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感-5

看来没丢。  那个女人只送东西,从来不偷东西。  碎花小鳄疲惫地说:“抱歉,我走得太匆忙了。”  饭饭说:“我表姐读书的时候,她们寝室就丢过东西,不是钱,而是内裤!恶心不恶心啊!”  碎花小鳄看了自己的床一眼,马上警觉起来——她有个习惯,叠完被子总喜欢在上面拍一拍,因此,她的被子上总有一个凹,现在被子却微微地鼓着。  她走过去,蹲下来仔细观察,很快就确定——有人换了她的床单、枕套和被罩!虽然花色跟过去一模一样,却是全新的!  ……全新的。  碎花小鳄想到了死人的被褥。  褥芯、枕芯、被芯是不是也被人换了呢?她无法核实。  她木木地站起来,心中生出了一个想法——去找她。  第十八章 汉哥背后的女人  碎花小鳄离开寝室楼之后,才发现自己穿着校服。她没有回去换,她必须立即见到那个女人,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教务处竟然在地下室。  办公楼旁边,有一条伸向地下的通道,上面罩着蓝色雨棚,阳光透进来,光线有些古怪。  楼梯的坡度平缓,但很长。  碎花小鳄走了好半天才到底,转个弯儿,进入了办公楼的地下空间。一条长长的走廊,黑乎乎的。碎花小鳄使劲儿咳嗽一声,头顶的灯亮了,昏昏暗暗,前面依然黑乎乎的。她朝前走了一段路,又咳嗽了一声,头顶的灯亮了,背后那盏灯却灭了。除了她的脚前脚后,前面和后面都黑乎乎的。  她一边走一边朝两旁看,水房、厕所、仓库……  一个门上挂着牌子,上面是三个“攵”。  第一个反文旁很瘦,第二个反文旁很扁,第三个反文旁长长地伸出一条腿。她马上想到,这里就是教务处了,只不过这三个字残缺不全了而已。  可是,怎么这么巧,偏偏剩下了三个“攵”?它们更像三个奔跑的人,难道是在暗示碎花小鳄逃跑?  而且,所有的门上都没有玻璃,里面的光透不出来。没人的时候,声控灯不亮,走廊就一片漆黑。这哪像办公的地方!  碎花小鳄掏出手机,上网百度了一下“攵”,想看看它有什么含义。原来,它本身没有任何含义,古同“攴”。攴呢,古同“扑”,戒尺的意思。  碎花小鳄装起手机,敲了敲门。  里面说:“进。”  碎花小鳄走进去,里面倒很亮堂,只有侯先赞一个人,他坐在电脑前,眼睛朝门口看过来。地下室有点儿冷,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衣服,长袖长裤,跟这个季节很不协调。  碎花小鳄说:“老师,我要外出。”  侯先赞说:“什么事儿?”  碎花小鳄说:“我妈病了。”  侯先赞明显不怎么信任:“你妈又病了?”  碎花小鳄平静地说:“是,她身体不好。”  侯先赞看了看碎花小鳄的眼睛:“我能跟她通个电话吗?”  碎花小鳄说:“她在重症监护室。”  侯先赞轻轻“哦”了一声,然后说:“那我可以跟你爸通个电话吗?”  碎花小鳄冷笑了一下:“他死了。”  侯先赞不再说什么了,他打开抽屉,拿出一沓假条,抽出一张填写起来,一边写一边抬头问:“几点归校?”  碎花小鳄说:“熄灯之前吧。”  侯先赞签了字,盖了章,把假条递给了碎花小鳄:“熄灯之前我会去寝室检查。”  碎花小鳄没理他,接过假条就走了。  关上门,走廊里又变得一片漆黑。碎花小鳄没有再咳嗽。走廊尽头是通向地面的楼梯,那里很亮。  走出校门,碎花小鳄希望看见那辆红色出租车,它偏偏不在。最后,碎花小鳄坐公交车进了城,来到了汉哥的6S店。  她没有走进去,而是躲进了旁边的一家冷饮店里,从窗子可以看见6S店的正门。  她在快速思考,怎么才能见到汉哥背后的那个女人。  她在6S店工作了将近一个月,从没见那个女人出现过一次。不可能那么巧,今天那个女人刚好就来了。因此,她不能在这里守株待兔。  但是,她不可能让汉哥带她去见那个女人,没理由。  她更不可能自己去找她,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以及在哪里工作。  那么,怎么办呢?  碎花小鳄想了一个狠招儿。在实施之前,她要暗中摸个底。  她给6S店打了个电话,一个女孩接的,碎花小鳄不知道她是谁,也许是新来的。她让这个女孩帮她叫一下小Q。  碎花小鳄在这里工作的时候,跟小Q的关系近一些。  小Q来了。  她见到碎花小鳄很惊讶,碎花小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汉哥在吗?”  “我出来的时候,他在办公室呢,正跟一个人说话。”  “那个人是男的女的?”  “女的。”  “他女朋友?”  小Q笑了笑:“客户。”  “你知道他有个女朋友吧?”  “他有女朋友吗?”  “他没有女朋友?”  “我觉得他有很多女朋友。”  碎花小鳄不说话了。  小Q试探地问:“发生什么了?”  碎花小鳄说:“没事儿,你回去上班吧。”  小Q说:“你不去店里坐坐?”  碎花小鳄说:“我得回学校了。”  小Q离开的时候,两个人互道再见,小Q并不知道,碎花小鳄已经在心里对她结了仇。碎花小鳄认为,小Q不可能一点儿都不知道那个女人的情况,她是嫉妒汉哥对碎花小鳄的好,不愿意让碎花小鳄找到那个女人,她看着碎花小鳄手足无措肯定心花怒放。  碎花小鳄只能靠自己。  她继续朝6S店张望。  一个黄发男孩和一个绿发女孩走进去了。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走进去了。  一个衣着考究的老头儿走出来了。  一个中年女人走进去了。她穿着白色T恤,绛紫色裙子,棕色皮鞋……  绛紫色裙子!  碎花小鳄立即进入了战备状态。  大约过了五分钟,这个女人走出来。碎花小鳄盯住了她的脸。她的脸不那么方,头发也不那么短。  她钻进一辆黑色轿车,开进了旁边的车间。看样子,她是来修车的。  碎花小鳄继续观望。  看过几百人进进出出之后,到了中午。碎花小鳄一直没看到汉哥出现。  她吃了块蛋糕,然后掏出手机给汉哥发了个短信:我来看你了,你有时间吗?  几秒钟之后,她就收到了汉哥的短信:所有时间都是用来等你的。  不管心里有多少阴影,听到汉哥的甜言蜜语,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她又给汉哥发了个短信:我在“这地方”等你。这次你要让我买单。  汉哥回复:好的。  男人买单是对女人的尊重。男人让女人买单,更是对女人的尊重。  碎花小鳄离开了冷饮店,想着打一辆出租车去酒吧。一出门,她瞪大了眼睛:门口停着两辆出租车,其中一辆是红色的——司机又是那个194!  太怪了,碎花小鳄好像走到哪儿都能遇见他。  他静静地看着碎花小鳄,在等她走过去。  这里离“这地方”并不远,大约三站地。碎花小鳄低下头,绕过他,快步朝前走。她决定步行了。  这一天出奇热,没有一丝风。街上除了偶尔匆匆驶过的车,几乎不见什么行人。碎花小鳄走着走着,汗水从各个毛孔涌出来,衣服紧紧贴在了身上,很难受。她不希望见到汉哥的时候全身热腾腾的。回头看看,一辆黑色出租车驶过来,她赶紧伸手挥了挥。  黑色出租车一脚刹车,停下了。  她打开车门钻进去,猛然发现司机是那个194。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碎花小鳄,问:“这次你去哪儿?”  碎花小鳄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为什么换了车?难道专门为了骗她上来?  乘客没说话,司机却把车开动了,一边朝前开一边说:“酒吧?”  碎花小鳄的心里就像爬出了无数只苍蝇,她对这个司机一下充满了厌恶和恐惧。她掏出10块钱,递给他,说:“停车。”  194不解地看了看那张钱,没有接,说:“这趟不收费。”  碎花小鳄愤怒了:“为什么?”  194说:“我替哥们儿还车去。”  碎花小鳄沉默了,只想着快点到达目的地。  接下来,194专心致志地开车,不再说话。  碎花小鳄更不懂了。他不泡她,那为什么要免费送她呢?  很快就到了“这地方”。  碎花小鳄不想留麻烦,下车的时候把10块钱扔在了车上。走到酒吧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194还没走,他从车窗里伸出手来,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轻轻晃了晃。  这是什么意思?  碎花小鳄在心里骂了句:“你妹!”  汉哥已经到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正在玩手机。  碎花小鳄没有走过去,而是去了卫生间。卫生间里很凉,有个中年女人在对着镜子化妆。镜子很小,只够一个人使用。本来碎花小鳄想照照镜子的,却被这个女人占了。她只能等,同时消消汗。  这个女人短发,方脸。  碎花小鳄盯住了她。她穿着虎纹旗袍,黑色高跟鞋,屁股很大,有点儿撅,让人忍不住想上去踹一脚。  碎花小鳄感觉她很像在配电室墙根下消失的那个女人,虽然衣服不一样,但发型和脸型很接近。  这个女人专注地化着妆,根本不看碎花小鳄一眼。  她的包放在洗手台上,散落着一堆化妆品,看来,她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碎花小鳄说话了:“大姐,你去过弗林学校吗?”  中年女人终于从镜子里看了碎花小鳄一眼,然后操着一口东北口音说:“啥?”  碎花小鳄审视着她的表情:“东郊那个夜校,你去过吗?”  中年女人继续画嘴唇:“我都不知道有这个学校。”  碎花小鳄想了想,又说:“你今天早晨在哪儿?”  中年女人停下来,转身看着碎花小鳄:“你是干啥的?”  碎花小鳄说:“早晨我好像在弗林学校看见你了。”  中年女人说:“我去那里干啥?酒吧我还忙不过来呢!”  碎花小鳄说:“你是这里的老板娘?”  中年女人的脸又转向了镜子:“老板。”  她不是那个女人。  碎花小鳄轻轻退了出去。  汉哥还在玩手机。他的侧影像一幅精美的画,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那是专门为他布的光。白T恤,黑牛仔裤,蓝色运动鞋,黑色男式腕表,一杯柚子汁。  碎花小鳄轻轻拍了他的肩一下,他竟吓了一跳。  碎花小鳄笑嘻嘻地坐下来,问:“你在玩什么?”  汉哥说:“我给她发个短信。今天是周六。”  碎花小鳄说:“她?”  汉哥说:“她。”  碎花小鳄有点儿不自在了:“对不起。”  汉哥说:“没关系。你喝什么?”  碎花小鳄说:“拿铁咖啡吧,冰的。”  汉哥把服务生叫过来,要了杯拿铁咖啡。接着,他小声说:“昨天夜里我去了,又走了。”  碎花小鳄这才想起两个人的约定,她说:“哦,昨天晚上我遇到点事儿,脑袋很乱……对了,就算我没想你,你也可以随意想我啊,有什么区别吗?”  汉哥摇了摇头:“不,只要是灵魂伴侣,肯定是互动的。你还不明白?我真的去了,只是身体留在了家里。我看见你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一直是那样。”  碎花小鳄心中一冷——就是说,不论她去干什么,他的魂儿都可能跟着她,随时掌握她的一举一动。那么,她上厕所的时候呢?想想好尴尬。  她又想到,为什么她的魂儿不能随时跟着他呢?如果可能,她什么都不想做了,天天在床上打坐,闭上双眼,让灵魂出窍,跟着他,看他工作、吃饭、打球、上网、睡觉。  她说:“我去哪儿你都能跟着我?”  汉哥说:“跟现实一样,你在那儿,我才能找到你。假如我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我上哪儿找你去?熄灯之后,你肯定在床上,于是我才看到了你。”  哦,要是她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就无法跟随他。  她又想到一个问题——午夜之后,他肯定在家里睡觉。既然是灵魂伴侣,她应该在冥想中去一趟他家,那样的话,就能看见躺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样了。  她说:“我稀里糊涂就跟你在想象中撞上了,并不知道具体的操作方法。如果我想去找你,应该怎么做?”  汉哥说:“这个不用教,只要你想就一定能做到。第一,你必须深深爱着对方;第二,必须全神贯注地进入冥想。如果我不爱你,我的魂儿不可能找到你。如果我是为了监视你,同样找不到你。”  碎花小鳄想去窥视他的女人,这种动机已经让她不专注了。  她不甘心,又说:“你能看到我们寝室另外两个女生吗?”  汉哥说:“跟做梦一样,除了你,你四周的环境都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也就是说,我的灵魂世界里只有你。”  看来行不通。  想了想,碎花小鳄又说:“假如我去你家找你了,你来学校找我了,怎么办?”  汉哥说:“谁的意念更强烈,会把对方拽回来。”  碎花小鳄想到了父亲,她说:“如果我和你有一个死了,我们的魂儿还能相见吗?”  汉哥笑了:“我们谁都不会死。”  碎花小鳄说:“我想见见我爸……”  汉哥说:“生死是定数。不管是你的亲人还是你的爱人,只要他死了,就说明你们在尘世的缘分已经到期,不可能跨越阴阳去延续。”  碎花小鳄有些悲伤:“我懂了。”  汉哥说:“昨天夜里你没有想我,等于把我拒之门外了。”  碎花小鳄说:“你没进来?”  汉哥说:“那倒不至于。只是你非常模糊,就跟我们不是灵魂伴侣,我单方想你是一样的,你在我的感觉中甚至都没有五官,所以,一两分钟我就离开了。”  碎花小鳄说:“抱歉,其实我睡得很晚……”  汉哥又说:“今天你不来,我也正想着给你打电话呢。昨天夜里,你跟谁一起睡的?”  碎花小鳄说:“饭饭和季之末啊。”  汉哥说:“一张床上睡了三个人?”  碎花小鳄说:“我们寝室三张床!”  汉哥说:“不,我是问你床上那个人是谁?”  碎花小鳄打了个冷战:“我啊。”  汉哥说:“另一个呢?”  碎花小鳄几乎叫起来:“哪来的另一个?只有我一个人!”  一个服务生朝这里望过来,汉哥小声说:“嘘……”  碎花小鳄急躁地说:“你说啊,你看见什么了?”  汉哥说:“我看见是两个人……”  碎花小鳄的身体紧绷着,盯着汉哥,颤颤地问:“左边还是……右边?”  汉哥说:“你的右边,靠墙。”  碎花小鳄依然盯着他:“男的?”  汉哥说:“应该是女的。你不知道谁在你的床上?”  碎花小鳄继续盯着他问:“她长什么样?”  汉哥说:“太模糊了,只能看到她侧身躺着,脸贴着你的脸。”  碎花小鳄要疯了。  昨晚,照相机在她的床上,右边,靠墙。毫无疑问,躺在她床上的是那个照相机里的女人!  汉哥被蒙在鼓里,他不知道他的女人跟他一起来了碎花小鳄的寝室。  正是这个女人,一直在干扰碎花小鳄的大脑,让她无法安静地进入冥想,跟汉哥的魂儿幽会。她在碎花小鳄的床上不离开,也许就是为了阻挡汉哥。  碎花小鳄突然问:“昨天夜里她在家吗?”  汉哥愣了愣,说:“她?哦,当然在。”  碎花小鳄说:“她在干什么?”  汉哥幽幽地笑了一下:“小东西,什么意思?”  碎花小鳄说:“你来我们学校的时候,她在你旁边躺着?”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别扭,汉哥眨眨那双迷人的眼睛,想了想才说:“嗯,她睡得早。”  碎花小鳄说:“她姓什么?”  汉哥说:“姓李。”  碎花小鳄说:“叫什么?”  汉哥说:“很平常的一个名字。”看来他不想说了。  碎花小鳄说:“没必要藏头露尾吧?我又不会雇凶杀人。”  汉哥说:“她叫明亮。”  碎花小鳄说:“她是干什么的?”  汉哥说:“老师。”  碎花小鳄说:“你有她照片吗?我想看一眼。”  汉哥说:“我手机里没有。她不怎么拍照。”  碎花小鳄说:“我猜猜她长什么样——短发,方脸,对吗?”  汉哥说:“短发,没错儿。她那叫方脸吗?我不知道什么算圆脸,什么算方脸。”  碎花小鳄又说:“她有没有绛紫色的裙子?”  汉哥说:“你为什么问这个?她的衣服太多了,满满三衣柜,我估计她自己都说不清她有什么颜色的裙子。”  碎花小鳄说:“你仔细想想,见没见过她穿黑色T恤?或者白色皮鞋?”  汉哥说:“你见过她?”  碎花小鳄撒谎了:“有一天晚上,我想象去了你家,恍恍惚惚看到一个女的,穿着黑色T恤,绛紫色裙子,白色皮鞋。我想确定一下,我的魂儿是不是真的去了你家。”  汉哥笑了:“不可能。”  碎花小鳄说:“为什么不可能?”  汉哥说:“你的魂儿并不是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你知道我家在哪儿吗?”  碎花小鳄摇摇头。  汉哥说:“你说一下你看到的我家什么样?你没去过我家,如果你的描述跟我家一模一样,那就太神奇了。”  碎花小鳄支支吾吾地说:“只有你,你是清晰的。”  没等汉哥说什么,她又说:“那你也没去过我们寝室啊?你怎么知道我在109?”  汉哥说:“我去过。在你报到的前一天,我和你妈一起去了学校,帮你办食宿手续,我们一起给你挑的床。”  碎花小鳄说:“哦。”  汉哥又说:“你一说我真想起来了,她好像有一条绛紫色裙子,挺长的。至于黑色T恤和白色皮鞋,她肯定也有。我记着,她的T恤整整装了半衣柜,怎么可能没有黑的呢?她的鞋子有几百双,鞋盒上都贴着照片,不然就找不到想穿的,怎么可能没有白的呢?”  她有黑色T恤,她有绛紫色裙子,她有白色皮鞋。  这个女人不是藏在灿烂的云朵之上,而是阴暗的地面之下。她藏得太深了,不露一只手,就如同把自己活埋了。尽管如此,碎花小鳄还是察觉到,她离她越来越接近了。  汉哥看了看表,说:“你还喝点儿什么吗?”  碎花小鳄用下巴指了指那杯咖啡,还是满的。  汉哥说:“该吃晚饭了。你回学校吧,我回家。”  碎花小鳄说:“再聊会儿。”  汉哥说:“今天是周六,本来下午我要陪她去打网球的。我刚才给她发了短信,说跟你在酒吧坐一会儿,晚上陪她吃饭,再去看电影,所以……”  碎花小鳄很意外,她以为汉哥和她见面不会让那个女人知道,没想到他这么透明。  她说:“我不想离开你,就今天,好吗?”  汉哥又看了看表,丝毫不急躁,说:“好吧,那我们再待一会儿,你吃点东西吧,省得回学校吃了。”  碎花小鳄说:“我不饿。”  她打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要拖住汉哥,直到那个女人找来。她要和她在公共场合见个面。她要看看她敢不敢来。  汉哥说:“两轮轿车要完工了,你周末去学学驾驶吧。”  碎花小鳄做出为难的样子:“这个礼物太贵了。”  汉哥说:“要不,我拆开送给你,今天送你一个方向盘,小意思吧?明天送你一个轮子,小意思吧?后天送你一个发动机,小意思吧……最后你再组装到一起。”  碎花小鳄说:“谢谢你,汉哥。只是我们学校严格控制外出,周末也不行。我……”  汉哥说:“没关系,我教你开,以后买个驾照就好了。”  碎花小鳄说:“嗯,我喜欢让你教我。对了,你会骑自行车吗?”  汉哥说:“不会。”  碎花小鳄说:“我教你骑自行车,这样我们都不用交学费了。”  汉哥说:“都是两轮的,公平,就这么定了。”  碎花小鳄开心地笑起来。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天色就一点点暗了。  汉哥来了短信。他打开看了看,然后回复。他写了好半天,碎花小鳄一直盯着他。他至少写了一百个字。  短信发出之后,汉哥说:“小鳄,我们真得离开了。”  碎花小鳄变得无赖起来:“不。”  汉哥不解地说:“你今天怎么了?”  碎花小鳄说:“没怎么,我就是不想离开你。”  汉哥说:“我晚上去。”  碎花小鳄说:“你不是要陪她去看电影吗?”  汉哥说:“你熄灯的时候,我一定回到家。”  碎花小鳄坏坏地笑了:“假如……她要跟你做爱呢?”  汉哥更坏地笑了:“身体归她,灵魂归你。”  碎花小鳄伸手掐了他一下,说:“你闭着眼睛跟她做爱,心里想的却是我,真变态。”  汉哥说:“她刚才发短信来,挺生气的。今天是我的问题,我擅自改变了计划。现在我把你送回学校去,听话。”  碎花小鳄说:“我不用你送我。我们再聊半个钟头就走,求你了。”  汉哥有些无奈:“好吧。”  碎花小鳄说:“她的性格什么样?”  汉哥说:“不爱说话,很内向的一个人。平时什么事都不抱怨,但是要把她惹急了,她会火山爆发。”  碎花小鳄说:“最初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汉哥说:“说起来话长了。”  碎花小鳄说:“看来你不想说。那我再问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汉哥说:“不久。”  碎花小鳄说:“在传闻中,你可是个大众情人,怎么会把自己绑在她身上呢?我很意外。”  汉哥说:“如果男人是鸟,女人是树枝,那么,有一只鸟今天落在这根树枝上,明天落在那根树枝上,我们都会认为它花心。其实,它那是居无定所。假如有一天,它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树枝,立即会在上面筑巢,从此永不离开。”  两个人正聊着,一个女人推开酒吧的门走进来。  碎花小鳄背对着那个门,没看到。汉哥看到了,他有些不自然地说:“她……”  碎花小鳄说:“谁?”  这时候那个女人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了。碎花小鳄这才意识到,汉哥的女人来了!她猛地抬头朝她看去,大吃一惊——这个女人不到三十岁,短发,长脸,尖下巴,皮肤雪白,细长的淡眉,丹凤眼,非常漂亮。她穿着一件白色黑格立领短袖衫,两个前襟系在一起,露出丰盈的腰,下面穿着一条黑色长裤,宽大的腰带点缀着亮闪闪的金属物,很炫的风格。  这个女人根本不是照相机里的那个女人!  碎花小鳄傻了。  她感觉扑了一个空,脑袋有些昏眩,就那么愣愣地看着对方。  汉哥尴尬地站起来,低声说:“你怎么来了?”  这个女人咄咄逼人:“你不是说你在加班吗?”  看来,汉哥对她对碎花小鳄都撒谎了。  汉哥说:“她是我们店过去的员工……”  这个女人冷冷一笑,说:“哦,也算是工作。现在可以走了吗?”  碎花小鳄像一只好斗的公鸡,一下竖起了颈部的羽毛,摆出了掐架的姿势。尽管这个女人不是藏在暗处的那个女人,但她毕竟是汉哥的同居女友,现在,她来挑衅了。不摆平她,碎花小鳄和汉哥就别想有未来。  她平静地说:“我们还没谈完。”  这个女人很有风度地看了看她,说:“没问题,我在这儿等着你们谈完,继续吧。”  说完,她就在汉哥旁边坐下来,朝服务生挥了挥手:“来一瓶啤酒。”  汉哥赶紧对服务生说:“不要了,谢谢!”  然后,他把这个女人拽起来,说:“别闹了,我们走!”  这个女人甩开他,瞪了碎花小鳄一眼,故意扭着腰肢,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汉哥满脸抱歉,小声对碎花小鳄说:“她就这么任性……我先走了,拜拜。”  碎花小鳄竟然笑了:“哈哈,你有麻烦了!”  汉哥快步追了出去。  碎花小鳄一个人坐着,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汉哥的女人不是个善茬儿,但这不是碎花小鳄最关心的。藏在暗处的那个女人不是汉哥的女友,那么,她是谁?  恐惧就像黑色的烟雾,渐渐弥漫了她的世界,她都找不到自己了。  她是谁?  第十九章 她的生活渐渐被替换  面对一杯冷咖啡,碎花小鳄坐了很久。  终于,她买了单,走出了酒吧。  跟弗林学校比起来,城里太繁华了,各种颜色在闪烁,各种声音在喧嚣。碎花小鳄甚至有点儿不适应了,感觉又晃眼又刺耳。  现在,她觉得最吓人的并不是鬼魅,也不是坏人,而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怪事儿。当她发现生活中出现了一个神秘女人之后,一直试图用逻辑来搞清她的身份。她好像没有得罪过哪个中年女人,那么,这个神秘女人只能是汉哥的女友。可现实告诉她——不是。她一下就没有计划了。  碎花小鳄必须回到学校去。  她知道,那个女人正在学校的某个角落里等着她,她找到她,噩梦才会醒。不然,她会永生永世跋涉在噩梦中。  马路对面停着两辆出租车,一辆红的,一辆黑的。车窗都关着,看不清里面的司机。  碎花小鳄断定,那个194就藏在其中一辆车里。他好像在跟碎花小鳄玩游戏,看看她能不能猜中。  他在哪辆车里呢?  碎花小鳄停下来,隔着马路开始琢磨。  他应该在黑色出租车里。  碎花小鳄中午坐的是黑色出租车,他说他替哥们儿还车去。现在,既然两辆车停在了一起,他没有理由不回到自己的车上。他料到了碎花小鳄会这么想,然后选择黑色出租车,于是他就藏在了黑色出租车中。  当然,他也可能意识到碎花小鳄会想到这一点,于是反其道而行之,坐在红色出租车中……  碎花小鳄想得脑袋都疼了,这其间,没有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太晚了,她必须得回学校了,她慢慢走向了那辆黑色出租车。  她想象着打开车门之后,看见那个194坐在驾驶员位置上,身子缩得很低,正憋着笑。她猛地关上车门,跑向那辆红色出租车,打开门,又看见了那个194,他坐在驾驶员位置上,身子缩得很低,已经憋不住了,哈哈笑出来……  碎花小鳄轻轻拉开黑色出租车的门,朝里看去,是个很胖的司机。他回头看了看碎花小鳄,友好地问:“你好,去哪儿?”  她赢了。  她没说话,转头看了红色出租车一眼,大步走了过去。  她打开了红色出租车的门,朝里看去,是个不胖不瘦的司机,正在听音乐。  原来是她多心了。  她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回到了黑色出租车上,说:“师傅,我们去弗林学校。”  师傅把车发动着,开走了。  他一路无话。  返回学校,就像返回战场。碎花小鳄很想闭会儿眼睛,她太累了。可是,她极度缺乏安全感,双眼瞪得大大的,就像上下眼皮之间顶着火柴棍。  出城。  过清河。  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学校大门口。水银灯很亮,四周黑乎乎的。  碎花小鳄下了车,走进学校。  依然是那个保安,他直直地站在值班室门口,似乎更高了,更瘦了,他依然穿着那身灰色的制服,戴着一副白手套。碎花小鳄看了他一眼,忽然感觉他并不是过去那个保安,虽然两个人很像,但过去那个保安是个双眼皮,而这个保安是个单眼皮。单眼皮可以割成双眼皮,但是双眼皮无法填成单眼皮。既然不是同一个人,他们为什么这么像?双胞胎?  这个保安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猜出答案。  碎花小鳄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睛,匆匆走过去了。  还没有熄灯。右侧是寝室楼,稀稀拉拉亮着灯。左侧是办公楼,所有窗子都黑着。碎花小鳄想起了教务处,想起了那三个反文旁,这时候,办公楼地下那条走廊该有多黑呢?那个侯先赞还在上班吗?  她刚刚走近寝室楼,就看见有个高高的人堵在了楼道门口。他背后有灯光,因此他的脸是黑的。  碎花小鳄肯定,他是侯先赞。  她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应该让开,可是他没有。碎花小鳄只好说了声:“老师好。”然后想从旁边挤过去。  侯先赞轻声说:“百分之四十九了……”  碎花小鳄愣了愣,问:“您说什么?”  侯先赞像梦游一样,很认真地重复了一句:“嗯,百分之四十九了。”然后就迈步离开了。  百分之四十九?什么意思?  碎花小鳄感觉此时此刻她的大脑十分清醒且敏捷,她抓住机会快速思索着——百分之四十九……百分之四十九……百分之四十九……  他在说,碎花小鳄的生活被替换百分之四十九了?  还是说,那个暗处的女人已经显露百分之四十九了?  或者说,碎花小鳄噩梦般的生活进行到百分之四十九了?  两个男生跑进了寝室楼,每个人拿着一个羽毛球拍,“噔噔噔”地冲上了二楼。一个男生走下来,很像给碎花小鳄提供火柴的那个人。  碎花小鳄匆匆回到了宿舍。  饭饭和季之末竟然都不在,应该在隔壁玩“三国杀”,寝室里显得很空荡。  床单、枕套和被罩都被人替换了,碎花小鳄不愿意坐到自己的床上去,就那样手足无措地站着。晚上怎么办?她不敢想象,身下铺的,身上盖的,头下枕的,都是一些不明来历的东西……可是,她已经没有床单、枕套和被罩替换它们了。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的相框上——父亲的照片不见了!换上了照相机里的那个女人!她站在配电室的墙根下,背着手,右腿站在左腿前,静静地看着镜头……  碎花小鳄连续后退了几步。  窗子关着,寝室里没有风,垂下来的床单却晃了晃。碎花小鳄猛地低头看去,床下黑乎乎的,那个女人不会藏在下面吧?  她忽然后悔了,不该把那根棒球棒扔出去,现在,她找不到任何能够当武器的东西了。  她慢慢走到床前,深吸一口气,突然把床单掀开,朝里看了看——除了她的脸盆,什么都没有。  她把床单放下来,又掀起来,端起了脸盆,又有了一个惊人发现——脸盆、牙刷、牙缸、毛巾、洗面奶统统被人替换了,虽然款式和颜色都一样,可它们都变成了新的!  只有牙膏是原来的,用掉了一半。  她朝窗户看了看,锁死了。她又回头在寝室里扫视了一圈,只有她自己。她趴下来,朝另外两张床下看了看,空荡荡的,没有藏人。  她打开床头柜,拿出了电脑,一眼就看出,电脑也变成了新的!  爸爸!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她再次失去了爸爸!  她手忙脚乱地开了机,目瞪口呆——她的爸爸,她写的文章,她的照片,她下载的游戏、音乐和电影,统统不见了。  这个恶毒的女人夺走了她的爸爸,夺走了她的一切!  碎花小鳄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泪慢慢流出来。  现实中的爸爸不幸离开了她,她只有一个虚拟的爸爸,当她想念他的时候,可以说说话……现在,她连这个权利都被剥夺了。  她搜索了一下电脑,想看看暗处那个人有没有给她留下只言片语,哪怕是某种暗示,结果,什么都没有。  她站起来,蹲在床头柜前,一件件翻衣服。她的心一阵阵抽搐,她所有的衣服都被替换了!  她发疯地抓起那些衣服,一件件扔出去,散落了满地,就像凶杀现场姿态各异的上身和下体。  她扔出最后一件衣服,赫然看到床头柜最下层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台崭新的iPad。  这个人给她送来了一台iPad!  她一下冷静下来。  毫无疑问,背后有人搞鬼,或者说,背后有鬼搞人。  她知道,此时不能慌,她必须清醒地思索对策,不然她会疯掉——也许这正是暗处那个女人所希望的。  她一件件替换了碎花小鳄所有的物品,最后她想干什么?碎花小鳄想着想着,头皮突然一炸——她仿佛看见另一个碎花小鳄躺在床上悠闲地玩着iPad,那是一个替代品!此人和碎花小鳄的长相一模一样,声音一模一样,表情一模一样,连饭饭和季之末都看不出是假的……  碎花小鳄猛地想起侯先赞刚刚说的话——百分之四十九。  如果人和物各占百分之五十,现在碎花小鳄的东西只剩下一管牙膏没有被替换了,它是物品类的五十分之一……换了它,就该轮到替换碎花小鳄本人了?  这个侯先赞也有问题,至少是个帮凶!  碎花小鳄一步步后退,她准备逃走了。  这次,只要离开这所学校,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退到门口,她的眼睛瞄上了那台iPad。  寝室里只有季之末有iPad,碎花小鳄很喜欢,但一直买不起。  要不要带走它呢?  说不定,那个藏在暗处的人知道她会逃走的,于是,专门送来了这个诱人的东西,只要她带走它,就不算彻底跟这个学校脱离了关系,这台iPad其实是这个学校的一部分,它依然天天伴随着她……  最后,碎花小鳄咬了咬牙,放弃了。  就在她跨出寝室的一刹那,楼道里突然变得一片漆黑。熄灯了,眼前一片黑暗。  碎花小鳄伸出手,扶着墙慢慢朝前走。  楼梯传来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碎花小鳄停下来,靠在了墙上。  在黑暗中,她听到饭饭在说话:  饭饭:“你太不老练了!比如最后那把,你既然是内奸,藏着不如主动暴露,否则也不会被反贼当成忠臣杀死……”  看来,饭饭和季之末真的去二楼跟男生们玩“三国杀”了,现在她们正走回寝室。  碎花小鳄一动不动。如果她被这两个室友发现了,很难走掉。  饭饭一直在教季之末玩“三国杀”的技巧,声音越来越近,她们几乎是擦着碎花小鳄的鼻尖走过去的,碎花小鳄屏住了呼吸。  她们走到寝室门口的时候,饭饭转变了话题:“哎,今天你买防晒霜了?你不是从来不用那东西吗?”  季之末说话了:“小卖店搞活动,买一瓶防晒霜送三管牙膏。”  饭饭笑了:“你要那么多牙膏干什么?”  季之末:“另外两管打算给你和小鳄。”  牙膏!  那个暗处的女人又开始做手脚了。她操纵小卖店搞活动,操纵季之末去买防晒霜,接下来再操纵季之末把其中一个赠品放到碎花小鳄的脸盆里……  让她去替换吧!  所有的东西碎花小鳄都不要了。  饭饭和季之末走进寝室之后,碎花小鳄摸着墙,继续走向楼门,突然撞到了一个软塌塌的身体上,她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后退了一大步。面前是个女人,碎花小鳄摸到了她不丰满的乳房。  这个女人在黑暗中说话了:“这么晚了想去哪儿啊?”  声音非常陌生。  碎花小鳄足足傻了10秒钟,终于哆哆嗦嗦地迈步了。  楼道大约三米宽,刚才碎花小鳄一直扶着右侧的墙朝前走,现在,她一步步移到左侧的墙边,试图绕过这个女人,没想到,对方似乎无处不在,碎花小鳄再次撞到了她的身上,她重复着刚才的话:“这么晚了想去哪儿啊?”  第二十章 第二家旅馆上演第一家旅馆的噩梦  黑暗中的女人似乎能看见碎花小鳄,一直挡着她,不让她出去。  碎花小鳄发疯了,猛地朝前一推,她感觉对方被她推了个趔趄,接着她跌跌撞撞地冲到楼门口,一步就跨了出去……  外面有昏暗的月光。  她回头看,楼门黑洞洞的,不见那个女人追出来。  她快步朝校门方向走去,走出十几步又停下来,想了想,转身朝学校西南角的凉亭方向走去,走出十几步再次停下来,四下看看,最后走向了学校东北角,那是她扔棒球棒的地方。  今夜,她第一次和那个暗处的女人发生了身体接触,她觉得,这个人不像是鬼,她的身体那么真实。而且,她似乎是个不怎么强壮的女人,刚才,碎花小鳄差点儿就把她推倒在地。  可是,如果她是人,怎么可能做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  碎花小鳄一步三回头,终于来到了学校东北角的铁栅栏前。  这里没有豁口。  铁栅栏大约两米高,上面全是扎枪,中间没有踩踏处,很难攀上去。碎花小鳄踩在下面的水泥基座上,抓住最上面的横栏,引体向上,再把右脚伸上去,试图别在两个扎枪之间……  她的胳膊开始哆嗦,身体开始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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