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不错,很有味道。”纪跃飞看着身边一幅行书,细观了一会,才看得出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 “我问的是你的腿。”付刚好笑他的答非所问。刚刚就看出他心不在焉,才拉他到这边谈谈,也好让其他人喝得尽兴。 “腿呀,估计跑个五千米没问题。”他幽然抬起头。有辆车停在餐馆的车道上,他们在茶室一隅,正好可由树叶的缝隙中看到车道,却因为角度的关系,别人却看不到这边。 车上走出来的一个黝黑的男子,还有一个抱着孩子,自已也象个洋娃娃的白晰女子。 那是冯如海和媛媛。 “你认识?”注意到纪跃飞的眼光始终定在某一点,付刚好奇地问着。 “我的一个小妹,还有他爱人。”他站起身,拉开纸门,一脸真正的欢喜。 付刚耸耸肩,缓步跟在后。 许久没见了,上次见面还是小榆和他一起去车站接的她,然后到现在,他的人生就象重新改写了一次,而她的孩子都会呀呀学语了。 “媛媛?” “纪哥哥!”媛媛惊呼一声,先是惊喜,然后大叫着冲到他面前,盯着他西服裤,一点也不介意地碰了碰他的腿,“纪大哥,是真的腿!” “媛媛!”冯如海叹息一声,不懂自已的老婆智商为何总停止在十多岁,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摸别的男人的腿,看着有多碍眼。 她回头把孩子塞到他怀里,理直气壮地说:“没事啦,老公,是纪哥哥,不是别人,我没想到他恢复得这么快,有点怕是假腿。” 付刚差点偷笑出声,好一个可爱的小妹。 纪跃飞冲冯如海点点头。“怎么来北京也不打个电话?” “他过来开会,我想来看看你,不是你腿不方便吗,我们就自已开车过来,反正唐山到北京也不远,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媛媛在一边抢白道,“对了,纪哥哥,小……”她突然停了下,扭头看了下老公。冯如海会心地一笑,“请问这位是?”他看着付刚问纪跃飞。 “是公司的付总。”纪跃飞为二人作了介绍,“这是我小妹的爱人冯如海。” “哦,付总,这餐馆不错,能否麻烦你带我参观下。”冯如海含笑地说。 付刚一下就明白那个小妹是想和纪跃飞聊点家事什么的,“当然可以,孩子我来抱吧!”亲亲老婆刚刚怀孕,他乐得有个机会让他先见习一下,小心地从冯如海怀中抱过孩子,领头走进餐馆。 纪跃飞和媛媛回到了他刚呆的那间茶室。 “以前,爸爸带我来过这里,风景又美,菜又地道。我常对如海念叨,这次一过来,他就先带我来这里温故一下。”媛媛抿了一口茶,摊开四肢,坐在地板上,不愿象日本人那样跪着。 “你们好象很不错。”他有点羡慕地说。 “也吵呀,不过,那是少时,大半时间,他很宠我。当然,他要是对我不好,我也不会嫁给他的。”媛媛扬起卷卷的头发,笑得飞扬。 “对你好,就嫁呀?”他揉了下她的头发,取笑道。 “呵呵,当然不是,对了,纪哥哥,你和小榆有联系吗?”媛媛也学会看人脸色了,抬起眼,小心地问。 他收回手,落莫地摇摇头,“去年十二月初,她在医院里对我说,要出国读书。从那以后,到现在,我没有一点她的消息。” “还读书呀,都读了那么多年,真的不够吗?”媛媛不懂世上为何会有许多很会读书的人,那种人精的出现,显得她象个人渣,太受打击了。 纪跃飞抽出一根烟,询问地看看媛媛,媛媛点头,他点上,长长地吸了一口,凫凫的烟雾里,他黯然的眼神低落。 “纪哥哥,你们有原则问题吗?” “什么叫原则问题?”他失意地笑着。 “某人出轨,某人另有新欢之类的,不然就是性格合不来。” “呵,在谈分手前,我想我们都没有这些事情。但是离婚后,我和别的女人上过床,而她亦有了新的追求者。” “新追求者?”媛媛圆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小榆会有新追求者?知道吗,纪哥哥,我那次听说你们离婚,我有和她通过电话,她说分开是无奈,那口气很酸涩,作为都是女子,以我的经验,她没有一点被追求的甜蜜。不象她当初恋上你时,我一说到你,她两眼晶亮,如秋波荡漾,语气温柔得能让人冰融化。” “恋上我?”烟已快燃到指尖,他未发觉,只惊讶地看着媛媛。 媛媛白了他一眼,“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暗恋你十二年。” 他怔往了,“你,你说……十二年?” 媛媛被挫败了,“纪哥哥,难道你们二人从来都没有表白过吗?” 没有,他没对她讲过他爱她,而她一直都温温的,他的示好,她脸红红地回应,却从不开口讲半句话。她真的爱他十二年? “中学时,记得我们三人行吗?我那时就看出小榆对你很不同,她是个清冷的人,只有面对你时才会有点温度,而你以为我是个傻瓜,什么事都叮嘱她。站在你们中间,我觉得我就象个撞入者,但是被你们两个优异的人宠着,就是做只灯泡我也心甘。她高考考砸,你记得吗?我一直猜她是故意的,她可能就是想和你一起。小榆即使那么炽烈地喜欢你,但只要你对我好,她就退开,什么都掩饰住,不让任何人发觉,后来,她更是远远地逃离。可惜没逃出你的魔掌,还是嫁给了你。那时,我就想,有这样深厚的相恋,她一定很幸福吧!没想到,你们结婚半年就分了,唉,真是不懂她怎么舍得松手的。” 烟终于燃到了尽头,烫得他惊叫着扔开。他看不见媛媛的身影,眼前都是那个清丽的笑眸,那首《开花的树》,在最美的时刻,和他相遇,在佛祖前求了五百年,回眸时,不是满地的花瓣,而是她一颗颗碎裂的心。 他懂了,都懂了,期待的眼神,小心的主动,什么不因她乖巧会读书而爱她,而是因为是她爱上她。她一直都在暗示的,只是他笨了,没有用心去听,没有停下脚步等她,没有回首看她,她盼了很久吧,得不到她的回应,所以她说累了,不等了,哀然远离。 茶室里,空荡荡的风声,淡淡的阳光,暖不了一颗悔恨的心。 “纪哥哥?”媛媛看着忽地满脸泪水的男子,呆了。 “曾经有一份美好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大声地对她说:我爱你,如果要为这份承诺加个期限,我会说:一百年。” 很久前,读书时曾经为《大话西游》里周星驰那几句无厘头式的台词大笑不已,现在蓦地想起,才知字字句句都是无奈的泪。 “纪哥哥,你要去找小榆吗?”媛媛转过头,长这么大,她从没见过他流泪,怕他难堪,她选择忽视。 泪水拭去,飘忽不定的心情突然坚定了下来。“不,她一直都想好好读书,这几年,我不会打扰她的。” “以后呢?” 不打扰,不代表他不能去看她,远远地看着就行。以后,她完成学业,不管是在国外还是国内,他都会再次强势地逼她为妻。 纪跃飞嘴角隐隐泛起一丝笑意。 “纪哥哥,你不怕小榆爱上别人?” “爱上吗?那我会很卑鄙地把她夺回。”以前,不知道她爱他,他没有那份自信,现在,不同了,十二年的深恋,他有足够的胜算打败任何一个人。不过,也不可以太过轻敌,他必须要拿出商场上的精明来防患于未然。这次,即使她成了别人的妻,他也不放弃,十二年不是吗,他也给她十二年,罗马都建成了,他难道还不能找回他的妻吗? 媛媛撇撇嘴,纪哥哥的样子真有点可怕。揉揉坐麻的腿,拉开纸门,她是笨人,纪哥哥和小榆的事,她帮不上忙,还是看好她的老公和儿子要紧。 冯如海和付刚在另一侧敝开的茶室中,看到他们门开了,一起走了过来。 “付总,你请吴秘书帮我订张去美国的飞机票,最快的。”吴秘书是公司新聘的秘书,阳光精干的大男生。顶楼的总裁办公室,现在清一色白领男性新贵。 付刚愣了一下,没有多问,意味深长地一笑。“现在美国的耶鲁大学里,花红似火,夕阳下的哥德式建筑让人留恋忘返。” 纪跃飞会意地颔首,冯如海了然地微笑,只媛媛眼中只有儿子,什么都没听到。第二十八章 蜕变(上) 在馥郁的季节,因花落 因寂寞,因你的回眸 而使我含泪唱出的 不过是 一首无调的歌 却在突然之间,因幕起 因灯亮,因众人的 鼓掌,才发现 我的歌,竟然 是这一剧中的辉煌 早晨七点,一所公寓的大门打开,一个背着双肩包的酷酷的男子走了出来,路边树荫下一个高挑时尚的女子忙迎了上来。 “HI,纪超!” 他厌烦地皱起眉头,“你现在都不用睡觉吗?”夜晚演出,一大早还这么精神,她是人还是鬼? “哇,纪超学会关心人了,我有睡呀,只不过睡得很少,这样我就可以多吃点,不必刻意减肥了。”高倩一脸纯真地高呼。 纪超淡淡地收回视线,离开,不当身后有谁存在。 高倩轻轻地尾随在后。突然,他猛一转身,两个额头“怦”撞到一起,她吃痛地捂住,他脸上表情没变。 她讨好似的对他笑着。 “你天天这样跟着我,烦不烦?” “不烦,我觉得很享受,你看我们俊男美女的,走到街上,回头率都很高的。” “你少在这儿自恋,高倩,我跟你说,离我远点,我不要任何人的安慰。” “安慰,怎么可能?我才是那个失恋的人呢,可是我都满天阳光灿烂,你为何要拉着个脸,难道那样更显酷?”自看到他痛楚地从她和小榆的租处跑开时,她的心就象被他偷走了一块,害她忘了失恋的痛,时不时要跑过来看看他好不好。他上学越来越不勤奋了,常常睡到下午才乱着个头出来觅吃的,没见他放纵,只见他日日消沉。她发挥出上学时的死缠滥打,紧迫盯人,逼得他只得恢复如初。 他是个骄傲的人,第一次狂热的喜欢一个人,没有开始便宣告无戏,而他不知不觉已付出了许多。失落有一点,不甘有一些,无奈更多,她不接受他是真的,他想躲起来疗个伤,居然还有人不放过。 “不关你的事!”纪超眼神冰冷,脚步一转,继续向前。后面的人自发跟了上来。 “你不好好地去卖弄你的身材赚大把的钱,屈身给我做保镖有意义吗?”前面的人凉凉地问。 “有,我喜欢看到帅哥被我逼到崩溃,还有……” 眼前人影一晃,一只手定住她,有温热贴上她的唇。她的眼睛都瞪到极限了,他才离开她的唇,云淡风轻地继续走他的路。“你想要的就是我这样的崩溃,现在满意了,就请回吧!” “什么?”她的头脑比较简单,搞不清这是什么情况。 “你失恋,我失恋,不代表我就愿意与你搞失恋联盟,高倩,中学时,我都没喜欢上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能呢?你天天跟着我起不了什么作用,我不会软弱到需要你的保护,我会活得壮壮的,让那个逃跑的人知道她失去我会是多大的损失。” 跟了他近二个月,他第一次讲这么长的话,可是却让她听得有些心碎。 “我又没有要泡你,我……我只是不想你因小榆消沉下去。”她受伤了,话音抖抖的。 “不要提她!”突如其来的火气烧得她冷静全无,一想到她跟着个洋鬼子走,他就急了。 “你这么凶做什么?其实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小榆一个女子。还有……” “还有你是不是?我刚讲过,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人是可以改变的,就象当初我男友疯狂地为我着迷,后来不是也移情别恋了吗?”她好心情地规劝着。 “不要拿我和那种人渣相提并论。我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他真的有点抓狂了,她这样天天跟,害得他所有的哥们都知他的个倒追的女友,可明明他们两个是怨家聚头。“我和你说真的,高倩,你不要这样白费力气,至少这一二年我不会喜欢任何人,所以请回吧!” 她掩饰住心中的失意,嬉笑着,“我也是,不想喜欢任何人,爱很痛的,我们真的有灵犀哦。” “谁和你……”纪超有打人的冲动,但一看到她那无害的笑意,认命地转身,随她跟吧,跟累了,她自然会放弃的。就象他对那抹清淡的容颜,不刻意去忘,时间久了,自然会淡薄的。 他希望是。 高倩俏皮地撇撇嘴,重新收拾心情,斗志昂扬地跟了上去。这么酷酷的帅哥,捡回家搬搬米也不错,就是为他受点伤也值得,送给别人太可惜了。 耶鲁大学西区,一幢幢独立美观的别墅井然有序地排列,风格都仿照耶鲁大学里的歌德式建筑。别墅前一大块草地,四周各家按照各自的喜好栽种不同的花卉,靠路边则是一棵棵相挨着的参天大树。正是深秋时节,花已开败,草有些发黄,树依然葱绿。一早,就有鸟儿飞过来在枝头欢唱着。 叶小榆不是因为鸟儿的叫声而醒的,她是被肚子里的宝宝踢醒的,今日有点奇怪,宝宝运动得特别厉害。 她轻轻侧过身,让自已背朝仲凯,他昨夜写著作到凌晨,她不想扰醒他。 到耶鲁七个月了,课程适应得不错、助手的工作也接得很顺手、对美国的天气和饮食不算排斥、仲太太的身份也适应得很自然。 其实,由不得她不适应。他每天会问她衬衫的颜色,会探讨晚餐的菜式,会问她对家中的布置的想法,他同事和朋友的聚会,她都要陪着参加,睡前、起床时的问候吻,还有同床共枕,虽然他们并没有夫妻间的亲密,但这所有的一切已经让她实实在在进入了为人妻的这个角色。 一个人读书辛苦,一个人工作繁忙,家中的家务和杂事,仲凯请了工人帮忙,她这个主妇做得还很轻松。 一只长臂伸过来,扳过她的身子,搂在怀里,手搁在她的腹上,复又坠入梦中。在清华园时,他就喜欢上这个动作,她最初很不自然,时间一久,就习惯了,他只是想证明他拥有她和宝宝而已。 睡梦中的仲凯不那么冷漠,帅朗的面容柔和了,几缕头发散在额前,有种魅惑人的性感。他怎么会喜欢男人呢?叶小榆真的想不通,她没有见过他有什么亲密的男友,就连电话也不见谁打过,他除了工作,就是陪她散步、产检、做助产体操什么的。 他喜欢宝宝甚于她喜欢。 每次产检,他都痴痴地瞪着彩超屏幕半天,抓住她的手紧紧的,她可以感觉到他激动的心情。 他的样子,她有时会悄然想起纪跃飞,如果他知道她怀孕了,会有仲凯这样兴奋吗?也许有,但绝对不会超过,仲凯对她是真的很好。从学业、工作到生活,他都尽了力地为她铺好了华丽的地毯,一路搀扶着她走来,无微不至。而她却什么也没给予他,就连主动的问候吻都没有过。 天渐渐亮了,窗台上透进了些晨光。叶小榆目光柔和地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俊容,满心的感怀催化了一个冲动,悄悄凑近,唇贴上他的腮。“仲凯,早!” 她含笑地缓缓离开,才离不到五公分,她的头忽被压下,身子贴他更紧,他捧住了她的脸,由浅而深吮吻,一寸寸地缠勾探索,直到她的唇舌、身体以及心绪笼罩在他的胸怀之中。 叶小榆环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埋在他拥抱里,几近失魂地喘息。她闭上眼睛,安静地靠着宽阔舒适的胸膛。 她好喜欢他的吻,可是,可是她明明爱的那个人是纪跃飞,难道她也象别人讲的听凭了身体的冲动? 她沉默了,他静静搂着她,扳过她的脸,对着他的眼睛。“亲爱的,我们是夫妻。” 他常常这样提醒她,象怕她忘了,也看出她心中的矛盾。 “嗯!”她红着脸低头,任由他温柔地抱着。已经这样的近,不是夫妻又是什么呢? “我们不是电影中演戏给别人看的,我很当真。”他环住她的腰,不由得又紧了紧。 她不懂地看着他。 “亲爱的,谢谢你把我从那条不归路上拉回来了,谢谢你给我一个健全的家,谢谢你愿意伴着我。”他眉心一挤,再次捧住她的脸,以一种超乎自然的亲密姿态,启口含住她的下唇,细咬舔吮。 当初也许是一时的绅士冲动,但一步步走近,却发现其实是藏了那么多私心。 “仲凯……”她的脸好烫,脑中一瞬间满满的,都是仲凯。只是她主动的一个早安吻为何演变成这般的缠绵,无情无绪的仲凯居然有如此热烈狂野的一面。 “嘘……”他阻断她不适应的低喃,也趁隙探进她口中,灵活的齿舌勾逗着她的,手探进她的睡裙,修长的手指覆盖在她因怀孕而丰满的胸上,魅惑的魔力织结成网,叶小榆完全被制住,任他取求,而仲凯更像得到了鼓励大胆袭侵,他缠弄她的唇瓣,汲取她的芳甜,两人亲吻的唇齿近乎原生一般的相契,她恬然的灵魂几被抽离,陷在他浓裂的热吻之中,直到不能呼吸。 “亲爱的,”他终于放开她,喘着粗息平复自已,“你还好吗?” “还……好……”她一向流利的语言能力变得结结巴巴,整颗心,整颗人,都在他的包围之下失去自主的能力。不用他提醒,她知道接下去她和他将会发生什么,用仲凯的话说,他们是夫妻,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可事情似乎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呀! 还好,他就此打住,替她拉好睡裙,抚顺凌乱的发丝,狠啄了一下她的脸腮,“亲爱的,该起床了。” 叶小榆涣散的神智才一点一点的叮咚敲回。她羞涩地看了他一眼,脸上还留着他的气息,起身想下床,身后的人留恋地浅抱了下,才放手。 空气中有什么在悄悄地、缓缓地变化着。第二十九章 蜕变(中) 已近黄昏,微弱的夕阳给天边滚滚的云朵镶了金边,几缕余晖洒在耶鲁校园中,古典的哥德式建筑和乔治王朝式的建筑夹与现代建筑交向衬托,新泽西州独特的秋风微暖带寒地袭来,刮起满地落叶,成群结对的学生说笑着走过林荫大道,一切的一切如风景明信片般美丽。理论上看到这样的美景是应该是惬意的,如果纪跃飞没看到叶小榆的话。 这是他第二次飞新泽西州了,前一次他根本没办法打听到她的踪迹,在校门口守了两天,接到付刚一通公司重要来电时,他匆匆来匆匆回。 这次,他安排好公司的一切,在耶鲁附近找了家旅馆住下,然后在校门口徘徊着。上帝没有让他失望,第二天的黄昏,他看到她了。她夹着书走下台阶,风把她大大的外衣吹起,她含笑地拉紧衣角,那个他见过的外国男人从后面跑了过来,接着过她手中的书,细细地为她扎好腰带,还不忘甜密的一吻,她踮脚回应了他,两人牵着手走向一侧的停车场。 这些还不是夺人呼吸的一幕,让纪跃飞瞠目结舌,呆若木鸡,呼吸停止的是叶小榆居然挺着一个大大的肚子。 来之前,他有过各种各样的设想,但绝对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他知道那个外国男人在追她,但没想到一切会如此的快。 他一下瘫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头埋在双手中,不能接受。 难道在他出车祸的那时,她已和他就同居了吗?内敛的她何时这样前卫了,刚离开他,就投入了别人的怀抱,甘愿地为他人生儿育女。那个外国男人有那么好吗?好到让她扔下十二年的感情,不顾一切地随他到这异国他乡? 没有任何人来回答他的疑问。来之前的自信满满,此时就象是个笑话,拼命地嘲笑着他的狂妄自大。 黑暗渐渐四临,他什么都看不见了,落叶飞到他的肩上,风萧索得戚戚,陷在这人地生疏的新泽西,他该如何好呢?未开战,输势已显。 她应该结婚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再怎么前卫也不会做个单亲妈妈。他怎么去抢一个别人怀孕的妻子? 她丰腴了些,笑得那么美,吻那个男人时那般自如,象是个习惯。怀孕没有让她笨重,除了那个肚子,她还如往昔一样轻盈。那个好似从南极回来的蓝眼男人,现在周身散发着温暖的气息,让他好妒忌。 那男人好象很疼她,他知道识宝,不象他。 他没有陪她散过步,很少牵手在人前走,更不会拥着在大街上亲吻,他忙也以为她性子害羞,会拒绝,于是没有试过,不,这些都是借口,是他脚步太急,没有等她。 他不知他还能有什么强势,除了默默离开,不打扰她,给她安宁。 这次,他悄悄地来,悄悄地去。 黑暗遮住了一切,没有人知道有过什么故事发生。 今天是预产期,叶小榆没有一点要生的感觉。仲凯却紧张地一早就把她送进了医院,请好了看护,自已把手上的课和事情紧了紧,能搁的搁一边,他终于腾出一周的产假能时时陪在她身边。 “仲教授,胎位有点不正,明早准备剖腹产,放心啦,没有任何危险。”查房的医生含笑看着这对高知夫妇。 “你确定吗?”仲凯沙哑地说。 “仲凯,一定啦!”叶小榆推了他一把,他这话问得象个白痴。生孩子又不是生病,能有什么危险,古时候,中国的妇女都是在家生,也没出什么错,现在医院技术这般杰出,很多人怕痛,都选择剖腹的。只是可惜她练了那么久的助产操。 医生又关照了几句注意事项,点点头和护士出去了。 “亲爱的,要不我们再换家医院诊断下,我怕他们诊断有误。”仲凯眉拧到了一处,蓝眸中泛滥着不放心。 “爱伦小姐,请你去帮我买杯牛奶,好吗?”叶小榆冲看护微笑着示意。 “好的,我刚好还有别的事,可能有晚一点回来。”爱伦点个头离开了。 叶小榆扬起清丽的笑颜,轻轻地把臂攀向仲凯的颈项,“仲凯,你知道为何坐在这满室药水味的病房里,我还能这样微笑着。那是因为有你存在,从北京到新泽西,一开始,我也很害怕,怕人群,怕陌生的环境,怕无法与人交流,怕不知和你如何相处。但是,这一路,你都提前为我打点好了一切,选课业,找导师,工作,家,还有你,我才乐得做个快乐的孕妇,你曾说过谢我,真正要说谢的人是我呀,如此平凡,但如此幸运。只要有你在,我真的什么都不害怕。” 仲凯看着她美丽的白晰小脸,紧锁着深郁的目光停驻在那双晶亮的眼睛上良久,梗在喉咙口的担忧很快的融化在嘴里,他不知此刻他的目光有多温柔,他的语音则满含着疼情和宠爱。“亲爱的,那么我就哪里都不去,陪着你。” 他伸手为她拨顺贴在额际的发丝,动作轻柔而正经。 “虽然这不是你的孩子,但我想他(她)一定很骄傲有你这样的父亲。”叶小榆把脸贴近他的胸膛,喃喃地说。 仲凯攒起眉头,抬起她的脸,“乱讲什么,明明就是我的孩子,没有他,我们不可能结婚的。” “对,是仲凯的孩子。你有想过孩子的名字吗?”肚子开始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她怕他担心,故意换个话题来转移他的视线。 他的性格一板一眼,遇事马上就正儿巴经地进入情况。“不客是男生还是女生,我现在只想叫她宝贝。但名字还是要起的,男生叫仲慕榆,女生叫仲叶。我很早前就有想过,亲爱的,你喜欢吗?” 阵痛忽如排山倒海似的袭来,越来越快,叶小榆痛得流下了泪水,她忽然觉得这象是一场恶梦,没有尽头的恶梦,她不禁叫出声来。 “亲爱的,你怎么了?”仲凯扳过她的身,这才看到她的痛样。 “不,不要害怕,按铃喊医生。”她用最后一丝冷静笑着叮嘱他。 为他遮风挡雨的男子抱着她不知所措,手抖了很久才按响了铃。医生和护士拉着手术车奔跑而来,她瞬刻就被困在一张有着金属栏杆的床上。护士又手脚麻利地为他穿上陪产的衣衫,拉着他一同进了手术室。 阵痛太快,根本来不及全部麻醉,医生稍稍在肚皮上涂了一层麻药,便开始了手术,她一下就疼得晕了过去。 孩子取出来了,她慢慢地苏醒。叶小榆觉得有人抱住了她,那温柔的怀抱是她所熟悉的,是仲凯正在不断地低唤她,轻声安慰她,然后,突然之间,他开始哭泣,泪水落在她的手臂上,他一滴一滴再吻干,并且在她耳边反复地说:“亲爱的,我爱你。” 她现在象只剖腹的青蛙,血肉模糊,而他选在了这时表白。这不是美国人的口头禅,认识起来,他从没有说过这句,他是真心的。 这一刻,她忘却了一切的痛苦和惊惶,一种幸福的感觉狂猛地向她卷袭而来,她发现她忽然有了种激情,久违的情愫,冲动得让她害怕。 她只能紧紧抓住他的手,才能缓和。 阳光从窗外射了进来。一夜昏睡后,她幽幽醒来,术后的疼感依然存在,她轻轻呻吟了一声。 温热的唇贴了上来,“亲爱的,是位漂亮的小女生,和你一模一样。”仲凯的声音控制不住的兴奋。 “是吗?”她吃力地说。 “我刚刚给家里打过电话,告诉我爸妈我有了一个美丽的天使。” “他们开心吗?” “他们已经在去飞机场的路上了,二个小时后就要到啦。亲爱的,好高兴你带给我一个又一个的惊喜。” 她不禁有些心酸,如果是纪跃飞讲出这些,她的人生该如何完美,但她不苛求了,仲凯已给把全世界给了她,她不再留恋虚无缥缈的设想了。 看护把孩子从婴儿室抱了过来,叶小榆含泪看着,真的和她长得好像,但那双眼睛却是纪跃飞的。还是有他的痕迹呀,抹不去,抹不去。心痛和着体痛,她凄楚地闭上了眼,泪水滑过眼角,流了下来。 仲凯拭去她的泪水,“亲爱的,我们的天使很可爱,是不是?”他看出了她的失神,爱怜地拥着。“以后,我要给她上最好的幼稚园,受到最好的教育,但又不能束缚她的天性,我就是要让她快快乐乐长大。但关于她妈咪从前的故事,我们也要细细讲给她听,往事过去了,就坦然面对,而不是逃避,这是对宝贝的尊重,也是对她亲生父亲的尊重。” “仲凯!”叶小榆抚摸着他的脸,为他的包容,为他的宽广,“为何要对我这样好?” 蓝色的湖水温柔地缱绻着,“因为我爱你,亲爱的。我以为我不能,但是你给了我爱人的力量。你不知道,能够爱你对我有多么大的意义。” “我的荣幸!”她学他一板一眼。 快乐的时光飞如光梭,似乎只一瞬间,一个月已过去。叶小榆轻快地走进庭院,迎面而来的初冬的寒风有着树木的香气和清冷,叶儿已睡下了,她好乖,很少吵闹,看护说她工作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过这么懂事的小婴儿。 仲凯的妈妈过来后,就留了下来,她是个娇小的妇人,很会照顾孩子,看护又尽职,仲凯一回到家又是抢着抱叶儿,反到她这个妈咪象个没事人,每天吃好了就睡,睡醒了再吃。 林荫道上,车灯一闪,弯进了她家的车道,是仲凯回来了。 她倚在门廊上,含笑看他下车,再忽然看到她,惊喜地跑过来,张开大大的怀抱,细密地吻着,久久。 最近,他的肢体语言越来越丰富,人前人后,她都有些吃不消了。 “仲凯,爱伦小姐在厨房呢!” 不甘心地又紧吻了一下,这才松开。“叶儿今天乖吗?”说着,他就跑向婴儿室。 “叶儿刚睡着,明早再见吧!”她拉住他,想和他谈谈复课的事。 两人牵手悄悄上了楼,拐进书房,怕吵醒宝宝,她轻轻关上了门。 仲凯放下公文包,拉开领带,放松地坐在沙发上。“仲凯,我好象应该回学校了。”她坐到他的身侧。 他拉过她,右手环住她的腰,把她的头按在他的颈窝,她刚洗过澡,发丝传来都是洗发精的清香味。 “嗯,明天我帮你办下手续,有人帮着看孩子,你可以先少修点课,我研究室的事,你暂搁下。”这样抱着,他有些心不正焉,放在她腰间的手烫了起来。 “身体真的好了吗?”他听任心的主使,闭上眼,细吻着她光洁的脖颈。 叶小榆一下就全身紧绷着,想起身,他趁势拉她坐到了腿上,手情不自禁覆住她的胸前,爱抚圆润的线条。 她胀红了脸,“仲凯,这样不太好。” 他煽着眼睫俯下身躯,脸庞在叶小榆眼中形成特写,那俊朗的面容,认真专一的神情,这么近的仲凯……她的心不由自主加快,呼吸也随之急促。 “闭上眼睛,亲爱的。” 她一时恍然,乖乖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