的距离,他们是无法攀爬上去的。  可是,高速公路下面,怎么会有山洞呢?  犬吠声在头顶响了一会儿,就消失了,看来那几只罗威纳终于放弃了。  成天壁绕了一圈,断言道:“是废弃的排污管道。”  管道内壁已经被植被覆盖,根本看不出原貌,丛夏接着光线仔细观察了一圈,分析了它的造型和位置,确实只有排污管道这个用途比较合理。还好是废弃的,他可不想掉进臭水沟里。  “咱们怎么出去呢?”  “爬不上去,只能往里走。”  丛夏看了一眼黑漆漆地管道深处,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谁知道里面还有什么东西等着他们?他一步都不想往里面走了。  成天壁开始全副武装自己。  他在身上塞了两把军刀,两把手枪,还把中国制式的56冲锋枪组装起来挂在了胸前。看在丛夏眼里,就好像要上战场一样,不过他们面临的处境,没比战场好多少。  丛夏道:“咱们至少应该等到天亮再走,地下排污管道可能长达几千米,地面已经被植被覆盖,我们很可能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不如等到天亮光线好的时候再想想办法。”  “天亮之后,这里的能见度也不过百米,再往里走,还是漆黑一片,有区别吗?”  丛夏一时语塞,他只是害怕,不想进去。  成天壁看穿了他的心思,拉起自己背包的带子递给丛夏,“拽着,注意脚下。”  丛夏在昏暗惨淡的光线里看着他冷漠的面容,心里涌上了一股暖意,尽管他们认识还不到一天,却已经经历了两次生死的挑战,这个人看上去不近人情,却没有一次放弃过他。也许在成天壁心里,只把他当成任务对象,可他却把成天壁当成了生死之交的朋友。  丛夏忍不住扑上去,狠狠抱了他一下。  成天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丛夏抱了一下之后就松开了,他拍了拍成天壁的肩膀,重重呼出口气,“就算咱们死了,黄泉路上也能做个伴儿,我听你的,往前走吧。”  说完,他拽住了成天壁背包的带子,俩人往漆黑地、铺满植被的排污管道内部走去。10、全球大进化  废弃的排污管道里漆黑一片,手电的光线给他们提供的能见度只有七八米,大部分的光亮都被吞没在了让人窒息的黑暗中。  脚下的野草被他们踩得嘎吱作响,草丛中的虫鸣此起彼伏,丛夏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如此接近大自然的声音,他的视听被人类制造的各类噪音污染惯了,此时反而觉得不适应。不,何止是不适应,伸手不见五指的排污管道,简直像一个被植被覆盖的地下洞穴,不知道会通向何方,也不知道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前方等待,那种深深地恐惧,让丛夏感到呼吸困难。  丛夏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只能拼命地和成天壁说话。  “兵哥,咱们说说话吧。”  “哎,你究竟多大啊?二十?二十三?”  “兵哥,你不害怕吗?你饿不饿?我们的吃的都给那些狗了,接下来吃什么啊,要不咱们吃点野草吧。”丛夏现在已经饿了,想起中午那锅没吃完的猴子肉,他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成天壁其实比他饿多了,自今天白天他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到现在,一直处于饥饿的状态,只是他一直没时间吃个饱,现在更是什么都不剩下了。  不过,动植物进化如此之快,谁知道这些草会不会已经进化出毒素了,他不能乱吃。  成天壁道:“忍着,走出这里再说。”  “我怕你饿着,你是这里唯一的战斗力,你必须保持体力啊。”  成天壁淡道:“我还没饿到要吃草,加快速度,离开这里再想办法找食物。”  丛夏叹了口气,再一次为自己的没用感到沮丧。他甚至不能为救过自己两次的朋友弄一点像样的吃的。  俩人不断地深入,一直走了近三公里,依然没有看到任何出口,只是,丛夏注意到他们脚下的杂草变少了,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增加的孢子类植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湿闷的味道,让人呼吸起来非常难受。脚下的路也越来越不好早,那些湿苔和各种各样的蘑菇非常地滑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某种粘液上一样。  丛夏一个不小心,滑了一跤,一屁股坐在地上,当他的手接触到地面上湿湿黏黏的植物时,他感到说不出的恶心。  成天壁把他拽了起来,“注意脚下。”  丛夏拼命往裤子上擦着手,嫌恶道:“好恶心,粘糊糊的。”  成天壁拿手电筒四处照耀了一下,入目所及的地方铺满了各种颜色、各种大小的蘑菇,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心里非常不舒服。  丛夏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抓住了成天壁的手。  成天壁皱了皱眉,“放开。”  丛夏几乎要哭了,“大兵哥,你让我抓一会儿吧,这地方太他妈吓人了,我快走不下去了。”  成天壁翻了个白眼。  丛夏紧紧握着成天壁的手,那厚实的、带着硬茧的掌心非常地温暖,让他感到双腿找回了点行动力,他一点都不怀疑,如果是他一个人在这么一个诡异的地方,绝对五分钟就会发疯。成天壁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他恨不得拿胶布把自己粘到成天壁身上。  如果不是地方不对,成天壁很想把丛夏敲晕过去。  他对丛夏的软弱感到无奈和厌烦,但只要他还没死,只要他还穿着这一身军装,他就不能轻易放弃自己的任务,何况,他欠丛教授一份人情,他一定要把丛夏带回北京。  成天壁只好让丛夏抓着他的手,这倒也可以防止俩人滑倒。  俩人交握的手掌很快就冒出了汗,丛夏内心的紧张致使他越握越紧,生怕失去他心理上唯一的支柱。  脚下的路变得越来越滑,俩人几乎是走三步就要努力稳住身形,饶是这样也摔倒了好几次。摔在滑腻腻的孢子植物上并不疼,但很恶心。  其实那些蘑菇大多长得非常艳丽,很难想象在这不见阳光的地方会有植物长得那么绚烂多彩,可越艳丽的植物往往越毒,丛夏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奴心避开那些漂亮的蘑菇。  就这样走了一个多小时,俩人都大汗淋漓,在孢子植物上前进不到一公里,比平地上走十公里都累。  渐渐地,他们发现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幽蓝的光。那很可能是一个出口,俩人全都打起了精神,往那光源发出的方向走去。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幽蓝的光晕越来越大,当他们转过一个排污管道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入目的场景让他们震惊。  那是一片极其开阔的洞穴,直径至少有百米,洞穴的石壁上长满了各色各样的蘑菇,有的鲜艳,有的朴素,有的甚至会发光,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洞穴最中心那个巨大的、发出淡蓝幽光的透明蘑菇。  那蘑菇足足有三层楼高,直径六七十米,它只有一根汽车那么粗的矮胖的根茎,蘑菇的身体呈碗状,倒栽在根茎上,就像一个被风吹得外翻的伞。那巨大的蘑菇整体是透明的,表皮下布满了肉眼可见的有蓝色的细小经脉,就像是它的毛细血管一样,密密麻麻,纵横交错,而且,那些经络不禁长在它自己身上,还从它身体里蔓延到地面,像地下河的脉络一般,像整个洞穴延伸,洞穴里所有的生物,仿佛都在它的网内。  另外,在蘑菇伞的中心地带,有一个暗绿色的发光体,但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但似乎所有的脉络都是从那里伸展出来的。  那朵巨大的蘑菇,在洞穴里轻轻地、轻轻地摇晃着,摇晃的幅度很小,就好像听了摇篮曲在跟着轻哼,那透明的身体、蓝色的发光的经脉和无与伦比的巨大体型,让它看上去有一种魔性的美,可无论它有多美,这一幕只让在场的两个人类毛骨悚然。  这是什么蘑菇,怎么会长这么大!丛夏在内心咆哮着。他后悔当初没多学点孢子类植物的知识,也许现在还能派上点用场。  成天壁后退了一步,压低声音道:“我们返回刚才的岔路,绕过它。”  丛夏第一次从成天壁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紧张。  今天他们碰到的两次致命威胁,尽管也凶险无比,可到底是他们认识并熟知的生物,只不过是体型变大了一些,但习性和弱点并没有变,可是眼前这个生物,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丛夏无法想象,地震发生到现在短短三十多个小时内,他自以为熟悉的城市,已经悄悄孕育出了这样可怕的、匪夷所思的生物。  俩人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去,不管绕多远的路,他们都不会选择靠近那朵大蘑菇。  就在他们刚刚退出两步的时候,他们突然感觉到了脚底的震动,紧接着,他们踩踏的地面猛地上升,俩人低头一看,原来他们刚才一直踩在一颗红棕色的、有饭桌那么大的蘑菇上,而他们一直以为那是地面!  那蘑菇猛地把他们掀倒在地,他们着地的瞬间,那一块的蘑菇也“站”了起来,把他们扔到下一个蘑菇身上。  他们的身体沾满了滑腻腻的黏液,根本无法站起来,也无法逃脱,只能被那群可怖的蘑菇接力往那个巨大蘑菇处传递,而他们被颠得东倒西歪,成天壁紧紧握着枪,朝那巨大的蘑菇开枪,可子弹就像一颗尘埃,没入蘑菇的身体之后,就悄然消失了。  成天壁猛地扭转腰身,躲过一颗蘑菇的推击,带着劲风的手掌隔空一劈,随着他的动作空气中扭曲出一道白芒,啪地一声脆响,那蘑菇被打得东倒西歪,好像吃痛一般蜷缩起了身体,成天壁也跟着掉到了地上。  可还没等他站稳脚步,他脚下的蘑菇就猛地蹿了起来,又加入到了传送他的行列里。  就这样,短短十多秒的时间,俩人就像货物一样被那群蘑菇运到了洞穴中心,最后他们的身体被弹飞到空中,然后那个巨大的蘑菇张开了“嘴”,一下子把他们吞了下去。  俩人掉进了那个蘑菇伞的最中心,跌进了一滩脚踝深的粘液里。  那粘液的味道到不算难闻,有一股生涩的植物的味道,但是质感非常恶心,抹在手里滑溜溜的,俩人挣扎了半天才爬起来,警惕地观察着蘑菇伞内部。  从里面看,那蘑菇的伞肉真是美丽无比,厚实的透明的身体里嵌满了细小如神经版的幽蓝色脉络,蘑菇的身体柔柔地摆动着,那些神经的蓝芒忽明忽暗,仿若天上的星斗,让人误以为自己进入了魔幻的世界,一切都那么地不真实。  丛夏低头看去,在那摊粘液的最下面,适才他们在外面看到的那个暗绿色的光点,正被蘑菇的伞肉和无数条密密麻麻的蓝色神经包裹在中间,那暗绿色的光芒柔和饱满,但即使是如今近的距离,依然无法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  如果蓝色的脉络是蘑菇的神经,那么这个绿光团是它的心脏吗?  成天壁一句话拉回了他的思绪,“别看了,我们要被吃了。”  丛夏愣了愣,猛然发现脚底的粘液开始冒出了细小的气泡,就像是快要沸腾的水一般,气泡的密度越来越大,粘液也正在慢慢地变多。丛夏听到了兹兹地声响,他的鞋子正在被融化!  丛夏赶紧跳到了一旁,躲开那滩粘液,可是他也只能躲这么一时,等到那粘液上升到一定高度,他们就会溶解在这恶心的粘液里,成为这朵大蘑菇的养料。  成天壁的手指抚摸着蘑菇光滑的肉-壁,然后抽出军刀,狠狠地朝那肉-壁刺去。那蘑菇的身体收缩了一下,被刺穿的地方流出了透明的液体,但它很快又伸展开了。  有反应!  成天壁握紧军刀,朝着蘑菇的身体连刺数刀,透明的液体喷-射了出来,那液体在还未落地前,在半空中突然凝结成了条状,啪地卷住了成天壁的四肢,把他吊在了半空中。  丛夏急忙跑了过来,拼命拉扯那透明液体形成的绳子,那东西弹性极大,柔韧无比,无论扯多远都不断裂,就算拿军刀割都割不开。  丛夏急得快哭了,“兵哥,你撑住,你一定要撑住,我、我会想办法救你的。”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心虚。  成天壁挣扎了半天,挣得满身是汗,依然摆脱不了那透明绳子的束缚,他平静地说:“这绳子刚好给你搭了网,你试试顺着爬出去,能跑你就自己跑吧。”  丛夏哭丧着脸,“我不会一个人走的,离开你我也是死,不如我们一起死。”  成天壁看了看四周,实在想不出他们还有什么办法离开这里,这里到处都是这颗大蘑菇的徒子徒孙,哪怕他们从这颗蘑菇里翻出去,也无法离开。  丛夏绕着那粘液走了一圈,目光又一次被那暗绿色的光团吸引了。  心脏……  丛夏盯着那光团,双眸异常明亮。  粘液的沸腾几乎快要到达了顶点,水平线也上升了三四厘米,过不了多久,他们都会被淹没,与其如此,不如搏一把!  可是,想到刚才被粘液腐蚀的鞋底……如果他试图接近蘑菇的“心脏”,他恐怕会被化成一滩血水。  但是,也许兵哥能活下来。  如果他不做,他们早晚都要死,但如果他拼一拼,那么厉害的兵哥,也许可以跑出去。  丛夏颤抖着抓起军刀,站在粘液滩旁边,嘴唇直哆嗦,他在蓄积迈进那粘液滩的勇气,做他这辈子最大胆的一件事。  成天壁看穿了他的意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丛夏抬头看了他一眼,僵硬地笑了笑,“兵哥,我一直最好奇一个问题,你到底多大了?当兵几年了?你就告诉我吧。”  成天壁沉吟了半晌,“二十一,四年。”  丛夏嘿嘿一笑,“果然跟我猜的差不多,比我小了五岁呢,你真厉害。那个,如果不是带着我的话,说不定你自己早就离开昆明了,真不好意思,老是拖累你。”  成天壁默默地看着他,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丛夏深吸了一口气,一咬牙,一脚踩了进去,并且趁痛感神经做出反应之前,飞快地往粘液滩的中心跑去。  可没跑了两步,那种被灼烧的痛楚就传递到了他的大脑,丛夏大叫一声,他感觉自己小腿上的皮肤都已经被烧掉了!  成天壁皱起眉头,紧紧握住了拳头。  丛夏从来没试过这样的疼痛,就好像什么东西在硬生生地把他的皮肤剥离身体,他的每一处神经都叫嚣着:痛!痛!痛!  丛夏大吼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握着军刀狠狠地朝那暗绿色地光团扎了刺了下去。  蘑菇伞剧烈地抽搐了起来,整个蘑菇跟地震一样疯狂晃动,粘液不断冒出密密麻麻的气泡,丛夏的身体四周伸出浓重的血水,他没入粘液的身体部分已经被腐蚀的见了骨头!  成天壁紧紧闭上了眼睛。  丛夏双眼血红,疯了一样不断地往下按那把军刀,直到刀锋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瞬时,蘑菇的抽搐停止了,粘液也停止了沸腾,那一刻,仿佛时间都停止了。  突然,那暗绿色的“心脏”光芒大盛,把整个山洞照耀得名如白昼,大地剧烈地震动了起来,丛夏再也握不住那把军刀,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半点力气,眼前一片刺目的白芒,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11、全球大进化  “来了,这一天终于来了……”  “醒了,它终于醒了……”  一道苍老的、悠远的声音在一片黑暗的虚空中响起,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尽在耳畔。  谁?是谁在说话?  虚空中传来一声长长地叹息,仿若跨越千万年的时光,带着深重的无奈和悲悯,幽然而至。那一声叹息,让人不禁想要落泪。  丛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只有那沧桑老者的声音,格外地清晰。  他死了吗?这是死后的世界吗?这个声音是谁?地府阎王?这一天是指什么?谁又醒了?  丛夏脑中有一连串的疑问,却什么都做不了,他就像一道孤魂,没有实体,没有声音,他存在于这个漆黑的虚空,却说不清是以何种方式。  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以血立契,今时今日起,汝为吾唯一后人,望汝兢业勤恳,虔心研读吾之所传,救吾族于旦夕之间。切记,切记,汝之使命,是让它沉睡,让它沉睡……”  什么?什么后人?让谁沉睡?  来不及多想,一片漆黑的虚空中突然有了光亮,在丛夏的“眼前”出现一个暗绿色的光团,那不是那朵大蘑菇的“心脏”吗?只见那光团越来越大,直到它的光芒充斥整个漆黑的虚空,被光团包围的东西也越来越清晰,那是一块有成年人身体那么大的椭圆形的玉,质地温润古朴,玉身上嵌满了密密麻麻地、细小地梵文,那些梵文发散着金光,渐渐幻化到虚空中,字体变得更大、更清晰,它们一排一排地不断在丛夏“眼前”流转、跳动,虚空中响起空灵的哼唱,听上去无比地神圣。  丛夏惊讶地看着斗大的发出金光的字,他本不该认识那些古老神秘的文字,可他竟然全都看懂了!  古玉的绿芒和梵文的金光遥相呼应,圣洁宏大,突然,光芒大盛,丛夏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当再次睁开的时候,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成天壁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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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武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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