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几滴眼泪果然能解决很多麻烦的事情,这是秦堪今日最大的收获。 尽量目不斜视,忽略禁宫里来回巡梭的披甲武士,秦堪小心地走下殿外玉石台阶,肩膀却被人拍了两下。 牟斌的表情有些愧疚,也有些喜悦,看得出今日他出了一口压抑许久的恶气。 “牟帅。”秦堪拱手施礼,表情看不出任何波澜起伏。 牟斌叹了口气,道:“昨晚之事……牟某干得有些不仗义,不说了,算牟某人欠秦千户一份人情,我们有来有往,终归还你这份情便是。” 堂堂指挥使竟向属下千户道歉,委实破天荒头一遭。 其实牟斌原本对秦堪并没看得太重,翻一翻秦堪的履历,从一介书生被他一道调令半强迫性地拉入了锦衣卫以后,总共干过三件事,其一崇明抗倭,其二弹压南京读书人闹事,其三发现宁王谋反,不可否认三件事都干得很漂亮,不过牟斌总认为这三件事存在着侥幸成分,也就是说,换了另外一个人也许照样干得漂亮。 直到牟斌刚才入宫时在午门内见到秦堪那一刹,想通了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后,牟斌如同佛陀悟道般升华了,秦堪这个名字终于深深地印进了他的心里。 太厉害了!总算见识到读书人怎样的阴险了,牟斌不由有些庆幸当初他把秦堪拉入了锦衣卫,如果那时东厂的王岳也生出和他一样的心思想招揽秦堪,锦衣卫不知会被这外表斯文的家伙祸害成什么模样。 这也是牟斌现在主动折节向秦堪道歉的原因。 他发现自己很需要一个像秦堪这样的智谋型手下,对秦堪这样的祸害,要么拿出诚意交好,为其所用,要么干脆一刀杀了他。 牟斌选择了前者。 秦堪表情仿佛受宠若惊,拱手道:“牟帅折煞属下了,昨夜之事已得到陛下公正的处置,此事已了,牟帅不必挂怀。” 牟斌对秦堪的表现很满意,欣然道:“往事已矣,来者可追,秦千户以后安心办差,牟某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牟帅抬举。” 牟斌点点头,朝前走了几步,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转过身道:“刚才你在殿内的表现……” “牟帅有何指教?” “……眼泪多流四五滴,效果更好。” “……多谢牟帅提点,属下一定精益求精。”秦堪有些尴尬。 牟斌满意而去,秦堪却默默将牟斌的话记在心里,老影帝对新影帝的演技问题提出宝贵的意见,这些意见能受用一生,必须认真对待。 ********************************************************** 走过文华殿外的台阶,秦堪身后又传来一道老迈的声音。 “秦千户请留步。” 秦堪只好停步扭头,他已听出这人是谁了,刚才在殿里的时候,他那玩味的目光便令秦堪感到有些心虚,那道目光清澈且睿智,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阴谋迷雾。 李东阳踩着不急不徐的步子,走到秦堪面前,面带微笑习惯性地一捋胡子,结果手又落了空,那把飘逸的美髯像冬天枯黄凋零的草地,稀稀拉拉不成样子了。 李东阳的面孔心疼地抽搐了一下。 秦堪颇为心虚,那把零落的胡子跟他有着直接关系。 恭敬地躬身施礼,秦堪道:“见过李大学士。” 李东阳看着秦堪,微微一笑,打量了秦堪几眼,和蔼地笑道:“免礼,昨晚秦千户率百余众独当千余番子,以寡敌众果真了得。” “大学士谬赞了,事发情急,关乎性命,秦某不得不豁命而为。” 李东阳爽朗一笑,道:“老夫并非谬赞,秦千户少年英雄,未来前程不可限量,老夫这双招子不会看错的。” 秦堪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李东阳可是内阁阁老,怎会对他如此客气,而且一口一声夸赞,目光中居然透出对他十分欣赏的意味,大家根本不太熟好不好,他什么意思? “秦某惭愧……真的很惭愧。”秦堪鼻尖微微冒汗,一半是疑惑,一半是为了李东阳那把寥落的胡子。 李东阳哈哈一笑:“老夫赞你少年英雄,并非指你昨晚力当东厂番子一事,而是欣赏你少年心性竟难得有这等心机城府,算计得厂卫两边团团转,老夫这把年纪也不得不对你说一声佩服。” 秦堪悚然一惊,全身没来由地冒出一层白毛汗,目光有些惊恐地看着李东阳。 “莫要如此看着老夫,老夫并不傻,区区借刀杀人之计瞒不过我……”李东阳笑着摆了摆手,扭头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后,李东阳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哀怨:“……只是秦千户啊,你算计厂卫便罢了,老夫并未开罪你,你为何烧老夫的房子?看看你把我这把胡须烧得……唉!” 秦堪冷汗刷刷的流,心中震惊无以复加。 绝对不能小看古代人,更不能小看以善谋著于朝廷的李东阳!老家伙久经江湖风浪,心计谋略比秦堪不知高明了多少倍,正如他所说,区区借刀杀人之计,必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穿越者不是万能的,至少在这位老奸巨滑的李阁老面前,秦堪就找不到任何穿越者的优越感。 深吸了口气,秦堪酝酿着情绪,眼圈渐渐泛了红。 “大学士国之重器,朝廷阁老,为何冤枉秦某区区一介武官?秦某之冤,委实……” 秦堪欲言又止,照例四十五度仰天,悲怆地叹了口气,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郁愤之情,溢于言表。 李东阳也不打断,笑眯眯的任由秦堪飙着演技,直到秦堪演完收工,李东阳这才赞许地点点头,深深感慨道:“……人才啊!” 很好,不出所料,老家伙果然不信。 ********************************************************* PS:求推荐票!! 老贼这里啰嗦几句题外话,之前说过1月1日正式上架,恰逢月票双倍时期,新书上架需要诸兄台的帮助,因为下个月老贼想争一争新书月票榜,老朋友应该清楚,老贼的上进心不是没有,只是不多,这回老贼的上进心抬头了,还望诸位不吝抬举,离1号还有两天,希望大伙儿准备好下月的保底月票,等1号上架后正式投给我,老贼这厢拜谢! 爱生活,爱老贼! 第一百零二章 贤妻主内更新时间2012-12-30 20:31:00 字数:2647 秦堪发觉自己又错了。 他不该在李东阳面前玩那点小花样,老江湖什么没见过?这样的演技对李东阳来说,大约停留在非常生涩的程度,跟他装糊涂骗同情什么的,只能自取其辱,等同于孔夫子面前卖文章,关公面前耍大刀。 跟明白人说话得有个明白的态度,秦堪很理智地收功,脸上已浮出苦笑:“李大学士的目光当真犀利无比,秦某佩服。” 李东阳戏谑般笑道:“承认了?” 秦堪尴尬道:“再不承认未免太不上道了,我错了,不该在当朝阁老面前玩弄花样。” 李东阳板着脸道:“你确实错了,但不是错在玩弄花样。” 秦堪立马明白了:“对,我错在不该烧阁老家的房子。” 李东阳这才点点头:“房子烧了,你打算怎么办?” 秦堪长长一揖,道:“给阁老赔礼道歉。” “然后呢?” “然后东厂会赔偿您所有的损失,您可以顺便向东厂要求巨额的精神损失费。” 李东阳一楞,被这人无耻的嘴脸气笑了,蛮横狠毒的锦衣卫出了这么一号风度翩翩的无耻之人,莫非锦衣卫近年有转型风格的打算? “秦千户是读书人出身?”李东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秦堪。 “对,原本是秀才的,后来被革了功名,在牟帅盛情邀请之下入了锦衣卫。” “为何被革了功名?” 秦堪嘴角抽搐了一下:“……打架。” ——而且把知府公子打得吐血。 李东阳若有所思:“当初崇明岛抗倭,记得也是你一马当先?” 秦堪有点尴尬了,明明是读书人出身,干的却全是动拳脚的事,他觉得自己给读书人脸上抹了黑。 李东阳大概不这么认为,他满脸遗憾地摇摇头,叹了口气,再次重复道:“……人才啊!应该当文官的。” 说完便走了。 秦堪楞在文华殿的玉石台阶下,反复咀嚼着李东阳这句话的意思。 说他是人才他不反对,毕竟这是事实,可为何说他应该当文官呢? 回想李东阳刚才那惋惜的眼神,秦堪渐渐品出味道了。 据说大明文官的特色是喜欢打架斗殴,说不过便直接拳脚招呼,李东阳的意思该不会觉得他秦堪如果当了文官,可以增加打架时的有生战斗力? 此老头儿绝非善类,以后要小心提防。 *********************************************************** 出了宫,丁顺一干老部下离承天门老远等着秦堪,见他出来,人人脸上露出喜色,看来昨晚之事皇上并未怪罪秦千户,大伙儿打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内城千户所里,丁顺这些南京跟来的老部下的命运跟秦堪可谓休戚相关,秦堪好,他们才好,秦堪若栽了跟头,他们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所以秦堪毫发无伤地从宫里出来,丁顺他们的喜悦委实发自内心,不掺一丝虚假。 “上意嘉勉”,这是弘治帝对昨晚锦衣卫的表现下的结论,也就是说,杜嫣丁顺他们扮成番子到处放火栽赃的行为彻底瞒过了皇上,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秦堪和丁顺会意地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然后大伙儿簇拥着秦堪,欢天喜地回了千户所。 千户所支离破碎的门外,九名百户一个不少的到齐了,除了昨夜增援秦堪的两三个百户外,其余的几人脸上带着赧然之色。 秦堪并不怪他们,毕竟他上任千户时日太短,没来得及跟属下结好关系便遇到这么一档子事,趋吉避凶本是人之常情,遇到危难时你不能指望一个陌生人能帮多大的忙。将心比心,秦堪在前世也没敢扶过倒地的老人。 昨晚一役,千户所的房子已被番子们烧得干干净净,只残留了一堆仍旧冒着青烟的废墟,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焦味,地上不时能见到一团团已化为暗红色的血渍,昨夜厂卫之间的恶斗痕迹历历在目,触目惊心。 众锦衣卫相顾恻然,静默不语。 秦堪笑道:“不必垂头丧气,陛下已下旨,咱们千户所的所有损失由东厂赔偿,这房子呀,他们怎么烧的就必须怎么给我盖上,而且要盖得又大又漂亮。” 这番话终于令在场的锦衣卫们振奋了精神,于是首次露出了胜利者应该具有的笑容。 厂卫争斗由来已久,然而像昨晚那般打到最后,不但将东厂番子们揍得哭爹喊娘,事后还不得不捏着鼻子赔偿损失,这记耳光打得太响亮,太有手感了。 其中内幕大家不甚了了,但对于这个结果,大家却非常欣喜。 这便够了,求的无非是个结果而已,过程已不重要。 ………… ………… 杜嫣和两个小萝莉被送回了客栈,丁顺担心东厂报复,特意安排了不少手下弟兄轮班守住院子四周。 丁顺的担心有点多余,锦衣卫这次狠狠教训了东厂番子,东厂的嚣张气焰受到了沉重打击,陛下更下旨杖毙了一名替死鬼档头,如今京师之内,番子见了锦衣卫都会自觉绕道走。 不过秦堪清楚,这只是暂时的,而且从此以后他和东厂的梁子算是越结越深,没有可能化解了,一旦哪天他秦堪风头不顺,东厂一定会想方设法弄死他。如果秦堪目前没有轻生的想法的话,只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壮大自己,丰满自己的羽翼,东厂那些太监自然拿自己无可奈何。 回到客栈已是黄昏时分,杜嫣和两个小萝莉站在院子的月亮门前翘首以盼,见秦堪回来,三女面带喜色,一齐迎上前来。 心情抑郁的秦堪见到她们,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个老婆没娶错,不但全心全意为他打算,而且丈夫危难时刻她的高绝身手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若论昨晚的第一功臣,非杜嫣莫属,这婆娘放起火来委实是一把好手,差点烧死了当朝阁老。 杜嫣像只奔跑的小鹿,蹦蹦跳跳带着一身阳光的味道,欢乐地跑到秦堪面前,然后伸出双手……开始搜秦堪的身。 秦堪愕然楞在原地,任由杜嫣在他身上大吃豆腐,只可惜她出嫁前接受过岳母的男性生理构造知识培训,很明智地避开了最关键的位置,令秦堪怅然若失。 还是小萝莉比较好骗。 搜了半天,杜嫣终于停下,杏眼瞪得圆圆的,不满道:“银子呢?” “啊?” “啊什么啊,养家的银子呢?” 秦堪一张俊脸顿时扭曲得比苦瓜还苦。 刚解决一桩麻烦,又来一桩,而且从难度上来说,弄银子一点也不比跟东厂打架容易,打架只伤身,弄钱却伤脑子,很要命的。 杜嫣一见秦堪的表情便知道从他身上榨不出油水了。 “没有?” 秦堪尴尬道:“这两天忙着打架……” 杜嫣幽幽叹了口气,掏出一块碎银子在他面前一晃,道:“当家的,为妻我不得不告诉你,咱们这一大家子现在只剩三两银子了,买米买菜开工钱这些花销一样不能少,你若再弄不来钱,我只好让怜月怜星陪着我上街打拳卖艺啦。” 秦堪顿时感动不已,动情地注视着她:“嫣儿,能娶到你为妻,实在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既主外又主内,刚刚放完火又出去赚银子,辛苦贤妻了,去卖艺吧,注意安全,我在家等你买米买菜……” 话没说完,秦堪被面目狰狞的杜嫣掐住了脖子:“没良心的,真让我抛头露面去卖艺,嗯?” “放手!八婆!我这就想法子赚钱!” ********************************************************** PS:今天就这一更了,这个星期神经绷得很紧,终于下强推了,今晚让我先喘口气再说,实在太累了。。。 第一百零三章 养家糊口更新时间2012-12-31 19:34:17 字数:2800 男人赚钱养家,天经地义。特别是那种找了一个身高一米七的模特身材老婆的男人,更应该赚钱养家,所谓女为悦己者容,男为悦己者穷…… 家里穷了,男人的责任,秦堪义不容辞。 锦衣卫千户自然有收入来源的,按惯例,下面十个百户所每月所收的平安银子,必须要向千户缴纳三到四成,不过惯例是惯例,秦千户上任才几天,下面的百户们也没想到千户大人赫然已穷到挠墙的地步,自然不会太早给他送银子来。秦堪倒是可以主动伸手向他们要,不过堂堂锦衣卫千户要钱要得如此不讲究,吃相未免太难看了。 真怀念当初在南京的时候,不但千户所有着源源不断的财源供他挥霍,而且还有一位堪比银行提款机的豪迈小公爷,在南京置办了宅子,请了一堆下人,无论在家还是千户所,都被人侍侯得周周到到的,相比一下如今的处境,一家子窝在租来的客栈小院落里,千户所里人心不齐,财源更是青黄不接,别说鲜衣怒马,扈从如云,就连吃饭都快断顿了…… 于是秦堪很罕见的开始三省吾身。 他在反思自己的人生究竟走错了哪一步,竟沦落到如此地步,一家只剩三两银子,刚娶到手的漂亮老婆被逼得要上街打拳卖艺,两个粉雕玉琢的小萝莉一左一右拉着他的袖子,楚楚可怜地跟老爷诉苦,说吃不到肉肉了,主母说老爷再弄不到银子,她们以后只能吃青菜和萝卜,小萝莉泪眼婆娑地问秦堪,她们又不是兔子,为什么只能吃青菜萝卜…… 秦堪的头很痛,心里更内疚,饭都没吃便出门想法子弄钱去了。 ………… ………… 几名锦衣校尉护侍,秦堪百无聊赖地看着街边行人来往穿梭,脑子飞快运转,琢磨着弄钱的法子。 按说一个来自现代的穿越者,在古代弄点银子很简单,之前秦堪几次出手都很成功,只不过这里是京师,如今秦堪的身份也不同了,很多法子用起来不大方便。 其实最好最有效的法子是直接动手抢,只可惜这种法子有点不要脸…… 街上行人很多,行人商旅络绎不绝,今日的京师有点怪,朝阳门外不时进来一辆官宦人家的马车,许多人甚至穿着官服急匆匆地朝吏部衙门赶去。 秦堪心生讶意,除了上朝和去衙门办差,很少有官员穿着官服这么大模大样地穿街过市。 命人去打探了一番,秦堪终于明白了。 这事说起来跟京察有关。 今年六月初,吏科给事中许天锡上书奏请,将洪武二十九年立下的地方官三年一察,京官十年一察的规矩稍微改了一下,因为十年一察太长,十年里发生的人事变动太大,一名京官合不合格,根本来不及等到吏部考察,便被上司调动了职司,没能等到吏部的考定评语,便意味着升职或调任没了凭据,这无疑令许多品级低下的官员们没有了出头之日,所以许天锡奏请将五品以下的京官改为六年一察,五品以上自陈听命。 弘治帝准奏,于是新的京察朝觐制度就这样被确立下来,如今已是九月,正好到了第一次京察的时候,所以很多官员这才急匆匆心怀忐忑地赶往吏部。 官啊,威风八面,仪表堂堂,执掌一方权柄,予夺百姓生死,只不过意气风发不可能一辈子,官也有害怕的东西,他们怕的东西很多,怕被言官弹劾,怕被上司不待见,怕贪污受贿漏了风声坏了名声,也怕百姓们被欺负狠了揭竿而起…… 这些都是隐性的,还有一种明面上的怕,那便是吏部的京察朝觐,吏部官员手里一支秃笔寥寥写上几句评语,便能决定他们的前程是敞亮还是黯淡。 秦堪站在街边负手而立,思绪紊乱无章地感慨着这些蝇营狗苟的官员,嘴角噙着一丝微笑,看不出是讥讽还是悲哀。 人家奔前程,自己奔钱程,大家道不同,想法子怎样弄银子才是正经,他可委实舍不得家里的老婆和两个长身体的小萝莉顿顿吃青菜萝卜。 人的思绪很怪异,越是命令自己不去想,越是不由自主的朝那方面飘。 看着官员们的马车或轿子络绎而过,秦堪眼中异彩连连,嘴角那抹笑容也渐渐变了味道,有点……邪恶。 “京察呀,确实是个好制度,呵呵,幸好咱们大明的武官和军户代代相传,用不着察,不然每隔六年闹一次心,非被逼出心脏病来不可……”秦堪微笑着喃喃自语。 身后恭立的几名锦衣校尉面面相觑,千户大人自言自语什么呢?为何他们一句也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照吩咐做便是了。 秦堪转过身,跟几名锦衣校尉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正色道:“此事关乎本千户的钱途,万万不可办差,切记切记。” 前途? 几名校尉一凛,纷纷抱拳应命,没有惊天动地的赌咒发誓,但沉默中却散发出一股骇人的气势,一如当初手执长枪抗击倭寇时的破釜沉舟气概。 看着几名手下快步离去的背影,秦堪疑惑地皱起了眉,喃喃道:“只不过帮忙铺垫一下,给我赚点养家银子而已,为何他们一副杀气腾腾找人拼命的样子?” ************************************************************ 回家吃饭,秦堪脸上的笑容一直不曾消失过,瞧得杜嫣和俩小萝莉一身鸡皮疙瘩,怪瘆人的。 贤妻是贤妻,可惜贤妻做的菜手艺有点潮,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但秦堪却吃得津津有味,不管咸淡皆甘之若素。 孑然一身于这陌生的世上,有个女人肯为他洗手做饭,为他操持家务,将来还要为他生儿育女…… 秦堪一直认为所谓“福分”,是由两个部分组成的。老天赐你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得靠你珍惜,一位娇生惯养的官宦小姐亲自为他下厨,已然令人感动,那些对老婆煮的菜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男人其实是在折自己的福。 杜嫣对秦堪吃饭的表情很不满意,她觉得一个男人吃相难看点无所谓,但一边吃一边傻笑,目光还空洞无神地盯着屋子虚无的某一点,这就让人受不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厨艺有多差,把好好的相公吃傻了。 “相公,我爹说过,君子食不言,寝不语,你边吃边笑什么意思?”杜嫣眯起了美丽的眼睛,很危险的信号。 秦堪咳了两声,表情恢复正常,道:“嫣儿,你觉得相公相貌如何?” 杜嫣撇嘴:“一般般吧。” 秦堪叹了口气,喃喃道:“有眼不识金镶玉,这女人白瞎了一双漂亮眼睛了……” “你的相貌跟你傻笑有何关系?” “关系很大。”秦堪正色道:“今日我一上街,不知怎的引起了轰动,无数路人争相看着我,几个年轻公子一见我便痛哭流涕,说什么‘既生瑜,何生亮’,天下竟有如此英俊风流之人,叫他们这等自诩英俊公子的人以后有何面目见人,虽然他们说的是实话,可毕竟太直白了些,我听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朝他们笑了一下……” 杜嫣两眼发直:“…………” 秦堪继续娓娓道来:“……这一笑可坏事了,分明将我英俊的相貌提升了好几个档次,无数路人为之倾倒,甚至有人当场发了疯,哭着喊着要我把家里住址留给他们,他们愿倾尽家财,以酬我这倾城一笑,然后回家找根绳子上吊……” “所……所以呢?”杜嫣目光涣散。 秦堪优雅一笑,笑容还带着几分腼腆:“所以,咱家很快有人上赶着送银子来啦,不出意外的话,年底前咱们可以在京师一步跨入有房有车阶级,实在是可喜可贺……” 杜嫣目光像条死鱼:“…………” 秦堪若有所悟,喃喃自语:“原来卖笑比当千户有前途……” ********************************************************** PS:晚上还有一更。。。嗯。。最后一章公众章节了,过了0点准时上架,亲们,月票准备好了吗? 第一百零四章 上面有人更新时间2012-12-31 23:50:34 字数:2712 杜嫣当然不信秦堪的这番鬼话,她只是很奇怪,一个人的脸皮怎么可能厚到这种程度,她嫁的相公除去那层风度翩翩的俊秀外皮,真正的他是个什么模样? 贤妻的脾气不怎么好,秦堪云山雾罩说了半天,她终于忍不住拍了桌子:“说人话!到底怎么回事?” “下午有人会给咱们送钱来。”秦堪一言以概之。 “什么人无缘无故送钱给咱们?” “佩服我英俊的人……好吧,你就当他们钱多花不完,送点银子给我花。” 杜嫣眼睛微微一眯:“你又坑人了。” 她用的是肯定句。 秦堪表情很无辜:“为什么说‘又’?” “因为你经常坑人……”杜嫣叹了口气:“昨天才坑过东厂,今天又想坑谁?” 这个问题秦堪不知该怎么回答,你情我愿的事应该不算坑吧? ………… ………… 短时间内捞一笔银子养家,正当的法子肯定不行的。 秦堪没说错,掌灯时分,大家刚吃过饭,秦堪翘着腿刚喝了一口杜嫣亲手泡的茶,校尉在院外禀报,有客拜访。 秦堪两眼一亮,搁下茶盏便迎了出去。 校尉说错了,来者不是客,而是客户。 坑过读书人,坑过锦衣卫,也坑过东厂,唯独没有坑过文官,今晚对秦堪来说是新的挑战,人生挑战多一点,生活精彩一点。 坑文官很刺激,当然,这种事如果干不好,那就叫作死了。 来拜访秦堪的正是文官,名叫洪图,是京师工部的一名主事,从他的名字便可以看得出,他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 洪图并不认识秦堪,之所以大晚上的来拜访他,是因为他今日在街上听到一个传言,传言有位锦衣卫千户很有能量,上能通天,下能入地。 洪图不在乎秦堪能不能入地,他在乎的是秦堪能不能通天,通吏部的天。 是的,京察制度,让人操碎了心。 京师五品以下官员的考定评语全由吏部官员说了算,洪图虽然很有上进心,可惜在任上的这些年干过几件心虚的事,工部负责建造工程,其中有一两个工程的贪墨案子跟他有些牵扯,洪图不知今年京察时,吏部的官员在他的评语上会写些什么,如果评语不好,明年他就只能收拾铺盖回老家了。 洪图不想回老家,他迫切希望在工部的岗位上为大明的建设事业添砖加瓦,默默奉献余热。 这就是洪图拜访秦堪的目的,有点盲目,但像他这种没有后台背景的七品京官,听风便是雨,人已掉河里了,哪怕随手捞根稻草也只能拿它来救命。 洪图坐在堂内,神情有些紧张,不时抬手擦一擦汗,看着面前这位年仅弱冠的年轻人,却委实对他没什么信心。 “秦……秦千户,你真认识吏部的官员?” “当然。” “不知您认识吏部的哪一位?”洪图小心翼翼试探道。 秦堪不答话,鼻孔里若有若无地哼了哼。 洪图神情愈发尴尬,忙不迭地道歉。 他知道自己坏规矩了,大家并不熟,如此敏感的事情别人怎么可能跟他掏心窝子? “那么,数日后的吏部评语,还请秦千户多多美言转圜……”洪图是个懂规矩的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指了指院子里下人抬来的一口箱子,里面约莫一二千两银子。 秦堪叹了口气,摇头道:“洪主事,你的事情有点麻烦,别的好说,工部那件贪墨案把你牵扯了进去,若想要个好评语,恐怕不容易,丑话说在前面,若到时我没给你办好,银子分文不差退给你,你也莫怪我拿了钱不办事。” 洪图连连点头:“那是,一切还请秦千户多担待。” 秦堪宽慰似的笑道:“我尽力吧,你知道的……” 说着神秘地指了指头上房梁:“……我上面有人。” 洪图愕然抬头看着房梁,虽然看不见房梁上到底有什么人,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 ………… 一连好几天,秦堪便忙着接待这些惴惴不安的京官,这些人有个很普遍的特点,胆小而且没背景,否则也不可能临时抱佛脚找上这么一个锦衣卫千户帮忙,秦堪下手很有分寸,六品以上的官员绝不接待,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杜嫣这几天一直默默观察,到现在终于品出点味道了。 她没猜错,这混帐果然在坑人。 “你吏部真的有人?” “没有,半个都没有。”秦堪在老婆面前还是很老实的。 杜嫣脸都气绿了:“你连人家的银子都拿了,到时候办不成事怎么办?” “办不成事我当然要把银子退给人家,做人要讲诚信的。”秦堪胸有成竹地笑。 杜嫣气结,她真的很不懂,嫁的这位相公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这些天下来,收获颇丰,不知不觉竟然进帐两万多两银子,可见大明的京官们心虚到了什么程度。 杜嫣吓得手发抖,那些看起来白白胖胖可爱之极的银子如今堆满了一床底,她却连数都不敢数,仿佛它们烫手似的。 事实证明杜嫣果然是妇道人家,她的担心有点多余。 数日后,吏部考评结束,有人欢喜有人愁。 给秦堪送银子的十五位官员,其中有八个被吏部刷了下去,明年卷铺盖回家,剩余的七个安然无事,继续当他们的京官。 安然无事的七个人是靠他们自己度过了这次风浪,有的人其实并不像他们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差,至少在吏部官员眼里还是可圈可点的,他们充其量只是对自己没信心罢了。 于是秦堪做了一件很有诚信的事,他把被刷掉的八位官员送的银子分文不少退给了别人,剩下那七个安然无事渡劫成功的官员,他们送的银子自然笑纳。 事后那几位渡了劫的官员又抬着礼盒来感谢秦堪,无缘无故的,秦堪又小发了一笔。 不拖不欠,不垢不净,很好。 杜嫣被相公这一连串的坑蒙拐骗手法弄得眼花缭乱,直到尘埃落定她才明白过来,气得她掐着秦堪的脖子一迭声的骂了他一下午的混帐无赖。 *********************************************************** 小公爷徐鹏举来京师了。 秦堪两口子躲在房里数银子,笑得一脸幸福的时候,徐鹏举的随从将秦堪请到了京师的一间幽雅茶肆里。 一别数月,乍见到徐鹏举令秦堪激动万分,这是他在江南交到的真正的朋友,这个朋友很厚道,连他那鼻孔朝天的跋扈样子也透着几分可爱。 徐鹏举胖了些,不知在南京这些日子又吃了多少美味,一见秦堪也两眼放光,那表情仿佛一块人形披萨向他跑来,令他欢喜雀跃。 二人见面也不作揖,双双把臂大笑,然后使劲在对方肩上拍了拍。 徐鹏举的身旁站着一位个子略矮的年轻人,大约十五六岁年纪,穿着很华贵的丝绸团花长衫,腰系玉带,唇红齿白,相貌颇为英俊,站着不动时样子很沉静,眼中却散发出几许顽皮的色彩。 周围的气场不大对劲,几名白面无须的中年人恭立在少年身后,茶肆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顾客,显然已被清场,四周看似无人,可秦堪明显感到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怀疑这地方是不是闹鬼了…… 今日的徐鹏举在这少年面前显得有些拘束,估计京师不是他的地盘,不敢太过跋扈。 拍着秦堪的肩,徐鹏举笑着向少年隆重介绍秦堪:“这位便是我在写给你的信里提过的,南京调任京师的神棍兄。” “我神棍你妹啊!”秦堪忍不住大骂起来,甫见徐鹏举时的欣喜顿时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