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传

陵容传(后宫甄嬛传同人) 作者:青菜不爱萝卜一个普通人一朝穿越穿越后十六年始知存身甄?传为了更改命运,投靠、结盟、拉拢、背叛从一介小小县丞之女一步步攀爬到权利的最高峰本文不小白,不圣母,有狗血注意:本文没有CP!!!!女主无法爱玄凌,也没有出墙的机会一章  车轮咕噜噜的响,颠簸的马车里,萧姨娘将我栏在怀里,见我面色又虚黄了些,脸上满是怜惜。伸手摸了摸我额头,没有发热,神色便轻松了几分。我靠在她脖颈间,闭着眼轻声道:“姨娘我无事,莫担心。”萧姨娘心疼道:“小姐打小就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又无奈略带了些哄劝道:“再忍忍,啊,下午就到京了。”  我听她哄奶娃娃的口气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复又想起我此番进京的缘由,内心满是苦楚,不禁涩声道:“原也不是什么娇贵的人,这点苦哪有受不住的。”姨娘拦着我的手臂一紧,我慌忙掩了嘴,这条路本是我自己选的,何必说这样的话惹姨娘伤心?强撑着从姨娘怀里坐立起来,笑道:“此番进京我必是要挣出大前程来的,到时候姨娘便可享清福了。”  萧姨娘见我瘦黄的一张脸上强撑出的笑颜,心中一酸,红了眼圈,又怕我担心,偏过脸假装被灰尘眯了眼,撩起衣袖擦了擦眼角。复又转过头来,笑道:“如此,我和夫人便等着享小姐的清福。”到底心酸,声音不觉带了些哽咽。她自己也察觉了,住了口,又将我揽在怀里。  萧姨娘口中的夫人乃是我的生身母亲,我父亲是槐安县的县丞。在我父亲还是一个秀才时,我母亲在父母安排下嫁了我父亲。我父亲一介书生,整日里只知道死读书,幻想有一日能金榜题名。他又是家中独子,并无兄弟帮衬。我母亲只能靠她一手绣活挣钱养家。  那时候母亲容颜娇俏,又贤惠能干。与父亲很是恩爱了一段时间。后来父亲中了举人后屡考进士不中,人也日渐颓废。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开始日夜做绣活,攒了钱给我父亲买了个县丞的官职。眼睛也是那个时候熬坏,落了病根的。  可惜,应了我前世时的一句老话,男人有钱就变坏。虽然县丞不过是个比芝麻绿豆还小的官职,但是在松阳县,却是县令之下第一人。我母亲老了,生了皱纹,坏了眼睛,父亲再也不用靠着母亲做绣活过日子了,他的视线逗留在年轻貌美女子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  终于,原来只有我父亲母亲的家里抬进了一抬粉红的小轿。母亲万般难受,可那又怎样?这世道男人本就是三妻四妾的。也是这时我母亲被查出怀了身孕。父亲大喜过望,他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直无后,以前没有纳妾估计一是因为家穷,二是家里的生计全都依靠母亲,不敢得罪与她。  母亲怀我的时候,父亲千般殷勤,万般怜爱,连新娶的妾室都丢到脑后。母亲是个痴的,见父亲待她与往日并无不同,甚至更亲密几分,以为有妾室也没什么要紧,对父亲纳妾越发不重视起来,殊不知这是她最后的幸福。  我的出生给盼子心切的父亲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断了他对母亲最后的一丝爱怜。我满月的时候父亲宠上了原先抬进来的妾,我周岁的时候又抬了2个女子回来。我能满地乱跑的时候母亲失了管家的权利。  妾室管家,母亲这个正室自然就是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先是以“养病”为由关了母亲不准外出,后来更以“唯恐传染”为由将我们母女迁入偏院。下人们也是见风使舵,又有后院中妾室通房的指使,愈发苛待我们。  母亲一边为父亲薄情负义而整日以泪洗面,又为我有口热饭吃日日做女红,悄悄托了萧姨娘在外兜售,换取银钱贿赂下人。眼睛越发的坏了。等我稍稍长大一些,想帮助母亲重获原本的地位,却发现无从下手。  父亲?他怕是最不愿意见到我们母女的人。父亲母亲都是土生土长的松阳县本地人,他的官职是怎么来的,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心里都门儿清,我母亲的下场大家也是都看在眼里。虽然明面上都不说,父亲的名声暗地里已经坏了。因此,他怕是恨着母亲的吧,恨她为什么是糟糠妻,恨她为什么不自请下堂,恨她为什么有恩与他,恨她为什么……还活着。  奶奶?那个慈祥的老人早在我父亲考上举人的时候含笑而终。临走时,还拉着我母亲的手,嘱咐父亲好好儿待她。我父亲当时是怎么答得?“唯一的妻室”及永不纳妾的誓言。言犹在耳,可人心呢?  舅舅?我舅舅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发不起狠劲,得罪不起我父亲。而我母亲的爹娘也早已辞世。  现如今就连唯一一个送饭的下人都是后院妾室的人,我就是通天的本事也只能被困在这偏院之中。  母亲整天整天的绣,夜里整夜整夜的哭,无论我怎样的逗趣耍赖 ,萧姨娘怎样的宽慰照顾,她的眼睛还是在我12岁的时候彻底坏了。我12岁了,在一般的人家已经开始物色未来女婿了。我却每天的绣物件,调制香料,赚些银钱与母亲看病。她这时候却不像往日那般整日哀戚,太阳好的时候也会把我搂在怀里,细细摩挲,懒懒的嗮太阳。用她的话说:“现在眼睛瞎了,心眼却亮了。”听着是对父亲死了心。  母亲这般表现,我却觉得安心。她这样会活的更好吧。有时一个人做着女红,母亲还会把萧姨娘传来的前院的消息说与我听。谁又争风吃醋了,谁又得了老爷的宠了,谁的孩子掉了。不仅说的详细,有时候甚至让萧姨娘给我细细分析——她自己是没有这些宅斗经验的。  我知道,她是自己在妾室通房身上吃了亏,不想我日后也受这样的委屈。她却不知所谓过犹不及,幸得我只是个披着萝莉皮的,才没有被她教的偏激、仇恨。  待到我14岁时,母亲和萧姨娘经常避了我偷偷的商谈什么。我以为在沉寂了14年后,母亲终于重有了“上进心”,要对付父亲的妾室了。我有些忧心,虽然萧姨娘培训了我2年“宅斗”,母亲跟边上也学了不少,但她是个真正的老实人,怕是不是那些日日沉浸于宅斗的人的对手。  在母亲和萧姨娘又一次避开我“密谈”时,我收了身边的针线篓,矮身悄悄溜到后窗下,将耳朵贴在窗棂上。屋内萧姨娘喜滋滋的声音传来:“夫人,都打听好了。萧墨公子才华最出众,不但以18岁的年纪中了秀才,他的学识更是咱们县太爷亲口夸赞的。家里也……”“不行!”我被母亲的厉呵惊的心跳慢了半拍。回过神来,听得母亲放缓了语气道:“读书人大多负情薄幸,我怎么能让我的容儿再吃这个苦?”声音带着哽咽以及……凄厉。我心下黯然,母亲是恨着父亲的吧。  半晌,萧姨娘继续道:“陈富公子家里最具财富,年15,面白净,性情奸猾了些,不过做生意的人都这样。虽然是独子没有兄弟帮衬,但是将来整个儿陈家都是他的。若是好事成了,我们小姐日后必不吃苦。只是……”  我听到这里,心中方明白这是母亲与姨娘为我张罗亲事。虽然我才14岁,身量儿、脸盘儿都未长开,在这个世界已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我心下有些好笑,两个小孩子结婚有些像过家家似的。又有些感动,如今为我操持这些的也就是母亲和萧姨娘了。  母亲听见萧姨娘迟疑,问道:“陈家可是有什么不方便?”萧姨娘道:“我听人说陈富公子里衣袖口上打了不少补丁。”屋内暂没了声音,我有些疑惑,萧姨娘既然说陈家富裕,陈家独子里衣怎会有不少补丁?莫不是古代人均财富水平不高,所以所谓的“富裕”并不是很有钱?  沉默一会儿,母亲问道:“还有一户呢?”萧姨娘道:“是城东李地主家的三子,名叫李壮,16岁。李家有一妻一妾,良田2顷,佃户20户。李家4个儿子,没有女儿。老大和李壮是正室所出。老二和小四是他家妾室所生。虽然不是一个娘肚子爬出来的,李家4个儿子处的亲厚。从来都是一起打架,一起做活的。”  母亲道:“兄弟相处亲厚就好,有了事情也不怕独木难支。这李壮品行可打听好了?”萧姨娘道:“都打听好了。这李壮不仅干活是一把好手,还对他母亲十分孝顺。李夫人身子虚,畏热。李壮就挖了个大地窖,年年窖满冬雪,夏天拿出来给他母亲降暑。”母亲点头,甚是满意:“可见这孩子是个孝顺的,但凡孝顺的孩子也坏不到哪里去。这李夫人为人如何?”  萧姨娘道:“李夫人为人十分和善,李家庶子对她也十分尊重。每年李夫人生辰,他们都要弄来些或小巧或精致的东西当贺礼。听说去年他们兄弟二人捉了皮毛火红的狐狸给李夫人做了围脖。”母亲道:“庶子对大夫人尊重倒也寻常,只是这般真心孝顺却是难得。可见李夫人对庶子是十分慈爱。”萧姨娘笑道:“可不是,李夫人对庶子都能慈爱,可见是真和善了。”  母亲又问道:“这李壮生的如何?”萧姨娘道:“长的高高壮壮,粗眉厚唇,是个憨实的样貌,不算俊俏。”母亲道:“憨实好啊,憨实的人厚道,不忘本。”萧姨娘欲言又止道:“就是,就是有些黑。”母亲不以为意道:“男人家的要那么白净做什么?能知冷知热就好。”萧姨娘道:“谁说不是,可是他生的也太黑了些。”母亲奇道:“有多黑?”萧姨娘道:“听说有一回李壮做活晚了,他小弟去地里喊他回家吃饭。说也巧,那天没有月亮,李壮做活热了脱了上衣,李家小四提着灯笼往前一照,只看见圆滚滚的一条白色的裤子向他走来,眼睛一翻吓晕了过去,病了十好几天呢。”  母亲笑歪在椅子上,好容易收了笑道:“真有这么黑?”萧姨娘道:“就这么黑,我亲眼见的。除了俩眼白和一口白牙,浑身黑黢黢的。”母亲道:“男人家不必注重外貌,长的不磕碜也就行了。你出去方便些,哪日你回娘家时帮容儿和李家夫人说道说道。要是成了,容儿少不得要给你磕个头。”萧姨娘连连摇手道:“夫人信任我才让我给小姐说亲,再说,小姐是主子,我哪敢要小姐磕头?只是,那陈家毕竟富裕些,夫人不再考虑考虑?”  母亲道:“陈家虽然富裕,但陈富一个独子陈夫人都不舍得做一套好些的里衣,这样吝啬,容儿去了怕是要受委屈的。再者,士农工商,商者最贱,我虽是个不争气的,不能使容儿嫁的门当户对,却也不能图银子,把女儿许给商户之家。此事不用再说了。”作者有话要说:把安比槐出身人品给改了,考据党手下留情第二章  我听着屋内在商量怎么找中间人上李家说亲,悄悄的起身退开。拿起绣棚,却扎不下一针。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许多,又不记得自己想了些什么。合着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萧姨娘满身喜气的走出来。远远见着我,走过来,拿起我手中的绣棚仔细打量,道:“小姐的女红越来越好,有夫人七八分功力了。”又抬眼在我脸上转了一圈,忽然感慨道:“小姐长大了。”我听着莫名的红了脸。  后面的事情我没有刻意打听,只是母亲枯槁的脸上忽然焕发了生机,萧姨娘也是整日里喜气洋洋,并偷偷的采买了些正红色的布料,让我绣些鸳鸯之类。我仿佛察觉了些什么,并不多问,只是随着萧姨娘做了越来越多的绣活。  时间就这样平平淡淡带着些羞涩迷茫流逝,转眼间2年时光过去。这日午后,母亲春困,尚在午歇,我贪图春日暖阳,搬了凳子在庭院中刺绣。忽然耳边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不禁抬头望去,却是一个从未见过、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中年妇人正盯着我猛瞧。眼里满是探究和评估。我心中微恼,只是她这打扮像是父亲前院的妾室,我与母亲如今处境尴尬,不好随便得罪与人,不好发火,只得忍了,准备收了针线篓搬了凳子回屋去。  她见我弯了腰收拾针线篓,居高临下道:“这就是大小姐吧,生的真是标致。”我恼怒她这幅姿态,仿佛当家主母对着新买的丫头似的。站直了身体,也不去搬凳子,转身就走。谁知这妇人一把抢过我手上的针线篓,拿着我绣的半幅鱼戏莲叶,啧啧赞道:“大小姐女红精湛,瞧这鲤鱼仿佛活的一般。”我不做声,又不好去抢她手上的绣品,只得僵立着。  她也不介意,兀自拿着那半幅绣品摩挲,忽然道:“大小姐绣的这样精致,怕是值不少银子吧?”说着眼睛又往我脸上看来。我恼她打量货物一般的评估眼光,只想早早回屋去。强撑了个笑脸道:“原是绣来顽的,不知道值几个钱,姨娘若是喜欢,就拿去吧。”说罢也顾不得心疼我这几日的心血,舍了那副鱼戏莲叶,转身就走。  关了门还是满心的火气,想了一会儿又觉得刚才我那副样子真像是落荒而逃。不由又在心里鄙夷了自己一番,活了两世了,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提心吊胆了几日,发现偏院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心里好笑自己疑心重,便把这事情丢到后脑去了。  这日一早,天气阴沉沉的像是要下暴雨。我的心里越发的烦躁。这几日也不知怎的,这辈子在这偏院修身养性十几年了,居然暴躁的有些克制不住脾气。一会儿在屋里转几圈,一会儿在绣棚上扎两针,一会儿又觉得这天气不正常,没有一刻安静。终于在把一只兔子绣成四不像的时候摔了绣棚子。扑到床上直挺挺的躺着。  母亲知我从小就不喜阴雨天气,今日又要下不下的压抑了整个白天,我如此暴躁母亲也没有说教我。待到我摔了绣棚扑到床上,母亲也摸索着过来将我揽在怀里,轻拍我的背脊。我自前世就喜欢赖在妈妈怀里撒娇,如今这般渐渐觉得心里舒坦了些,越发的窝在母亲怀里不愿起身。母亲一直觉得亏欠了我,让我还未懂事便跟着她吃了许多苦。平日里十分惯着我。  正是这时候萧姨娘神色惊慌的冲了进来。见着萧姨娘惊慌发白的神色,散乱的鬓发,心中咯噔一声,起了不好的预感。果然,萧姨娘不等母亲发问,直接扑到我们跟前喘气着喊道:“夫人不好了,老爷要将小姐许配给刘瘸子!”  母亲听得萧姨娘语气中的惶恐无措,连声问道:“刘瘸子?!什么刘瘸子?!我们不是和李家说好了吗?”萧姨娘眼中泛上泪花,恨恨道:“李家是我们自己私下说定的,老爷并不知晓。也不知道那刘氏是怎么和老爷说的,竟然哄骗了老爷将小姐许给那刘瘸子!身为妾室,这样作践安家嫡女,她也不怕天打雷劈!”  我见萧姨娘这样语气神态,心知那“刘瘸子”估计不是什么好货。但是这世道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如此厌恶母亲,将我们母女关在这偏院十多年不闻不问,如今我的婚事母亲是说不上话的。既然父亲定了刘瘸子,只盼他不是多么不堪之人。于是强笑着道:“姨娘莫急,惹得娘亲也跟着着急。我听着,既然叫刘瘸子,怕是腿脚有些不方便。只要人能上进啃吃苦,依了父亲也无妨。”  萧姨娘听我如此说,不待母亲发话,已泣不成声道:“小姐你养在府里,哪晓得那刘瘸子是个什么破烂玩意儿。他如今已经53岁,年纪都够做你爷爷了不说,家里7、8房小妾通房,三个儿子四个姑娘全是庶出,听说前两位夫人的死也与刘瘸子很有些干系。”  我立时懵了,这样一个人,父亲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萧姨娘继续道:“刘家以为把丑事掩的干净,却不知这松阳县县城哪个不晓得刘家儿子偷了父亲的妾,父亲扒了媳妇的灰!刘氏那个贱妇、挨千刀的知道刘瘸子三个月前刚丧妻,靠着七拐八弯莫须有的关系和刘家攀了亲,竟然要拿咱们大小姐向刘瘸子讨好献媚!”  我哭泣问道:“父亲难道不要名声了么,要将唯一的嫡女许给这样的人家?”萧姨娘狠狠擦了把泪,怨恨道:“名声哪有千两白银实在!”千两白银在松阳县一个小小县城已是极大一笔财富,却是要拿我的命来换!  母亲凄声喊道:“安比槐这杀千刀的是要卖女求财啊!爹!娘!你们当初都瞎了眼了,竟然选了安比槐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安比槐你卖女求财,不得好死啊!”  我不甘心,不甘心什么也不做的被人送入火坑。我把眼泪擦干,怨恨现在与我并无半点用处,只有冷静克制或许能找到一线生机。我用冷漠不似我的声音问道:“萧姨娘,刘瘸子可正式下了聘?”萧姨娘见我此时还能镇定问话,不由升起了些希望,擦了泪,回道:“还没有,只遣了媒婆来说亲。”  我道:“既然没有下聘,事情或许还有一线转机。”我向前迈了两步,噗通一声在萧姨娘面前跪下,哀求道:“求姨娘救我!”萧姨娘唬了一跳,连忙扶我,泣道:“姨娘但凡有一点法子,事情也不至于此,是姨娘对不住你。”我跪着不起,道:“姨娘莫哭,请姨娘听我说完。我知道母亲与姨娘先前给我说了一门亲事,我与母亲被困在偏院里出不了门。求姨娘心疼我,去劝说那家人上门提亲。两家一起提亲,父亲或许会为了名声拒了刘家。”  萧姨娘道:“好,我马上回娘家,定会劝得李家来提亲。容儿你且等姨娘的好消息。”说完,转身向外跑去。母亲听了,觉得事情有了转机,不再咒骂父亲,摸下床,抱着我安慰道:“你父亲是个迂腐的读书人,最重脸面,定会答应李家的。”我想道父亲若真是好脸面,又怎会答应刘家。只不欲母亲再添愁苦,咽下不提。  这一日晚,我窝在母亲怀里怎么也睡不着,一会儿想着若李家来提亲,父亲不答应,直要拿我换银子。又想着古代人十分看重名声,父亲是官又是举人,也应该爱惜羽毛。李刘两家都来提亲,应该会拒了刘家。况且,李家虽不如刘家富裕,好歹也是松阳县数的上号的地主。父亲若将我许了李家,李家聘礼可能不及一千两,却也不会寒酸。越想越有可能,却忽然想到李家或许不会来提亲呢?越想越是烦躁,母亲刚哭睡了,不敢翻身惊醒她,只得忍着。  第三日,萧姨娘喜气洋洋的来了,母亲握着萧姨娘的手一叠声的问:“怎样,李家答应来提亲了吗,什么时候来,可有什么要求?”我也在一边紧张的望着萧姨娘,我这一生的命运都悬挂在她一句话上。萧姨娘笑道:“我亲自去的李家,刚把情况一说明,李家夫人就答应过来提亲。我在娘家呆了一天,这时候媒人估计是已经进门了。我怕夫人小姐担忧,特地来说一声。还要赶到前院去看看情况。”  母亲听到李家已经遣了媒人过来,欢喜不已,又听她说要去前院打听消息,连忙道:“你快去,快去。李家来了,我就安心了。”萧姨娘笑道:“好,那我先过去了,有了消息再来告诉夫人。”我心里也有些欢喜,李家三郎虽是没有见过,但是他于我危厄中这般迅速不推诿的来提亲,我很是感激。与这样的人过一生,或许不是什么难受的事情。  萧姨娘走后,母亲摩挲我的头发,道:“李家果然是仁义和善之家,我儿嫁与他家,为娘放心。”我埋头在母亲怀中,烧红了脸庞。  傍晚的时候,萧姨娘丢魂失魄的进来,一把跪在母亲跟前,失声泣道:“老爷拒了李家的媒人。”母亲听了跌坐穿上,泪水无声的留下来。先前有多欢喜,现在就有多绝望。浑浑噩噩的两天过去,萧姨娘又进了偏院,道:“夫人,李夫人亲自带了重礼携了媒人上门了。”我和母亲心中俱都升起一线希望,然而还没过午,就听说李夫人带了原样的东西回家了。  我和母亲彻底绝望,母亲日日以泪洗面,我也整日木木呆呆失了灵气。又两天,听说李家三郎带了一车的礼物与媒人一道上门提亲,父亲却连面都没露。翌日,萧姨娘过来告诉我与母亲:“现下县里都在传闻李家三郎三求我们家大小姐,引得不少人家都在打听小姐的消息,似有意保媒。”母亲苦涩道:“安比槐不同意,在多人求娶又有什么用?”萧姨娘黯然,劝了母亲一会后离开。  我见母亲两鬓的白发,安慰道:“母亲,这是好消息。李家三哥三次提亲,引得县里的目光都放在咱们这里。这当口,父亲肯定不同意刘家下聘。等事情过去也得1、2月吧。这中间或许会有什么变故也未可知。”  原本是安慰母亲的话,却不想这段时间真的有一件大事——圣上要广选后宫。如今县城里沸沸扬扬说的都是这件事,萧姨娘为安慰我们也当做新闻说与我们听。母亲听过就算,我却上了心。翻出前段日子自己做的淡青色裙襦日夜赶工绣上粉红的蔷薇。  母亲拉了我的手问:“容儿,你真的要去应选?”我笑了笑道:“是啊。且不说刘瘸子为人,只说我要是嫁他也只是个继室,继室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妾。若我有幸应选,跟了圣人也是妾。既然都是妾,我为什么不争一争,或许能争出一番大好前程来呢?”既然身无退路,我便去那天底下最富裕权势的地方搏一搏,便是死在那里,也不枉我穿越这一遭儿。只是,我愧疚的看向母亲,我若离开了,相见无期,母亲怕是要孤苦无依一生了。第三章  萧姨娘年轻时家境困窘,逼不得已卖身进府时萧家心疼女儿,卖的是活契,母亲心软,多给了些银两,又将萧姨娘带到身边伺候。后来母亲被关之后,父亲强拉了她上床,做了姨娘。为了这事,萧家兄弟曾今盖了父亲麻袋一顿胖揍。萧家兄弟做事利落,父亲虽然心知是他们做的,但没有证据,此事不了了之。  李家三郎三次提亲后,我和母亲住的偏院在被无视了16年后,突然被重视起来,看管的家丁增加了几个。如今萧姨娘娘家有7个兄弟,5个成年侄儿,个个强壮有力。父亲不敢像困住母亲一样困住萧姨娘。是以萧姨娘还可以自由进出我们这院子。  为了出去应选,我求了萧姨娘帮我。选秀那日,萧姨娘大早上带了娘家大嫂来看我。我将那件淡绿色绣了蔷薇的裙襦穿在里面。外面罩了萧姨娘的褂子裙子,梳了她的发饰。垂着头跟着萧大嫂出了院子。府外萧姨娘大哥接应去了他家。重新梳了头发 ,用了萧家女儿的胭脂收拾妥当。我对着萧家大哥大嫂盈盈下拜,口中称呼大舅、大舅母。谢他们的帮助。萧家大舅十分客气周到,特意租了马车送我去县衙应选。  县衙里应选的姑娘大多已到,我进去找了个角落站着。趁着州同大人未到,仔细观察这群待选的姑娘。或许是松阳县太小,出众的佳人并不多。稍微出众的,也被身上艳丽的衣衫压住美貌。见此,我忐忑的心略安。垂了头,安静的站着,不与人搭话,不理会他人刺探的目光。  及到了时辰,州同大人现身坐上主位,县令和父亲陪坐左右。师爷拿了名单开始唱名。被叫道名字的人上前行礼由大人们评价挑选。或许是州同大人美人见得多了,看不上我们这些带了乡土气息的丫头,一直没有人通过初选。  “安陵容,松阳县县丞安比槐之女,年16!”听到我的名字,收了思绪。垂着头婀娜的走上前,福下身道:“民女安氏陵容参见州同大人,知县大人,县丞大人。”这时正上方男声传来,道:“抬起头来。”我依言抬起下巴,并不敢直视州同大人眼睛,只看着他的下巴。  我这辈子相貌生的不错,雪白的肌肤,巴掌大的瓜子脸,柳叶眉,一双大眼总是雾气蒙蒙,且我身上这身衣裳原是我按照17岁的身量为嫁入李家后裁制的新衣,如今穿在身上却有些宽松,愈发显得人不盛衣,我见犹怜。  州同大人笑对父亲说道:“想不到安县丞的女儿如此美貌,便是放在省内也是上佳。安县丞生了个好女儿,啊,哈哈。”父亲赔笑道:“小女不过蒲柳之姿,州同大人谬赞了。”我听了,放下心来。州同大人如此说,这初选我算是过了。  结束后,父亲已经唤了家丁将我带回家中,吩咐严加看管。迎着母亲和姨娘担忧的眼光,我朝她们安抚的笑笑。纵使父亲恼怒又如何,如今我在州同大人那里挂了名,只要不出意外,父亲也拦不住我继续应选。  果然三日后便传来我中选的消息。县丞府里反应淡淡,母亲和姨娘十分开心,一边念着菩萨保佑,一边帮我收拾行李。县选后是州选,再是省选,最后才是殿选。姨娘拿了私房钱帮我买了新布料,帮我赶制新衣。母亲费了极大的心思,帮我调了淡雅的香粉。我则自己练习走路、说话,力求不要出错。为了应选我们拿出了十分的努力。  一月后,县选通过的秀女接到州同大人的通知,在松阳县十里亭处集合,与几个邻县的秀女一道,由知州大人带着去州选。为了我安心应选,萧姨娘将她年仅10的女儿、5岁的儿子托付给我母亲,亲自陪我去。又央了萧家大舅租了马车送我。  出了城门,我悄悄拉起车帘一角,望着后方越来越远的城门,心中酸楚,我若是幸运中选怕是回乡无期。若是落选,回了松阳,估计离命陨不远。伤感中,忽见一黑塔般的壮汉向着马车跑来,口中呼喊道:“萧婶子等等,等等!”  我忽然猜到此人是谁,让了位子给萧姨娘,又喊了萧家大舅停车。那人赶到车旁,喊了萧家大舅萧叔,又请萧姨娘下车说话。我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也不见萧姨娘过来请我下车与他相见,心中感激,我正在应选中,李家三郎是怕影响了我的闺誉。只是李家与我有大恩,我日后前途未卜,现在确是要当面道谢的。  我掀开门帘跳下马车,款款走至萧姨娘处,冲着李壮认真福下身行了一礼,道:“李家对陵容的恩义陵容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机会不敢不报一二。”李壮见我如此急忙伸手来扶,还未碰到又急忙缩了回去。道:“安家妹妹万莫如此,李壮并没有做了什么,何来恩义?”我抬头见他神色真诚,方知他是个至诚至信之人。可惜陵容福薄,竟不能与他携手一生。  我是应选之女,不好与外男相处过多,行了一礼便回了马车。待到马车重新上路时,萧姨娘拿着一个包裹欲言又止的看我。我奇道:“姨娘有什么话不能和陵容说?”萧姨娘并不急着回我,只把手中的包裹递到我面前层层打开,却是一包白花花的银子。萧姨娘道:“这是方才李家三郎塞给我的,我推迟不过,只得接了。”我黯然,李家三郎对我实在没有话说。  萧姨娘迟疑道:“小姐,李家三郎……”我打断萧姨娘的话道:“姨娘,是容儿命不好。只是我现在是应选之身,什么都不能说了。”萧姨娘默然。。  或许是我这辈子生的好,又或许是穿越女主定律,我州选、省选一路顺畅。即日便要同其他应选秀女一起跟着知府大人上京。下次便是殿选,秀女中气氛愈发剑拔弩张。我因出身最低,相貌又好,无意中被其他秀女排斥。我安静呆在我的马车上,如非必要不露面不说话,尽量稀释我的存在。即便这样,我还是中了她们的计谋。有一霎那,我看着铜镜中我满脸的红疙瘩,升起了绝望与怨恨。  知府大人对这些女孩的手段也略略知道些,只是我现在如同被毁容,什么前途也没有了,没有必要为了我开罪那些家中有权有势的大小姐。略安慰了我几句,留下点银子,知府便抛下我领着其他秀女继续上京。  我哭了一夜,第二日央着萧家大舅继续往京城走,一面又让他助我打探名医。不到最后那一刻,我绝不死心,也不能死心。或许上天怜我,终让我们寻得了一位老大夫。老大夫开了药,只要连续服上15天,脸上的红疙瘩便会消弭不留后遗症。  我得了药,因路途长远,没有时间来慢慢调养。催着萧家大舅快马加鞭赶路。那药及是腥辣苦口,为了容颜,我强忍着一日两顿的喝,直到15天。老大夫没有坑我们,15日后我脸上光滑如昔。只是一直喝那药坏了胃口,又一直赶路,人是日渐消瘦,肤色微微暗黄。  好容易到了京城,萧家大舅寻了一家口碑稍好的便宜客栈安置——我们身上的银钱不多了,为了寻找大夫,被坑了不少银钱。萧姨娘扶着我进了客房歇息。距离殿选只有十日光景,现在赶制衣服已是来不及,我嘱咐萧姨娘挑那京城最近流行的颜色偏淡的衣裳为我选一件。萧姨娘迟疑道:“小姐,这会不会太素淡了些?天下秀女都集在京城应选,小姐这样怕是压不过她们去。”  我笑道:“姨娘错了,今次应选的秀女都是层层筛选下来的天下最优秀的女子,更有那百年世家名门贵女。这些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女孩,岂是我能够相比的。只是牡丹有牡丹的雍容大气,芍药有芍药的艳丽无双,野百合也有野百合的清新淡雅啊。姨娘你想,这些秀女们打扮的富丽堂皇、争奇斗艳的里面,有人素净淡雅,难道不更令人耳目一新?”  萧姨娘仍是迟疑,道:“可是,天子面前,素淡似乎不……不怎么好?”我明白萧姨娘的意思,御前穿的素淡乃是不尊重天家威严。只是我若穿的艳丽不仅遮掩了我容貌的优势,还让我泯然于众。再者我们的盘缠已经不多了,颜色鲜艳的衣服还需要贵重的首饰来衬。买那些地摊货惹人嘲笑还不如不戴。等新衣买来,再抓紧时间在袖口衣襟上绣些同色简单些的花纹,也添了雅致。只希望我这幅小白花的长相与打扮,能引起圣人几分注意。  我对萧姨娘道:“姨娘,我心已决,按我说的办吧。”萧姨娘静了一下,还是道:“好吧,”又问,“小姐我们到了京城,可需要报知知府大人?”我思虑了一刻道:“暂时不报,平静安全的应选乃是最要紧的事,再出一次红痘,我们就真的得灰溜溜的家去了。”  这几日,萧姨娘不仅一刻不让我下床,每日一碗鸡汤必喝,还包揽了所有的绣活,决不让我捻一丝线拿一根针。我日日吃了睡睡了吃,赶路时瘦下的身材虽没有完全恢复,肤色已然重新变得白皙。  乾元十二年农历八月二十,黄道吉日。早上起来艳阳高照,天空蓝的一丝瑕疵也无。萧姨娘推开窗户,喜道:“这样好的天气,老天爷也在帮助小姐呢!”我笑笑并不搭话,萧姨娘心里牵挂我,连树上的绿叶都说是因我而不落。我此时身上穿着一套淡蓝色的衣裙,颜色极淡,接近白色。髻上点缀同色的绒花,鬓边戴着自己精心制作应时的海棠绢花,再无其他金银饰品。俏生生的立着,萧姨娘爱怜的看着我,时不时显出赞叹的神色。我对萧姨娘的反应很是满意,前世时听人说“女爱俏一身孝”,白色最能衬出女孩的干净与清纯。只是古代白色犹如戴孝,御前很不合适。方退一步选了淡蓝。  萧家大舅赶车将我送至毓祥门外,我坐在车里深吸口气,静了一静,伸手掀开车帘,跳下马车。马上就是场我一生最重要的战场,胜则生,败……我想到临行前父亲微嘲的嘴角,母亲枯槁的容颜……不,不能败,只能胜不能败。  毓祥门前略透着阴森的巷道中,我不由挺直了脊柱。作者有话要说:jj今天好抽,一直发文发不上来第四章  毓祥门内,姹紫嫣红都是待选秀女,我仔细观察,或端庄或雍容或静雅或娇俏或跋扈,尽是靓丽动人。我垂下眼,心中自嘲,这一路顺畅的县选、州选、省选竟让我如此自大,藐视天下英雄。如今我为突出自己清雅清纯的装扮格外的显示自己小家子气!端过茶杯,轻啜一口,掩饰嘴角的苦涩。  忽然一股大力推来,我踉跄一步,一杯温茶尽数泼在身侧秀女身上!那秀女身穿墨绿缎服,满头珠翠,拎着裙摆,扯住我的胳膊喝道:“你没长眼么?这样滚烫的茶水浇到我身上!想作死么?你是哪家的秀女?”我不顾手臂疼痛,回眸看向我原先站立的方向,与我一路省选过来的一名秀女对上我的视线,慢慢扯出一抹嘲讽。  那秀女见我不答她反而向别处望去,怒火愈炙,凶狠道:“我与你问话呢,难道连父亲的官职也说不出口么?” 旁边有人插嘴提醒道:“你可知你得罪的这位是新涪司士参军的千金夏月菁。”  那名秀女做的隐蔽,我又众目睽睽之下江茶水洒在夏月菁身上,虽是被陷害,却是不能说出,否则就是胡乱攀咬他人。我压下心中委屈惶恐,躬身施礼道:“家父是……”闭了闭眼,“是松阳县县丞,安比槐。陵容方才一时走神,失手将茶水洒在姐姐身上,陵容向姐姐请罪,望姐姐原谅。”  夏氏听到我父亲不过是一个小小县丞,脸上显出蔑视与厌恶,傲慢道:“今日之事要作罢也可,你只需跪下向我叩头请罪。”我脸色立刻煞白。我出身虽不如她,只我们如今同是秀女地位平等,便是不是秀女我也是县丞的女儿,不是她家的丫鬟仆妇!我这一跪下去,不仅自己尊严全无,成为这一届秀女最大的笑话,我这次选秀的希望也全部湮灭。  夏氏咄咄逼人,我气的浑身发抖,撑着不肯跪下。其他秀女或者幸灾乐祸,或者远远避开视若无睹。我有一瞬间被悲凉淹没,难道我跟命运搏斗到现在就是在御前被人羞辱?绝望后反是一股恶气当胸升起。我撑死不跪,夏氏颜面过不去定会逼我就范。秀女是不可以带丫头入内。她唯有自己动手,到时候我再使出浑身力气与她缠斗。这样的当众打架的女人,皇室必不会容纳。夏氏,你如此逼迫与我,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一只白皙温软的纤纤玉手扶着我,将我搀起。清脆温婉的声音温和道:“不过一件衣服罢了,夏姐姐莫要生气。妹妹带了替换的衣裳,姐姐到后厢换过即可。今日大选,姐姐这样吵闹怕是会惊动了圣驾,若是龙颜因此而震怒,又岂是你我姐妹可以承担的。况且,即便今日圣驾未惊,若是他日传到他人耳中,也会坏了姐姐贤德的名声。为一件衣服因小失大岂非得不偿失,望姐姐三思。”  夏氏略微一想,神色不豫,但终究没有发作,“哼”一声便走,围观的秀女随之散开。夏氏一走,我心中的恶气消散,竟然双腿一软就要倒下。身边的女子急忙搀住我。我对她感激一笑:“陵容多谢姐姐解围,今日之恩必不相忘。还未请教姐姐姓名?”那女子道:“举手之劳而已,安姐姐莫要太在意。我叫甄嬛,安姐姐既然孤身一人,可否过来与我和眉庄姐姐做伴,也好大家多多照应,不致心中惶恐、应对无措。”  甄嬛,我在心中默念她的名字,莫名觉得熟悉。甄嬛将我拉至一位端庄贵气的秀女面前,介绍道:“安姐姐,这位是眉庄姐姐。姐姐这位是安陵容姐姐。”我与眉庄互相见过礼,站在一起说话。我总觉得甄嬛、眉庄两个名字听得异常耳熟。却又实在想不到在什么地方听过。这时有太监过来传我和另几位秀女一同进殿。甄嬛与眉庄向我微笑鼓励。我回了一个笑容,与其他秀女排成一队随着传话太监向内走去。  眉庄担忧道:“刚才好一张利嘴。也不怕得罪新晋的宫嫔。”甄嬛不以为意道:“夏月菁虽说出身不低,但以这样的德行举止是断断入不了皇上的眼的。即便她入宫,恐怕也不得善终。所以又何来得罪呢?再者安氏虽然出身不好,但进退有礼,相貌楚楚别有一番风韵,入选的可能比夏氏大些。万一安氏得选,在宫中却又多了个照应。”  传话太监将我们引到御前,排成一排,跪下向皇上皇后叩首行大礼。正前侧方有太监唱到:“起~”我侧眼瞟向我身边的秀女,学着她们将头向交叠的手上压下,随即端庄起身。起身后我老实的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四处乱瞧。方才唱起的太监一一唱出秀女的籍贯,祖父父亲官职,秀女姓名。被唱到名字的秀女上前一步出列,向皇上皇后跪下行大礼,由皇上相看,或是留下或是撂牌子。我不敢多听多想,低着头敛了思绪,竖起耳朵等待我的名字。  “松阳县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16!”我心儿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轻轻咬了咬嘴唇,盈盈上前拜倒,学着前面的秀女道:“臣女安陵容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千岁吉祥。”皇帝轻咦道:“县丞之女?”皇后在一边见到皇上似乎来了兴致,命令道:“抬起头来。”  皇上那声惊叹虽小,却被紧张我的清晰捕捉。这种仿佛看见外星人的语气,我低着的头一涨几欲燃烧,忽又一麻,血色尽数退去。忽然间我对父亲的职位产生强烈的羞辱感,恨不得寻个地缝藏身。恍然间听到皇后的命令,我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颤巍巍的慢慢抬起脸。此时我脸上一片苍白,总是雾气朦胧的眼中,那一双格外黝黑的眼珠有些委屈的静着。  皇后一直留心皇上的表情,见皇上在安陵容的脸上多看了两眼,心中有了计较。这后宫里女人若要活的荣耀,家世容貌缺一不可。与其多了朝中重臣的女儿孙女威胁自己的地位,不如选择安陵容这样空有容貌没有家世的女子。复看了一眼安陵容身上廉价的衣料,笑道:“果然是能一路州选省选上来的,婉约温顺楚楚动人,别有一番风味。”面向皇帝,“皇上你看?”  皇帝随手挥了挥一袖,无所谓道:“皇后看着办吧。”皇后抿嘴一笑道:“既然这样,我看她鬓间已经插着朵海棠绢花,倒是省了一朵。”侧脸吩咐司礼内监道:“记下名字留用。”皇帝大笑,打趣皇后道:“一朵红花罢了,偏你节俭。”皇后笑道:“皇上刚刚对西北用兵,正是用钱的时候,臣妾忝为后宫之首,理当时时记着节约。”  我听着皇后吩咐身边太监记名留用,连忙福下身子,额头交予叠起的双手手背,谢恩。皇后身边的宫女见着皇上与皇后相谈,使了个眼色,示意下边的小宫女扶我下去。我也知趣的顺着搀扶起身后退。临转身时飞快的向上看去,皇后一身明黄衣料,珠冠凤裳,即使被皇上逗笑,也是一身的端庄雍容。  出宫与进宫不是一条路,所以出来时没有遇见甄嬛与眉庄。不知道这两个好心的姑娘选秀结果如何?旋又自嘲的笑笑,从甄嬛眉庄两位姑娘的衣着谈吐看来,她们两位必然出身不凡。她们家世容貌皆甚于我百倍,我既能入选,更何况她们?  回到客栈,萧姨娘在前门迎我。受了一天的惶恐委屈惊吓,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扑到她身前抱住哽咽唤道:“姨娘!”萧姨娘见我如此,以为我落选。也抱住我红了眼圈无声掉泪。萧家大舅栓了马过来,道:“回屋说话,这儿人多。”我擦了擦泪,笑道:“对,姨娘,我们回屋说话。”  大致向姨娘说了入宫后的事情,姨娘听到我入选,欢喜的双手合十连连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初入选的那股欢喜劲儿过去后,我却再也提不起兴致。仅是秀女的时候就那么多风险,入宫后作为宫妃时呢?况且我这么个出身,能入选就已经是安家祖上积德,入宫后必是极低的位分。我既没有位分又没有好的家世。皇帝的宠爱……想到殿上皇上那句“皇后看着办吧”心中透凉,我在皇上眼中不过是可有可无。  萧姨娘见我脸上难看,以为是累到了。连忙铺好床吹灭蜡烛让我安歇。前途飘渺,我如何能安睡?白日选秀时的种种一一在眼前浮现。夏月菁听到我父亲是县丞时的蔑视,我被夏月菁欺辱时别的秀女的冷眼旁观,皇上听到我父亲是县丞时的讶异,甄嬛在我被欺辱时的相助。甄嬛……甄嬛……眉庄……沈眉庄……安陵容……  我猛然从床上坐起,甄嬛、沈眉庄、安陵容,甄嬛传!是我穿越前红极一时的电视剧后宫甄嬛传!我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萧姨娘被我惊醒,问道:“小姐?”见我没有回答,掀了被子摸索过来,一面大些声音叫道:“小姐?小姐?”  我恍然回神,见萧姨娘已经过来我床边,爱娇的把头挨过去,道:“姨娘,我睡不着。”萧姨娘揽了我道:“姨娘给小姐唱曲儿?”我在她怀里拱了拱道:“我又不是小孩儿了,姨娘还这样哄我。”有拉开被子,“姨娘陪容儿一起睡。”萧姨娘哄我道:“好好,小姐不是小孩儿了,姨娘和小姐一起睡。”  我躺在萧姨娘怀里,脑中乱成一团。安陵容,与甄嬛一起进宫,情同姐妹。后来背叛甄嬛投靠皇后。最后被发现对皇帝使用催情香,被罚困于宫室后自杀。安陵容,安陵容难道我这个安陵容就是那个安陵容?难道我的命运就是惨死宫闱?不,不是的。我不是电视剧中的安陵容,我是穿越的。只要我不使用催情香就不会有事。  我握紧拳头,长长的指甲刺进掌心,疼痛让我清醒。我知道自己此刻思绪混乱,不宜多想。轻轻的爬下床,拿出自调的安眠香点上,今晚的任务是好好休息,剩下的事休息好了才有精力来想。或许是累得很了,在安眠香的作用下,我慢慢的睡着了  翌日起身时已是日上三竿,竟是睡了一夜好觉。我静静坐在床边捏着绣花针,偶尔在绣棚上扎上两针。昨天晚上始知存身与甄嬛传中,心神大震之下惊慌失措,乱了思绪。不过现在确是不着急着回忆剧情,昨天宫内的表现才是重中之重。  大内宫闱如此多秀女,不论是为圣人安全或是考擦秀女自身品行,毓祥门内应该不会少了眼线。昨天若是任凭那股恶气与夏氏斗起来,固然夏氏欺辱我在先,只是我身世不如夏氏,没有家族撑腰,真正闹起来,夏氏固然讨不了好,大半罪责却是要由我来背负。此刻回想吓出一身冷汗,对甄嬛愈发感激。  至于圣人对父亲官职的惊讶,我此刻想来,一个小小县丞的女儿,几与一般平头百姓无异,竟然能一路选秀至御前,也的确令人吃惊。虽然想通,心中仍然苦涩难当。圣人惊叹之下,却仿佛是天上神佛视世间凡人为蝼蚁般的无视以及……蔑视。  我不禁摇头,我自持活了两世,往往看人有一种莫名的自傲。却不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被这世的生活调.教的如此敏感而……自卑。第五章  甄府,甄嬛清晨醒来后,招来房中的小丫鬟吩咐道:“你去打听,今届秀女松阳县县丞安比槐的千金安陵容是否当选,住在哪里。别声张,回来告诉我。”那丫鬟打听后来报:“回禀小主,安小姐已经当选,现今住在西城静百胡同的柳记客栈。不过听说她只和一个姨娘前来应选,手头已十分拮据,昨日连打赏的钱也付不出来,还是客栈老板垫付的。”甄嬛皱了皱眉,这也实在不像话,哪有当选的小主仍住在客栈,如果被这两日前来宣旨的内监和引导姑姑看见,将来到宫中如何立足。  甄嬛道:“去请老爷过来,说我有事相商。”不过一柱香时间甄远道便到了。甄嬛道:“爹爹,女儿昨日认识一个秀女,曾经出手相助于她。如今她业已入选为小主,只是出身寒微,家景窘困,现下还寄居在客栈,实在太过凄凉。女儿想接她过来同住。不知爹爹意下如何?”  甄远道捋了捋胡须,沉思片刻说:“既然你喜欢,那没有什么不妥的。我命你哥哥接了她来就是。”  客栈  “姨娘,”我对萧姨娘道:“如今我已经被留了牌子,你去请大舅到知府大人那里汇报一声,请知府大人代为安排住处。”日后进宫不论得个什么位分,现在继续住在客栈已经不合适了。客栈人来人往,不拘三教九流来者是客。我虽一直呆在房间未出门,但也算是“抛头露面”,且客栈多是非,显然不是个好住处。萧姨娘答应一声向外走去。  不一会萧姨娘携着萧家大舅过来,道:“小姐,下面有人找你。”找我?我在京城无亲无故,怎会有人特意来找?我问道:“可问清楚是什么人了吗?”萧家大舅接话道:“问了,说是吏部侍郎甄远道之子,甄嬛的哥哥。”  甄嬛的哥哥?电视剧中甄嬛有哥哥吗?时间久远已是记不清了。萧姨娘惊疑道:“吏部侍郎好像是个大官啊,他儿子找咱做什么?”我安抚道:“姨娘,甄嬛是与我一道应选的秀女,昨日曾帮了我一个大忙,或许是她托了她哥哥来寻我。快请人上来。”萧家大舅听了,点点头,向外走去。  我站在屋中环视,客栈摆设极是简单,虽然昨儿晚客栈老板听到我的喜讯后,为我换了房间,房内依然没有一架可以遮掩的屏风。无法,我只得整理好仪容,坐在椅上等候。  萧家大舅引了一位青年上来,道:“小姐,甄公子到了。”甄嬛哥哥撩起下摆跪下行礼道:“臣甄远道之子甄衍参见安小主。”我被他唬了一跳,不想他竟然行这样的大礼,怔了一瞬侧过身子避开,口中道:“甄少爷快快请起,万万不要行这样的大礼,折杀陵容了。”  甄衍起身道:“小主是君,甄衍是臣,规矩如此,礼不可废。”一面向我看来,竟是怔愣了一会。我被他看的不自在,出言道:“甄少爷客气了,甄姐姐可好?”甄衍回神道:“舍妹一切安好,只是心中记挂小主,听说小主与小主姨娘至今仍住在客栈,担心客栈不十分安全,故今日一早就派遣臣过来请小主去甄府小住。不知小主意下如何?”  去甄府小住?我愣了一下,立刻点头,甄嬛是甄嬛传中最后最大的赢家,我此番过去甄府小住怕是要住到进宫的,若是能与甄嬛在进宫前结下深厚情谊与我将来大有好处。于是笑道:“自甄姐姐昨日出手相助后,陵容一直没有机会好好感谢姐姐。出宫后一直思恋,如今能与姐姐作伴,陵容是求之不得,只是这段时间要叨扰贵府了。”  甄衍道:“安小主愿意到甄府小住,是甄府的荣幸,舍妹知道后定会十分开心。小主看什么时候方便,臣来时带了小轿,这会儿正在下面恭候。”我道:“既如此,还请甄少爷到外面稍候,我与姨娘这就收拾东西。”甄衍应是,行礼退下。  甄衍出去后,萧姨娘喜道:“小姐如今是贵人了,连京城大官的儿子都对小姐这样客气。”我笑道:“姨娘说笑了,甄家大小姐容貌美好,出身高贵,与她相比,我不知道是哪块地头上的葱呢。人家对我客气,不过是人家自身家教好罢了,却与我们身份没什么相干。”  思虑一刻又问萧姨娘:“姨娘,大舅可去寻了知府大人?”萧姨娘道:“还没有,方才甄家少爷过来,我想着我们两个女人家不好单独待客,就留了他在外面守着。”我心中暖暖,知道这是姨娘担心甄家少爷不是好人,特意留了萧家大舅在外守候。我笑道:“那正好,等下我们到了甄府,您再请大舅给知府大人汇报,说我当选后吏部侍郎甄家当选的大小姐邀请我到甄府小住。”萧姨娘应下。  我们带的东西不多,仔细收妥当贵重物品,我与萧姨娘大包小包下楼。楼下却是客栈老板带着五个伙计拦住去路。甄衍上去交涉,客栈老板以为我奇货可居竟是不肯放人。双方谈不拢气氛愈发紧张,那老板身边的伙计突然恶狠狠的向我抓来,我惊呼一声被萧姨娘拦在身后。甄衍见状抡起拳头斗将起来,萧家大舅也加入战团。  甄衍武艺很好,一人打翻四个。萧家大舅也揍趴下两个。说来简单,只这样拳拳到肉尽下狠手的斗殴,不论是前世今生我这样的乖乖仔都未见识过。只觉得这些人面目凶恶,粗糙的大手全都向我抓来。尽管被护在萧姨娘身后,还是吓得我面色发白,双腿酸软。  甄衍将我护到客栈门口,伸出手示意扶我上马车。我犹豫了下,靠着萧姨娘的搀扶上车。甄衍失落的收回胳膊。  到了甄府,甄衍直接送了我们去内宅安置,一面介绍甄府景色。甄府果然是权贵之家,桥亭楼阁廊腰缦回,景色迤逦。及到了地方,甄衍道:“这是春及轩,就在舍妹快雪轩的隔壁。住的近些安小主与舍妹也好一处玩。只是不知可合小主心意?”我微笑道:“甄夫人有心了,陵容十分喜欢。”甄衍道:“小主喜欢便好。小主需要安置,这几个丫头做事还算伶俐,特意挑选出来伺候小主。若是她们犯了小主的规矩,小主尽管调.教。”  我看着站成一排行礼的丫鬟,连忙叫起,道:“甄夫人周到,陵容感激不尽。待陵容安置好,就向甄夫人请安问好。”甄衍道:“小主客气,这是甄府应该做的。”看看天色又道:“时间不早了,臣先告退。”我低首福身行礼,送客。甄衍默默站了一刻,方出门而去。  稍稍收拾妥当些,我召来面前的一个大丫头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你父母是做什么的?”那丫头伶俐回道:“回安小主的话,奴婢叫明月,今年18,父母也在甄府做活。父亲在二门做门房,母亲在厨房里当差。”  我暗道父母都在甄府担当比较重要的职位,这家人八成是甄府的家生子了。当下细细问道:“我刚来甄府,府里的规矩都不大明白,你仔细和我说说。”明月笑道:“家主人慈善,府中规矩并不苛杂。老爷一般每日寅时上朝卯时末下朝,少爷小姐每日辰时前来向老爷夫人请安,中午各自在自己院子里用餐,午后夫人小姐一般都会小睡半个时辰,申时少爷小姐都会到夫人院子一家人一起用餐。如今大小姐留了牌子,是不必每日再向夫人请安的。”  我看了外面天色一眼,大约未时初,也就是说甄夫人与甄嬛都在午睡。暂不急着去拜会,继续问道:“不知甄府几位少爷几位小姐?”明月道:“一位少爷,是迎接安小主的那位。小姐有三位。大小姐甄小主,是与安小主一起应选的那位。二小姐闺名玉姚,今年12岁,三小姐闺名玉娆,今年5岁。”  我松了口气,甄府人口也算简单。甄衍和气,甄嬛机敏,两位小小姐又还年幼,不知甄老爷与甄夫人性情怎样?是否好相处?旋又笑笑,我如今是宫里点的小主,若是对我不满,甄家不理会我也就是了,不会为难与我。再说又不是久住,何必花这些心思在这上面。  我拔下头上的素银簪子递给这个明月,笑道:“劳你答得这样仔细,我如今既要在府里住些日子,还要麻烦你多提点些。”明月大方收了,福身道:“明月多谢安小主赏赐,这都是奴婢应当做的。”我仔细打量她的神色,见并无异样,心中一松,笑着扶她起来。  我带的东西少,很快便收拾妥当。明月过来请我歇息,我犹豫了一瞬,点头应允。陌生的环境中总有些不安,迷迷糊糊躺了一会,忽又惊醒,连忙唤过萧姨娘问:“姨娘,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萧姨娘道:“刚到未时末。”  未时末,甄夫人应该快起身了吧?等了一刻钟左右,唤来明月问道:“甄姐姐这个时候可起身了?我想去拜会她。”明月道:“刚起身。小主知道安小主过去,定会十分开心。”我笑了笑,带着萧姨娘与明月向甄嬛所在的快雪轩走去。  刚出了春及轩,就遇到甄衍。甄衍见到我忙上前几步高兴道:“还以为小主还在休息,却原来是甄衍来的晚了。”我道:“甄少爷找我有事?”甄衍道:“安小主今日才到甄府,对府中不熟。甄衍估摸着安小主午睡刚醒,便过来为小主领路。”  我心中纳闷,领路有丫鬟,并不需要甄家少爷亲自过来,若是甄嬛过来倒是正常。面上道谢道:“那就麻烦甄少爷了。”甄衍道:“不知小主要去何处?”我道:“听说甄姐姐现下已经起身了,我刚来,自然要先去见见甄姐姐。”甄衍道:“如此,这边请。”  快雪轩内甄嬛已经迎了出来,我一见她快步向前,盈盈福身道:“甄姐姐。”甄嬛还了一礼道:“安妹妹别来无恙?”我笑道:“托姐姐的福,陵容很好。”甄嬛携了我的手,诚恳道:“好就好,陵容,住在我家就如在自己家,千万不要拘束。缺什么要告诉我,丫头老妈子不驯服也要告诉我,不要委屈了自己任由他们翻天。”  我心中感激,执着她的手道:“陵容昨日回去后心中惴惴不安,如今姐姐接我到甄府陪伴,我心里方踏实了些。”顿了顿,续道:“昨日夏氏刁难我,若不是姐姐帮我,我……”想到我奋起反抗的后果,心中后怕,不觉带了些哽咽,“姐姐大恩,妹妹无以为报,必以真心待姐姐,相伴宫中岁月。”甄嬛握紧我的手,诚恳唤我:“好妹妹。”我心中迟疑,甄嬛这样表现是接受我投靠还是没有?只是当下人多,不好继续下去,只能随着甄嬛聊些别的事情。  与甄嬛说了一会话后,相携去拜见甄夫人不提。作者有话要说:青菜这边大风,树都给刮倒了,为防要停电,先把今天的发了第六章  “乾元十二年八月二十二日,总管内务府由敬事房抄出,奉旨:松阳县县丞安比槐十六岁女安陵容。著封为从七品选侍,于九月十五日进内,钦此。”  我捧着这道圣旨,这是我一直追求的东西。拿到手中,喜悦尽头却是茫然无措。皇宫,天下最权势富贵的地方,我之于它,犹如飞蛾扑火,只希望我紧跟在甄嬛身后,能撑过烈火焚身之苦。  接了圣旨行过册封礼,我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帝的女人之一了。日子也愈发紧张,每日早上我与甄嬛一起听方若讲解宫中规矩,下午练习礼节。礼节十分细致,小到站立走路吃饭,大到逢年过节时怎样行礼,见到皇上如何行礼,见到皇后如何行礼等等。  我知道自己是沾了甄嬛的光,方能跟着方若姑姑学习——方若原是太后身边伺候的老人,后来太后遣到皇上身边服侍,很得皇帝信任。机会来之不易,我极为珍惜,不仅学的认真,晚上回去后还要仔细琢磨练习。甄嬛却是一点就透举一反三,我不禁有些羡慕嫉妒,只有这样聪慧的人才能在后宫笑到最后吧。  方若是个极规矩的人,即使是闲暇时候的闲聊,也很少涉及宫闱之事。只是偶尔从她一些只言片语中,猜测一些信息罢了。皇上元后名朱柔则,是现任皇后的亲姐姐,难产过世,谥号纯元。纯元皇后故去后,皇上封了现任皇后当时的娴贵妃做继后。目前宫中最受宠的是华妃慕容世兰。  提到慕容世兰,我前世看电视剧的时候十分喜爱这个角色。或许是我那时是个老实木讷的性子,所以十分羡慕华妃的张扬跋扈,藐视后宫众人的高傲。而她被最心爱尊重信任的男人亲手算计了她腹中的孩儿,被赐下避孕的欢宜香,一生无子,最终被贬绝望而死。那样张杨艳丽的人儿如此惨淡收场,令我记忆尤其深刻,以至于我十几年后的今天还记的许多。  离九月十五越来越近,我必须的细细回忆剧情。只是时间久远,细节完全不记得了。甚至于甄嬛这个主角,只记得她因与元后相似而受宠,这是个狠人,后来不仅给皇帝带了绿帽还逼死了皇帝,自己当了太后。  至于记得沈眉庄,完全是因为这个甄嬛的好姐妹也不约而同给皇帝带了绿帽。而安陵容,完全不记得,听了甄嬛沈眉庄的名字后福至心临突然想起来的。最后记得的就是皇后,是甄嬛推到华妃之后的最大BOSS,甚至一度推到过甄嬛,险些打败主角的女配,实在让人不能不记忆深刻。  至于其他的,我还记的有人送了皇帝一个女人,然后皇帝的儿子去勾引她,被发现后,女人被处死,皇帝的儿子完全没事。还记得帮甄嬛逼死皇帝的一个女人貌似也喜欢甄嬛的情人,默……我这记得的都是些什么呀。  而且,我前世看的是甄嬛传电视剧,据说是根据同名小说改编而来,如今看着男子发式就知不是辫子朝,现实的甄嬛与电视剧背景完全不同,我有些知道自己是穿到甄嬛传的原著中了。我只祈求老天甄嬛传的电视剧与原著相差不远。  到了九月十四日,我对甄嬛传剧情的回顾有了个重大突破——我记起了甄嬛的小情儿是皇帝的弟弟!——这都记得什么啊,捂脸默默捶床。  快雪轩  “妹妹找我?”  甄嬛迟疑了一瞬,问道:“哥哥,你认为陵容是个什么样的人?”甄衍猛然听到甄嬛如此问他,心中一惊,浑身肌肉紧缩,又马上恢复,漠不经心试探道:“安小主?人不错,妹妹问这个做什么?”  甄嬛犹在沉思,并未注意到甄衍的异样,闻言道:“后宫云波诡谲,其中凶险比之朝堂犹有过之。听闻皇后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女,雍容端庄宽和大度却无子傍身。华妃慕容世兰虽然只是个正二品的妃子,却有协助六宫之权,且圣宠优渥,她父亲又手握重兵,军功显赫,乃是皇上的肱骨之臣。身为太后侄女却无子的中宫,家世深厚协理六宫的妃子,这后宫平静下面却是暗涛汹涌。  我此番进宫虽不奢望得到皇上宠爱,唯愿平安终老宫中,不牵连家族。这样小小的愿望在后宫中怕也是奢侈。我虽不惧惊涛骇浪,却也独木难支。我在应选时对陵容有恩,应选后又接她到家中小住,也日渐感情深厚,但究竟不是眉姐姐那样打小的情分。陵容虽然容貌出众,但后宫佳丽如云,倒显得平常,加之出身微寒,后宫之中不知能否脱众而出吸引皇上?再者,我若是扶持与她,待她身居高位时,焉知她能真心待我?”  啜了口茶,续道:“我一直在观察她,只是这些日子一直心绪难平,竟然静思不得。哥哥是除我之外与陵容接触最多的,哥哥帮我分解分解。”说着一双妙目注视甄衍,透着殷殷的期盼。  甄衍衣袖下的拳头紧了紧,眼前掠过陵容芊柔的身子,苍白的面孔,心中隐隐酸涩。甄嬛见甄衍沉默,疑惑问道:“哥哥?”甄衍骤然回神,清咳一声,道:“陵容小主相貌姣好,行事以礼,进退有据。虽然不向妹妹这样清丽脱俗,也不似沈妹妹那样端庄大气,但是小家碧玉,我见犹怜,别有一番韵味,皇上后宫之中怕是没有这样的吧?”  甄嬛沉默,皇上后宫俱都出身高贵,家中娇宠,陵容这样的确实别具一格,皇上若没有见到也就罢了,见到了怕是十分受吸引的。再者陵容性情温顺,处事谨慎,受宠后不至于短时间内失宠。  甄衍续道:“陵容小主虽然胆小,却是外柔内刚。来京路上,陵容小主被人陷害,生了满面红疙瘩,大夫都说短时间内治不好,连浙江知府都灰心,劝说陵容小主回乡。”甄衍说到此处,眼中闪过心疼,怜惜。“陵容小主伤心过后坚持上京,一面寻找大夫,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陵容小主寻得名医,又被圣人留中。”  甄嬛奇道:“竟有此事?我却不曾听陵容提起。”甄衍道:“陵容小主心善,不曾对外说过。若不是浙江知府来访,我也不会知道。”甄嬛道:“原来是这样,此事可以看出陵容心性坚毅。这样的人,怕是难以……”越说越是迟疑,最后收了未出口的话。  甄衍道:“时日尚短,陵容小主的为人我也不敢妄下断言。只是,嬛儿,若不试试怎么知晓陵容不是一个好帮手?况且目前看来,陵容小主不像是个忘恩负义的。”甄嬛默然,甄衍见她思考,默默退出。  明日就是入宫之日,我一直焦虑忐忑,在甄府小住的日子里,或许都是应选的小主又有进宫前的惶恐不安,我与甄嬛感情日渐深厚。甄嬛为人机敏风趣,心思细腻且才思敏捷,我一面喜爱羡慕她的聪慧体贴,一面心中又黯然自卑,越发的坚定了想要投靠她的心思。只是我这些日子的试探,却一直没有得到直接回应,只她待我日渐亲厚真诚。我有时暗地里寻思,她这样表现应是与我心意相通,算是应了我吧。  到底是心中无底,贵族的含蓄我完全不理解,只认为没有出说口的便不是真的。我定定站在门前,下定了决心。  “明月,你去看看甄姐姐现在可得空?若是得空,我去快雪轩与姐姐说说话。”明月应了一声出去了,我倚着门迎着夕阳金黄的余辉,将心中的打算细细思量。  不一会,明月来回道:“大少爷刚走,小主现下正无事。”我听了,理了理衣衫,郑重迈步往快雪轩方向去。  甄嬛见了我,过来拉着我的手,亲热道:“妹妹怎么来了?明日就是进宫的日子,我以为妹妹与萧姨娘有许多话要说,不敢去打扰呢。”我微笑道:“姐姐体贴我,只是……”我换上茫然中带着微惧的表情,握紧甄嬛的手,“只是我心中害怕,姐姐,进了那宫墙,与家人隔离再难相见不说,日后是个什么光景我心里完全不敢想象。”  甄嬛毕竟年轻,对宫闱生活也十分忐忑,见我如此,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劝慰我:“妹妹姿容秀丽,必然能得宠爱于皇上,何必自菲?”  我听了却是愈加伤心,“姐姐说我姿容秀丽,可是能进宫的哪个不是姿容秀丽的?更何况陵容出身低微,不能得家族庇佑,宫中孤立无援,有时幻想日后宫中境况,只觉得恐惧。”  甄嬛听我如此说,知我是自伤身世,劝慰道:“妹妹快别伤心,自古后宫出身与妹妹一般的也不是少数。岂不闻汉文帝窦皇后出身平民良家子,东汉灵帝刘宏的皇后何氏,晋惠帝司马衷夫人谢玖,以及刘宋明帝刘彧的贵妃陈妙登俱都出身屠户之家,妹妹与她们比起来已是出身上好了。”  我微红了脸,轻啐道:“姐姐尽打趣我,窦太后那样的人,几千年就出了那么几个。妹妹是什么样的人,妹妹自己还不清楚吗?慢说窦太后,哪怕只有姐姐十分之一的才华,妹妹也不会对入宫如此提心吊胆。”这话我说的有五分真心,还有五分,却是在为甄嬛带高帽。  甄嬛伸手捏了捏我脸颊,笑道:“好嘛,笑了就好。我们姐妹情深,日后进宫相互照应,妹妹快别胡思乱想了。”我终于等到了这句话,立时收了脸上多余的神色,看着甄嬛的眼睛,郑重道:“宫中岁月,安陵容愿以真心对待姐姐,以姐姐马首是瞻,同进同退,荣辱与共!”  甄嬛十分惊讶,不料我竟在进宫前夕说下这样的话来。看着我执着的眼神,甄嬛也收了笑容,应道:“甄嬛视安陵容为亲姐妹,互相扶持宫中,荣辱与共。”我得到了我祈望的保证,情不自禁绽开笑靥。甄嬛拉住我的手唤道:“好妹妹。”我用力回握:“姐姐。”  达成共识后,我与甄嬛关系无形中又亲密了许多。闲话片刻,为不打搅甄嬛与家人相聚的最后时刻,我带着满足知趣离开。作者有话要说:那个,说几句话1、甄衍对陵容并没有到爱生爱死的地步,仅仅是心动。大家表误会啊。2、我思来想去,还是把陵容对剧情的倒背如流给砍了。原因有三,一假若陵容对剧情倒背如流,那么陵容会真的融入到甄嬛传这个真实的后宫中去吗?我认为不会,她会有一种超脱众人看剧情的感觉,不能融入其中。那将是十分危险的。或者她会遭遇一场重大伤害才能醒悟,我其实都这样设计大纲了,只是到底不舍得陵容更凄苦,所以舍了。二,还是假若陵容对剧情倒背如流,那么危险逼近她的时候,她会不会忍不住出手更改?更改后,剧情改变,她所一直依赖的东西消失,她会不会终日惶惶难安?三,只记得剧情大致走向,才是我给陵容安排的金手指之一啊——嘿嘿,我果然是亲妈。咳,只记得大致剧情,陵容在后宫要经历挫折,惶恐,紧张,害怕,喜悦,悲伤等等情绪,真正身在其中,才能真正成长。又有剧情保护,不致走了弯路。我对陵容可谓用心良苦啊。嘿嘿3、正式通知大家一下,青菜因为是一名小员工,最近又有考试要复习,所以时间比较紧张,8月25日前争取一星期五更,那啥,等我考完之后,咱再看看要不要日更吧。以上第七章  从甄嬛那里回来,我心里安定了许多。这是进宫前的最后一晚,我打发屋里伺候的丫鬟出去,想与萧姨娘娘儿俩说些体己话。  开着窗户,晚风徐徐吹来浮起我的衣衫,外面草丛里飘来不知名的虫儿们的交响曲。我拉了萧姨娘坐在窗边,望着满天的繁星道:“姨娘,这会儿多像家里啊,家里的虫儿也是这样叫呢。”萧姨娘小心翼翼道:“小姐想夫人了?”我听到夫人两字,眼前仿佛看见母亲花白的头发、没有焦距的双眼以及枯燥却温暖的手,魔了般怔怔道:“是啊,想娘了,娘又在摸黑配香料了。”  萧姨娘伸出双手握着我的,“小姐,你现在是小主了,宫里的娘娘,府里那起子小人必不敢再苛待夫人。我也会全力照顾夫人的,你放心。”我哈哈笑了起来:“放心?我当然放心,我现在是小主了呢,他们再不敢苛待娘亲。”想到县衙里与父亲第一次见面时,他厌恶的眼神,满腹恶意的续道:“不仅不苛待娘亲,还要把她从偏院接出来,好好的供着捧着。真想亲眼看看安比槐谄媚巴结的样子,一定非常大快人……唔!”  却是萧姨娘一把捂住我的嘴,四处张望,见附近没人,才小声焦急念叨:“小姐,我的好小姐,甄府人多口杂,你这样说你父亲,传出去就是不孝!老爷再怎样不是,他也是你的生身父亲!子不言父之过!”  我冷静了些,点头,萧姨娘方放开我。我端起桌上冷掉的茶一口灌下,迎着凉凉夜风沉默。这时代讲究的是天地君亲师,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现在圣人以孝治天下,我这番言论若被人听去,就什么闺誉品质都没有了。  这已经不是我曾经的世界了。  忽然就意兴阑珊,失了继续说话的兴致。取过我一早准备好的包裹,打开,拿出一个荷包,绣着我的模样盈盈的笑着,坐在树下绣花。“姨娘,我此番进宫,恐再见无期,我不能在娘跟前尽孝,这是我准备的一点银子,托你带给娘亲,日后若是缺了什么东西,喜欢了什么物件,就拿这银子买些,权当,权当是我的孝心。”说着哽咽难言。  分别在即,萧姨娘心中也是不舍,我娘儿俩抱头哭了一阵。萧姨娘摸索着给我擦干泪水,道:“小姐莫哭了,明日就要进宫,莫哭花了眼。”我闻言擦了擦满面泪痕,又拿了一个大红色的荷包,绣了荷叶荷花莲蓬。“姨娘,他日莺儿妹妹成亲,我是不能参与的,这个你先拿着,就当我这个做姐姐的给妹妹添妆。”  萧姨娘打开一看,是张100两的银票。连忙推迟道:“小姐心疼她,我心里知道。只是小姐日后一个人在宫中生活,用钱的地方多着。莺儿有你这个姐姐已是天大的福分,这银票她不能拿。”把荷包塞回我手里。  我沉下脸,嗔道:“姨娘说的哪里话,这是给我妹妹添妆的。不是给姨娘的,姨娘可不许拒绝。”握住萧姨娘的手,把荷包放在她手心,“再者,江知府送了千两白银与我,我暂时还有些钱的,姨娘不要为我担心。”  “千两白银!”萧姨娘惊呼道:“江知府怎么送小姐这么多银子?”我淡淡道:“姨娘记得,我在进京路上被害,生了面疮,江知府遣我们回乡?”萧姨娘道:“是啊,但是这与江知府不相干,当初大夫都说治不了。”我道:“毕竟是江知府护送,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也要担些干系。再者江知府为人谨慎,我遣大舅去禀报入选后,江知府第二日就来甄府求见,送我白银千两。”  江知府虽有些干系,却并不是十分要紧。这千两白银不过是怕我心胸狭小怀恨在心罢了。秀女进宫命运难测,我若是个不得宠的,他这千两白银不过当是丢了,我若是个得宠的,哪怕只是得宠一时,这千两白银就免了我对皇上的枕头风,这银子花的绝对物超所值。  千两白银此时与我十分重要,是我进宫初始的底气。与江知府不过是毛毛雨,有道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更何况是掌浙江一省政权的知府?我心里清楚,却也十分承他的情,更重要的是,他这样谨小细微的性情,折得下腰向我这样小小宫嫔道歉的忍耐,这样的人前途不可限量啊。——这其中的道道却是不必向萧姨娘解释的。  拿出一个天蓝色荷包,上面用黑色丝线绣了论语名句,递给萧姨娘道:“这是给瑾儿弟弟的学费还有聘礼,姨娘收好。”一个棕色荷包,光溜溜的没有任何绣样,道:“这是给大舅的。劳他丢下地里的事,跟我跑了这小半年,又多次帮了我大忙,这五十两银子,你帮我带给大舅吧。”  这些荷包送出,千两白银已经少了一半。不过甄夫人已经和我说了,甄府也帮我准备了一份银子,与甄嬛的一样。我心中对甄嬛愈发感激。  辞了萧姨娘,我独自躺在床上。方才与萧姨娘说话时提及父亲的怨恨还萦绕胸前,我竟从不知我对安比槐怨恨至此。他虽是我这辈子的生身之父,我却一直拿他当做陌生人,就是他要把我许配给刘瘸子时,我也是愤恨多过怨恨——那是被陌生人安排命运的愤恨。  是什么时候变的?是秀女们攀比父亲时?是选秀路上其他秀女父亲对女儿的宠溺时?是夏月菁的蔑视还是皇上的惊讶?  不,都不是,是在我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子以父荣的时候。我是一直妒忌着那些秀女,为什么她们的父亲身居高位?为什么陷害我后一点事情也没有?为什么长相不如我,气质不如我,性格不如我,却可以蔑视我?  不,不,不是的。使劲摇头,想要摇掉这样令人惶恐的想法,我握紧拳头,心里一遍遍大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安比槐他不是我父亲,他不是!我的父亲是,是,我忽然坐起,双手紧紧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气,窒息的恐惧淹没了我,我想不起我父亲的面容!我神经质的拉扯被面,脑中拼命回忆,爸爸?妈妈?姐姐?弟弟?亲戚?老师?同事?所有的人,所有的人,脸上全是一团模糊!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我竟然不记得了!短短的16年,16年而已啊,爸爸妈妈的容颜我竟然一点点都想不起来了!  翻身扑倒床上,咬着拳头失声痛哭,我的上辈子,我最深的牵挂,已经渐渐被我遗忘,我再也不是安锦,我只是安陵容了!  乾元十二年九月十五日,晴,宫中的大队人马,执礼大臣,内监宫女浩浩荡荡执着仪仗来接甄嬛和我入宫。甄嬛含泪与家人告别,我站在一旁黯然等待,默默抬头望向南方的天空,那是我这一辈子家人的方向,我上一辈子的呢?我该看向何方?  即使是极尽奢侈的排场,宫嫔的身份,入宫时走的依然是偏门。  心事绵绵,昨夜竟是哭了一夜,是以今日精神不好,恍恍惚惚中上了轿子,恍恍惚惚中被人搀下来,九月的天,碧空如洗,微热的阳光洒在身上,我却只觉得冷。甄嬛见我面色不好,担忧的看过来,我勉力笑笑,低下头。所幸其他几位小主一齐到了,我们在銮仪卫和羽林侍卫的拥簇下向各自的宫室走去,免除了尴尬。  身周都是陌生人,我努力打起精神,并不敢四处张望,只目不斜视按照方若姑姑教导行走。侍卫们护送我岚意楼,楼外已有内侍宫女们跪在两旁迎接。我站在岚意楼外打量,岚意楼是一座一进小院,并不大,庭院正中是一棵石榴树,九月里竟仍是郁郁葱葱,绿的惹人喜爱。  “小主,奴才们幸不辱命,已将小主引至岚意楼,小主请自便,奴才们要向皇后复命去了。”一位红袍太监脱列而出,躬身向我行礼道。我上前几步,按照方若姑姑教导,拿出一个荷包,道:“辛苦公公和这些侍卫了。”那太监笑道:“这是奴才们该做的事,不敢称辛苦。”说着接过荷包,并不掂量,直接收入怀中,转身引着銮仪卫和羽林侍卫们离开。  静默了一会,我转向仍跪着的内侍宫女们道:“都起吧。”说着当先向岚意楼走去。立时一个机灵的宫女起身赶至我身边,扶着我胳膊道:“小主小心门槛。”我看了她一眼,她微低着头,垂着眼睑,十分恭顺的样子。我任她扶着,进了正堂,坐在上首。  那个机灵的宫女已经端了茶上来,我探指轻试,温热并不烫手,遂伸手端过。今日为怕路上忽然三急,是以从早上起床起一直滴水未沾,现在很是有些口渴。茶杯刚拿到手上,下面站着的宫女内侍呼啦啦一齐跪下磕头,一一报名后齐声道:“奴婢(奴才)给小主请安!”  我手一顿,心中泛起一丝异样,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出声。虽然口干,仍是动作优雅,一杯茶慢慢喝完,我轻轻的放在桌上,道:“进了岚意楼,我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我若好了,你们在宫里行走也有几分脸面。我若不好,你们的下场也未必好的了!你们忠心为我,我必不会亏待你们。”。  底下跪着的人俱都低下头,表示顺服,口中道:“奴才(奴婢)们必将忠心侍奉小主!”我点头,道:“都起吧,宝鹃。”我唤道,那个机灵的宫女立刻上前一步,垂手恭立道:“小主。”我指着桌上的荷包道:“拿下去,赏了。”宝鹃道:“是,小主。”  进宫前,甄府为甄嬛和我各准备了一千五百两的银票,加上之前江知府送的剩下来的五百两银票,我身上的银钱似乎很多。只是安家远在松阳,安比槐又只是个小小的县丞,根本不可能接济银子与我,这两千两银票是我的所有了。因此,我虽然知道第一次打赏奴才很重要,却也只是每人给了二两银子,相比于同时进宫的其他小主,我怕是最小气的一位了吧。  我仔细留心下面人的脸色,只两个年纪小的宫女脸上露出失望,其他人并无异样,都恭恭敬敬道谢。  将人都遣下去,留了宝鹃和周源在内。周源年约五十,脸部皮肤松弛,耷拉着眼皮,佝偻着立着,整个人仿佛没睡醒般的不精神。他却是我这岚意楼的主管太监。  我问道:“长杨宫主位是哪位娘娘?我现在可需要去拜见?”宝鹃抢道:“回小主的话,长扬宫目前没有主位,只霞旎阁有位杜良娣,是长杨宫位分最高。”  “杜良娣?”我提了音调表示疑惑。宝鹃答道:“杜良娣是乾元六年入宫的秀女,父亲是礼部从五品员外郎。”  礼部从五品员外郎,看来杜良娣家世也是一般,进宫六年还只是个从五品的良娣,可见不是个受宠的。我心下不免惴惴,杜良娣的父亲纵然手中无权,却是比我这县丞之女的身份要高贵的多,她如今只是个从五品的良娣,那么我呢?我能达到什么地步?  不禁想起甄嬛清丽脱俗的容颜,想起昨夜我们结盟的承诺,心中稍稍安定。道:“长杨宫既然杜良娣位分最高,少不得是要去拜见的。不知我什么时候去合适?”宝鹃道:“小主今日刚到宫中,不免疲乏,明日去正好。至于礼物,小主看着送吧——杜良娣并不得宠。”  我心中迟疑,转头看向周源,周源见我看他,方慢吞吞的开口:“小主新进宫,第一日都是熟悉收拾居住的宫室,第二日拜见所在宫殿主位,第三日方能拜见皇后娘娘,之后才能侍寝。杜良娣上午需要去向皇后请安,且杜良娣毕竟不是主位。”  周源的意思是明日下午拜见杜良娣,我思考片刻,周源前面说的与方若姑姑教导相同,后面似乎也言之有理,于是继续问道:“明日可有别的小主同去拜见杜良娣?我又需要带些什么礼物?”  周源慢慢道:“小主是今届秀女最后一批进宫的,前面新进小主只有马才人,是九月初十进的宫。至于礼物,杜良娣父亲曾是三甲进士,颇有些读书人的气质,而杜良娣颇似其父。”  我慢慢品味周源的意思,今届秀女分在长杨宫的只有我和马才人,而马才人既是初十进的宫,想必已是拜会过杜良娣的。这样说来,明日就只有我一个要去拜见杜良娣了。  读书人的气质,迂腐、清高。我本身没有什么财物,只一手女红还拿的出手。前些日子在甄府绣了一幅双面绣,一面是青翠挺拔的竹,右上角配词:“近窗卧砌两三丛,估静添幽别有功。影缕碎金初透日,声敲寒玉乍摇风。天凭费叟烟波碧,莫信湘妃泪点红。自是子猷偏爱竹,虚心高节雪霜中。”①另一面是傲雪凌风的梅,词绣的是:“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②这样的礼物虽然寻常寒酸,但应该不会失礼得罪了杜良娣吧?。作者有话要说:① 新 竹 刘谦②卜算子.咏梅 陆游大家注意,明后两天不更新!不用等我了,星期一再过来吧第八章  夜里,我躺在床上细细思量白日发生的事情,我在这岚意楼一共有四个宫女二个太监近身侍候。四个宫女里宝莺宝鹃年约十□,宝鹃为人机灵殷勤,宝莺看起来比较木讷老实。喜儿、翠儿只有十一二岁,有些婴儿肥,看着讨喜却一团孩子气。二个太监,领事太监周源五十多岁,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小顺子是周源的徒弟,一副憨实的面孔。  想着我不由叹了口气,喜儿翠儿太小,周源太老,这六人能真正用到的不过三人,且这三人还不是道是谁的人。  翻个身,甄嬛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流朱浣碧,流朱机敏,浣碧谨慎,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帮手。眉庄及其他新进宫的小主也都有自己的贴身丫头进宫侍候,只有我,在这宫中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眸色暗了暗,我的出身实在太低了。  坐起身,重重吸口气,把那些自怨自艾抛开。投胎是个技术活,显然我这项技术不过关,姑娘下次努力啊。自我调侃了一下,继续把这六个人翻来覆去的巴拉巴拉。  回忆今日与宝鹃和周源的对话,虽然宝鹃和周源是一样的意思,宝鹃说的比较直爽,不拐弯抹角。周源岁然没有直说,可是,我心神一凝,周源那些话分明是在教我!  虽然在甄府方若姑姑也教导了些,毕竟是只听不练,且具体问题处理方式也需有些变化。我新进宫,宫里的常识完全不知道不了解。甄嬛可能知道些,毕竟她是天子脚下长大,父亲又是吏部侍郎。甄嬛可以自己判断,我却是必须有人来教的。那么周源这样做是凑巧还是……有心?  若是凑巧也就罢了,若是有心,周源他为什么帮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嗤笑,对甄嬛她们那样的出身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为她们的出身,因为她们的容貌才情,她们的后宫之路比我这旮旯出来的乡野丫头要容易的多。在我还没有“荣”之前,底下的奴才们本事大一些,我甚至能被他们拿捏手心里。皇上根本不记得我这号人,皇后是希望自己男人的小妾们能少就少的吧?只要上报一个得了急病,可能我死后连个尸体都不能留!  一股凉意从四肢百骸涌入心脏,我不禁裹紧了被子。我心中开始庆幸周源已经老迈,喜儿翠儿还小,日后我与甄嬛联系再紧密一些,这样糟糕之极的情况就应该可以避免吧?主要是圣宠!我暗暗期盼三日后向皇后请安,希望能早日得到圣宠。  至于周源……宝鹃还年轻估计也没有经过多少事情,以后宫女和小顺子一起都让周源总领吧。先试一段时间,周源若是别人的奸细——我捏紧了拳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翌日早起,我把宫女内侍们都唤进来,宣布我昨夜反复思量的结论:“因岚意楼没有掌事姑姑,宝鹃宝莺又年纪轻,日后岚意楼的宫女们由周源管理。”周源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上前道:“小主决断,本不该奴才置言,只是宫嫔贴身事宜一直都是由宫女们打理。”我笑道:“居室内自然是宝鹃宝莺打理,不过是请公公掌管人事罢了。”周源沉默一阵,道:“奴才知道了。”向后退下。我仔细留心他的神情,仍是一副没睡醒没有精神的样子。  我喝了口茶,继续道:“周公公毕竟不好直接处理我身边的琐事,这样,宫女里由宝鹃协助周公公。”宝鹃脸露喜色,上前道:“奴婢遵命,奴婢一定会好好的配合周公公。”又向周源行礼,道:“以后还请周公公多多指教了。”周源侧身,算受了半礼。  我道:“好了,大家都去做事吧,周公公和宝鹃留下来。”我看着周源花白的头发,道:“喜儿,去给周公公搬个凳子。”周源道谢,老神在在的坐下。  我问道:“周公公,我在宫里有个好友,是甄侍郎家的大小姐,今届与我一起进的宫,我现在可方便去看她?”周源终于掀开眼皮看了我一眼:“甄侍郎?礼部甄远道甄侍郎?”我点头:“是。”想了想,周源虽对我恭敬,却是一直流于表面,此时见他神色有些变化,有心借甄家压一压他。“我与甄家大小姐选秀时结缘,选秀后甄姐姐接我入府陪伴,昨日一道从甄府出门进宫。”  周源脸上神色恭敬了些,道:“小主与菀贵人相厚,有些想念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菀小主所居的棠梨宫也没有主位,菀小主是位分最高者,棠梨宫偏殿的史美人和淳常在是要去拜见的。再者霞旎阁的杜良娣小主还没有拜见。”  我点头道:“这样,那我晚上再去吧。”周源见我没有其他吩咐,行礼后出去了。  小顺子见师父出来,忙迎了上来,请周源在屋檐下坐了,奉茶。周源喝着茶水,对侍立在一旁的小顺子道:“安小主是从甄府出的门。”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小顺子憨憨的挠挠脑袋:“师父的意思是安小主与棠梨宫那位是盟友?”周源点头道:“日后侍候安小主尽心些。”  小顺子道:“咱们做奴才的侍候主子自然要尽心尽力。不过师父,听说菀小主与今届沈小主是一同长大的青梅,怎么甄府还接安小主入府?”言下之意是安陵容出身低微,并不值得甄侍郎的女儿拉拢。  周源道:“安小主小家碧玉,另有一番风味。”小顺子了然,一个有特色的宫嫔更容易获宠,菀小主结交自家小主,不亏。  杜良娣生的十分美丽,看起来二十一二左右,在前世是女子最精彩的年龄,杜良娣身上却有一股暮气。乍一见面我十分不解杜良娣如此美丽却不得宠的原因,待到杜良娣开口说话,我才明白一些。杜良娣不仅喜欢引经据典,说话也偏向书面语,一直之乎者也。  我前世好歹一个本科学历的人,面对她犹如文盲一样,满头雾水不知其所言。杜良娣许是见我才学贫贫,不过一小会,就打发我离开。出了霞旎阁,周源轻声道:“杜良娣的才学是极好的,可惜生了女儿身。”  傍晚的时候去了棠梨宫,沈眉庄已经到了。说说笑笑间,甄嬛见我身边伺候的人少,将菊清指派给我。我略一思索,甄嬛刚到棠梨宫两天,菊清应该对她不十分忠诚。再者我与甄嬛是一国的,也不怕菊清从我那里找到什么对甄嬛不利的事情。遂谢过甄嬛,领着菊清回了岚意楼。  第三日才四更天,宝鹃已将我唤醒,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宝鹃宝莺四人围着我团团转。打扮妥当后,我身穿桃红流金丝云锦宫装,头梳双螺髻,戴上镂花嵌暗红玛瑙金饰,左边垂下鎏金点翠步摇,耳下是绿翡翠滴珠耳环。宝鹃笑道:“小主这样打扮起来,艳丽无双呢。”  我听了,心中颇有些自得,不觉勾起唇角。周源却皱了皱眉。我看在眼里,问道:“周公公,可是有什么不妥?”周源迟疑一下,慢吞吞道:“小主打扮的有些艳丽了。”我暗恼,难道我要打扮的朴朴素素让所有宫嫔都知道我是县丞之女才好么?脸色不由沉下。周源见了闭嘴不言退至一边。  宝鹃在一边笑道:“艳丽才好,不然怎么艳压群芳?”我忽然一个激灵,艳冠群芳有华妃,雍容大气有皇后,我这般艳丽想做什么?向后妃们展示我的青春靓丽么?转身向内走去,一面将头上的发饰摘下,一面连声道:“宝鹃侍候我更衣!”  宝鹃不解道:“小主打扮的好好儿的,为什么要更衣?”先前装扮已经花了太多时间,现下来不及解释,唤道:“宝莺,将我那件枚红色秀暗纹的衣服拿来。喜儿给我净面,宝鹃还愣着做什么,来给我梳头,普通的就行。”  好一番忙碌,才匆匆忙忙出门。此时我头戴宝蓝色玳瑁制成的栀子花,手上戴着普通的翡翠镯子,身上是枚红色秀暗纹的宫装,喜庆又不逾越。  及到了昭明殿门前遇见甄嬛沈眉庄,见她们一身低调普通的装扮,心中狠狠舒了口气。昭阳殿内,新进十五名秀女已到十之□,嫔妃们也陆陆续续到了。带殿内位子几乎坐满,皇后在宫女们的拥簇下坐上凤座。众人慌忙跪下请安,齐声道:“皇后娘娘万安。”皇后微笑道:“各位妹妹们来的好早,平身吧。”  皇后身边的江福海上前几步站出,唱到:“新进宫嫔向皇后娘娘请安!”我连忙随着众人出列,向皇后娘娘行跪拜大礼,皇后微笑,略说了几句女戒,又吩咐内侍上下赏下礼物,众人谢恩。  皇后左手边第一个位子空着,皇后垂目示意,江福海忙躬身道:“端妃娘娘身体不适。今日又不能来了。”  我在底下听了,觉得端妃这个称呼十分耳熟,不敢细想,暗暗记在心中。  皇后道:“端妃身子总不见好,等散了,你带着礼物替本宫去瞧瞧。”江福海应下不提。  江福海将我们引至华妃跟前,道:“众小主参见华妃娘娘!”对于华妃我们却是不必跪拜的,敛身行了福礼,半蹲身等着华妃叫起。华妃却借着翡翠只与皇后搭话,并不理会我们。我心知这便是“下马威”了。半蹲着的身子有些难受,微微颤抖,只能强撑。  皇后道:“诸位妹妹还在向你行礼呢,先让她们起来吧。”皇后发话,华妃只得顺势让我们起身。我偷偷瞥了眼华妃。只看到一双上挑的丹凤眼透着无限的风情与凌厉。  华妃又挑出甄嬛与沈眉庄,言语间十分赞美。眉庄与华妃应对,言语中有些疏漏,却被华妃当众挑出,、幸得甄嬛口才伶俐,圆了回来,却更显得甄嬛不仅面貌出众更是才思敏捷。  华妃之后是悫妃,之后是贵嫔。后宫之中只有贵嫔以上才是主子,其他的嫔妃却是不必参拜的。太后在礼佛,不想我们叨扰,免了我们请安。皇后见我们有些疲累,体贴的让我们跪安。  出了昭阳殿,我与甄嬛沈眉庄结伴而行。  这次昭阳殿参拜,甄嬛和沈眉庄大大出了风头。我有些忧心,华妃那样捧她们,估计不仅老资历的嫔妃,连新进秀女们对甄嬛二人也产生了敌意吧。旋又暗哂,凭她二人的才干机敏,得了圣宠后,有皇上关心,自然不怕那些鬼魅魍魉。  此时身后有人道:“刚才两位姐姐口齿伶俐,妹妹佩服。”这人语气中带着讥笑与敌意的微酸。我们不禁回身看去,原来是同日进宫的梁才人。梁才人款款走至我们身边,看着甄嬛沈眉庄二人的随行内侍们捧满怀的赏赐,妒忌道:“姐姐们的奴才拿那么多的赏赐,宫中放的下吗?”作者有话要说:感冒了,有些疲累,只改了错字,大家先看看吧第九章  沈眉庄笑道:“天家恩德,我们姐妹应该同享才是。我和菀妹妹正准备回宫之后,将这些上好的物件挑出送与诸位姐妹呢。”梁才人讥讽道:“姐姐真是好大方,难怪当日选秀皇上也称赞,真是会收买人心。”  被人这样露骨的讥讽,沈眉庄脸上气的通红。我心中一动,我既然需要投靠甄嬛,就不能显得我无用。当下站出来道:“妹妹听说姐姐出身书香世家,一直心存仰慕。”梁才人抬高下巴,傲然道:“我是浔阳著名的书香世家出身,岂是你小小县丞之女可与比较,真真俗不可耐。”  我心中微恼,自进宫选秀后,我的出身一直令我自卑心痛,岂能容人这样大喇喇蔑视?我按下脾气,温声讥讽道:“妹妹对姐姐慕名已久,只是百闻不如一见,妹妹现在有些怀疑姐姐真的是出身书香世家?”  这世道家世对女子来说存身处世的根本,梁才人听我如此说,顾不得细细品味,昂然道:“你若不信可去浔阳一带打听……”甄嬛沈眉庄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开,我们身边围着的宫女内侍们也轻声嗤笑。  梁才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恼羞成怒,抬起胳膊就要向我脸上甩来。甄嬛眼尖,一把拉过我挡在身后,却把自己的脸送了上去!眼见着梁才人的巴掌就要打下来,却被人抓住了手腕而停在半空。  我向梁才人身后望去,立刻曲膝行礼,道:“华妃娘娘吉祥!”华妃也不看我们,对周宁海道:“放开她!”周宁海松手,梁才人跌落在地,磕头如捣蒜:“华妃娘娘恕罪!”  华妃道:“梁才人好大的威风,竟然敢掌掴宫嫔。”梁才人哭道:“是安选侍对嫔妾不敬,嫔妾只想教训她一下。”华妃细眉一挑,慵懒道:“本宫竟不知中宫与本宫形同虚设,还要梁才人你来教导宫嫔?!”梁才人听着话锋不对,磕头求饶道:“华妃娘娘饶命,华妃娘娘饶命!”  华妃自顾把玩着手上的玳瑁嵌珠宝翠玉葵花指甲套,轻声慢语道:“今年枫叶这样红的美丽,就赏你一丈红吧。”  我心中纳闷,这一丈红是什么,毒药?低着头悄悄用眼角余光去看。周宁海拿帕子捂住梁才人的嘴,拖到一边,两个青壮太监拿着刑棍一下下打在梁才人大腿处。梁才人被捂住了嘴,叫喊不出声来,只是闷在喉咙的呜咽格外让人心惊肉跳。我连忙收回视线,只是棍子敲打肉体的声音,梁才人的闷喊,华妃雍容自在的旁观,让我不自禁瑟瑟发抖。  许久,周宁海向华妃回复道:“娘娘,行刑已毕。”静默一刻,华妃道:“梁才人以下犯上,以位卑之身蓄意殴打菀贵人,现已受刑,让给三位妹妹受惊了。先下去歇歇吧。”  我们如蒙大赦,急忙行了一礼告辞退下。临转身时,我不由望向梁才人,之间她双腿垂软无力,由着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拖下,一路蜿蜒下两道粗粗的血迹。我心下骇然,只觉双腿发软,踉跄一下,幸得宝莺及时扶住,才免了当众出丑。  甄嬛沈眉庄见我如此,一人扶了我一边,带我下去。直走了一炷香时间,甄嬛停下,吩咐跟随我们的人先行离去,带着我们进了上林苑深处的松风亭坐下。  我们三人俱都脸色发白,半天没有出声。良久,甄嬛皱眉道:“素闻华妃专宠无人敢掖其锋,却不想她狠辣如斯。”眉庄长叹一声:“只可惜了梁才人,她虽愚蠢狂妄,却罪不至此。”我听闻眉庄的意思,抓紧了手帕,犹带颤音问道:“沈姐姐,那一丈红究竟是什么?”。  眉庄见我面无血色,犹豫不说。甄嬛道:“一丈红是宫中刑罚犯错的妃嫔宫人的一种刑罚,取两寸厚五尺长的板子责打女犯臀部以下部位,不计数目筋骨皆断血肉模糊为止,远远看去鲜红一片,故名一丈红。”  我听了浑身一哆嗦,强自问道:“那,那梁才人……”眉庄叹气道:“她的一双腿恐怕已经废了。”  我仍然不敢相信,强道:“华妃怎么敢?!梁才人好歹是一路大选上来的宫嫔,不是华妃的奴才!且梁才人身后的浔阳梁家,难道华妃也不顾及了?”眉庄急忙对我嘘声,四下张望,见没有他人,才急急说道:“安妹妹你快别说这些,被人听见就不好了。”  甄嬛小声道:“梁才人不过是一个新进的从六品宫嫔罢了,莫说还没有侍寝,就是那不得宠的低位分的,以华妃在宫中的权势,也是说打就打的。”眉庄道:“华妃父亲手握重兵,是皇上的肱骨之臣,深得皇上信任,岂是浔阳梁家可与比拟的?再者,梁家远在天边,纵是不微惧慕容家的权势,也鞭长莫及。”  我身上冰凉,懦懦问道:“华妃就不怕皇上知晓吗?”其实心中已是了然,只是奢望罢了。甄嬛摇头道:“华妃在后宫只手遮天,没有宫人敢将此事报与皇上。且华妃惩罚梁才人也师出有名。”  甄嬛与眉庄见我状态实在不好,也不长留,二人将我送回岚意楼。离开长杨宫的路上,眉庄问甄嬛:“嬛儿,陵容胆小,你为何将一丈红的事细细说与她?”甄嬛道:“后宫多阴私,前所未闻。陵容虽聪慧却过于单纯,我们不可能时时护着她,总要她知晓些,才容易在后宫生存。”眉庄点头:“还是嬛儿你想的周到。”  ################################################  “小主这是怎么了?昨夜是谁当值?”周源问道。宝莺站出来回道:“回周公公的话,昨夜是奴婢当值。小主说不惯有人守夜,让奴婢歇在外间。昨夜奴婢听到内室有声响,过来查看,是小主被梦魇住,奴婢将小主唤醒,问是否要请太医,小主说不用,让奴婢服侍着喝了水就又睡下了。奴婢等着小主睡熟才回的外间。”  周源道:“被梦魇住?小主可说了做的什么梦?”宝莺道:“未曾说。”周源顿了顿道:“小顺子,你去太医院请太医。宝鹃带着喜儿翠儿给小主擦身,换了寝衣和被褥。宝莺你和咱家过来。”说着出了陵容卧室。  “昨日小主遇见了什么事,怎么回来就做噩梦?”周源耷拉着眼皮,佝偻着背站在院子里问道。宝莺犹豫了一下,上前附在周源耳边道:“昨日小主和沈小主、菀小主与新进的梁才人起了争执,被华妃娘娘遇见,华妃娘娘赐了梁才人一丈红。”说完低头后退几步。 周源听了,心中了然,这是被吓到了。  屋内,我昏昏沉沉醒来,身上酸软无力,连眼皮也变得十分沉重,只是口干的很,拼尽力气才能出声:“水……”有人过来扶我,温热的液体流进我的口中,我贪婪的吞咽着,有清脆的声音模糊的传来:“小顺子平时看着是个利索的,如今让他去请个太医,都一个时辰了还没有请来,莫不是偷懒去了?太不把小主的安危放在心上了!”又唤我:“小主,小主,你还需要水吗?”  我轻哼了一声表示回答,那人又端了谁来喂我。喝了水后又昏昏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声唤我:“小主,小主,醒醒,太医来了。”说着,拿了我手臂伸直,手腕上被覆上轻柔的东西,又有什么搭在上面。有人道:“身体……虚弱……惊吓……药……”  送走了太医,周源吩咐宝莺熬药,宝鹃和菊清分别带着喜儿翠儿轮流看护。问小顺子道:“怎么请太医花了一个时辰?”小顺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皇后头风发作,太医大多去了昭明殿,剩下的几个不是说有约就是要留下镇守太医院,以防有贵人传召。方太医还是我磨了许久的嘴皮子才请过来的。”周源沉默,这后宫都是捧高踩低,小主位份低又没有家世,难怪太医院这般作态。只是,小主病的不是时候啊。  吃了两天药后,我勉强每日能清醒五个时辰。听宝鹃说我这病主要是被吓的。不由联想到梁才人下半身的血红,浑身一个哆嗦。甄嬛与眉庄听说我病了,都派了人过来探视,送了好些滋补药材。  人病了,承受能力越发差了。白日还好,听听宝鹃几个说话,看看翠儿与喜儿卖乖讨巧。夜里却整夜整夜的做梦,有时梦里处身于热闹的大街,各种广告各种流行音乐,我挽着妈妈的手臂笑嘻嘻逛街,忽然之间一人出现在一个荒凉的小院,任我怎样呐喊哭闹,都没有人应声,无尽的孤寂与惶恐席卷了我。  有时梦里我在熟悉的乡村路上与姐弟打闹,但是他们却跑的越来越远,我无论怎样都追赶不上,徒留我一人在这天地间。  有时梦见我这世的母亲,满头白发,睡在我们一直居住的偏院里,一直睡着一直睡着,再也醒不了,却无人为她收尸。  夜里,每次被宝鹃她们喊醒,每次枕头都是湿的。偶尔望着虚空,我都会想,若是我这样死了,我会不会回到过去?会不会发现这场穿越只是我的南柯一梦?这样想着,病的愈发重了。  周源看着床上瘦的不成人形的人,若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真不能让人相信这是个活人。宝鹃宝莺菊清喜儿翠儿小顺子大气不敢喘的垂头立于周源身后,几人心中都清楚,再请不来太医,小主估计是没救了。  周源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往日的平淡,带着些沉重:“方太医呢?”小顺子答道:“已经去请了十趟了,方太医只说按方吃药,却不肯过来。”周源低着眼看着交握的双手,道:“别的太医呢?”小顺子道:“原先还搭理我几句,现在我去太医院,那些太医要么远远避开,要么假装手上事忙,都仿佛看不到我这个人。”周源听了,沉默半晌,吩咐道:“宝莺宝鹃继续照顾小主。小顺子你跟我出去,我有事吩咐你。”  周源叫了小顺子出来,却半天没有说话。小顺子揣度着周源的意思,见四周只有他们师徒二人,把闷在心里许久的疑问问了出来:“师父,您为何对安小主的事情如此上心?说句不好听的,假若安小主这次没有熬过去,师父想要换个地方也是轻而易举的啊?”  周源掀起眼皮看了小顺子一眼,道:“我在这皇宫捻转了一辈子,如今老了,反而不想动弹了。”小顺子听懂了却更疑惑,问道:“师父想养老,可安小主她不合适啊。安小主她出身低微,即使与菀小主要好,位份也难升上去啊。再者,宫嫔之间勾心斗角,难免连累师父。”  周源叹道:“这后宫有哪里不是勾心斗角?我选安小主正是因为她出身低微。”小顺子愈发疑惑,不解的看着周源。周源道:“安小主出身差与我有几个好处,一则她身边没有用惯的得力人,只能依靠咱们这些宫人。二则,出身限制,安小主纵是日后得宠也没有那些出身高的小主们打眼。三则,跟着一个身有圣宠的宫妃,日后即使有人为难,也得看着安小主的面子。且,这些日子我留意着,安小主也不像是不知天高地厚蛮丫头,虽然胆小了些,总比不知敬畏要好的多——且先看着吧。”  小顺子道:“可是,师父,安小主眼下这关好似挺不过去?”周源沉默一下,问道:“听说菀小主也是向皇后娘娘请安第二日病的?”小顺子不解其意,顺着话道:“是啊,听说也是受了惊吓。只是棠梨宫有温太医看顾,虽然病的时好时坏却比安小主好……”说着眼前一亮,“师父,您是说……温太医?”  周源点头。小顺子立刻道:“我这就去请温太医。”甩开脚丫子准备飞奔,却被周源喊住:“慢着!你别去找温太医,去求菀小主,带着菊清一起。”第十章  流朱轻轻推开门,甄嬛正慵懒的歪在床上看书。流朱走过去禀报道:“小主,岚意楼的小顺子和菊清过来求见。”甄嬛放下书,道:“岚意楼?快请进来。”一面说话一面整理仪容。流朱应了一声,过去传唤小顺子和菊清进来。  小顺子一路小跑着到甄嬛跟前,未语先磕头,哭道:“求菀小主救救我家小主!”菊清也跟在一边哭求。甄嬛大惊,连忙问道:“你好好说话,陵容怎么了?”小顺子抬起头,泪流满面,道:“小主已经昏迷,三日粒米未进了!”  甄嬛一把掀开被子坐立起来,惊道:“什么!”浣碧紧走几步上前为甄嬛披上大衣,口中道:“小主仔细些,莫着了凉。”甄嬛抓紧了大衣,厉声喝道:“你们是怎么伺候你家小主的!偷懒耍滑,是不是要把你们通通打死,才晓得忠心事主?!”  小顺子连连磕头道:“菀小主,实在不是奴才狡辩脱罪,奴才们日日尽心尽力伺候我们小主。只是,奴才们再怎么尽力,奴才们都不是太医啊。”甄嬛听这话里有些蹊跷,追问道:“此话怎说?”  小顺子擦了把眼泪,语气愤恨道:“原先还好,请了方太医为小主医治。可是一直不见效,小主病的愈发严重。再去请方太医,方太医百般推脱。眼看小主病重,奴才们无法,只得一面照着方太医原先开的方子给小主煎药,一面日日去太医院求医。可恨那方太医医德低劣,现在连见都不见奴才们。”  甄嬛见小顺子神情恳切不似作伪,放缓了语气道:“如此,是我错怪你了。小允子,流朱快将小顺子和菊清扶起来。”顿了顿,看着菊清湿红的双眼,道:“浣碧,你带菊清下去梳洗,看看这头发都磕乱了。”说着向浣碧使了个眼色。浣碧会意,带着菊清下去。  甄嬛皱眉问小顺子:“除了方太医,你难道没有去请别的太医吗?”小顺子脸憋得通红,神色十分气愤,咬着腮帮没有说话。甄嬛看他如此神色,心下了然,后宫世态炎凉莫过于此。  小顺子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哽咽道:“我家小主孤身一人在京,宫中亦认不得什么人,只与菀小主相熟,菀小主也在病中,按理奴才不该来烦扰,但是,”哭出声来,“但是,奴才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又使劲磕头,额头磕在冰凉的石质地面上咚咚作响,不一会,前额就一偏通红,“求菀小主看在与我家小主的情谊上,救我家小主一救!”  甄嬛身体微微前倾,伸出双手虚扶,道:“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小允子机灵的连忙过来搀扶,小顺子硬撑着不肯起来,甄嬛道:“你放心,陵容是我姐妹,我岂会坐视不理?”向小允子吩咐道:“你拿了我的名帖,去请温太医,要快。”小允子应声,小跑着出去。  小顺子见状,又磕了个头连连道:“奴才多谢菀小主,多谢菀小主。日后我家小主病好了,定当亲自过来感谢菀小主恩义。”甄嬛微笑道:“好了,起来吧,陵容身边有你这样的忠仆,我十分安心。流朱,去拿五两银子给小顺子,赏他忠心护主。”又对小顺子道:“你和菊清快回岚意楼伺候吧,说不定温太医已经过去了。”  小顺子和菊清躬身退下,甄嬛唤了浣碧过来询问道:“菊清怎么说?”浣碧道:“菊清说安小主病的厉害,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小顺子天天在太医院蹲守,却一直请不来太医。岚意楼若不是还有掌事太监周源看着,这会儿怕是要乱了。”  甄嬛忧心道:“前几日你过去探视回来说瞧着还好,如今怎就成了这般光景?可怜陵容出身低微,没有亲人在身边照看。”浣碧劝慰道:“小主莫担忧,即使陵容小主有家人在京,也是进不来这皇宫后院的。”流朱也在一边道:“方才看那小顺子十分忠心,又有菊清在安小主身边伺候,小主放心,安小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出事的。”  甄嬛叹息道:“希望如此。”顿了顿,续道:“浣碧,你带些温补的药材代我去探望陵容,顺便请温太医为陵容诊治后,务必到棠梨宫来一趟,我如今病中,不能亲往探视,总要听听温太医分解陵容的病情才能安心。”  温实初搭着陵容的手腕,眉头紧皱。宝莺菊清心下一沉,喜儿翠儿到底年幼,一张口便要出声询问,被宝莺拉住。周源静静看着自己衣袖,小顺子侍立在周源身后。温实出把过陵容右手,换了左手继续把脉,岚意楼静的人心里慌张。  良久,温实初收回陵容手腕上的绢帕,提笔疾书,吹干墨迹,将药方递给小顺子,小顺子接过,飞快的奔向药局。等到小顺子不见了身影周源才开口慢吞吞的问道:“温大人,小主病情如何?”  温实初道:“安小主前段时间劳累太过,似用过猛药,之后没有及时调理伤了底子,加之思虑过甚,郁结于心,后又受到极大惊吓,是以病势汹涌。”  周源垂着眼睑,问:“小主的病可能治?”此话一出,岚意楼内众人心思纷杂,俱都竖起耳朵,生怕漏听了一个字。温实初迟疑道:“小主的病在下有七分把握治好,之后调理在下也有法子。只是……”  岚意楼内众人随着温实初的话心情忽上忽下,听到温实初话锋转折,俱都精神紧绷。周源仍是慢吞吞的道:“温大人请说。”温实初为难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安小主心结不解,在下也不能保证安小主能够痊愈。”  众人听了,面上平静心中已起了波澜,周源四下扫了一眼,道:“多谢温太医。请教温太医医治之法。”温实初回到书案继续写药方:“方才我开的是调养的药方,安小主病势沉疴需使用猛药,只是安小主身体过于虚弱恐怕禁不住药力,只能先调养几天。”将一张方子递给周源,“这是食补方子。”周源接了仔细看过。  温实初提了药箱道:“先按方子调养两天,我再来为安小主诊脉。”此时小顺子已经抓了药材回来,周源使宝莺去煎药,小顺子送温太医出去。浣碧见此,也告辞出来。周源看着二人先后的身影,微微眯起了眼。  温实初真才实学,每两日过来为陵容把脉调整药方,十日后,陵容的病症已十去五六。虽然仍不精神,却比前几日危在旦夕要好上百倍。。  温实初脸上看不出得色,反而愈加沉重。这一日特意寻了周源道:“安小主心结难解,这样下去,恐怕药石无力。”周源沉默,点点头表示知道。温实初摸不准他的态度,又是外臣不好直言,打算出了岚意楼就去棠梨宫汇报给甄嬛。  甄嬛听了,道:“我知道了,劳你有心。流朱,替我送温大人出去。”浣碧见温实初二人走远,室内也无他人伺候,挨到甄嬛身边,道:“原以为安小主福气深厚能被皇上选入后宫,却还是命薄,压不住这样的贵气!”  甄嬛眼皮一跳,觉得这话中似有丝酸味。不禁抬眼打量浣碧,却见她神色平常。浣碧反倒被看的不自在,懦懦道:“小主为何这样看我?”甄嬛嗔道:“亏我一直说你谨慎,方才的话是能说的吗?”  浣碧低头:“是,奴婢知道错了。”甄嬛拉了她的手,贴心道:“虽然这会儿只有我们两个,但你要记着,隔墙有耳。如今我们身在宫中,不比在府里时自在无拘,说话做事都要格外小心。你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看着你就像看着亲妹妹一样,你若因一时大意出了什么事,你可想过我会多么难受?”  浣碧脸上露出愧色:“是我方才大意了。”甄嬛见她受教,拍拍她的手道:“这样就对了,我们两个加上流朱,在这后宫一定要平平安安才好。”浣碧回握住甄嬛的手,感动唤道:“小姐。”迟疑了一瞬,问道:“温大人说安小主郁结难消,小主可要奴婢带些什么话去开解安小主”  甄嬛沉吟道:“选秀那日与陵容结识,我就察觉她仿佛心中有事,当时以为是为了殿选不安。后来接陵容进府小住,她仍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是我与她毕竟相识的时日尚短,不好打听她的私事。进宫前几日,我看她郁色显于眉间,忍不住试探了几句,都被顾左而言他带了过去。竟不想陵容的心思连累她至此地步。只是我如今正在病中,不方便出门……”说着顿了一顿,改口道:“也罢,我便去探望陵容一番吧。毕竟她是与我一道从甄府抬进宫的,情分不同一般。”  我躺在床上,怔怔出神。宝鹃面露忧色,强自微笑道:“小主这几日看着精神了许多,小主可有什么想吃的么?我去御膳房取来。”我看着她强撑的笑颜,知道她是为了免我多心。只是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怔怔转了目光继续盯着虚空。  宝鹃见我如此,红了眼圈。宝莺过来扶我吃药,我任她喂下,不抵抗不积极。门口传来敲门声,小顺子道:“小主,菀小主过来看您了。”说着,推开门请甄嬛进来。  甄嬛见我骨瘦如柴,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心中大惊,眼泪立刻掉了下来。她疾步走到我床前,握住我的手喊道:“陵容,陵容,几日不见你怎么病成这样了?!”我怔愣半天,看清了甄嬛,扯出一抹微笑,道:“你怎么,来了?你还在,病中,快快,回去,小心过了,病气。”  甄嬛听我说话吃力,心中愈发难受,带了些哽咽道:“你,你病成这样,难道我这个做姐姐的还不来看望你么?”深吸两口气,缓了缓情绪,“陵容,我们姐妹间有什么话不能说?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啊,姐姐帮你达成心愿,啊,即便姐姐做不到,甄家也可以帮你的。”  我听了,只微微笑着,这是个好姑娘,从第一次见面就帮着我。只是,我想回家啊,想回到有爸爸妈妈姐姐弟弟的家。  甄嬛见我沉默,恨声道:“陵容,有什么事情能比过生死大事?你为了你掩藏你的心事,连命都不要了么?”我听了,反而露出一丝释然,慢慢闭上眼睛——死了,就能回家了。  甄嬛心中大恸,我这般模样,分明是存了死志。甄嬛哭趴到我身上,喊道:“陵容,陵容,你怎么如此傻啊。你难道不要你母亲了么?你难道就放心她一人孤零零老去永无相见之日么?你难道就忍心看你母亲白发送黑发人了么?”  我心中一动,想起了母亲枯槁的容颜,想起了母亲为我操持婚事时的喜气洋洋,想起了母亲与我进京应选分别时的苍老,眼珠不由转动了一下。  甄嬛哭的伤心,毕竟还在病中,唬得浣碧流朱慌忙来劝,半强迫着扶了回去。  周源背着手,立在院中仰望天空,马才人跋扈,杜良娣迂腐,目前这位又忒想不开了,只是,若离了她们,就要回到敬事房等待三年后的选秀重新调派。想找个养老之地,竟也如此之难……第十一章  周源站在我床边,似乎知道我没有睡着,淡淡道:“小主心结难解存有死志,奴才不知小主遭遇了什么,不敢多加劝解。只是到底主仆一场,奴才大胆请问小主三件事。”顿了顿,见我仍是双目紧闭,动也不动,淡定续道:“其一,小主于这世间已再无牵挂了么?若有,小主过世后,小主所牵挂之人后果如何?  其二,小主为何历经种种波折进宫?难道仅仅是为了病死深宫,为这皇宫再添一缕孤魂?  其三,小主过世后,小主心中所念肯定会如小主设想进展?须知,人死如灯灭,前尘尽断,万事皆休。世间种种再与小主没有任何干系。小主仔细想想,若心意不变,奴才们也只能自求生路,小主莫怪奴才们狠心。”看着床上年轻却枯败的面容,周源心中生出一丝不忍,临转身出门前,多说了一句:“前事已逝,无可更改,小主当惜取眼前时光。”  人死如灯灭,前尘尽断万事皆休。前尘尽断,万事皆休……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我紧闭的眼角滴落,前尘尽断啊!我怎能忘记,电梯事故,从十一楼跌下焉有生还的可能?!我与前世已是人死如灯灭!前事已逝,无可更改,我这段日子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用力翻过身,抱着被褥,我痛哭失声。我的家,我前世的家,我已经回不去了!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我在屋内痛哭,岚意楼的宫女内侍们被吓得不浅,战战兢兢立在角落,纷纷以眼角余光隐蔽的责怪最后见过我的周源。周源老神在在的背着手,耷拉着眼皮道:“去准备些热水吃食,小主待会要用。”众人皆以看见怪物的眼光瞅着周源佝偻的背,这人莫不是被小主吓傻了吧?小主哭的这样凄惨,他竟然只顾着热水吃食!  周源抬起眼角扫视一圈,哼道:“还不快去。”宝莺带着喜儿翠儿应声下去。宝鹃犹疑着问道:“周公公,我,我们可需要上去劝慰小主?”周源扫了她一眼,对小顺子道:“过去请温太医过来为小主把脉。”小顺子虽然也是一头雾水,但是师父的话还是要听的,麻溜儿一路小跑走了。宝鹃见周源竟如此无视自己,一口银牙咬碎,愤恨瞥了周源一眼,不甘忍下。  我哭过之后,头昏脑胀,床单湿渌一片,心中一些沉重仿佛被哭出来了不少。宝莺菊清合力扶起我进了浴室,泡过温烫的浴水,出来时身心轻盈许多。躺在已经换过带着阳光气息的温暖床铺上,有些昏昏欲睡。宝莺摇醒我,喂了些粥,我顺从的咽下,不觉中喝下了一大碗。宝莺心中欢喜,为我整理好被子,带着笑容急急去跟周源禀报。  岚意楼内众人纷纷聚在我的门前,等待温太医的诊治结论。温太医把过脉后,宣布我心结稍解,病已好了六分。剩下再以药理细细调养,不出月便能痊愈。众人中有人脸上掠过遗憾,有人闪过欢喜,有人浑不在意。不论众人是个什么心态,脸上的笑容如同复制出来一般灿烂。唯有周源,仍是耷拉着眼皮,佝偻着腰定定立着。。  温实初将我病情稍有起色的事情报与甄嬛,甄嬛喜不自甚,连着十天派遣流朱浣碧过来探望。直到我痊愈了□分。  乾元十二年十一月十三日,缠绵病榻近两月后,温太医宣布我已痊愈。  我病愈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重礼亲自上棠梨宫感谢甄嬛。甄嬛原正在屋内绣花,听到我来了连忙丢了绣棚迎了过来,不等我向她行礼,已经拉住我的双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见我一扫之前郁色,欢喜道:“听温太医说你已经好了,我欣喜不已。”复又嗔道:“你怎么才好就出来,仔细吹了寒风。”  我感激的看着她,真诚道:“姐姐,妹妹这次多亏了姐姐,若不是姐姐派遣温太医为我医治,又时时垂问,妹妹现在怕是……”甄嬛伸出食指竖在唇边:“嘘,别说!”斜睨了我一眼,“你才刚好,口无遮拦的,也不怕犯了忌讳。”  我轻轻挣开甄嬛的手,饱含感激的蹲身向她行了大礼:“姐姐大恩,陵容没齿难忘。”甄嬛急忙弯下腰搀扶我道:“我们姐妹间哪里需要这些个虚礼,倒显得生分了。”我顺着她的力道起身,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咱们姐妹情谊归情谊,姐姐的恩义,妹妹却是不能以姐妹情谊混过去的。”  甄嬛故意板了脸,嗔道:“妹妹再满口恩义、恩德的,姐姐就要生气了。”说罢,放开我的手,转过身去,不再搭理我。我连忙端了笑脸,柔声哀求道:“好姐姐,妹妹知道错了,姐姐原谅妹妹这一遭儿吧。”说着,故作委屈之态,福下身行礼。  甄嬛清了清嗓子,抬高下巴,傲慢道:“罢了,念你是初犯,且饶了你吧。”我起身委屈道:“谢谢姐姐。”说完,我们相视一眼扑哧笑成一团,甄嬛轻轻捏着我的脸颊:“你这个促狭鬼。”我笑道:“咱姐妹谁促狭还不一定呢。”说着用眼睛斜睨着她。  如此打闹说笑一阵,甄嬛见我微微喘息有些疲累,吩咐浣碧道:“去把我库房里上好的燕窝和鹿茸为陵容小主包些来。”我连忙推辞道:“原是妹妹来看姐姐的,怎好讹了姐姐的东西回去?”甄嬛向浣碧使了个眼色,浣碧领命而去。轻轻拍拍我的手,贴心道:“你刚刚大病初愈,最是需要滋补的时候,我这别的没有,燕窝鹿茸还有一些,只有你身子好了,我啊,才能真正放心。”  我眼睛微湿,感激的情绪在胸腔翻腾,若以语言表达尽显的浅薄,千言万语只能真诚唤声:“好姐姐。”  我以前投靠甄嬛,是为了借甄嬛的势而达到我后宫求荣的目的。而如今,我是真心将甄嬛看做我的姐妹,我必以真心不以算计待她,这后宫我真心愿与她风雨同舟,荣辱与共。  之后的日子,我一边仔细调养身体,一边与甄嬛来往愈加频繁,虽是十一、十二月的隆冬,但家无妾室相欺,上无父亲逼迫,身边有好友一二,加之心结已解,我只觉得平安宁静,岁月静好。这短短一个半月是我穿越后近十七年的时光中最安宁幸福的日子。  好景不长,打破我心中恬淡的事件来的如此突兀而又自然,乾元十三年正月初二,皇上宠幸了一名倚梅园莳花宫女,封为从八品更衣。  这一事件犹如当头棒喝,将我从怡然自得的小日子中敲醒——我如今身在皇宫,乃是皇上从七品的妾。这一棒敲的我愤懑不甘,我是十二年大选出来的小主,乃皇上亲笔御封的选侍,怎能被一介小小宫女越过头上!  意识到这一事实后,所有安宁的假象纷纷退散。以我微寒的家世,再不得皇上宠爱,我在后宫就如那一片无根的树叶,稍有风,就要随风飘零,稍有火,就要焚尽自身。处境如此危殆,我竟悠然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此时一想,惊出一身冷汗。  此后我开始费尽心机谋取与皇上碰面,听说皇上要去倚梅园赏梅,我便打扮妥当追去倚梅园试图与皇上“偶遇”;听说皇上要去上林苑观雪,我便穿的清新靓丽早早立在雪中等候;听说皇上要去御书房召见大臣,我便在御书房的必经之路来回徘徊。  而在我兢兢业业“争宠”的时候,我丝毫没有察觉,那些最单纯的快乐已经悄悄离我而去。  多日无果后,宝鹃向我建议道:“小主与惠嫔小主相熟,小主何不去求惠嫔小主引荐?”眉庄?我有一瞬心动,旋又按捺下去,我与眉庄交情不深,所有交际不过是看在甄嬛的面上。且她如今刚是得宠的时候,我又何必去难为她?再者,我也拉不下脸面。  此路不通,只能一如既往的跟在皇上身后奔波。却不知我如此频繁的动作,已经惹得后宫嘲笑纷纷。一日我刚进长杨宫,远远看见耸秀轩的马才人正往这个方向过来。因她身份比我高二阶,我让到路边,恭敬立着等她离开。  马才人眼角瞟见我,侧脸高声对身边宫女道:“这人啊,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像那麻雀,纵是飞上了枝头,也是成不了凤凰的。所以是什么样的人,就要做什么样的事。你生来是做平民的,就要老老实实种地,你若生来是做奴才的,就要本本分分的伺候主子。”说着,马才人转过身贴近我,“安选侍,你说是吧?”  如此做派,我怎不知她是在暗讽于我?只是宫规森严,尊卑有序,我即使愤怒也只能强行忍了。马才人见我只低着头沉默,冷哼一声,继续前行,一面高声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牌面儿上的人,竟也敢妄想皇上的宠爱,马猴似的满宫乱窜,引来六宫看戏!”  我浑身一哆嗦,立刻煞白了脸色,我在他人眼中竟是这样不堪!宝鹃见我站立不稳,急忙扶住,喊道:“小主!”马才人回头望来,哼笑一声,说句“不自量力”,款款走远。  宝鹃宝莺将我扶回宫后,周源瞧我脸色不对,唤了宝莺过去询问。我连着几天不敢出门,生怕到了棠梨宫,也听见有人这样议论我,届时我在甄嬛面前将要颜面全无。周源见我每日郁郁不乐,担心我又想不开,叹息一声,向我道:“奴才觉得小主前些日子有些过于活泼了。”  我脸色微变,许是我病时周源三句问话的缘故,此刻竟不觉得羞恼,但到底是被人当面说起,我带着些别扭不自在,细声道:“公公也是这样认为?”  周源仿佛没有发觉我神情的变化,仍恭敬道:“小主对于恩宠太过急躁,奴才说句奴才不当说的话,以小主此时状态,得宠未必是好事。”我站起身,走到周源面前恳切道:“公公教我。”周源道:“小主宫外没有家族支持,宫内没有同盟扶持,心态又过于急躁,此时承宠于小主弊大于利。”  我仔细思考,今届秀女最优秀者是眉庄,俨然成了皇上的新宠。便是她,还要事事小心,步步谨慎。我虽多活了一世,论起心思缜密,我不如甄嬛眉庄多矣。毕竟出身低了些,眉庄若犯了事,皇上看在沈家的份上或许会偏袒些。我若犯了事,落在他人手里,有谁来为我说话?连唯一交好的甄嬛,也还在病中。  周源见我苦思,叹道:“后宫争宠第一要事是要等得。”说完之后,便闭上嘴巴,任我如何恳求都不再多说一个字。  周源出去后,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考那句话。等,是叫我暂时不要心急不要再继续动作,这些我明白,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我并无家人能在朝中提醒帝王他有个女儿身在后宫。女子佳年华有限,再两年又是选秀之期,届时新人进宫,我这样的无宠旧人如何去等,又如何等得起?  愈想愈是烦躁,这时菊清进来伺候我梳洗,只能先放在一边。菊清一边帮我擦背一边道:“小主,今日奴婢去内务府领岚意楼的月例,见到棠梨宫的品清满面愤色,奴婢与品清交好,拉住她打听,才知道棠梨宫的月银又被克扣了。”  我睁开眼睛,叱道:“内务府那帮奴才越来越放肆了,贵人小主都敢欺压!可惜嬛姐姐入宫就得了时症,疗养到现在也未起色。否则,凭着嬛姐姐的资质,哪里轮到内务府那帮奴才作践。”菊清应道:“内务府的确是无法无天,小主病时,奴婢们到内务府领分例,也被他们奚落克扣。直到小主参加除夕宫宴才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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