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诗词评注-11

花源”又称“武陵源”。“武陵源”因与“桃花”有关,它又涉及另外一个神话传说,即刘义庆《幽明录》所载汉刘晨、阮肇入天台山采药遇仙女并与之媾和事。仙女住在河之源头的桃林之中,这片桃林又在今浙江的天台山上。所以,刘、阮与仙女相会事又称“天台之遇”。因为“武陵”和“天台”都与“桃花”有关,而“桃花”在我国古典诗词中又是代表美女的特定意象。此词“念武陵人远”的寓意,说白了就是作者担心丈夫有“天台”、“崔护”(详见《本事诗·情感》)之遇,也就是类似于今天所说的外遇或“桃花运”。丈夫的“桃花运”,往往就是妻子的危难和不幸。身为人妻者在这方面的担心,恐怕在迄今为止的任何时代都不一定是完全多馀的,更何况处在纳妾被视为天经地义、青楼冶游等于家常便饭的赵宋。那时几乎没有平等意义上的夫妻关系可言,即使被认为是“夫妇擅朋友之胜”的赵、李之间,其性爱关系也难免存在着有始无终或有名无实的一面,从而可能给女词人造成了沉重的心理压力。这首词的深婉之意和作者的难言之隐,恐怕正在于此。【辑评】一、明杨慎批点本《草堂诗馀》卷四:“欲说还休”与“怕伤郎、又还休道”同义。 端的为著甚的?(评“新来瘦”以下三句)二、明茅映《词的》卷四:出自然,无一字不佳。三、明李攀龙《草堂诗馀隽》卷二:(眉批)非病酒,不悲秋,都为苦别瘦。又:水无情于人,人却有情于水。(评语)写出一腔临别心神,而新瘦新愁,真如秦女楼头,声声有和鸣之奏。四、明沈际飞《草堂诗馀正集》卷三:懒说出,妙。瘦为甚的,尤妙。“千万遍”,痛甚。转转折折,忤合万状。清风朗月,陡化为楚雨巫云;阿阁洞房,立变成离亭别墅。至文也。五、明李廷机《草堂诗馀评林》卷三:宛转见离情别意,思致巧成。六、明陆云龙《词菁》卷二:满楮情至语,岂是口头禅。七、明徐士俊《古今词统》卷十二:亦是林下风,亦是闺中秀。八、明竹溪主人《风韵情词》卷五:雨洗梨花,泪痕有在;风吹柳絮,愁思成团。易安此词颇似之。九、清邹祗谟《倚声初集》卷十六:清照原阕,独此作有元曲意。阮亭(王士祯)此和不但与古人合缝无痕,殆戛戛上之。清照而在,当悲暮年颓唐矣。十、清王又华《古今词论》节录《〈掞天词〉序》:张祖望曰“词虽小道,第一要辨雅俗。结构天成,而中有艳语、隽语、奇语、豪语、苦语、痴语、没要紧语,如巧匠运斤,毫无痕迹,方为妙手。”古词中如……“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痴语也……此类甚多,略拈出一二……”。十一、清陈世焜(陈廷焯)《云韶集》卷十:此种笔墨,不减耆卿、叔原,而清俊疏朗过之。“新来瘦”三语,婉转曲折,煞是妙绝。笔致绝佳,馀韵尤胜。十二、沈祖棻《宋词赏析》:“武陵”,在宋词、元曲中有两个含义:一是指陶渊明《桃花源记》中的渔夫故事;一是指刘义庆《幽明录》中的刘、阮故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3月出版)十三、刘乃昌:……柳永写离情,细密有馀,蕴藉不足。李清照吸收了柳词精微细密之长,而以典重之笔出之。如柳永《凤栖梧》中:“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虽刻画工致,但失之轻浮。李清照把“被翻红浪”化用入词,与“香冷金猊”相配合,不仅笔力工,含蕴厚,且词格变得蕴藉典重。词的沉挚、曲折、典重,容易导向密丽晦暗,李清照这首词却又以语言平易、意脉贯串见长。所用几个典故,既贴切自然,又如盐溶于水,浑化不涩,以此又具有疏畅的特点……(《李清照词鉴赏》,齐鲁书社1986年4月出版)十四、徐培均:这首词写离愁,步步深入,层次井然。前片用“慵”来点染,用“瘦”来形容;后片用“念”来深化,用“痴”来烘托,由物到人,由表及里,层层开掘,揭示到人物灵魂的深处。而后片的“新愁”与前片的“新瘦”遥相激射,也十分准确地表现了“离怀别苦”的有增无已。在结构上,特别要注意“任宝帘尘满”中的“任”字,“念武陵人远”中的“念”字。这是两个去声领格字,承上启下,在词中起着关键性的转捩作用。从语言上看,除了后片用了两个典故外,基本上是从生活语言中提炼出来的,自然中节,一片宫商,富有凄婉哀怨的音乐色彩。前人所谓“以浅俗之语,发清新之思”(邹祗谟《远志斋词衷》),信不虚也!(《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4月出版)十五、王延梯、聂在富:情真意切是这首词艺术上取得成功的基础。词人现身说法,直抒实感,故词中妙语实为感情的自然流露、浑然天成,是“天真之词”,非“人工之词”。以离别为苦本是人之常情,而李清照夫妇恩爱至深,又多次分离,这就使她对离别之苦有更深的体会。写这首词时词人已识尽了离愁的滋味,她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凭过去的经验,她想像得出空闺独守的寂苦,以致使她以“惜别”到“生怕”离别。过去分别虽然也愁,但她往往是不甘寂寞,或泛舟以遣愁,或借酒以浇愁,而今却是事不想做,话不愿说,只是沉默不语。感情沉静得多了,也复杂得多了,作品也就格外含蓄曲折。(《百家唐宋词新话》,四川文艺出版社1989年5月出版)十六、蔡厚示:这首词开头还似乎是平静的叙述,女词人只倾诉她心情的慵懒。但经过极力渲染,色彩便越涂越浓,从中勾勒出一个“愁”字。一触到“愁”字,女词人便欲说还休,欲休还说;而说又不肯直说,不直说却又比直说更使人感到深沉。这样愈深愈曲,愈曲愈深。既有濒于绝望的哀鸣,又有近乎天真的痴想。处处都流露出她对丈夫的一片真情。调子虽然嫌低沉一点,但还是能使读者体会到她对生活的热爱和对幸福的向往。在当时理学家大力倡导封建礼教和漠视妇女地位的宋代,李清照敢于如此直率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和欲望,不能不说是有点儿反抗性格。从语言看,这首词用了不少口语,如“起来”、“生怕”、“新来”、“这回”和“也则”等。通篇语言,既流畅、易懂;而仔细玩味,又觉得它一字一句都经过磨炼,精美、细密。如开头两句,不仅对仗工稳,而且活泼有趣;既说明女词人的心情慵懒,又渲染出她的思绪纷繁。张祖望说它“如巧匠运斤,毫无痕迹”(《古今词论》引),确是不假。(《李清照作品赏析集》,巴蜀书社1992年9月出版)念奴娇春情萧条庭院,又斜风细雨,重门须闭①。宠柳娇花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险韵诗成②,扶头酒醒,别是闲滋味。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楼上几日春寒,帘垂四面,玉阑干慵倚③。被冷香消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清露晨流,新桐初引④,多少游春意。日高烟敛⑤,更看今日晴未⑥。【注释】①“又斜风”二句:张志和《渔歌子》:“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这里反用其意。重门:多层的门。②险韵诗:以生僻而又难押之字为韵脚的诗。人觉其险峻而又能化艰僻为平妥,并无凑韵之弊。③玉阑干:栏杆的美称。④“清露”二句:此系引用《世说新语·赏誉》篇的成句。⑤烟敛:烟收、烟散的意思。烟,这里指像烟一样弥漫在空中的云气。⑥晴未:天气晴了没有?未,同否,表示询问。【讲解】对于《漱玉词》的系年虽然多有南辕北辙之误,但对此词写作背景的理解一般都是正确的。也就是说,它是作于赵家人已经离开青州,特别是赵明诚业已外出做官之后。往日大家庭熙熙攘攘的庭院,如今变得冷冷清清,毫无生气。女词人独自留在这里,怎能不备感寂寞和伤心!事实上,在朝廷给故相赵挺之“落实政策”之后,其遗孀郭氏和她的长子、次子等等,已于宋政和(1111~1118年)初年返回汴京。赵明诚最晚在宋宣和三年(1121年)上半年就离开了青州,到莱州做知州。临行之际,李清照写了《凤凰台上忆吹箫》一词。这首词的真意,既不是单纯的送别,更不是“扯后腿”,而是想跟丈夫一起走。然而他却把她甩下,自己成了走远了的“武陵人”。设身处地地想想看,被视为赵家多馀人的作者,心里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所以,此词上片字面上的“斜风细雨”和“种种恼人天气”,那是词人内心苦闷的外化。为了排遣这种苦闷,她故意作那种费事的“险韵诗”、又故意喝那种容易使人醉的“扶头酒”。但是,再难作的诗她也作成了,醉酒的时间再长她也醒过来了。而那种使人烦恼的“天气”和百无聊赖的心情,并没有改变。由此所派生的“万千心事”,一则无法向丈夫诉说,二则即使诉说他也听不进去。词中所谓“别是闲滋味”,实际上是一种令人难以言传的极为苦涩的滋味。下片从“楼上”到“不许”五句,与《凤凰台上忆吹箫》上片的涵义几无二致,略有不同的是一谓“被翻红浪”、一谓“被冷香消”。前者是说没有心思整理卧榻;后者意犹“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即言其单枕孤眠之苦。紧接下去的“清露晨流,新桐初引”之成句,从字面上只能读出这样的意思:晶莹的露滴和新长出的桐叶,表明春光还未消逝,它还具有使人外出游赏的吸引力。透过这些话,我们仿佛听到了词人如此这般的内心独白——德甫啊,你何时才能回心转意,叫我到你的身边去,与你一同再度携手“游春”……结拍二句,仿佛是借天气由恼人的阴雨转为晴朗,来表达词人希望丈夫由对她的冷淡转为体贴温馨。鉴于诗词无达诂,如将此词视为作者正受党争株连时的早期所作从而将“斜风细雨”、“种种恼人天气”,看做政治气候的隐语;将“日高烟敛”等句的深层语义释为皇帝开恩,似亦无不可,但此词绝不是晚期所作。【辑评】一、宋黄升:花庵词客云:前辈常称易安“绿肥红瘦”为佳句。余亦谓此篇“宠柳娇花”之语亦甚奇俊,前此未有道之者。(《增修笺注草堂诗馀》)二、明杨慎《草堂诗馀》卷四:情景兼至,名媛中自是第一。(评“被冷”以下二句)二语绝似六朝。又《词品》卷一:……填词虽于文为末,而非自《选》诗、乐府来,亦不能入妙。李易安词“清露晨流,新桐初引”,乃全用《世说》语。女流有此,在男子亦秦、周之流也。三、明李攀龙《草堂诗馀隽》卷一:(眉批)心事有万千,岂征鸿可寄?“新梦”不知梦何事?(评语)心事托之新梦,言有寄而情无方。玩之自有意味。上是心事,难以言传,下是新梦,可以意会。四、明王世贞《弇州上人词评》:……易安又有“宠柳娇花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宠柳娇花”,新丽之甚。五、明沈际飞《草堂诗馀正集》卷四:真声也。不效颦于汉魏,不学步于盛唐,应情而发,能通于人。有首尾。“宠柳娇花”,又是易安奇句。后人窃其影,似犹惊目。六、明陆云龙《词菁》卷一:苦境,亦实境。七、明徐伯龄《蟫精隽》卷十四:……又“宠柳娇花”之言,为词话所赏识。晦庵朱子云:今时妇人能文,只有李易安与魏夫人。八、清毛先舒《诗辨坻》卷四:……李易安《春情》,“清露晨流,新桐初引”,用《世说》全句,浑妙。尝论词贵开拓,不欲沾滞,忽悲忽喜,乍近乍远,所为妙耳。如游乐词,须微著愁思,方不痴肥。李《春情》词本闺怨,结云“多少游春意”、“更看今日晴未”,忽而开拓,不但不为题束,并不为本意所苦。直如行云,舒卷自如,人不觉耳。九、清王士禛《花草蒙拾》:前辈谓史梅溪之句法,吴梦窗之字面,固是确论,尤须雕组而不失天然。如“绿肥红瘦”、“宠柳娇花”,人工天巧,可称绝唱。十、清彭孙遹《金粟词话》:李易安“被冷香消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皆用浅俗之语,发清新之思,词意并工,闺情绝调。十一、清沈雄《古今词话·词品》卷下:李易安“被冷香消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又“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杨用修以其寻常语度入音律,殊为自然……易安之“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全用《世说》。若在稼轩,诸子百家,行间笔下,驱斥如意矣。十二、清许昂霄《词综偶评》:此词造语,固为奇俊,然未免有句无章。旧人不加评驳,殆以其妇人而恕之耶?十三、清冯伯金《词苑萃编》卷八引《倚声集》:……羡门云:“作意催花柳”天然微妙;“宠柳娇花”未免组织矣。十四、清黄蓼园《蓼园词选》:只写心绪落寞,遇寒食更难遣耳。陡然而起,便尔深邃。至前阕云“重门须闭”,后阕云“不许不起”,一开一合,情各戛戛生新。起处雨,结句晴,局法浑成。十五、清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六:李易安之“绿肥红瘦”、“宠柳娇花”等类,造句虽工,然非大雅。十六、清沈祥龙《论词随笔》:用成语,贵浑成脱化,如出诸己……李易安“清露晨流,新桐初引”,用《世说新语》,更觉自然。稼轩能合经史子而用之,自有才力绝人处。他人不宜轻效。十七、清李继昌《左庵词话》:作词须用词眼,如潘元质之“燕娇莺姹”,李易安之“绿肥红瘦”、“宠柳娇花”,梦窗之“醉云醒月”,碧山之“挑云研雪”,梅溪之“柳昏花暝”,竹屋之“玉娇香怨”……十八、唐圭璋《唐宋词简释》:此首写心绪之落寞,语浅情深。“萧条”两句,言风雨闭门;“宠柳”两句,言天气恼人,四句以景起:“险韵”两句,言诗酒消遣;“征鸿”两句,言心事难寄,四句以情承。换头,写楼高寒重,玉阑懒倚。“被冷”两句,言懒起而不得不起。“不许”一句,颇婉妙。“清露”两句,用《世说》,点明外界春色,抒欲图自遣之意。末两句宕开,语似兴会,意仍伤极。盖春意虽盛,无如人心悲伤,欲游终懒,天不晴自不能游,实则即晴亦未必果游……(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出版)十九、平慧善《李清照诗文词选译》:本词有的本子词调作《壶中天慢》,题目还有《春情》、《春日闺情》、《春忍》。此词着力于描述愁情。词人以阴雨连绵的恼人天气,重门深闭的萧条庭院,四面垂帘的楼头,幽闭闷人的景色来衬托自己心绪的落寞,以诗成、酒醒和新梦觉后的百无聊赖来写自己愁绪的难以排遣。结束前词境忽而开拓,“清露晨流,新桐初引”,清新的初春之晨,勾起游兴。但结尾“更看今日晴未”,又表现了词人忧虑的心情。词人抒情,忽悲忽喜,乍近乍远,恰如行云,施展自如,表现了人物矛盾心情的变化。(巴蜀书社1988年10月出版)二十、王延梯、聂在富:“扶头酒”一语在诗词中常见。注家多释为“易醉的酒”或“烈性酒”。非是。易醉的烈性酒酒精含量高,用蒸馏法制造,元代以后始有。李时珍《本草纲目·烧酒》:“烧酒非古法也,自元始创其法……其清如水,味极浓烈。”元代以前的酒是发酵酒,也叫酿造酒,酒精含量低,可以大碗地喝。故将“扶头酒”释为“易醉的酒”、“烈性酒”,显然不妥。“扶头”,谓所饮之酒有使醉头扶起、振奋头脑的作用。宋人范成大有“扪腹蛮茶快,扶头老酒中”(《食罢书字》)之句,以“扪腹”同“扶头”相对,是说用酒振奋头脑像用茶帮助消化一样有效。辛弃疾“寻常中酒扶头后,歌舞支持”(《丑奴儿》)中的“扶头”也是醉头扶起、振奋头脑之意。扶头酒多为卯时所饮,故亦曰“卯酒”或“扶头卯酒”。古代习俗,夜饮醉酒,次日晨起困乏如病,便以饮酒来除酒病,使醉头扶起,头脑振奋,叫做“解酲”。杜牧《醉题》诗:“醉头扶不起,三丈日还高。”解酲之意甚明。直至明清,也还有这一习惯。孔尚任的《桃花扇》中侯朝宗与李香君酒醉后入洞房,次日一早杨龙友来贺喜,李贞丽说:“请老爷同到洞房,唤他出来好饮扶头卯酒。”清照显然是为排遣其“闲滋味”夜饮致醉而早饮扶头酒解酲的。因扶头酒系醒酒、提神之酒,故多用淡酒、薄酒。(《百家唐宋词新话》,四川文艺出版社1989年5月出版)二十一、吴小如:……我的看法是,上片与下片说的并非同一天内的事,而关键则在于过片“楼上几日春寒”的“几日”。可见上片所说的是以“几日”之前或“几日”中间的某一天的生活作为典型事例,由于自己心事重重从而导致生活百无聊赖。而下片则写在一连几日阴雨天气之后终于有了放晴迹象的具体描述。这样讲,则词意之贯穿虽有跳跃性,而前后层次却并无矛盾可言。所以我认为《蓼园词选》的说法还是比较确切的……从全篇结构看,我以为上下片各有两层,全词共分四个小段落,而在每个小段落中又有虚笔、实笔之分。第一小段从开头到“种种恼人天气”,写客观的环境和自然景象。庭院是萧条寂寞的,又赶上“斜风细雨”的天气,只好紧闭“重门”。请注意词中“须”和“定”这两个副词。“须”似虚而意却实,如姜白石词“一春须有忆人时”,其意乃谓必定有忆人之时。所以这里说“须闭”,其实倒是非闭不可。(至于“定”则似实而意却虚,如周邦彦词“定有残英,待客携尊俎”,其意反而说是到那时未必有“残英”可“待客”也。此与本文无涉,故附记于此。)以上三句是实写。下二句则为虚写。“宠柳娇花”实乃拟人化手法,“宠”和“娇”的用法一如说“宠妻”、“娇女”。现在移来形容春柳春花,说明草木之妩媚妍丽。其所以为虚写,意思说寒食节近了,原应是春光明媚的时刻,如果没有风风雨雨,人们将看到“宠柳娇花”,那该有多美,多么使人赏心悦目啊!然而却碰上了“种种恼人天气”。这里面有好几层意思,盖春色本易恼人,花娇柳宠,已不免撩人情思;但遇到了细雨斜风,有花也无法去欣赏,岂不更加恼人?如果过了这段好时光,则柳既飘絮,花亦零落,无复“宠”与“娇”之可言,那就未免大杀风景,纵有多少离情愁思也无从寄托了。这里面有怨情,也有遗憾,总之是虚笔……所谓“闲滋味”者,即无聊的滋味也。一个人找点不相干的事来做以寻求排遣,本已够无聊的了;然而连这点儿可排遣的事都已做完,再想不出什么可排遣的事好做,这可真是无聊到极点了,这就叫做“闲滋味”。这当然是作者的真情实感。但强度仍嫌不够,于是补充了两句:“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说明无聊的情绪乃由无穷的心事所造成。但这两句似不应讲成由于征鸿已经过尽,纵有万千心事,也无从凭借它们寄给远人;而应理解为:我是有万恨千愁的,即使调动飞过此间的所有征鸿,请它们为我寄信,也不能把我全部心事带到远人身边。盖征鸿本不能代人传递心事,这里只是用了夸张的比兴手法而已。所以我说这两句是虚笔……接下去“日高烟敛,更看今日晴未”乃是预期之辞,故又属虚笔。意思说,等一会儿太阳升起,烟云敛迹,天终于要晴了,诗人因而又产生了新的希望。末句似不应讲成“说不准今日是否能晴”,而应讲成“倒要看看今天究竟是不是晴天”。因为从“清露”二句已明白告知读者天已放晴,所以“日高烟敛”已是十拿九稳的事,这种重又开朗的心情自然使“愁人”感到生趣盎然了。有人认为这是李清照因愁苦已极而故作反语,恐怕有点儿刻意求深,把一首结尾带有朝气的词给曲解了。(《李清照作品赏析集》,巴蜀书社1992年9月出版)二十二、刘乃昌《宋词三百首新编》:此为清照前期春闺独处怀人之作。前五句写环境天气,烘染出一派寂寞无聊氛围。萧条、风雨、寒食、闭门,归结为“恼人”,映现出作者心境。次五句写日常生活内容,作诗遣兴,饮酒却愁,醒而愈无聊赖。“心事难寄”,补述“闲滋味”,略点离思。再五句仍从日常生活映现思绪,小楼独居,无心凭栏,拥被入梦,梦觉再难成眠。“春寒”回应“萧条”,“帘垂”绾合闭门,“慵倚”见出没情没绪,“新梦”与“心事”相关,“不许”句疏懒无聊之至。末五句写感春意绪,春意逗发游兴,却担心未能云散天晴,枯坐?出游?犹移不觉,宕开一笔,忽又收煞。以清新之语,记述生活片段,借日常情态,显示内在心绪,乍远乍近,忽开忽合,应情而发,戛戛生新。(岳麓书社1994年4月出版)点绛唇闺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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