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爱我-6

累了,真的有点累了,所以梁悦蹲在路上看来往的车辆,绝望至极。  橘黄色灯光下脆弱的背影,让他突然心生怜悯。  女人,无非就是要个安稳的日子。她怎么把自己过地苦哈哈的?  他借着长街两边的灯火说:“上车。”  梁悦的身子停在弯弯延伸的道路中间一动没动,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于是他好人做到底再说一声:“你没地方去就跟我回家。”  她在话音落下那瞬猛然回头,面容悲怆,就像是被人说破了心事,说破了最尴尬那层内在,窘迫难当。郑曦则甚至能感觉到她眼泪就滴在自己掌心,温热,湿润。  愧疚的他收起了嘲讽,神色严肃。然后才又补了一声:“走吧,我带你回家。”  他分明看见,远处有晶莹的眼泪簌簌落下。    第二天,梁悦回到严规上班,身上穿的是某店送来的衣服。来处不明的衣服很服贴,质地良好,但仍改变不了梁悦苍白脸色。她和韩离关在办公室里很久,外面的窃窃私语声一字不落的都听到了严律的耳朵里。  目前严规的处境大家看的清清楚楚,翻身振兴都不过是这几天的事,可是震天大的事情就明目张胆的把她隔离在外也彻底寒了严律的心。  而办公室里,两个人各自窝在沙发上对坐,都无可奈何。  韩离知道梁悦和钟磊分手的事,静默一下,又问:“你真拼了?”  梁悦说:“嗯,那个人的口气很重,而且对我们的情况知道的非常详细,而且我也听说了,他们背后的人物很大,估计……”  “估计说到做到。小雅他们公司的产品质量已经出问题了”韩离叹口气说。  “什么问题?”梁悦声音骤然提高。  方若雅他们家生产中成药,虽然总部在北京,但药厂都是分布在河北各县。突然有举报信,说有不明添加物,如果出了质量问题……  “问题很严重,如果检测以后确定责任,公司凶多吉少。”韩离愁容满面。  是动手了。只算是个警告,接下来就看他们准备怎么办,要么闭眼放过追究,要么就咬牙承担一切后果。  为十几个人的工资是不值得,为了两个人一时之气更是不值得。  办公室里仿佛一下就安静下来,梁悦心怦怦乱跳。手机的突然震动让她差点跳起来,她小心翼翼的接了,那边是郑曦则沉重的声音:“怎么样?”  她搪塞说:“郑先生,中天的案子我们已经走正常程序了,如果您有什么不放心的,请联系严律,目前是她在跟。”  “好,谢谢你的提醒。”梁悦等他说完,挂断电话,抬眼正看见韩离别有深意的目光。“怎么了?”  “如果我没记错,你说的那个大人物和郑家有莫逆之交。”韩离说。  梁悦突然觉得头痛,连腿都发软。无论牵扯到什么大人物她都不想和郑曦则去求情,那个男人的侵略性太强,总有点让人下意识想要逃避。  她和他在一起时总是不自在,手脚也找不到地方摆放,最可怕的是他还能看透别人的心理,所有的心思在他的眼睛里都无所遁形。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去找他从中协调?”梁悦笑容勉强,脸色更白。  “如果你愿意的话。”韩离站起身子,无奈的他面容凝重:“我以为我可以保住小雅,结果第一个被下手的反而是她……,他们很懂得胁迫的最佳方式,另外昨天我从南方同行朋友听说了,老凌子被抓了。”  梁悦震惊不已,暗叫不好:“那怎么办?”  “所以,他们才会这么着急。”韩离瞥了一眼梁悦又说:“但是,今天被他逃跑了。”  “不可能!”梁悦厉声站起。  “你的反应和我一样,我也不相信。二十个人监视看管的宾馆中逃走,太难了点。”韩离的眉头早已经拧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最好找一下郑曦则,如果有其他的协商办法最好。巢倾卵安在?如果我们想保护一些人,那就只能不要尊严。”  梁悦端起冰冷的咖啡默默的喝一大口,冰块顺着嗓子滑入,冷得全身发紧。  她挂在嘴上的口头禅是,只要给钱什么都干,其实那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你看,现在就来了检验。  不过,韩离千算万算就是算少了一步,郑曦则他凭什么肯帮忙?    番外/大洋彼岸的信  丫头:  三天过去了,我一直在想你。想我们那个家,想你身上的味道,还想我们过去的点点滴滴。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拥有了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可我却不知道在哪里把它弄丢了。  也许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我才会知道,自己是如此爱你,甚至把生命全部用完都不够,可惜,在你最伤心痛苦的时候却离你那么远,只能远远的,无力的看着你,一点忙都帮不了。傻丫头,你喜欢自己默默承受伤口的疼痛,你习惯把自己的软弱包裹起来装坚强,我都知道,我很想把你抱在怀里紧紧地,不让你伤心,真的。  刚刚和你认识的时候,我以为生活优渥的你在戏弄我。试想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一个家境也不错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千里迢迢来到北京,难道只为了看一眼普普通通的我?丫头,那个时候我真不敢信你,虽然你还是笑得没心没肺,可我就是不敢相信。可死心眼的你就那么听话的跟我走,拖个半人高的大行李箱子踉踉跄跄跟在身后,让我无法假装看不见,于是,我停住了脚步,认真的回头看看你。满脸汗水的你,眼睛特别明亮,就那么一眼,再也离不开。  是的,我就那么喜欢上了,你没钱的时候啃面包,我心疼,你没钱的时候投简历,我也心疼,我恨不能用身子为你铺就一条平坦的道路,让你安安稳稳的过上幸福的日子,可惜,我不能。因为我的家境也一般,因为我什么都没有。这样的我不能为你做任何事,什么都不能做。  于是,我只有用一种东西来交换。那就是对你好。这想法很傻是吧?可是,那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情。疲惫真的算不上什么,付出也是心甘情愿的,我就是希望你能和别的女孩子一样,走路少点,工作轻松点,笑容能多一点,仅此而已。  傻丫头,你总喜欢跟自己过不去,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别人,自己独自吃苦受累也不吭一声。你找工作那时候总喜欢说有公司的男人对你垂涎三尺,我真没嫉妒,因为我知道那是你的谎言。其实你说谎并不高明,几乎每说一句我都能分辨出来。可就在那时候我突然想到个问题,可笑的问题:如果有人对你好,比我更好,我是否该给你个幸福的日子?  那天晚上你睡地很香,每天骑车横跨大半个北京城去应聘一定累坏了,我就呆呆不动的看着你,看你你在梦里皱眉头,看你挪动抽筋的脚趾来回翻覆辗转,却无能为力。那样无能的感觉是我一生最憎恨的,所以我告诉自己,如果将来不能给你最好的,我一定放你走。  放你走,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很难,更何况我舍不得。所以,我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最快的速度给你最好的生活,于是我选择违背信念走捷径,对领导的阿谀奉承,对工作的任劳任怨,甚至对勾心斗角的参与,丫头你是知道的,我从总办调离时,工作需要三个半人来接替,连一年都不笑一次的主任笑着说:“你真玩命。”我回头笑笑没有回答他。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可以幸福,玩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知道,来美国实习的机会是最快爬上去的捷径,只要有这层镀金经验,回国以后我们俩就可以衣食丰盈。理由你和我都知道,所以劝说我的时候你一直是不遗余力的,我也不反驳,又真舍不得你,一直在犹豫。丫头你知道吗?这里和北京差了整整十二个小时,我吃中午饭的时候你刚刚入睡,多少次我想你想到发疯,想打电话听听你的声音,把号码拨到最后一位又不甘心地停止。我怕,我怕打扰你的好梦。没有我的时候也不知道你睡的是否安稳,于是咬牙几次都没舍得,于是我只能守在公司里加班不肯离去,等到半夜时再偷偷给你打电话。丫头,一栋大楼里就我一个人,一盏灯,可是很温暖,话筒那边的你永远是笑呵呵的,总说自己是打不死的笑强,以前我总笑话你的声音很难听,其实那是我嘴硬而已。因为听到你的声音我就忍不住想回家,回到你身边好好的吻你,一遍一遍,再也不分开。  也正是这样的信念支撑我过了一年。丫头,纽约很冷,我想大概和你们东北一样冷,我没去过东北,可我是那么熟悉,就像根深蒂固在骨头里的感觉。每次我看雪花飘落的时候就想到你,觉得离你又近了些。所以我喜欢下雪,虽然我住的地方没有什么取暖设备,但我还是期待它的降临。  丫头,你和我说分手的那天你一定哭了,我知道。你每次哭泣我都能感觉到,因为,心很疼。你咬牙切齿的残忍在我看来是那么可笑,就像国王用新衣拼命遮掩其实没有的东西,尴尬,无措。不要骗我了,丫头。我真的什么都知道。  关于电话里那个男人,我不想问。我也不会怀疑,有什么人会比我的丫头更爱我呢?就让我自恋一下吧,呵呵,毕竟再苦再难的日子我们都挺过来了,不是吗?所以,我想写这封信给你,也算是对你的道歉好吗?  对不起,丫头,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但是我发誓,未来的五十年我要对我老婆负责到底,给她吃好的,穿好的,无忧无虑的写小说,看韩剧。拼命赚钱把她养成小胖猪,一直胖到没有男人肯看她一眼,那时候她就只属于我一个人,属于我一个人的胖呼呼老婆。  老婆,求你答应我好吗,再等我一年,一年后我发誓会给你公主的一切。那个灰姑娘的故事我记得,那双水晶鞋由我来替你穿上,虽然你的王子不帅,也不富裕,但至少他还在努力,努力让灰姑娘真正成为白雪公主,努力让灰姑娘不在挥舞扫把,努力让灰姑娘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宫殿……  相信我,好吗?就一次,我绝不反悔,可以拉钩。  好吗?    爱你的还在挖煤的男人  2005年2月6日凌晨三点 纽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RP爆发,下午还会更一次~2005年的故事(下)  接到信的时候梁悦正准备去中天谈事情,因为张阿姨充当前台已经很久了,所以分发信件的时候很熟练,头都没抬就说:“梁子,你的信。”  梁悦精心整理过的文件包很沉,七扭八歪的背在身上,强抽出一只手拿信,看看上面的英文眼睛有些发暗,旋即又扯开笑容对张阿姨说:“张阿姨,一会儿韩律回来让他去中天一趟,那边的郑总要见他,我先过去了,你让他抓紧点阿!”  张阿姨隔着厚厚的玻璃镜片瞄了一眼梁悦,疑惑问:“你今天干嘛穿的跟黑老鸹似的?”  梁悦冲她一挤眼睛,笑咪咪的说:“这不是显得咱们所儿庄重嘛,不说了,电梯来了,我先下去了!”  说罢挟着快递冲到电梯里靠在最里面朝张阿姨摆手再见,电梯门合上那一瞬,她满面的笑容立即冷下来,沉重阴翳。胳膊下面那个蓝色的信封更是碰都不敢碰,所以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赶到中天。  没等上十层,下面的值班秘书就把她拦住,瞄见着那个秘书胸口的的胸针都比自己的套装端庄得体,梁悦很自觉地后退几步,可又有些不甘心,小声辩解了一句:“是郑总让我过来的。”  那个秘书笑容依然亲切无比,“我知道,梁小姐,但是郑总有临时会议,请您稍等一下。”  稍等一下,就是从下午一点到五点。眼看楼下已经开始有人准备下班了,她这边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梁悦只好无奈的坐在沙发上安静等待。  胳膊下面的信封还在那儿,梁悦怔怔的发呆。中天的暖风很好,让她裹在黑色大衣里的身子汗腻腻的,可是在楼下就把大衣脱了又似乎不太庄重,于是只能硬挺着热气熏人。  后来郑曦则从会议室出来就在大堂尽头看见梁悦窝在沙发上哭泣,来来往往的中天员工都止不住好奇往她那里扫视,于是他大步走到沙发前,想要提醒她注意点形象,可还没等开口就发现苍白脸色的她把手里的纸用力撕碎,而后很宝贵的把纸屑放在信封里,一片一片仔仔细细的倒入。  黑色大衣宽宽的袖口不小心带落了一片,郑曦则弯下腰捡起来看,不规则的纸片上写着玻璃鞋。他嘴角一挑,扬手放入梁悦手中的信封,说:“梁律师,我很抱歉你等这么久,不如我们出去谈?”  大堂上顿时变得安静,偶尔有几声笃笃走过的高跟鞋声敲击在光滑的地面上很清脆,也让梁悦顿时涨红了脸。眼泪还挂在睫毛上面颊上,可是尴尬还是冒了出来。她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如果这样哭哭啼啼丢人的律师还和总裁关在一个屋子里难免会出点意外小道消息,显然对刚刚坐上董事长位置的他是非常不利的。于是她站起来愧疚的点点头,赶紧把信封装到包里嗓子哑哑的问:“郑总,那我们去那里?”  郑曦则还想说什么,可是她谦卑的态度让他丧失了讲话的兴趣,于是他抬手拿着钥匙说:“走吧。”  不算回答的回答,让梁悦没有反驳的机会,于是她只好跟在他身后琢磨着一会儿怎么开口求情。可是,越想越沉重,以至于怎么上的车,开到哪里她都不知道。  她的黑大衣很长,僵硬的手指拽着大衣边角把腿都包在里面,在座位上脚不住的挪动更显示出烦躁不安的心情,郑曦则一直用余光观察她的举动,直到后面有车按喇叭才发动车直冲出去,梁悦“啊”的一声回过神,才发现四周并不熟悉。  因为她的意外让郑曦则就近选择谈话地点,其实一个很安静的咖啡厅就可以了,但他带她走到了尽头的包厢。密闭的空间让她突然很紧张,刚刚想好的长篇大论全部都抛在脑后,郑曦则撇了她一眼和服务生说:“给小姐卡布奇诺,我来一杯黑咖啡。”服务生答应,转身离开。  梁悦不安的挪动一下座位,赶快站起来喊住服务生:“我要冰咖啡。”  “喝冰的对身体不好。”旁边的他说。  她没吱声依然坚持望着服务生,直到旁边的人也点头表示认可,服务生才下去准备。梁悦叹口气说:“果然是有钱万能,女士都不必优先了。”  郑曦则不以为然,从怀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点燃以后说:“我们谈正事吧,最近公司有些事情,我想尽早拿回剩下的控股,但是我不想做得太难看,你们最好想点办法。”  简单明了,意图清晰,梁悦皱眉坐下说:“如果这样,我们就必须制造点事端让其他董事提前同意郑总接过管理权。”  “例如?”他拿过烟灰缸弹弹烟灰,修长的手指从梁悦面前扫过。  “例如……例如……我还没想好。”梁悦承认的时候很干脆,早上绾好的发髻因为刚刚用心痛哭歪在脑后有些松散,坦诚的目光和久混司法圈子的人不一样。  如果是中天那两家律师所的顾问,他们即使没有备用办法也会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最好的解决方案,唯独她实话实说没想好。不过正是这样,他才敢放心用她,毕竟那两个属于敌方,只有她是他自己挑选的。  “郑总?郑总?”梁悦看他失神连问两声,他立刻微笑掩饰刚刚的眼神说:“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梁悦并不是一个能挂得住事的人,脸上情绪从来都很明显。所以等他问完,梁悦很干脆的说:“我想求郑总帮个忙。”  “事还没做你们就想先要定钱?”郑曦则拧紧眉头,看着服务生把咖啡端过来,立即收住话尾。  她也很识相,没有再说话,只是站起来躬身把桌边的咖啡杯送到他的面前,郑曦则看从侧面看过去,她的举动很娴熟,甚至超过那个服务生餐桌礼仪。  “你以前做什么的?”看她有些不解又补充一句:“就是在进严规之前。”  梁悦态度很恭顺:“做过销售,以前在家乡的时候做过酒店经理。”  “你不像,除了动作比他规范以外,你的个性不像长袖善舞的人。”他指了指杯子若有所思。  原来她做过这么多职业?竟然还能考入律师事务所。真不知道应该讽刺司法的倒退还是夸赞她真的能力卓绝。  她态度很中肯说:“其实我比较擅长在陌生人面前演戏,熟悉一点的人反而会比较容易看见蠢笨的我。”  他笑了一下算是赞同,确实,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怎么都不会想到律师有这么笨。笨得无药可救。  “说吧,你想找我做什么?”他端起杯子,大口喝着黑咖啡。苦涩的味道让他有些久违的熟悉感,于是态度也软了些:“不过说好,我并非神仙,现在我连自己都救不了,你的事能帮上多少我也不知道。”  梁悦勉强笑笑说:“嗯,是。我希望郑总能帮我从中调解一下。”接下来她便把近日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只是到和钟磊分手那段她选择隐瞒。那毕竟是私事,更何况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在一个男人面前说自己对别的男人如何如何不舍得放手,虽不至于伤及对方自尊,但对自己辛苦树立的精明形象肯定是有些破坏的,虽然她似乎也没什么形象了。  他笑:“你找我就是因为这个?那你们决定放弃起诉了?”  “嗯,放弃了。只要能让对方罢手,包括老凌子在内我们全部不追究了。他是出国,是被抓进去都与我们严规无关。”梁悦郑重的点点头说。  “你果然不笨,这么快就学会当律师最基本的东西了,这样也好,我想我可以放心把东西让你做了。”他慢条斯理的再喝一口咖啡,笑的很冷。  “是,您说的是。我不想失去家人,更不想失去中天,更不想因为十几个人就把下半辈子给毁了。”梁悦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谄媚,有些小丑般的滑稽。  郑曦则换了根烟,抱住双臂靠在椅背上打量她,眼神很奇怪,她不敢抬头,因为说出如此贬低自己人格的话已经是最大极限,如果让她再做到无耻地迎合他的目光恐怕比登天还难。  他突然身子前倾把烟按在烟灰缸里揉捻灭说:“,如果真如你所讲,演技那么好,我们俩一起演场戏怎么样?”  梁悦诧异,抬头看他,虽然还有些陌生但眼神里的渴望还是那么明显。只不过那个渴望是对权力的渴望……  “例如?”她嗫嚅的问。  “例如我帮你解决掉目前所有的问题,而你呢用这件事帮我宣传造势,在媒体上尽力扩大我的影响,逼迫中天其他的股东同意签署移交管理权的建议书。然后我再用我们俩个的关系帮你打通进入上层的通道,赢了中天的官司,你的名气一定会番上几十倍。”  一段话说得梁悦一怔,满脑子都是事情的演练过程。  绝佳的计划,互帮互助的搭档。大概没有谁能像他们之间配合的那么完好了,而且所有的困难现在看起来都变成了成功的助力,助他们一跃至峰顶的力量。  一遍又一遍的演练,一遍又一遍的盘算,梁悦不得不承认郑曦则天生是个谋略家。一切都在掌控中的布局非常完美,甚至连她都无法找到蛛丝马迹,唯一的纰漏就是……  “当然,如果梁律师有恋人了,这出戏可能就没办法唱下去”他笑着补充。  如果可以当鸵鸟,梁悦希望把脸插在咖啡里,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当什么都没听过,可惜,她不是鸵鸟。  她也不是灰姑娘。  她隐约有些不安然后抬头问:“这场戏大结局是什么样的?”  “大结局有两种,如果我们是天才,从此夫妻伉俪各自事业有成。如果我们是蠢才,从此身败名裂各自一无所有。”郑曦则又点了一根烟,话说地很轻松。  各自事业有成。  各自两个字用的真值得鼓掌。  于是梁悦静默一下,又说:“可是,我有男朋友。”  “我知道。”郑曦则口气依旧,态度没有变化。  “另外我也不爱你。”梁悦说这句时,前后看看,见到没人才敢小声说出来。  郑曦则笑笑,“我也知道,结婚不用爱情,走到底的婚姻都是没爱情的。爱情终会消散。”  梁悦又说:“我只会做好中天的顾问,其它的可能不行。”  “嗯 。”  “我不想做违背道德的事,伤天害理的不行。”  “嗯。”  “另外,郑总一定要把严规保住。”  “嗯。”  “还有,我的父母。”  “嗯。”  “还有,……”她顿了一口气,紧紧闭上眼。  如果钟磊知道她恳求其他男人换取他的安全会很失望吧?在他眼中的那个纯洁的灰姑娘正在和其他男人谈着买卖协议,而其中一项就是那个可笑的水晶鞋之梦。  梦真的很廉价。每晚都可以做,每晚都是缤纷绚丽,每晚的内容又会各不相同,所以灰姑娘的梦也会换。  换成更实际的梦,换成更安全的梦。  郑曦则这次没有回答,于是梁悦看着冰咖啡里的泡沫一点点破灭心都在颤动。说到底最终获利各占一半儿,可是她提出的条件有几分可笑苛刻,求未来的丈夫保证男友的安全?还真是个前所未有的无耻条件。  更何况,他只不过是个合作伙伴,连丈夫都算不上。  梁悦突然心慌,于是把大衣抿在腿上,猛地站起身。  他抬头看她,于是她忙忙的说:“对不起郑总,我给您添麻烦了,我看那些事还是我自己来解决吧!”  他说:“坐下。”  梁悦不想听命,于是翻找钱包,攥着卡对他说:“耽误您的时间,实在对不起,这顿我请您。”  郑曦则愤怒的看着她招手买单,把声音又加强了三分:“坐下!”  她愣了,手上的皮包沉重的落在椅子上,但是没有坐。  等了很久她才用沙哑的声音说:“也许郑总很看不起我的表现,卖身也要卖个好价钱是不是?更何况我投资五十年,没有道理我会做个赔本的买卖。我要交换的东西都是我认为最宝贵的,只是我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保护起来也太辛苦,我只想借用背后的大树来做个顺水人情,毕竟所有东西折合到五十年里,也不算太亏。”  郑曦则在她对面坐了很久,认认真真把话听完,最后才站起来,将手伸过方桌。他的右手宽厚,掌心的纹路很复杂,浑圆的指甲很讲究,白衬衫做背景下连动作都看着那么潇洒豪爽,一瞬间,她的心忽的一动,因为他说:“成交,郑太太。”  她的手微微发抖,横过桌子时还有犹豫和不确定,探过一半时又有些翻悔想要撤走,他的手一把拉住逃兵,紧紧攥着。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如果不满意再毁约也来得及。”他说。  梁悦昏昏噩噩的点头,其实,她也知道,到时候再想毁约就根本来不及了。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  毕竟,现在不流行灰姑娘了,所以她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作者有话要说:我更,我更,我更更更!各位大人看在我这么有诚意弥补的份上莫要BW阿~骤然消失的爱  梁悦近来状态一直不好,做事总是丢东落西的。韩离在一旁冷眼看着,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隔天以今年开始休年假为由让她回家休息十天。  十天啊,梁悦从2000年到现在就没这么轻闲过,每天无聊的时候就蹲在小区一群大妈中间招猫逗狗兼解答各类疑难问题,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婆媳关系。要不然就是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常常是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一动也不动。  她很少去看二楼对面那个阳台,甚至连路过自己家的也不肯。于是经过阳台的房间就莫名空下来,她则睡在靠近楼梯的另一个房间。  只有在夜半时分她才会蹑手蹑脚的走到那个宽敞的地方,靠在厚重窗帘背后望着对面,那幽幽的橙色灯光一直亮着,可再也没看见过钟磊。她知道他们做投行的,三个月五个月不在家是常事,可是按时打开的灯却从来都没错过时间,不管什么时候她走过去看,都会有那个温柔的灯光守候,安安静静的亮在那儿。  她端着冰咖啡坐下来,把腿盘起一口一口把杯子里的咖啡抿干静。身后淡淡的月色把寂寞的影子烙印在墙上,有些说不出的悲哀。  再回首时,罗敷有夫。  隔了那么久的记忆全部涌上来时,真说不出心中滋味。就算那个时候有多少不甘心,梁悦也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毕竟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怨不得别人,那些在事后哭天喊地女人真好笑,她装不来已经选择放弃,还要硬装出别人拿枪逼在太阳穴的无奈。  这几天她一直晃悠悠的。那个时候她曾说过,希望两个男人都别来烦她,如果应验了她一定要去拜拜,结果真不烦了,她又有些落寞。其实两个都围在身边的时候很热闹,今天想你明天想他忙得不亦乐乎,就连该有的悲伤都少了些。  可是骨子里那等待爱与不爱的交割下是颗怕孤单的心。她不能,也不想,选择任何人,所以她只能习惯寂寞。  于是她和阿姨学习炒菜,一手炖菜绝活儿的她第一次做那种很甜很糯的菜。甜腻腻的土豆和牛肉,她一口口用力嚼,然后再用力咽下,心隐隐作痛,泪流满面。  忘掉真的很难。就在此刻,她满脑子里还是当年钟磊被迫吃酸菜时该有多么痛苦。生活习惯不同的两个人也许永远都走不到一起。  因为,坚定终抵抗不过习惯,爱情终抵抗不过岁月。  于是她端起那盘菜走进厨房,扬手倒在垃圾桶里,然后在水龙头下默默地看着盘子里的残渣被水冲走,再亲手洗干净。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是蒙头大睡,睡醒了就看韩剧,从《浪漫满屋》到《我叫金三顺》一遍一遍的看,恶俗的一塌糊涂。  素以冷静著称的梁律师穿着史奴比拖鞋束个马尾,倒在沙发上看电视时还会大嚼零食,诸多诡异的行迹让阿姨走到旁边小声关切问:“我一会儿要出去买菜,不如一起去散散心?”  梁悦收起笑容,把薯片放下说:“你去吧,我没事。”  叹气的唐阿姨和那边的陈阿姨都跟了梁悦三年,无论是光毓苑还是长安龙庭。如今她和郑曦则分开了,连阿姨也一人带一个。两个熟悉的老姐妹往常是闲暇就聊天干活,现在也因为缺了一个变得沉闷许多,说来又是梁悦的错。  看唐阿姨无奈的走出家门,梁悦窝在沙发上望天花板,百无聊赖的听着电视里的台词。心想,今天是最后一天假期,等过完了又要开始人仰马翻的工作,习惯忙碌的她突然有些抗拒上班,其实可以无意识的生活也未必不是好事一件,至少可以不用顾及形象。  电视里的三顺和振玄还在闹地不可开交,梁悦的手机又响。也许是一直在等待某个电话,习惯的把手机放在身边的她反射性的跳起,抓过来看,有点失望的她随口就问:“怎么了?所儿里抗不住了?”  “嗯,回来吧。”韩离的声音很奇怪。  “放我假的人是你,要我回去的也是你,韩老板,我是你合伙人,不是做牛做马的长工。”梁悦揶揄道。  “最好是现在,中天出事了。”韩离的声音还是很低沉,不像以往那么油腔滑调。  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嗓子眼干涸的几乎发不声音。  “怎么了。”她的声音很轻,仿佛不敢听到。  “有人翻出来05年有几个董事和郑曦则串通的事情,认为他的管理权得到的方式违规,消息披露后前天早上开盘中天集团的股票暴跌,无疑就是股民对此消息强烈的反映。郑鸣则又在此时曝出你代表严规协助他违例操作,同样涉嫌违规。迫于压力,所以……今天一早郑曦则已经引咎辞职了。”  突然,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缠绕着梁悦,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才对,原来把他绊倒的人是她。  那天郑曦则说,如果他一无所有的,他不会让她找到他。  那几天他总是喜欢早早与她一同睡觉,虽然口气平淡,如今想起来竟是那么的渴望,是他渴望到极点后才敢说出来的话。  正因为想起他那晚的话,凭直觉的梁悦立即飞奔到楼上翻了一身衣裳就拽着车钥匙往下跑,而电视里正是金三顺最经典的那段台词:  去爱吧,就像不曾受伤一样,  跳舞吧,就像没有人欣赏一样,  唱歌吧,就像没有人聆听一样,  工作吧,就像不需要钱一样,  生活吧,就像今天是末日一样。  梁悦的脚步被定在电视前面,从窗子吹入的风打到衣服内层都是冰冷刺骨。  今年的六月。2008年的六月,北京一直在下雨,她也一同滞留在氤氲的雨气中。  手机那头还有韩离喂喂的声音,梁悦摇摇晃晃的拿起手机轻声说:“那你告诉我,现在他在哪里?”  韩离叹气说:“现在应该还在中天,一会儿可能还要开个董事会,但是严规不让参加。”  梁悦默默关上手机直奔大门跑去,迎面看见阿姨连话都没说一句就直接跳上车离去。  车上没开空调,闷热而潮湿,而她却在车里流着冷汗,于是趁十字路口红灯时给郑曦则打电话。电话拨通了,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直到很低一声喂,梁悦立刻说:“我想见你。”  “我还有事。”他的声音很平静。如果此刻梁悦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一定认为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回答,可是她已经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我很想见你,必须。”梁悦态度很强硬,甚至是跟郑曦则结婚以来说话最强硬的一次。  “就这样吧,我要开会去了。”他说。  于是不等梁悦再问,他第一次挂断她的电话。  一口气立即提到胸口,梁悦甚至觉得方向盘开始重影儿,滞重的空气让她狠狠的用拳头砸了一下喇叭,惊吓到的前车司机回头看一眼,见是女人发疯,立即骂骂咧咧的,声音顺着敞开的窗户传过来,更加重了怒气。梁悦此刻已在崩溃边缘,她发誓如果那个男人敢下车过来挑衅她一定亲手解决他。  就在她准备发泄一番的时候,绿灯亮了,前车在骂声中开远,连带着也让她鼻子发酸,又想哭。妈的,想打场架都这么难。干惯了动口不动手的工作,想要找个挨打的机会都不容易。  开车的手指很僵硬,到中天的时候钥匙连 拔了几次,咬紧牙的她用力一拽才把一大串钥匙握在手里,回头用力踢上车门,站在中天台阶下向上望。  据说,郑老先生选址修盖的时候台阶定下的是三十一层,有人问他为什么,他闭口不答。梁悦今天在下面仰视才突然发现,冥冥之中,三十一层台阶有属于她自己的涵义。  三十一年的岁月,一步步走到头,所见就是中天。  看见了,得到了,也该失去了。  永世富贵,安享无多。无数人是三穷三富跌宕一生,那么谁来告诉她,眼前的是第几个波浪?  她用力踏在台阶上腰杆挺直,脸上始终带着笑。  曾被人艳羡的经历,曾被人艳羡的婚姻,说到底全都是虚空,轻易掉下来的福气飞走更容易,谁真的知道。  梁悦领悟了,有些精疲力尽后的领悟。  于是走到前台时她特别客气,笑容淡淡的问:“我想见郑总。”  那个接待过她无数次的漂亮小姐态度有些奇怪,说“郑总不在。”  “他跟我说他在上面开会。”梁悦还是耐心的解释。  “确实不在。”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隐藏什么。  梁悦从包里拿出手机拨打过去,郑曦则的电话是不在服务区。  于是,手上的皮包咣当一声掉在大堂地面,空旷的大堂四周反过来回音都带着他从前说的那句话:“如果有一天,我一无所有了,我不会让你看见我。”    三天,梁悦从中天找到严规到光毓园,她甚至在光毓园的书桌旁坐了整晚,潜身在墨黑夜色中摸他留下的烟灰缸和烟盒,等待他的归来。  愧疚吗?还是不忍心?或者还有一层更深刻的东西?她懒得去探究,她只想确认他还好,并能跟他说一句,咱们从头再来,就好。  可惜,连这样的机会都没给她,连一句话他都不屑跟她说。  郑曦则的手机一直是不在服务区,盲音让梁悦第一次感觉到面对电话被挂断时的心冷。  一腔热情到最后就那么变成了水。于是如梦初醒的她终于知道原来电话这边那个男人的感受,想笑,笑不出来,想哭,哭不出来。  怔在那,滋味复杂。  那夜,他没回来,倒是,韩离和方若雅的电话来了几次。  她也从韩离那知道了,郑曦则聪明反被聪明误,本以为可以借此机会除去心怀不轨的郑鸣则,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人泄露机密。而出卖他的人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梁悦。  当年的协议就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第三个人都不可能知道的那么详细。  如今所有的人都牵扯进来让一切变得诡异,真正让梁悦无力的是,自己成了出卖丈夫,连累严规的罪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是如此了。  她一遍又一遍的打那个熟悉的号码,结婚四年来都没有一个晚上拨打地次数多。不为什么,只是想跟他解释一下,其实她没做出卖他的事。  可惜,也没机会了。  于是第四天的时候,她面色苍白的开车回龙庭。  目前郑曦则和她的帐户全部冻结,唯独龙庭那套房子还在。光毓苑是郑家原有财产,郑鸣则希望可以立即入住,他是那么迫不及待,仿佛得到了最长久期盼的认可。  梁悦笑笑,把手里的钥匙留给了陈阿姨,才无牵挂离开。  这世间什么来的最容易?繁华富贵,天赐良缘。这世间什么最珍贵?不离不弃,白头偕老。  所以眼前一切都是假的,假的。一梦即醒的假象。  可惜还有人看不透。  她开车回东面,滚滚车流中都是欢乐的稚嫩面孔和积极向上的奋进笑容,她则羡慕的看着每个还保有上进心的人,无声的祝福。  到长安龙庭时,太阳还隐藏在阴云后,心也开始噗嗵噗嗵不规则的跳个不停。  眼角已经有些模糊了,连腔子上的骨头也僵硬到极点。  心慌的难受,甚至连下车轻微的动作都让她剧烈的喘气。  心脏。  她想,终于找上门来了。曾经担忧过的毛病,是习惯把那些小病小宅无视的后果。  掏出家门钥匙,虚的影像叠加在钥匙孔里,怎么都插不准,直到最后,唐阿姨听到开门声音过来看门,她才能顺利进到自己的家。  她小心翼翼的爬上楼梯,把包抱在左胸口的同时还不忘回头叮嘱阿姨说:“别叫我,我想睡一会儿。”  阿姨张开的嘴又闭上,听话的走回自己的房间。  而梁悦则竭力让自己清醒,她告诉自己,只要回到床上,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没有烦恼了,所以尽管脚步有点乱,飘荡荡的感觉犹如幽魂,但到房门时她还是用力抓住扶手扭开。  泪水终于在门开那瞬滑落。  滚热滚热的两行。    ---------------------------    寻常人家的爱  门的那边,郑曦则半个身子靠在枕头上,双眼眯阖。一向衣冠楚楚的他此刻西装全是褶皱,领带歪在一旁,发丝间充满颓意。  刺鼻的酒味遍布整个屋子,让没有开窗的空气更加闷热窒重。  梁悦停下虚软的脚步,弯腰轻轻脱下鞋,随手把包放在门口,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坐下,一动不动的凝视他,很久很久。久到他的睫毛忽而一闪,眼睛骤然睁开,她才平淡的问:“想吃点什么?”  那是他曾经问过她的话,在很多年那次大哭大睡后,她曾得到的唯一一句安慰。  也正因为她语气真的很平淡,所以他反而有些怔怔,说:“不麻烦了,我喝完酒开车怕出事,刚好离这儿比较近所以过来睡一晚上,一会我打电话叫司机过来接我。”  梁悦察觉到他的声音有点生硬,多了些往日没有的客套,于是她静了一会才站起来,用力把窗帘拉开,又推开窗子,有些微冷的风迎面吹来,让她胸口的疼似乎也缓轻了点。  “我在广毓园等了你三天。”梁悦淡淡地说。  因为是背对着郑曦则,所以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都知道了?”他声音有些沉重,还有懊恼。  “嗯,除了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她靠在窗子前看着对面的房子,那盏窗子后的台灯还在,只是今天似乎关晚了些,天大亮了还在幽幽的发着召唤离人归家的光晕。  “我们出去吃顿饭吧!”他的声音依旧,似乎又再想着什么。  “家里有饭,要吃你就下来。”长久的缄默后梁悦按着胸口笑着回头说,而后走到拐角处打开卧室的衣柜。  她和他不同,总学不来有钱人的做派,所以为了方便习惯在卧室里放个大衣柜,里面装的都是寻常换洗衣服,此刻她拿过一件家居的长裙,肆意在他面前把身上的衣服脱掉,不算白晰的肌肤毫不保留的露在他的面前,半腰长的卷发披在身后  郑曦则靠在床上,双手相抱,冷眼琢磨着她不同以往的举动下的含义。  套上长裙的她又和平日不同,嫩绿色的长裙,蕾丝的水边,伴随着每个动作,全身肌肤都会被背后的他看个清楚。他有些僵硬,忍不住咳嗽一声,问:“你做?”  梁悦的手靠在衣柜边缘,用力支撑着身子,软软的声音象是对自己说话:“当然是我做,以前又不是没做过。”  她很平静,甚至从容的犹如一切都不曾发生,再转个身笑笑走到床边从他身后的枕头下面拿起发夹,那个T家的发夹和身上的柔美长裙有些不搭,却能完美的把她的颈子和后背都露出来,而身上淡淡的香味让他更是紧张,即使是新婚那夜他都没这么紧张过。  慢慢走下楼梯,梁悦一头钻入厨房,虽然有四年没怎么下厨了,但是煮面的手艺还没有忘。陈阿姨痛恨方便面不营养,所以特地在家里准备了小的压面机,梁悦寻找到面盆和面粉,倒些水开始和面,双手正用力时郑曦则也走到厨房。  脱去西装的他把白衬衫袖子挽起了,靠在门那里看厨房里忙碌的背影,连眼光都不舍得离开。  其实,昨天他开车路过龙庭时在外面停了好久,他想,如果可以看她一眼再走,也算这四年的夫妻情份没白装。  可是左等右等,30号楼一直没人出来,有些意外的他只好硬着头皮上来敲门,也才知道她从两天前就没有回家。  于是,不由控制的手脚自己摸上了她的床,虽然头上枕的还是他厌恶那种软不啦叽的枕头,但味道很好闻,于是眼皮就这么不争气的开始打架,于是他告诉自己,睡一觉起身就走,别那么丢人,可是一觉醒来,又走不了了。  梁悦回头,见他愣在那儿,忙解释说:“我爸喜欢吃面条,小时候经常做所,以和面什么都会。”  他也不说话,只是走到前面帮她把前额滑落下的头发别到耳后。  “等会儿,一会就好。”她低头,手脚有点慌,赶紧背过身去使劲揉面。  几下过后,再擀成长片片,用压面机压成细细的面条,细而柔软的面条落在盘子里,她又弯腰到冰箱去拿鸡蛋和西红柿,快速的洗净切好西红柿和葱花,然后用锅烧油,葱花扔入时喷鼻的香味让他不由得开始重新打量眼前的梁悦,她笑吟吟地面容上挂着得意地自豪。  水加入,油花泛起,面入水,汤味浓郁。西红柿鸡蛋面其实真的很平常,不平常的是郑曦则第一次看见有个女人为他一个人下厨,做一碗酒后填饱肚子的面条。  陈阿姨听到声音从房间里跑出来,想要帮忙,梁悦笑着推她去休息,嘴里还说:“这些东西我都会,只是被养懒了不爱做而已,我自己来。”  郑曦则站在旁边还是没有说话,默默地看她用筷子把面条挑起来放入碗中,然后摆放好西红柿和鸡蛋,再舀一勺热腾腾的面汤淋在上面,滴两滴香油,又加了少许的香菜和葱碎。她端着热碗,被碗边烫得吱牙咧嘴,把面条碗放到餐台上时还不由自主的抓耳垂吸气。  这一切的一切很像一个人,一个让郑曦则想念很久的人……  两个人隔着桌子坐好,梁悦拿鼻子深深吸气,闻了一下面条说:“嗯,果然手艺没有忘,人的生存本能千万不能忘,忘了就得挨饿。”  他端起面碗,喝了一口面汤。她笑呵呵的问:“怎么样?比饭店厨师做的好吧?”  他没吱声,点点头,在暖热的气息中又吃了口面。  梁悦低头也吃,却一口差点吐出来。  好像盐多了点。她偷眼看郑曦则,面无表情的他一口一口的吃,直到碗底见空。十分意外的她问:“你不觉得咸吗?”  他没有作声,伸过胳膊把她的面碗也拿到自己面前,又是大口的吃,头都不抬,更别说拿眼睛看她。  既然没有回答,那就是不嫌咸,所以梁悦静静的靠在椅子上等他吃完。最后一口时,郑曦则微微叹了口气,不等她追问为什么又接着把腕里剩余的面汤喝掉。  等他放下碗,梁悦起身准备收拾,忽然他很镇定地说:“梁悦,咱们离婚吧!”  梁悦手中碗筷发出清脆的响声还在继续,她毫不在意的说:“瞎说什么呢,现在离婚率那么高,还用你去凑数?”  “你跟我什么都没有,如果要离婚了,以你现在的资历不必在中天拴死。”离婚在他嘴里还是公事。  梁悦眼睛下面已经蕴含了一些水气,还在笑她仍说“未必,有了前任中天董事长夫人的头衔,谁敢用我,想用也给不起这个价钱。”  他云淡风轻般笑着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就冲你刚刚那碗面再帮你介绍个好公司,至少保住你的年薪。”  梁悦低头用手指揩掉自己位置前残留的汤渍,小声的说:“你别当我是白痴,谁能拿三十万雇个摆设在那放着?也就中天是个冤大头。”  她抬起腰,走到他面前说,一本正经的说:“还有你,冤大头。”  “可是,冤大头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扑嗤一下笑出来,没有人看出他的笑是真是假。  梁悦的眼神很坚定,她说:“虽然冤大头没有了,可他还是我丈夫。”  转个身,柔软的蕾丝花边在腿边摇曳生姿,水绿色在炙热里凉爽的很,也给空气中增加了甜丝丝的味道。  郑曦则抽过餐台上的面巾,停在面前发愣,随后又抽了几张叠加在一起擦拭餐台。  梁悦选的餐台,是田园风格白色款式,长圆的桌面上有一点点的污渍都很明显,所以他一个个的擦,很认真,很仔细,像是在完成某个艺术品的雕凿。  梁悦突然从厨房探身说到:“面巾纸很贵,另外你拿抹布蘸点水擦更快。”  他抬头微微一笑,也不顶嘴,慢条斯理的走到厨房,把手里的面巾纸揉成团扔到垃圾桶里,双臂从梁悦胳膊下穿过,搂住纤细的腰,俯在她的背后把脸埋在长发里。  她身上的味道很熟悉,有些软软的香。虽然头发骚扰他心底感动,但他还是想亲口跟她说些什么  他说:“我以为你会走。”  僵硬不动的梁悦眼泪在眼里流动,咽了下才说:“别傻了,你又没把戒指弄丢,你说过的,戒指在,人也在。”  “我那是对我自己说的。”他的唇就在她的耳边,声音也在那里拂扫。  “都是夫妻俩说这些太没意思了。”她掩饰自己的感动,佯装满不在乎。  可是他还是没松手,说:“中天丢了我都不怕,我就怕中天丢了,你也走了。”  梁悦轻轻笑了,而后用手擦眼泪说:“我给你的印象就那么拜金?  声音还算平静的郑曦则闷着说:“我怕而已,而且你只买了一张单人床。”  至此,他终于把最深那层担忧说出来,所以通体舒畅说不出的舒服。可怀里的人突然掩面弓腰,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他以为她在痛哭,连忙把她转过身,却看见满脸泪痕的她笑个前仰后合。  “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梁悦看见他愤怒的眼神,察觉自己有点过分,连忙扭曲自己笑着的面部肌肉做悲恸状。  “没什么好笑的。昨天晚上我看到单人床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没给我准备地方,也可以说你根本就没把这里当成两个人的。”他指责。  于是梁悦只好正色说:“郑总,你睡地那间是客房,我现在是睡在那儿不假,可如果你看一眼主卧再说话会更有理有据。”  显然,他在她面前成功的出丑了一回。  郑曦则面色发凛,似乎刚刚是在谈判时被对手嘲笑计划草率一样异常严肃。  于是她踮起脚,把胳膊挂在他的脖子上,安安静静的抱着,直到他也开始回应,把她搂的很紧很紧。  “在家放松就好,我们过过寻常日子吧。别人家怎么过咱们就怎么过,没有中天,没有严规,没有郑总也没有梁律,咱们过个正常的日子。”她轻松的说。  郑曦则终于笑了,眉头舒展开,清朗坚毅。  梁悦与他错颈而交,没有看见,难得一见的笑容,那是他夺回中天以后,很少见到的,没有任何负担的笑容。  轻松,自然,宁静,平和。  梁悦第二天和陈阿姨谈了一下,本来光毓园那边也需要人,所以她建议陈阿姨回去干活儿,顺便还可以和老姐妹做个伴儿。  没有答应不答应这一说,毕竟她们出来打工,给钱就好,所以陈阿姨临走前把冰箱里的菜填满,又秘制了些咸菜,估计她想的是,如果两个人今后就靠面条过日子,咸菜是必须的。  梁悦笑着把她送到汽车站回来,迎面看见郑曦则穿着运动服正在逗楼下阿姨的宝宝,童车里的孩子被他举过头顶,咯咯直乐,而他也是开怀大笑。  淡淡的金色阳光终于破云而出,笼在他身上一层温暖,在北京阴霾了十多天后终于看见绚烂的阳光,而热浪下的他像似谁家的新手爸爸,连笑容都是无害的。  于是,梁悦警告自己,一定要提防。男人这东西共贫贱可以,共富贵难,看了太多离婚案子的她用自以为的冷静站在他身边一同笑,貌似一对儿幸福的父母。  阿姨问:“这是你们家先生?”  梁悦回头看他,他也正在看她。于是两两相望的两个人一起点头:“嗯,他出差回来了。”  “赶快生阿,再拖身体不行了。”那个阿姨赶紧叮嘱,因为梁悦曾帮她出过婆媳战略,所以她说话也肆无忌惮起来。  梁悦笑笑,低头往回走,而郑曦则跟在后面,没等走到家门口,他突然说了一声:“其实生一个也行。”  梁悦回头,眉毛一挑说:“闲了?那你收拾一下,咱们去买菜。”  还是2005年的故事(上)  梁悦一直不认为自己是美女。  无论从小到大,她一直坚持这个信念没有动摇过。甚至可以说,其实她活在一种近似自卑的状态中。  表姐家很是富足,每天都有用不完的零花钱和父母的溺爱,因出手大方身边总是众星捧月簇拥着,而堂姐实在是漂亮,每每照相都会在第一时间被人把照片一抢而空夹入自家相册,初中时羞涩送过玫瑰花的男生最终牵手能歌善舞的好朋友,高中时八面玲珑的闺蜜不声不响夺走了暧昧中的同桌。比较之下,其实胜负早已分明。  于是她只能小声的安慰自己。我是个性格美女。  所谓性格美女,无非就是说她的性子还不错,不讨人厌,常常会和身边的人相处得很融洽,可以让所有接触过的人感觉很舒服。于是越是如此默告自己,她越朝着温润性格方面努力,时间久了,当高中时某位男生告白说,“梁悦你真漂亮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笑着回头说,“你又损我呢吧?”  所以,当她从卧室出来时,旁边躬身伫立的门市小姐一脸惊艳,不住嘴的夸赞:“梁小姐你真是太漂亮了。”也让梁悦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说出那句久违多年的回答。  憋了很久,最终作罢。  毕竟,她们是专业服务人员,连欺骗的笑容都可以做到那么真诚。想想也对,天下哪个新娘子不是在穿上婚纱那刻是最美丽的呢?  所以勉强笑笑的她随着工作人员的牵引走到室外花园,在搭好的花墙旁有人正坐在那儿看文件。  这个连筹备婚礼过程中都要看文件的男人,理所应当的缺乏了新郎该有的热情,毕竟前面梁悦已经帮他完成了约定,剩下的就只是他在帮她而已。  那场官司结束地极其漂亮,如果夸张点说甚至可以评价为完美。郑曦则带着梁悦与那位世交同聚在帝都东33餐厅,一起谈笑并享用了一顿丰盛的中式和意式的晚餐就成全了所有的全部。用餐期间,他们甚至连官司两个字都没谈起,只消看一眼梁悦挽在郑曦则胳膊上的手指,对方就已经全部明了。  于是,严规胜诉。梁悦作为被委托人代柱子他们讨得十五万工资欠款。而郑曦则的名字也随着那个感人的爱情故事变成了各个煽情杂志纷纷探询的神秘男人,至于那个牵动很多人关系的老凌子则消失地无影无踪,在通缉令上他永远是A级要犯,其他的……也就不再重要了,方若雅家公司生产的药品没有质量问题,安然通过国家质检。而钟磊也再也没有给梁悦打过电话,听说,纽约那边公司准备再多留用他一年。  似乎一切都很好。  那么,她还能强求什么呢?  梁悦恍然笑笑,毕竟计划如此周全,剩下的就是该享用她以五十年换回来的东西,无论是钱还是名分甚至更多。今天是第一步,后面还有第二步,第三步……直到大家伪装不下去为止。  郑曦则听到脚步声抬头,手指间捏的那张A4纸似被风吹得微微颤动,许久都不见他有什么动静。又是许久,他才面无表情说:“幸好不是露肩的,还是专业人士眼光好一些。”  隔着他依靠的桌子,梁悦取过一张文件纸,叠成四方形用来扇风,无谓的说:“是啊,她说我肩膀太宽照出来会显得比较胖,建议我换成削肩的婚纱。  他看了她一眼,目光冷淡深沉,把手里的纸放在桌面站起说:“TIFFTY家送过来的戒指我已经挑好了,如果你不满意我们可以再换,另外你还需要别的东西吗?”  其实,梁悦连这个品牌都没听说过,想他为了照顾郑家的面子肯定不会定便宜东西所以干脆回答:“不用,你看好就行,一切听你的。”  仿佛她说了什么深得赞许的话,他微笑,伸出手将她拥抱入怀然后俯在耳畔缓缓说:“不错,你从今天开始就领悟到做郑太太的要领了。”  听话是吗?梁悦冷然,旋即回答他:“你错了,我不是领悟而是忧虑和恐惧。”  “恐惧什么?”郑曦则显然不曾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侧过脸询问。  “惧怕会被过河拆桥。”她的一句话让他若有所思,顿了一下又恢复神情悠闲拉着她的手笑给所有人看:“如果你配合的好,我没有必要自己拆自己的台阶不是吗?”  最后一句耳语后他吻住了想要反驳什么的她。  缠绵的唇齿间缺少了甜蜜的味道,但,吻了很久很久。  那种温热湿漉漉的感觉让梁悦胸口有些窒息,只不过窒息并非是沉醉他的技术高超,而是,她想起那个时候她和钟磊打趣说过地话。  那时,她刚刚知道钟磊曾有过一个交往五年的女朋友,虽然惨被劈腿但仍记挂于心。于是嘟嘴的她愤然道:“不公平,我也要找个男人,我要试试和别人接吻和别人上床。”  口无遮拦的她惹怒了钟磊,脸色难看的他说:“你要敢找我就收拾你。”  不知危难降临的她还在那儿傻乎乎的坚持道:“有什么不敢的?凭什么我要用二手的?我也要实践以后再回来,这样就不亏了。“  于是那晚她被教训了,他一边亲吻一边逼身下气喘吁吁的她说:“我这辈子就要你一个,其他谁都不要。”  一遍一遍,一声一声。  直到他用尽全身力气停下来才深深吸吮着她身上的味道,说:“丫头,以后我也只有你一个,其他谁都不要。”  那些刻意忘记的旧事因此刻唇上热热的吻被从脑子揭出来,也让刚刚配合度很高的她瞬间停止了纠缠。  她离开他的唇,定定的瞧着郑曦则。  他不是那个人。  平复胸口哀痛的她垂下眼皮淡淡的说:“时间不够了,而且这样会把妆弄花了。”  他有些了然的目光让人心惊胆颤,梁悦躲避开才听他说:“是花了,不过更像个正常女人。”  她目及都是专业的摄影师,专业的灯光,专业的一切一切都是她曾经幻想过的场景。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如果能照个工作室的五千块套系就是梦想成真了,可是如今的情况有些泡沫般的斑斓,美是是美,可惜易碎。  他曾提议去巴黎,他曾提议去巴厘岛,都让她以时间不够为借口推却了。不属于她的东西太昂贵了就会怕失去,既然自己做不到对金钱无视,那么她至少还可以告诉自己哪些东西不属于她。  属于郑太太,而不是梁悦。  可郑曦则还是能把最普通的套系做成最奢侈的。例如把光毓园变成拍摄的背景,例如把摄影师化妆师也请到家里来,甚至还有那么多婚纱可以挑选。  于是,梁悦涩然地站在梦想过的光毓园小楼前和别的男人拍照,无论摄影师怎样启发逗乐,她都笑不出来。  最后,郑曦则紧紧扣住她腰,衬衫上都是淡淡烟草味道的他说:“如果你想面对自己的愁眉苦脸睡觉我也无所谓,不过睡不着我很可能会撕毁合约,反正算起来我也不吃亏。”  那天,梁悦拍摄的第一套白纱不喜庆,抿着的双唇还有些拒人千里地淡漠。但是后面几套笑容都很灿烂。  眉开眼笑的她和身边那个成熟稳重的丈夫很相配。  这是所有看过照片的人,说地第一句话。  也正因为如此,梁悦才会四处寻找寂寞的角落去哭泣。  那里没有人看到狼狈的她,也没有人齐声说新娘子很漂亮,只有一个孤伶伶的影子陪着她一起痛。  那是2005年的6月的故事,本来,还有半年钟磊就可以回来,本来,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应该是他。  婚礼举办的细节梁悦从没有用心过,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中天的秘书发个传真过来,她修改后再发个传真过去,如此而已。  到国贸这边办事的方若雅就近找她吃饭,因为又忘记充电而关机的她掏过梁悦的手机打电话,瞄到叠在包里的传真掏出来看,立即皱眉说,“你丫有病啊?自己的婚礼都不看一眼,发传真?那么有种别闪婚啊,认识一个月就要结婚的是你,现在要死不活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梁悦抬眼睛看她,把手里的筷子放下说:“我想喝酒,今天晚上你陪我好吗?”  方若雅扫过她脚边的口袋,大大袋子里装了一双毛拖鞋,缓了口气问:“你回去拿东西了?”  梁悦点点头。手指一直在颤抖。  “他知道吗?”方若雅的用词很谨慎,生怕会触碰她的伤口。  梁悦愣了愣,随后微笑:“哪个他?”  方若雅看她故作轻松的样子很心疼,于是把嘴边话忍下去拍着她肩膀大声说:“废话,除了我陪你,还有谁那么无聊陪你丫的?不过咱可事先说好,不许叫那个王八蛋过来。”  梁悦不由心酸,咬牙点头。  其实见到方若雅就等于见到大洋那边的钟磊。  他提起她时是否也会恨到永生永世不想见面?也会像被甩掉的方若雅那样痛恨吗?  她不知道。  昨天快递过来的那封信没有大篇的内容,一张白纸上用签字笔描出地四个字很潦草,混乱的线条,歪斜的笔迹,真的难以想像是出自曾经书法获奖的他。而那句祝你幸福应该算是他认命后最终写下的结局。  这样也好,她的幸福永远不是他能给予的。修了几世也不过就是为了贫贱奋斗过的四年。  很好。真的很好。  半夜时分,梁悦喝醉了。只一瓶小二锅头就灌倒了她。她一双手扒住方若雅大腿喃喃自语:“我怎么活得这么窝囊?我都觉得自己不要脸。什么保全阿,什么安危阿都他妈的是借口,我就是爱钱,我要是不爱钱当时就应该抽郑曦则,什么狗屁约定?都是混账话!可是我不敢啊,为什么不敢?因为他有钱,他能给我所有别人给不了的东西。可是这样一来我跟小姐有什么区别,其实我连她们都不如,我连尊严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惨笑后的她痛哭,哭罢又是笑,方若雅抱着她软绵绵的身子红了眼圈,被空调过滤过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梁悦脸上,很凉。  记忆是折磨人的苦药。没有了记忆,人生满是无味。留下了记忆,多半又是伤感的。那种带着岁月的淡黄色记忆有时候会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模糊不堪,明明内容都支离破碎了,却还记得那种刻骨心痛。  岁月时光不舍得带走的,未必都是好东西。可是那些美妙的,又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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