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爱我-4

钟磊说过会陪她一同参加考试,可是从他被派到深圳就开始铺天盖地的闹非典。  沸沸扬扬的传言一个接着一个,又加上房东不放心外地人,怕惹事,死活要撵她们搬家。梁悦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只好自己收拾所有的衣物,打成大大小小十几个整理袋,雇车拉到房屋中介公司门口,随便找个学校里面的职工宿舍搬进去,因为时间紧迫甚至连价钱都没敢还。    半夜的时候她突然惊醒,泛了蓝光的电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闪着亮光,心里说不出的茫然,于是用手机给钟磊打个电话,那边他刚说了声你好,她就故意掐着鼻子问:“喂,先生,请问要不要特殊服务阿?”  那边的他宠溺的笑两声:“要阿,你们那有人叫老婆吗?我要老婆给我服务。”  “切,不好玩儿,每次你都能猜到。”梁悦故意装别扭,然后笑着把话筒拿到嘴边,踌躇一下才轻轻的说:“听说你那边死了好多人,你一定要注意阿。”  沉默接着沉默,一直过了好久,他答:“丫头,我想回去看看你,这个时候你肯定害怕。”  梁悦立即从沙发上跳起来,声音发尖:“不行,你回来了也要被隔离的,而且这项目那么重要,你好不容易才从总办调到投行,一步也不能错!你要是敢擅自回来我跟你没完。”  于是电话那边再次没有了声音,梁悦以为他生气了,便喂了几声,可是都没有动静,她懊恼的看看手机屏幕,咬牙唾骂自己嘴贱:人家想回来就回来嘛,好歹也是关心你的举动阿,现在好,你冷冰冰的拒绝了,让人家热脸贴在冷屁股上,下回谁还能管你!活该!  骂归骂,可是让梁悦道歉是不可能的事,于是她一动不动的看屏幕上的通讯信号,那个表示通话中的小电话还在闪,她只好心中默默祈祷,电话可千万别断,千万别断,断了,就代表他真的生气了。  “喂,丫头,你别哭。”  声音再次从话筒那边传来,梁悦下意识去摸把脸,别说,还真哭了。  她噙着泪水犟嘴说:“哥哥,你水仙病又犯了吧?你怎么知道我哭了。“  他说“我看见的。“  “你在侮辱我的智商……”梁悦抗议道  “还有,我也能听见。”他的声音很软,很低,像每天早起,他准备吻她前的温柔语气,想到了吻,她开始发热发红,故意咳嗽一下顾左右而言他:“那个,别整这些甜言蜜语的,你说啥也不好使,你要是胆敢在外面找女人,就直接把两条腿打折,我宁可养你一辈子。”  话筒那边的背景很安静,静到她可以清清楚楚听到他的呼吸,他嗤嗤笑说:“行啊,正发愁没人养呢,那我就赖上你好了。”  “想的美,除非你能立即出现在我眼前,我就考虑一下。”梁悦把怀里的书一扔,躺在沙发上,舒展成个大字状,得意的说。  那么狗血的剧情当然不会出现在梁悦身边,情人之间耍耍嘴皮子而已。门外没有人,门铃也没响,楼下的马路上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所以她有道理相信,小说和现实就是有差别的,现如今的人哪里有那么多值得回味的浪漫,有那闲情逸致的时间赶快背两道题才是真的。    四月下旬,梁悦所在的学校开始封校,不许进也不许出。专业医务人员抬走了几个人,然后楼上的人就眼睁睁看着家属区铁栏杆被锁上粗重的铁链子,门内还有两个戴着口罩来回踱步的保安,空气里的紧张让楼里人的神经瞬间绷直,所有的迹象都让人开始变得烦躁不安,毕竟紧邻梁悦所在楼就是连续病倒十人的重症区。  死亡是慢慢逼近的。  连赖以为生的空气都已经变得滞涩。混乱无措的梁悦给方若雅打电话时,方若雅已经沙哑了嗓子。姐妹几个能回家的都走了,盼盼找个外国人也在梁悦被隔离之前坐上飞机飞向大洋彼岸了。韩离关键时刻临时发烧,送到医院就被当重症病人隔离了,方若雅父亲的公司员工走了一大半,目前基本处于停业状态,老头子有点想不开,来股斜火就自己把自己郁闷倒了,本来她想和母亲一同送去医院,可是听说不管送到哪里都要先被隔离审查,方若雅的父亲听到后更是死活不肯去,所以她一天三点一线,医院,公司,家,忙的脚打后脑勺,接到梁悦电话的时候她把脸上口罩扯了,骂了一声:“妈的,我都要憋死累死了。”  梁悦笑着和她聊了一会儿,替她开导了一番,然后挂上电话。  独坐发呆。  这样时候她真的不好意思再把自己的恐惧架在已经濒临崩溃的方若雅身上了,虽然是好朋友,她也知道方若雅就算是累倒了也会跑过来看看自己,但她还是不愿给朋友添麻烦。  于是趴在窗台上看外面的风和云变成了梁悦平日里最喜欢的休闲活动。  大概是在室内待久了缺乏运动的缘故,她常常会感觉到很乏力,身体和心理都很累,所以趴在窗台上的时候她习惯侧脸贴在凉凉的理石上,贪婪的汲取春末的气息,想着远方的他,微微的笑。  邻居家的哭声还在,楼上楼下都是戴着防毒面罩的白色的大褂医生,他们忙碌而有序,不停的用手中的消毒器具喷洒消毒药品。  听说,邻居家昨天故去一个。  院子外面的草已经很高了,嫩绿嫩绿的,被纷纷的言论吓怕的人们已经没有时间去管理平日里最注重的校园脸面,所以,它们被放任生长。  邻居被担架抬上车时,她略感凄凉的叹口气,接着仰头看夕阳下的云,色彩绚丽,变幻莫测,像极了人生。  如果就在此刻死了,他一定会很伤心吧?不是梁悦自恋,而是她和他曾经讨论过这个话题。从小很怕生离死别的她要求道:“将来只许你送我,千万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你先走,我会受不了,那样太残忍。”  他们交往的四年里,他第一次发那么大的脾气,因为她说她要比他先死,他攥住她的下巴说:“丫头,我警告你,你再说你先死看看!”  钟磊一本正经的表情让梁悦扑哧笑起来,然后用吻化解了他的怒气。  看,她又想他了。才分开一个月而已,她都开始出现幻听了,连声音都仿佛被臆想送到耳边,那么清晰真切。  “丫头!”再仔细的听听,熟悉的声音好像就在窗外,她慌忙站起身,四处巡视一圈,认真辨别了一下才看见草丛里面蹲着的他。  这个傻孩子不认识新家,她在短信里告诉他一个楼牌号,不知道哪层哪个窗户的他只能朝着一栋楼猛劲狂喊。  看门的保安就站在不远处,楼上楼下警惕的打量两个人,虽然此时是隔离期间,但没有规定隔空喊话禁止不让,于是暂时默认门外他的存在,把脸背过去和另一个保安聊天,假装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梁悦朝他摆手,喊:“你去找家宾馆住着,等解除隔离了我去找你。”  她说的很急,声音都被风吹的变了音调,因为她的鼻子有点酸堵,也因为她不敢大声喊,怕自己声音大了就哭出来。  二十五岁而已,她还是怕死,她还是不够坚强,面临逼近的死亡气息根本做不到淡定无视,院子外的他是她此刻最好的安慰,看一眼,心立即安稳。  “丫头,我就坐这儿,你在家乖乖待着,什么都别怕,有我呢!”他回喊。  从深圳回来的他,身边什么行李都没带,一件皱巴巴的衬衫显得有些狼狈,可是映衬在绿色的草丛里,他的身影是那么明显,脸更瘦得不象个样子。  他为了她,不肯走,甚至为了让她不再焦虑还掏出一本书来看。  那本书的书名她看不太清,可是他专注的表情分明想要告诉她,自己正乐在其中。  心疼的她立即回身跑到厨房,用最快的速度翻出方便面,又加了两个鸡蛋一起煮,嫩嫩的鸡蛋就飘在金黄色面汤里,小厨房里顿时香气扑鼻。面煮好后放入保温桶,她穿上运动鞋拎着下楼,门禁那里正好赶上保安们换岗,她也顺利的从楼内跑到草丛边。  他站起身,两个胳膊尽力从栏杆里钻过来,长长的手指全部张开,嘴角含着心满意足的笑,好像能看见活蹦乱跳的她就是吃到世上最美味的东西,她慢慢贴上去,靠在怀里,他隔着栏杆抱住她,说:“丫头,我被人隔离了三天,要不然我还能早点过来。这几天你没睡好吧?你看你,眼袋都要掉下来了。”  她手里的保温桶晃荡荡的沉,胳膊酸的无力举起,即便这样,她还是觉得在他的怀抱里很幸福。  保安换完岗,就发现草丛里拥抱的他们,梁悦作为被隔离人跑出来是他们的失职,所以他们迅速向这边跑来,还大声地喊:“回去,赶快回去,你们怎么回事?谁让你出来的?”  梁悦想走,怕因为她的贸然保安去为难他,可钟磊不肯松手,低声说:“亲我,快点亲我。”  保安的服装在夜色下特别明显,肩膀上的两道荧光绿的杠子晃动起来和环卫工人背后的夜光条有同样的效果,梁悦有些为难,不想两个人的亲昵举动免费便宜别人的眼睛。  他不依不饶,越撒娇越显得可怜,“丫头,亲亲我。”  后来叹口气的她还是踮起脚,把自己的唇贴在他的唇上。  原来有生死等在身边的时候,亲吻的每一秒会显得那么珍贵。蔓延的荒草湮没了他们痴恋的吻,也湮没了他得意的笑容,他缠绵中说:“我想亲你,在医院的隔离的时候就想,我特怕我以后都亲不着你了。”  他才二十三岁。一个同龄人还在游戏网聊的年纪,却过早的担当起家庭的负担和女人的期望,用最快的速度成长。  他的嘴里没有痛苦,也没有对未来的恐惧和担忧,给她看的永远都是微笑和洁白的牙齿,可是小孩子的撒娇方式让梁悦突然发现,原来他也和同龄男孩子一样,也会恐惧,也会害怕。  她不想离开,她还想贴在这里,可是保安已经跑到面前,抬手勒令她回到楼中,梁悦不理会他们,反手放下保温桶,伸出栏杆抱紧他,哽咽说:“你咋这么傻,我是打不死的蟑螂,哪能说死就死呢!”  “那,万一是我死了,不也会看不见你了?”他还笑。  “别说没常识的话,你都没发热,死什么死!”她靠在他的胸前,头被冰冷的栏杆死死顶住,可是她不想躲开他温暖的怀抱。  “走了,你们这样我们也不好办,给领导看见了我们也得下岗。”无奈的两个人站在他们身后,因为他们的亲密动作,尴尬的侧过身子,说。  最后钟磊看着梁悦走进楼内,感应灯一层一层的亮,一直到了六楼,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反复几次。  这丫头又没找到钥匙,呵呵。  钟磊靠在栏杆上,把地上的保温桶伸手捡起来,坐在草丛里,一直等家里的灯光亮起来,他才抿嘴把保温桶拧开,用力吸气。  真香,丫头煮的面好久都没吃了,想想都馋。  她站在楼上看他把面吃的干干净净,然后把略带温度的保温桶放入怀里,紧紧的抱着,傻傻的笑。  我们的目标是,天天晒牙齿。  无论在什么时候,多露点笑容都不会错,他笑的时候更像一个没长大的小男生,像每个女人清涩少年记忆里都会有的那个人,曾经躲躲藏藏红着脸扔一束玫瑰过来的,被人打趣是一对儿时就尴尬到手足无措的那个初恋恋人。  她就这么痴痴的看着下面坐着的傻傻的他,在满城弥漫危难的时候,整整一夜,谁都没动一下。    2003年的故事(下)  梁悦参加高考那年的前一天,据说是台湾某个言情名家新书大作上市,于是她顶着瓢泼大雨,落汤鸡一样冲到新华书店,买了一本蹲在书架旁大快朵颐。当然,准备回家时她没忘把新书书皮换上高考冲刺化学书指导丛书的封面,以蒙混母亲担忧的询问。  品完言情大餐的她当然心满意足,可没等到半夜,就高烧40度,父母焦急是肯定的,可是诊所都已经关门,医院又离的很远,生怕耽误她的高考只能多多吃药,端着水杯和着十几片药吞下去,简直是非人的折磨。她忽然有感而生,暗自自嘲一句,言情小说真是害死人阿!  不过,感慨归感慨,高考不会因梁悦的生病而停止。第二天还在迷迷糊糊的她就被父母硬架到考场外,以螃蟹似的步伐横着爬上96届高考的独木桥。  怎么答题的,怎么计算的她全忘记了,唯独记得是自己昏睡的很是欢快,老师提醒两次后都懒得再搭理她。  结果出来时,她曾经大哭一场,分数还真不是一般的低。不过文科专长的她,分数勉强擦边一本文科类专业,本以为也算捞了一个贴心的专业,谁知道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不知道是哪位可爱的录取老师手就那么一哆嗦,她被人从报考的文科经济学管理专业,一下子调剂到工学电气工程专业。  从此以后,可怜的梁悦就在自动控制教授说的天书中垂死挣扎。  一步迈错,错七年。  所以,抱着司法大纲准备前去应考的梁悦,满脸警惕的看着拧着眉毛的钟磊,企图苦口婆心的劝服他不要陪她去考场。  可是满脸郑重的他分明隔离了她的苦苦哀求,只沉浸在终于可以体验一把家长陪考的感觉,站在外面看笼子里面的愁眉苦脸的学子们上刑场,心里暗爽。  梁悦摸着他手上的伤说,“你乖乖在家养伤,我考完了立刻回家做饭,只要你不去,晚上咱们吃大餐。”  他为了能从医院跑出来,竟然徒手翻带尖儿的铁栏杆,划伤手后也不管不顾伤口,一心快点来找她,知道她晕血,又揪了几把草擦干了血迹,抱她的时候也小心翼翼不碰到她的衣服,等梁悦发现伤口的时候,已经长了长长的暗红血痂。  心疼没用,埋怨多了他就只知道笑,让人恨的牙根直痒,却又无可奈何。  果然,他又眼角上扬,呵呵的笑:“不干,我要当家长陪考。”  “那,我亲你一下当交换行不,咱别去了呗?”梁悦仍不死心,拉着他胳膊撒娇晃悠。  “不干,我要去。“”他还是顽固坚持。  “那,晚上哀家宠幸你如何?小帅哥。”计穷的梁悦使出美人计,眼睛抽筋似的眨动。  “不行,我还是要去。”笑嘻嘻的他把她肩膀上的书包拿下,挎在自己胳膊上,右手向前伸出食指,说:“前进!梁大律师,人民等你通过考试去拯救呢,你是打不死的正义化身,怕什么?”  好吧,梁悦只好跟他承认自己恐考,高考以后她一直有些心理阴影,本来是家族骄傲的她因为失误偏走于二流学校,学校的名称一直是父亲避讳回答亲朋的问题。甚至她在找工作时,简历上,毕业于某某学校那栏也常会引来招聘方必有的问话,“请问,这学校是正规大学吗?”  所以她曾把自己不得志的找工作经历怪在自己的沉湎于言情上,也会怪在那个病的一塌糊涂的高考上。  于是高考就是缠绕她多年的噩梦,更是挥之不去的咒魔。  如今又是全国统考,又是背着书包参加,她早在三天前就陷入垂死的抑郁状态,死活不肯让人去陪同。  万一……打击是沉重的,梁悦会受不了的。  钟磊看她紧张发白的小脸说:“别怕,有我坐阵,你就单等着好消息吧。”  梁悦对他的预言并不买账,撇了嘴,莫非他以为自己有招财猫的功能? 能一概接纳所有美好福气和财气?  可是不买账也不行,事实证明,他这个家长确实是吉祥物。  收到成绩单的时候她的眼睛几乎可以媲美一切圆圆体积的物体,半天才能强压抑兴奋的心情,不顾一切,冲到韩离的房间,绩单一把按在办公桌上,等着他的反应。  全国司法考试的通过意味着很多事情。  意味着,她可以单独出去办理案子,不用再在严律身后拎包拿卷宗,意味着,她的工资至少可以翻番,买正装时不再需要咬牙切齿省中午饭,意味着她离他们梦想的房子又大幅度迈出一步……  可是这一步,还真难。  03年初,资本市场不景气,以代理经济诉讼案件的严规面临空前严峻的考验。一连大半年过去了,大家始终处于没官司可打,没事可做的状态。  韩离刚刚因为股东突发性撤资伤了底气,又遇上周边的艰难的环境,一时间严规能否生存下去成为公司上下层窃窃私语的首要话题。  非常时期,严律始终站在韩离身后,不想坐以待毙的她和韩离开始以各种方式承揽不同诉讼案件,一时间民事答辩,再审起诉,连平时最不屑的婚姻诉讼官司也开始纷纷接纳。  所以,梁悦的成绩即使通过也无用,她依旧干着过去干的工作,甚至还要把行政工作重新捡起。  因为陆陆续续有不想上班用电脑玩扑克接龙,不想接繁琐的婚姻诉讼的案子的同事们选择跳槽,三十人的办公室顿时空了大半,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身兼数职,其中除了是坚定的张阿姨,另一个就是梁悦。  官司在哪里,官司在哪里,梁悦不知道,不过梁悦知道,馅饼是绝对不会凭空掉在自己的脸上。已经连续三个月拿基本工资的她哀叹的趴在被窝里郁闷个死去活来,帮她按摩的钟磊笑着说:“不就是钱嘛?别愁了,将来我养你。”  “我倒不是愁那个,关键是韩离这个人挺好的,严规要是真这么倒了太可惜。”梁悦又叹口气。  “可惜我们公司有法律顾问,不然我可以提个建议用你们的。”他惋惜的说  “你人轻言微,说了也没用,如果你要是董事长,这么安慰我,我还可以真的乐一乐。”她撇了嘴。  “等我真做了董事长就不让你当顾问了!”他咬她的领子让她回头,她哼了一声说:“不当顾问留家干嘛?给你钟大老板当老妈子?”  “你留在家生孩子啊,左一个右一个,左一个右一个……”看她不理睬,他自己在那儿数绵羊,啰啰嗦嗦没完没了,梁悦被他数烦了,只好立着眉回头,蔑视的说:“生那么多?你能行吗你?”  男人这方面的尊严怎容挑衅,所以毒舌的她又吃了一个闷亏当教训。  他不慌不忙地说:“行不行,不是用嘴说的,看我怎么教训你。”  显然梁悦此生遇见的克星就是他,一直无法走出他事先设下的圈套,迷糊的她反身还想质疑,身子顿时被压倒在床上,反应慢半拍的她,嘴里甚至还发出咿呀的声音,很快就会被堵住了嘴,。  武侠里说,此刻抵死缠绵,言情说,是共舞出璀璨的烟花,H文说,不停的高潮簇拥下,她沉沦欲海。  事实上是梁悦连他的衬衫都不能熟练脱下,粗壮的胳膊横在她的肩膀上,让胸口的扣子打开变得费劲,胸口敞开的领子下是他宽阔的胸膛,热气随动作喷出,也在她的耳边制造了滚烫的感觉,有了四年的同居经验,男人的那点儿好处她还是知道的,于是傻乎乎的她身子在暧昧的气息里觉得腿有点酸软,手拉着他的衬衫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低头说:“不脱不行吗?”  梁悦下意识的点头,然后把手放到他窄腰上,把脸扭向一边,不敢看他。  他笑了说:“你怎么总紧张啊?我表现就那么差吗,看你忍受的表情连男人的自信都快被伤没了。”  梁悦咳嗽一下,斜了他一眼警告说:“那啥,你手还没好,别乱得瑟,小心把手上的伤再弄开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你知道吗,你一紧张就爱说东北话。”他的声音很好听,关键时刻总有迷惑的作用,让人有点想入非非,他那个的时候……  既然反抗无效,那就换个招式,于是梁悦一概往日淑女风,忽视自己羞红的脸皮,故作妩媚的贴着他的下颌咬下去,连续不断的咬向喉结,胸口,腹部,咬到腹部时,感觉他的身子即刻变得僵硬,于是用身子揉动摩擦,嘴里还不忘笑嘻嘻的问:“那你紧张呢,会干啥?”  钟磊猛吸口气,一把拎住她的睡裙带子,阻止她还想往下的动作,向上提刀面前,咬牙吼道:“丫头,你找死。”  坏笑的她天真无邪的抬起脸问:“怎么个死法?说说看。”  大概普天之下,没人不喜欢这种死法吧? 双手从他的衬衫里穿过,胸口细腻的肌肤磨蹭在他的胸膛,指甲掐在他的腿上,连带着他也有些颤抖,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问:“有那个吗 ?”  意乱情迷的她仰起红彤彤的小脸,眼神早已经迷离:“嗯?”。  钟磊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问也白问,所以强撑起身子说:“没有,今天就算了吧。”  下一秒,小红帽瞬间变成大恶狼,她按着他的胳膊掀过身子,猛的跨坐在他腰间,说:“美的你,你要负责取悦你的主人,快!”  梁悦解皮带的技巧远远高于解钮扣,于是,三下五除二解决羁绊的她俯身咬住他耳朵说:“乖,别动,让姐姐我好好稀罕稀罕你。”  刚刚带上小红帽的钟磊,还企图反抗,义正言辞的说:“你今天危险期,不行……”  实际上,强弩之末的语气只能助长敌人的威风,所以她加快动作,趁他无力反抗时赶紧造成事实。  得逞后的梁悦笑嘻嘻的说:“有孩子咱就结婚去,怕啥。”  一句话安慰了抑制情绪的钟磊,于是他停止反抗,任凭她上下蹂躏。  激情过后,梁悦趴在他身上整理汗水弄湿的头发时,他哑着嗓子问:“你说的是真的?”此刻的她,从腮畔到胸前都是粉红一片的,低头睨了他一眼:“我的说话多了,你说的是哪句?”  他没等她反应过来,翻身趴在上面,压住她光溜溜的身子笑:“有孩子咱就去结婚啊!”  她心虚的别过头说:“那啥,女人在床上啥说不出来啊,你还真信?”  钟磊不管她的分辩,开始在她胸前摸索,睡裙顺利的被脱下,说:“不承认是吗? 那咱就做到承认为止。”  梁悦还想说些什么补充,可是他的唇连一点缝隙也不给留,严严实实的堵住疑问。  他看她呜呜的声音很快转换成酥软的呻吟,嘴角上的笑一直保留着。  其实如果是男孩子,长的像梁悦也挺好。他甚至开始觉得,孩子的名字该早点起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天啊,我被逼得写H了,太残忍了。这H憋了我好几天啊~你们不打分对不起我苦思冥想的H~多事之秋的爱  可惜,孩子没有如他们所愿到来,所以她和他即使在分隔多年以后再见面,仍然只算是陌生人,少了血缘的联系,其实,爱情真的算不了什么。  梁悦进入严规的时候,韩离正准备出去办事,看她一脸虚白,把手伸出来搀扶住她的胳膊问:“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用不用我扶你进去?”  她摇摇头,问他:“没事,钟磊在哪里 ?”  韩离打量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已经了解事情的原委,也正是如此,让他更加犹豫该选择什么样的方式来陈诉事实,最后他决定全部如实说出,因为他相信她的坚强,也相信她的处理事务能力:“他是来了,不过给你送一份文件,又走了。”  梁悦尽力微笑,用笑容平息韩离身后竖起耳朵偷听他们对话的诸多好奇心,佯装无谓的表情麻痹他们,然后才用低声嘶哑的声音轻问:“什么文件?”  “中天集团的资金流向调查报告,郑曦则涉嫌违规集资操作,缺少证监会批件,此事如果要是捅出去……”他担心的再看一眼她的脸色:“最低是……”  “公司在交易所停牌,停止公司目前所有经济业务接受审查,如果涉嫌违规,董事长可做为特大经济案件嫌疑人先行羁押,冻结其全部财产以待清查,以及我不可能作为他们的法律顾问去参与审查,甚至连严规也不能代理中天出席听证会。”  梁悦太清楚后果了,也因为清楚所以恐惧。她的指尖发凉,腿都开始不住的颤抖。  不可能,钟磊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用下三滥的手段来威胁她,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舍不得伤到她半点,更何况是这样的巢倾卵覆?克制一向是他引以为豪的美德,不可能在此时消失殆尽,丁点不剩。  是的,她不信。  韩离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头安慰说:“先别自己吓自己,乱了阵脚,也许他不是那个意思,你还是先去看看那份文件,再说吧。”  她冷笑了笑,脸色如同石灰。韩离安慰她的话实在是太无力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社会究竟有什么是不能阻挡的,即使是所儿里在公检法再怎么周旋自如,经济案件涉及时便是死路一条。因为背后牵扯的人太多,牵扯的事也太多,最后的结果通常就是丢卒保帅,只不过他们眼中的卒是昔日里被高高捧在上的那个帅。  “放心,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完,梁悦冷着脸,快速走到自己的办公室,紫红色的檀木门咣当一声被关上,从内锁个严实。  韩离站在原地一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默然离开。  04年的梁悦又回来了,这也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一幕。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平日里柔柔弱弱,可是真碰到事情则喜欢遇硬变硬,宁折不弯。  哪怕对方是自己最爱的人,她依然会执着如此,毫不手软。  果然,梁悦靠在门上恢复了点体力,连走几步拽起电话,异常熟悉的全球通号码在她指尖下一个个点击,那是钟磊离开时给他们俩一起办理的情侣号码,只为了,善忘的她随手抬起就能找到他,可是今天,当默诵了无数次的号码真的按响时,她内心有种巨恸撞击着胸腔。  他们怎么会走到这样狭窄的巷子里?迎面硬撞过去,必然会有一人受伤,不是她,就是他。  听筒里他的声音一如既往,连呼吸都细微可辨,昨天的伤痛依然停留,只是今天他们之间又多了一层更重的东西,所以她冷冷的说:“钟先生,请问您送过来的文件是委托我们所办理什么诉讼?”  声音再次停止,就像黑暗窒息了梁悦故作的镇定。好久好久,他才说:“对不起,梁律,其实也算是我多事,无意间在证监会看见这份文件,想让您看看早做些准备,可是我忘了,严规是身经百战,中天更是铜墙铁壁,两者结合,怎么会轻易被弄垮了,您的语气更是证明一切是我多虑了。”  “钟先生真客气,就算我们是身经百战,也绝对堤防不到有人会在背后拆台。”梁悦冷笑的声音透过电话线,让对面的钟磊,面色发凛。  原来,她为了维护郑曦则可以毫无顾忌的伤害他。  她到底是变了,猛然意识到的事实真让他心底有些怆然,用极慢的语速问:“梁悦,你认识我们这么多年,你说,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恨郑曦则没错,我恨他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我可以用任何手段来报复,但是绝不会把你牵连进去,他如果有牢狱之灾,你不可能放过我。梁悦,我太了解你了,你拼命的时候什么都不管不顾,哪怕错杀一万也在所不惜,所以,我宁可让你愧疚我一辈子,我也绝对不会让你恨我!”钟磊的声音里没有起伏,但是梁悦分明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响。  是啊,如果没有今天的事,她真的会对他愧疚一辈子,她愿意把他和自己的故事小心翼翼的珍藏起来,如同那个戒指上的水晶,偶尔拿出回味一下昔日的甘苦,用一生来爱过去记忆中的那个人。  那个爱过的人……  可惜,伤人的话说了,就无法收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平日里说话之前想三分的规矩怎么就因冲动忘在脑后,抑制不住的怒火没有任何原因就蹿上了心头,只想用最恶毒的语言去质问他。可是,从他的话语里分明可以听出,那个人不是他,……  “梁悦!”话筒里的声音突然很沉,传过来的时候甚至让她有些伤感,全名全姓的呼唤,像隔了十万八千里,原来两人之间亲昵的感觉霎那灰飞湮灭。  “我们不要吵好吗?分开五年了,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听你说说话,想问你过的到底好不好,可就是不敢打电话。我知道你结婚了生活无虞,我也知道你已经完成当律师的梦想,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我就是舍不得忘记你。说来好笑,到现在家里的钥匙我还没扔,我就怕哪天你想回家看看,我没办法带你去。还记得那个空调洞吗?那窝小鸟年年都回来,爸爸出去找吃的,妈妈就在洞里孵小鸟,他们配合的很默契,可惜,我看了好几次,就是分不清到底还是不是咱们住时候那对儿了。也许是他们的孩子吧?也许是他们孩子的孩子了……”  她站在办公桌旁,双手俯身撑住桌角,眼泪簌簌的落在光洁的手背上,亮晶晶的顺着手腕滑落。  那是他们偶尔的一次发现,空调洞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住进了一对不知名的小鸟,平日清晨里总是喜欢叽叽喳喳的,每天不停的飞来飞去,后来钟磊拿张报纸把洞口又密封了一下,他回头笑着告诉她,这样就可以为他们挡住寒风,可以安心做窝生小宝宝了。后来趁它们都出去的时候,他们俩会偷看它们做的爱巢,那是一个鸟毛和稻草围成的家,虽然杂乱成一团,却很细致,每根长长的稻草都比它们自己身体长好多,迎风飞回的时候,虽然辛苦却总是振翅奋力往家赶。每次看到它们梁悦总会和钟磊感慨,“房子阿,是所有生命渴望有家的梦想,为了家,就是再辛苦也是值得的。”唏嘘后他就会一直用力攥着她的手,笑着说,“丫头,你放心,咱们的房子肯定不用你辛苦,我一个全部搞定。到时候弄个大玻璃窗的,你坐在前面写你的悲秋小说就行,什么都不用管。等我!”  等阿等阿,他离去的五年,她等到了别人给她买的房子,他等到了爱人的绝然离去。  “其实,昨天晚上看到调查报告时,我还真犹豫过。现在我有能力给你一个家了,我想让你回到我身边。可又怕你会因为这个恨我。你最不耻的事我不想做,我更不想让你再次面临绝境。丫头,我爱你,所以我不想让你不开心,不管为什么,我都不想。”钟磊又是一声叹息。  “钟磊……”她愧疚,又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慰他的话语。  “你去问问他吧,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最好还是早点做打算。不然真等到出事了,也就晚了。”没有任何结束语,电话那边已经悄然挂断。嘟嘟的声音让她怔怔,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他又开始隐藏自己的悲伤了吧?梁悦能想象他此刻的心情。挂断电话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他做不了其他。看来,他找到可以让自己解脱的办法了,这个办法很有效。  那么,谁来告诉她,下面该怎么走下去?    六点半的时候,董秘书进来问郑曦则:“董事长,会议安排已经定好了,明天九点准时召开。现在需要我为您叫司机吗?”  郑曦则靠在窗户边,眺望远处。慢慢淡去的夕阳正从他的身上流走,黑色衬衫让他在流金光芒中显得异常凝重沉厚,指间的烟忽明忽暗,像是在等待最后时刻的决断,犹豫不定。广角的玻璃窗外,灯火逐渐亮起下,流光霓虹霞,他还是没有因为秘书的询问而回头。  董秘书恭敬的站在门口,对于郑曦则的傲慢态度表现很平静。董事长上任五年来,中天集团的业绩集团上下有目共睹,可是有些东西是商界人士自己的游戏规则,被人发现了,伟岸形象瞬间崩塌,若没能被发现,又是人人歌颂的商业巨子。其实对于下面的普通员工来说,最关心的还是今年的薪水和年底的奖金,至于管理层是否涉嫌舞弊,还真没觉得特别需要在意。  “你们都下班吧,明天早点驻会,我自己在这儿待一会儿,别打扰我。”淡淡的烟雾笼罩了他的表情,仅剩的一点点光亮,也是他留给自己的温暖。  董秘书应声离去,郑曦则还是原地不动。他不想回家,少了酣然入睡的她,那张大床给人的感觉有点冷。刚刚搬到光毓苑的时候,他不止一次投诉物业,冬天室内地暖太差,屋子总是阴冷阴冷的,虽然经过重装和加强供暖,情况改善了不少,可是回家时他还是会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空。  梁悦搬进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把银灰色的厚重窗帘换成了鹅黄色小碎花薄纱窗帘,那个嫩得让人心痒痒的颜色使得整个屋子的华丽装修看起来不伦不类,但是在梁悦笑着拉给他看的那一刻,顿时就感觉到了家的温暖。她喜欢厚厚的玩具拖鞋,她喜欢大个软不啦叽的枕头,她喜欢弄点小玩偶放在卧室,她还喜欢在床头养两条最便宜的金鱼。她喜欢的东西太多,也在逐步改变他对家的印象。郑曦则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在应酬以后回家。  过去没有她的时候,他应酬晚了就住酒店,因为对于他来说,酒店和家是一样的。可是,她轻易改变了他多年来的习惯。那么容易。  也有不适应的时候,可每每抗议时,她就会正色警告他,“既然我也是这笔生意的投资人,我就有权改善自己的生活,如果我生活的不快乐,你什么都没有。”  傻女人,其实她本来就是什么都没有。却总把自己想象成拯救世界的女超人,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想救每一个在她面前垂死挣扎的人。  他不会告诉她,其实为了夺回中天集团的控制权结婚只是一个借口,实际的原因是,他不知道何时已经眷恋上她的自信和坚强,那双慢慢失去笑容的眼睛里,还留着他最喜欢的东西。  楼外行人越来越少,步履匆匆下,都是对家的渴望。他微微的笑起,在看见一辆急驰而至的白色奥迪TT同时。笑归笑,可刺耳的急刹车还是让他登时紧了身子。  这笨女人怎么还学不会开车?  抓住皮包快速跳下车的身影,在身处十层上方的郑曦则看来那么瘦小,他甚至想到自己激情时抚摸过的锁骨和腰肢。她来做什么?在考验他的忍耐力吗?还是来和她说声再见?  他没动,等着那个风风火火冲上来的女人——他的妻子,别人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空调洞里的小鸟有话说:倾城租的第一套房子里有一个硕大的空调洞,住进去的时候我把那个洞糊上了厚厚的纸.后来听见里面有鸟叫,等他们出去找食的时候,我们掀开看,一个完整的小窝真的就放在那里.后来我们搬家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们生了没?只好特别交待下一家住户,这个洞要注意,有两个小鸟居住.他们也答应我们要好好照顾,后来......我就再也没回去过。每天早上起来听小鸟的叫声,那个时候没有感觉到甜蜜和快乐,也怨过也生气过,如今想想,那大概是那套十平米小屋子给我留下的最美好的印象了,可爱,温馨。有终无始的爱  律!”门外值班秘书紧张的呼叫声被关门的动作刹那切断,梁悦关闭房门的同时也松了口气,郑曦则依靠在夜光暮色里,悠闲的吸烟,悠闲的眺望城市旖旎夜景,一切是那么寂静和安宁,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松了口气。  也许是她多余了。毕竟他现在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被麻烦缠上身的人。  站在他背后缄默许久,耐不住性子的她终于开口打破沉寂,“我听说中天因为非法集资和违规操作可能面临证监会审核,所以过来看看,你……知道这事儿吗?  郑曦则慢慢回头,眼睛深深凝视气喘吁吁的她,嘴角上扬“你为什么来?”  “我,我是中天的法律顾问。”梁悦绯红的脸色和急速的喘息,让人看不出是因为先前剧烈的跑动还是因为紧张的关系。  “中天法律顾问有三家,严规律师事务所只是其中之一。一旦中天被证监会审查,你和严规都必须回避,法律条文你应该比我懂,你说你来有用吗?”他揶揄,笑容轻松。  “至少在那之前,我可以为中天提供完备的法律咨询,毕竟我要对得起从中天领到的那份薪水。”梁悦言辞凿凿,强迫自己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平静从容的脸上。  郑曦则背对万家灯火,看绚烂霓虹灯色下的她,突然笑了。向前走到她身旁,拉起她垂在裙边冰凉的手指,在面前掂了掂,笑容更大。抬手推开门,不顾她反抗的力道,拽着梁悦的手大步往外走。  梁悦脸色骤变,除了周年会,他们两个人在中天一直是类似合作伙伴的关系,甚至连加入中天一年多的员工仍无法确认他们是夫妻关系,现在一同拖手离开,难免会让梁悦有些顾虑。她小声说:“郑曦则,你把手放开,你不是不喜欢公私不分的吗,你自己违规怎么处理?”  前面的他呵呵大笑,连带着门外的值班总办秘书和闻讯赶来的董秘书都难掩眼底的惊讶,愣在当场。董事长他……好久没这么笑了。  用力掰扯他手指的梁悦表面上仍极力保持从容镇静的笑容,对每个用目光关注他们行为的员工点头示意,背后却暗自用指甲掐他的手背,可眼看陷入钳制中的手指没逃脱,腰又被用力揽了过去,让她有种想拿鞋跟踩他脚背的冲动,郑曦则队她的小心思不以为然,笑着对董秘说:“帮我准备车,我们现在回家。”  天,看看董秘书错愕的表情就知道了,眼前的一幕多么让人震惊。大难临头的前夜,董事长还能保持笑容满面,甚至还能与夫人一同携手乘车回家,不仅暧昧情愫溢于言表,连恩爱指数也愈加提高。可是梁律的表情怎么那么尴尬?难道两个人在闹别扭?  司机接到电话后立即把车停到中天门口,郑曦则笑牵着梁悦在众人瞩目的目光下走到电梯里,门合上时,她脸上的笑容立即变得严肃,说:“好了,你要形象工程已经完工,现在你该对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他慵懒的靠在电梯上,放开她被汗湿透的手,直直望到她眼睛里:“梁悦,我很高兴你能来。不过相信我,事情远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审查的消息是真是假?”敏感的她突然猜测到事件最隐蔽的中心,也正因为如此,背后可怕的真相让她顿时不寒而栗。  “我们一同生活四年了,你说呢?”他摸着下颌,似笑非笑的面容也许会迷惑很多稚龄少女,可是此刻梁悦只想干两件事,一是抬手抽掉他脸上得意的笑容 ,二是反手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光。  多么明显的圈套阿。招数老套,策划疏漏,惟有心存贪婪妄念的人才会看不出内里奥妙。可是她看不出来是为了什么?难道她对他也有所图?  他俯身在她的耳边说:“说实话,我还真没想到他肯通知你,而我更没想到的是,你会跑来看我。”  “你是在夸奖我们善良淳朴,还是在说我们心智低下?”梁悦反身,冷冷质问他嘴角的笑容。  他笑着说:“我只能说,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比明天开会的结果更让我高兴。”  电梯门开启的那瞬,郑曦则低头吻住了梁悦,大堂接待的前台小姐诧异的看着关关合合的电梯门里董事长挺拔的背影,一动不动。  他把她搂在怀里,不给任何人看到她砣红色的面容,也不给任何人再次带走她的机会。  也许,她会恨他,但是他宁愿她会恨,也要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    唐阿姨开门禁的时候丝毫没有因为梁悦的归来惊讶,憨厚的她只是笑呵呵的让出身子,由他们俩一同进入家门。梁悦依旧按照往日习惯随手把包扔在沙发上,依旧是躬身在鞋柜里找拖鞋,可手指伸到鞋柜前才忽而想起,早上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带走了。  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  梁悦瞬间失落的表情都看在郑曦则的眼睛里,他抿嘴笑笑,从背后把她拦腰抱起,惊吓中的她还来不及高喊放下,他已经把她快步抱到楼上卧室。  赤着的脚落在卧室的长毛地毯上,脚心有暖融融发痒的感觉,心事复杂的她默默回头,想不到开口要说的话。  “想不到说什么就去洗澡,明天早上我还要开会,早点睡。”他似乎能看出她的尴尬,另找了一个借口让她不说话。  最近他还真喜欢早睡,昨天早早就睡,今天还是。  她洗完澡出来时,他已经躺在床上,她找了半天也没看见残留的一件半件睡衣,所以从浴室出来时,顺手到衣帽间挑了一件他的衬衫套上。  深蓝色的衬衫是她买给他的礼物,为了庆祝什么节日反倒忘记了。但起因是为了回报他赠送的钻石耳坠。他出手讨女人欢心一向为人大方,程小姐享受过什么待遇她不知道,可是对她,郑曦则每逢节假日必定会以首饰相送,他不喜欢珠光宝气的女人,所以挑的东西大多秀气清丽,梁悦寻思将来出席什么场合也会用得上,所以她一向来者不拒。收到礼物后就会立即驱车去买回馈礼物,反正知道他的尺码,一个小时就顺利搞定。两个人的节日也算你来我往,其乐融融。  至于他什么时候穿,穿没穿,都不在她的理会范围。就像他送的东西,有很多东西她一次都没戴过。  总听人说,男人的衬衫是偷情爬墙的制服,女人只要穿上了,就能引爆男人潜在的占有欲望。可怜她在家里也必须如此打扮,实在很无奈。虽然有点难堪,总好过光着身子走来走去,虽然晚上阿姨都不会上楼,可是,保守的她还是放不开。  她把袖子挽了挽,衬衫领子也扣到到最上面那颗,下摆有点短,刚到大腿中部,她只好前扯后拽,极力避免走光,走的姿势可谓是步步惊心。  借着幽暗的月色仔细打量一下,背对窗子的郑曦则似乎睡着了,她这才放心的躺在床右侧,把被子轻轻掀开个角,抬腿上床的时候衬衫又翻了过去,眼看着光溜溜的大腿露在外面,她赶紧抓被子把自己包好,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旁边的人,吁口气快速躺下。  屏息静气的她缩在床边,想要让自己乱七八糟的脑子静下来想个对策,所以没看见郑曦则在夜色里嘴角动动,其实从她进门时,他就看见了。  本来满脑子想的都是明天开会时的内容,看她鬼鬼祟祟的走进来,还以为她不习惯没拖鞋赤脚走路,可是银色月光下,她的表情还是让他有了反应。  一点点羞涩,一点点戒备,一点点尴尬,一点点慌乱。  不想吓她,所以他装作睡去,可是又在闻到她的发香时不复理智。她说过她最爱百合花,连洗发水也习惯找某个牌子独有百合花香的。叫什么来着?他又忘记了,但他不得不承认,确实很好闻。  眼看着她渐渐放松警惕,身子也软下来,他才反手一拽,把她带到自己怀里。  惊吓的梁悦脑子还有点浑沌,等他在自己脖子上咬了一口才意识到眼前袭来的欲望。眼睁睁看着原本该沉睡的他眼底含满笑意,不再清朗的声音说:“我喜欢你穿我的衬衫。”  下一个动作已经是把唇覆盖上,吮吻。  郑曦则和钟磊不同。虽然那时钟磊正当年少,床上厮缠却总是以温柔居多,调笑间乱了呼吸,细心的他还是会在关键时候询问她的感觉。可是郑曦则喜欢攻城略地,占有欲极强的他不容许女人有任何形式的反抗,所以他喜欢抓住她的手腕,用舌尖和指尖完成对她身体的游走。  年纪过了三十,有益身心的运动没少反多,梁悦一直催眠自己,女人也会有生理需求,脱离了情感才是真正的“我的身体我作主”。可每每到了沉溺时刻,她还是挣扎清醒和迷离之间。郑曦则技巧不错,也是她拒绝的态度虚弱的原因之一。可是今天……  “专心点。”他手臂支撑起身体,严肃的说。  迷乱的梁悦闭上眼睛,虚软的笑笑算是答应,可思绪脱缰而出。她的态度让郑曦则很不满,他紧紧扣住她的腰往下迎合自己的力道,躲避不成的梁悦只能任由身体本能,向后倾身。  他笑着把她的手腕放下,修长的手指扫过她的脸:“其实你的身体比你诚实。”  夫妻间的对话也会刺激到梁悦敏感神经,她顿时有些冷然,想拨开他的手,可力道太轻,他固执有力的手还是停留在她的眼角耳畔。  郑曦则的呼吸还是粗重,声音仍然冷静,隐忍的喘息证明他傲人的意志力,所以他有理由嘲笑梁悦。衣衫不整下,她那个看似坚硬的外壳早已斑驳脱落,他需要一个交换,所以他咬住她左手的无名指,额头顶住她的,银光流转,欣然快慰,“今天你的表现很好,这是你应得的奖励。”  他的手指顺着她的锁骨一路下滑,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打圈。  太可怕了。他知道她所有的弱点,即使是床上,他也知道。  他把唇贴在她的耳畔,语气温柔,他的气息暖热,让人心痒,说:“看见你手上的戒指,我突然不想认输。不管将来如何,今天,我至少要努力一次。”  “你说呢?”  在梁悦仅剩的意识里,只听见这句问话,下一秒,他便进入了她的身体,也攻占了她的所有思想。  熟悉的床,熟悉的丈夫,盖的也是她最喜欢的那床被子,偏偏陌生到极点。她此刻突然想重新认识一下自己,以及围绕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的人  也许,她错过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快乐!!!!!!!感谢所有在文下留言的看官大人们,和所有光临某城小家的大人们,今天是传统的端午节,特赶了一篇包成粽子送给大家,希望大家一切顺利,吃的饱睡的好,天天没烦恼~YEAH~2004年的故事(上)  钟磊出国那天,死活不肯让梁悦送行,两个人争执不下只好拖拖拉拉的做了早饭,两个人坐在一起默默的吃饭,谁都不肯放弃。最后一口粥喝完,他起身收拾碗筷,梁悦拦住他的动作说:“放哪儿吧,我回来洗。”  他的手没有停止,慢慢捡好散落的筷子,一下下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干净,然后才说:“你不喜欢洗碗,还是我来吧。”  宠溺到极点就是祸害,梁悦差点因为他的话扑上去大哭一番,说自己其实不想让他走。  身边没有他的两年,该多难熬。北京生活这么多年,幸而有他作伴,才把辛酸当甜蜜,坚持生活下去。如果他走了,她怕自己无法再沿着轨迹生活。  端了饭碗的他站在水槽前,梁悦依靠在门框上,看他非常仔细的把所有的碗碟都刷个干净,里里外外,一点点地蹭,一点点地洗,把最后的时间都留在自己清晨的记忆里,就像是舍不得什么……  梁悦心酸,故作坚强说:“别洗了,你帮的了一时帮不了一世,给我养成毛病了,你又走了,从明天开始,我找谁当壮丁去?”  他瘦隽的面庞,怔怔,而后露出了一排牙齿:“看,这是你欺压我的报应,等我回来了,看你还敢不敢让我洗碗了。”  她的手指动了一下,猛回过身,背对他说,“我给你看看行李去,你把碗放那儿吧,说不用你洗就不用。”  两年,才670天,如果梁悦活到七十岁,其实只不过不过是三十五分之一而已,所以,她说服自己,钟磊此一去,回来的将是不一样的人生。  公司这次培训计划名额有二,在诸多候选人中,钟磊是唯一表示需要回家商量,而没有当时决定报选的人。梁悦都没等他说完,立刻举双手赞成。不拿钱的免费培训计划谁不去谁白痴,更何况这次负责培训的更是全球排名第五的美林。能在华尔街踏上一脚,身子外的镀金都重了二两。所以她二话不说,全力支持他去竞争名额。  其实,竞争很容易,钟磊因为在总办工作时积累了大量和老总们和睦相处的经验,再加上他年龄上的优势,其中一个名额没有太大悬念就被放在他的头上。  公布名单的那天晚上,她喜滋滋的睡不着,翻来覆去在床上折腾,让他说给她听关于美林的详细资料。他的声音很低,一直从身后抱住她,脸埋在她的背上,低沉的讲述美林的历史。  “美林他们在四十四个国家有分支代理机构,他们目前接受的客户委托额是1.7万亿美元……丫头……”  “嗯?”声音回荡在她的胸腔里,嗡嗡的发出轰鸣。  “我不走了好吗?我离不开你。”他的姿势不变,抱住梁悦腰的双臂勒紧。  梁悦心骤痛,随后笑说:“真没出息,才走两年就离不开女人了?”  然后就没了动静。  梁悦费力的拉上拉锁,把行李箱立起来。行李箱里的东西是梁悦用一个星期时间精心准备好的。她为此请教了很多出国在外过的朋友和朋友的朋友,打听来的东西都拟个单子,一样一样亲自跑遍了大大小小的批发市场,把上面写的必需品装点齐备。于是,箱子很沉,是她为他准备的妥善。  他在她的背后,看孤零零拎着皮箱的她说:“丫头,我真不想走。”  她把眼泪眨了眨,还是背对着他:“别傻了,事业永远比女人重要,更何况我也不能跟人跑了,乖乖在家等你回来夫荣妻贵呢!”  大概每个送夫考取功名的古时女子都会这么自我安慰吧,她们用了几千年证明坚贞和执著一定会战胜残酷的时间和寂寞,直等到发白骨枯,她们依然愿意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光宗耀祖,总有一天会用八抬大轿回来接她……  回来的,有几个她们没注意,回来的,身边另有陪伴的娇妻美妾,她们也没注意,只要那个良人肯回来就是对当初誓言的坚定,就是对她们最大的恩惠。  其实她们何尝不是在赌,用自己的一生赌来男人的半句誓言。  不用别人告诉她们赌完以后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因为她们根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是,这怎么能阻拦住男人的脚步?  所以放手一搏才是她们最好的办法,也是最好的结果。  于是,她笑着对钟磊说:“去吧,我等你回来指点河山。”    北京机场外面有条很宽很宽的柏油路,长长待客的出租车队犹如蜿蜒长龙盘在那里,出租车司机把车停下来后,他先开门下车去拿行李,梁悦从车里钻出来,对着太阳发呆,停顿一下连打了两个喷嚏,他皱眉问:“感冒了?”  梁悦脸上有两行亮晶晶的水痕,回过头,对他说:“是啊,这两天天气反常,昨天夜里可能又着凉了。”  他拎着皮箱,看她:“丫头,……”  “嗯?“梁悦抹了一把脸接着笑。  “赶快回家睡觉,多喝点热水,等我到了给你打电话。”他一如既往地叮嘱,如同此次的目的地是河北而已。  她点头微笑:“嗯,我不进去了,嗓子疼的厉害,我坐这辆车直接回家。”  钟磊放下行李箱,把她抱在怀里,下颌就抵在她的颈窝,轻轻的叹气。  梁悦仰头看着太阳,躲在他怀里汲取冬日里唯一的温暖。  冬日里的阳光有种分外难得的珍贵,并不刺眼,也不灼热。北京不冷,但北京的太阳也没温度,像冰一样刺骨。  最后,他用力拍了梁悦后背一下,说:“走吧,赶快回家,家里感冒药你都给我带上了,回去记得先到药房买。”  离开温暖的怀抱,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表情,几步跑到出租车旁,用力打开门一股脑坐进去。  他拎着箱子急急的向候机大厅走去,头也不回。  不等车子开动,梁悦悄悄打开车门,在后座上留下十块钱后,躬身蹲在车轮边,等他从自己眼前消失。  泪流满面。  车最后还是开走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蹲在马路边,被风灌鼓起来的黄色羽绒服下是面对分离不肯让人看到的悲伤女人。  好久好久。  久到她才有力气慢慢站起,把脸仰起,迎着太阳流泪。  眼泪静静流满面颊。  这是几年来她养成的习惯,难过的时候就对着阳光流泪,只有这样,才有借口把眼泪说成是跟伤心无关的东西,也可以骗自己,其实,刚刚不过是打了两个喷嚏。  银色的飞机从头顶飞过的时候,梁悦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带他离去的那架,蓝天艳阳白云中的银色机身甚至比她的拇指指甲还要小。  飞过来时,轰鸣的声音震耳欲聋,离去无踪时,声音消失也极快,连留恋的时间都没给她留下。  没有看见的她永远不记得他离开时的背影,所以她当他没有走。  “梁悦!”背后有人喊她,大脑一片空白的她连回身都那么吃力,含着笑容的她带着满脸的泪水看着赶来的方若雅。  “三姐,我男人走了,就是刚刚那架……” 她说的时候泪水噼里啪啦的掉,克制不住情绪的的她全身发抖,每个字都说的痛彻肺腑的伤感。  方若雅用自己的双臂抱住躬了身子的她,像母亲一样摩挲她的头发,压住她的颤抖。  “我知道,他还会回来的!你个大笨蛋,干嘛哭的跟生离死别似的。”方若雅悄悄用梁悦的衣服蹭掉自己的泪水,不屑的讥讽。  “也许不会了。”梁悦的视线模糊,身心俱疲。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意认为,这将是他和她的诀别。    梁悦接到中天集团通知的时候还在法院民事庭处理手上的离婚诉讼,一对打的跟乌眼鸡似的男女,她是代理被告辩护律师。她的委托人来民事庭的时候还带着绷带,眼眶呈伤后淤血状。  对方聘请的律师是严规以前出去的同事小杨,两边在法庭上争了一上午,没有任何结果,所以她和小杨两个人都希望他们能庭外和解协议离婚,鉴于他们打完又好,和好又起兵的份上,估计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于是法官离去,留下四个人聊聊。双方不等全部坐稳,女方不顾胳膊上的伤照着男方的脸上去就是一口,梁悦运动细胞缺失,一把没拦住,眼看着男方耳朵上顿时出了个豁口,血流的跟杀猪一样多,白衬衫上下血色一片,小杨赶紧跑出去叫庭警。  正在梁悦左手拉住疯狂的女委托人,右脚挡着人高马大的男原告采取报复性动作时,包里的电话响了,勉强接了才知道,中天集团希望她可以过去再谈谈。  钱。梁悦接到电话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钱在向自己招手,眼看着两个人嘴上依旧你来我往,不断升级,十几年前谁用了谁家一百七十六块钱的历史都翻了出来,她赶紧给回来的小杨使个眼色,趁膀大腰圆的庭警走过来的时候她们俩同时撤手,原本还在拼命的两个人发现腰间力道顿失,立即从原来的张牙舞爪恨不得吃了对方收敛到站在原地掐腰骂架。  梁悦把小杨招到一边小声说:“你先照应着点,我先走,有点要事,他们估计一时半会儿离不了。”  小杨看她神秘兮兮,开玩笑:“梁姐,回家等男友电话?一个星期一个越洋长途可够浪漫的呀!”  她也不理会小杨的猜测,笑呵呵的闪身 ,出门连忙打车,直奔中天。    中天的地址她在网上查过很多次,甚至硬是默记在脑子里,连建筑外观上的徽记她都做倒画如流,这也是她为什么敢叫韩离帮她联系郑曦则的原因。  她和严规都靠此一搏,如果能凭跻身中天关系网,得以顺利翻身,大家以后都有好日子过,她已经过够了注律还要打离婚诉讼那种无奈的日子了。  所以她站在中天门口时,笑得异常自信,整理一下衣裙,拿捏好步伐,踏上高高的大理石台阶。  未来如何,就看今天了。    走出中天大厦的时候梁悦如同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虽然目前看不出结果,不知道是否会用严规负责此次顾问,可那个混蛋郑曦则的态度还真让人感觉挫败。轻佻傲慢无礼几样他都占全了,中天交给他,那些董事们不起毛才怪。本来还指望能打翻身仗呢,现在全毁了。  她用力把一块小石子踢下台阶,借以发泄心中愤怒。  冷不丁的背后有人拍了一下,“怎么样?”  她这可吓的不轻,以为是中天员工看见自己的不满行为,赶紧心虚的回头,抬眼看去,韩离正衣冠楚楚站在台阶上看自己,她连忙拍着胸口舒气说:“不知道呢,反正郑曦则的态度差劲死了,他根本没有领导风范,小家子气,还自私自利,我简直被他折磨疯了,你呢?”  韩离上午负责联系客户,所以穿的极体面,暗纹的深色西装显得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精明强势,梁悦眯起眼睛叹气想,如果这家伙不是方若雅的男朋友,也是个可以玩暧昧的好对象,至少在没有帅哥磊子的时候,也可以跟他哈喇一下。  看她表情就知道撞了一鼻子灰,于是韩离没回答她的问话,反把手一扬说,“走,咱吃饭去,我中午还没吃呢。”  经他提醒,梁悦也发现自己错过了中饭,赶紧咬牙说:“你请我,我这是可为严规舍脸皮,舍身体,我是北京市十佳员工。”  “别说是为严规,就是为小雅,我也得请你。”他笑的光明正大,仿佛受人之托照顾被人遗弃的小动物,连带着梁悦自己也有一点恍惚的错觉,差点汪汪两声表示感激。  酒足饭饱,有酒才成欢,所以韩离和梁悦中午吃饭的时候喝了不少酒,虽然是一起对着干杯,可是他们基本是各讲各的心事。  她说,“回家以后总觉得少点什么,空荡荡的家冷的厉害,所以我总喜欢半夜把窗帘拽下来手洗。一个月,十来斤的窗帘洗了四五回。有时候到半夜三点还睡不着觉,想给钟磊打电话又怕影响他学习,所以只能强忍着,难啊……”  他说,“你别看方若雅牙尖嘴利,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昨天抱起流浪狗就不动地方了,死活让收留,我又不傻,当场就给她开条件,流浪狗和她一起收留,否此案件概不受理,别说,我看她可怜兮兮的表情还真有种非她不娶的感觉,……挺可爱的!”  梁悦问:“你爱她?”  韩离问:“那你呢?”  醉眼朦胧的梁悦笑的异常清楚,字字清晰的说:“爱,我估计我这辈子就只会爱他一个了。”  韩离一口干掉杯子里最后二两二锅头说:“别看她毛病不少,但我觉得不会影响她当个好老婆的质量。”  梁悦笑嘻嘻的和韩离一同回到严规时,连十八层那个按钮都晃着手指头找了半天。下午两点,大厦里的公司都已进入办公时间,只有他们俩个酒气冲天的人站在电梯里笑容满面,对着晃脑袋。  就像是一个藏在心底的秘密拴住了两个人之间的友谊,默契异常。  电梯门开时,梁悦把背包挟在胳膊下,对韩离回头傻笑,“这么挟包才是律师,你要是拎着,别人就当你是收电费的。”  韩离在后面无可奈何的笑笑,算是对她自嘲的认可。四处跑客户,不是推销胜似推销,人家收电费的好歹是国家公职人员,那可是有退休金的,比他们强。  互相搀扶着,踉跄的走到门口,刚推开大门,里面呼啦啦跪倒一片红色的安全帽,这一齐刷刷的举动惊的梁悦赶紧倒退几步,胳膊下的包差点掉地上。  民工打扮的几个人来者不善,韩离大步走到梁悦前面,挡住她来回摇晃的身子。  “你们是律师老板吧,帮帮我们把,我们要打官司!”  不知为何,这话让梁悦突然心里一动。    2004年的故事(中)  “柱子,煎饼给我两张.”一个满脸胡子的老汉扒拉他身边的中年男人说.  “煎饼?哪儿还有了?都三天没买干粮了,还剩两袋子咸菜你要不?”柱子从裤袋子里面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掏出来一袋榨菜扔过去。  “那也中阿,有点味道就行,嘴里没味儿!”老汉心满意足的笑。  梁悦深吸口气,把偷窥用的门缝轻轻关紧,蹑手蹑脚走到韩离办工桌前小声的问:“怎么办?就这么过啦?他们在外面都吃上晚饭了!”  韩离叹气,把手上的状纸放在桌子上说:“你看看,这官司根本就没办法打,对方是黑包工头,又是在道上混的,不知道是从哪个山区拐来的老少爷们当力工,工程完工了,人家开发商也给结算好了,他们揣钱拍拍屁股溜走了,这群人投奔无路都住桥洞子一个月多,连包工头的家庭住址都找不到,怎么起诉?上哪起诉?”  “那申请司法部门协助呢?”梁悦回头警惕的看一眼背后的门,怕那群人听去。  “就凭这个?”韩离把面前的纸往她跟前一推,纸已拿到手,梁悦也无奈的摇头,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上歪歪斜斜写着十几个人的名字,上面还有一句话,给我公道。  沉思片刻,梁悦开口:“那咱们就不管这事了?”  中午的酒气其实早就散了,可是看外面坐的那十几个人,她还是不能一脸平静的把他们推到救助站去。两年的收入也许是他们家里用来盖房子娶媳妇的钱,也许是父母养老的钱,他们要是拿不到,也许会关系到一辈子的事。  “只能带他们去劳动部门,让上面解决去。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没有签劳动合同,那边受理的机会也不大,这事不好管,哪都靠不上。”韩离把那张纸捡起来揉成团扔到垃圾桶里,回头说:“另外你带他们去的事还不能让小严知道,不然她又针对你说这儿说那儿的。”  梁悦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看着垃圾桶里慢慢展开的纸团,耳边是韩离的话:“你要知道,不是我们残忍,是他们胜诉的机率太小。”  她,微微笑笑,躬身从纸篓里把那张纸捡起来,小心翼翼的抻开,抹平,又放在桌子上一下下的擀,直到上面的皱纹变成无数个小碎褶,字迹又重新呈现的时候,她才抬起头,眼睛是前所未有的明亮,“如果我们能把这个打赢了,也许是一次机会。”  “我不认为在他们的官司能找到让严规翻身的机会,如果真想翻身,还不如想想怎么代理到中天集团的诉讼,那才是机会。”韩离犀利话语说的全部是真实,可梁悦还是笑呵呵的,拿着那张纸一步步走出他的办公室。  “我帮你们打官司。但是在那之前,你们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梁悦把裙子抿起来蹲在他们面前,和他们平等的,面对面的交谈。  柱子知道这个中午喝醉酒,晃悠悠进门的女人是律师,虽然这样的娘们要是在老家迟早得让男人打一顿管教管教,可是北京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厉害,她就是喝酒也是能耐。所以他慢吞吞的说:“咱们就五百块钱,说好是给律师的,咱们肯定不反悔。”  梁悦没告诉他,里面那个律师按小时收费,每个小时也要五百块。揉揉太阳穴的 她只是指着柱子说:“你们十几个全都听我的,我要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我保证钱能给你们弄回来,但是如果你们不听话,这钱我还真看不上,我一个官司打下来,劳务费都是几十万的。”  必要的谎话是给他们施加的心理压力,一个官司几十万的是严律不是她。让眼前这些憨厚老实的民工相信自己就必须先自抬身价。所以等她说完,如愿的听到了一片倒吸凉气声。  “娘唉,那是啥官司?那么多钱?那你说,咱都听你的,不过事先说好,偷抢咱可不做!”  梁悦抿嘴一笑,眼睛弯成一条缝:“你们看我像坏人嘛?”    好人和坏人怎么区分? 也许在我们的眼中好人,在他们的眼中就是坏人。  梁悦知道自己并非善良的女人,想找机会一举成名,但是在直爽的汉子眼睛里,她就是一个有能耐的好人。因为他们去了三家律师事务所,只有她一个律师肯蹲下来跟他们说话,只有她一个律师在他们住的桥洞下面帮他们写诉状,也只有她一个律师在接到电话知道那个包工头下落时带着柱子立即西行找人。  她眼睛里看的不只是五百块。  包工头转战到山西忻州,在当地一个黑煤矿上淘金,所以梁悦他们赶到的时候,满脸都是黑色的煤炭粉尘,离多远就开始忍不住的咳嗽。  四五条狂吠的巨型犬背后是灰蒙蒙的天空,梁悦站在柱子身边腿都不住的打颤。天,狗怎么长这么大?她接触过的狗狗都是温顺可爱的京叭,波美之类的,虽然知道农村看院子的狗会大点,可也永不着爪子都跟熊掌似的吧?  屋子里有人听到狗的叫声,隔着窗户,呵斥了两句,那几条狗不泄气,对着栏杆外面的他们接着叫,里面的人这才不耐烦了出来看看,远远就问:“你们是干啥的?”  东北人?梁悦立刻松了口气,都在外面混不是嘛,老乡见老乡总会好办事。所以她用东北话回答:“大哥,你知道一个叫老凌子的不?我找他有点儿事儿!”  那个人看了看,说:“老乡啊?大妹子,你找他有啥事儿啊?”  “那啥,我是北京来的,你让我见见他呗!”  那个东北男人开门进屋了,没过多长时间,出来一群人,柱子拉了拉梁悦的羽绒服小声说:“那个领头的就是包工头老凌子。”  梁悦把腰板挺直了,把衣服拉锁拉开,把皮包放衣服里面,然后又弯腰把鞋带系紧,拉实。  “又是你?柱子,我都他妈的告诉你了,要钱没有,你爱上哪告上哪告去。”那个老凌子歪脖用打火机把烟点上,啐口痰在地上。  “我们告了,这就是咱们请的律师。”柱子隔着栏杆直脖子对喊 ,额头上绷起来的筋都清晰可辨。  几个人打量梁悦几眼,轻蔑的笑笑:“找一个黄毛丫头告状,你们这些人穷疯了吧?放两声炮仗都能吓哭她,还跟我们打官司?”  柱子不容许别人侮辱他们心目中的好人,所以他愤怒的回骂:“你们这群王八蛋,俺们那些钱都是拿命换的,说不给了就不给了,你们就等着坐大狱吧!”  还不等他说完几个就冲上来,把梁悦推倒一边,拳打脚踢,边打还边骂:“坐大狱?我就当着你律师打你了,看他妈的谁能让我坐大狱!”  柱子抱紧头大喊:“梁律师,你快跑,别让他们抓住你!我跟他们拼了!“  原地没动的老凌子笑嘻嘻的走道梁悦身旁,对她说,“小姑娘,你今年高中毕业了吗,就学人家当律师?你这小嫩手拿拿笔杆子没问题,当律师还差了点,见过这阵势吗,害怕吗?”  人墙之下,惨叫声不绝,梁悦雪白着脸,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老凌子把她下巴用力掰向自己,说:“还打官司吗?”  土墙上啪的一声,玻璃四溅,梁悦用碎裂的玻璃瓶尾对着他的脖子说:“为什么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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