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蓝抿抿嘴,随便抽了一签,又瞄向春花一眼,才看向签诗。春花凑过来,笑道:「果然七焚一条命,都是长命百岁呢。」「......这签哪来的?」春花理所当然道:「这是我跟大师求来的!蓝蓝记得要去大佛寺上香。」大佛寺?那些光头和尚的面上,也有令她生厌的恶感呢。这签筒里的签诗,怕都是同一句长命百命的签诗吧。难道这个春花以为,换了签诗,就能改变七焚的命运?还是,这个春花,只是让他们不被签诗所困扰?明明她也没跟春花特别要好,这签诗分明也做了她的份......她握紧手里竹签。「蓝蓝要出远门?」 「嗯。」她冷冷回着。「那可要平安无事的回来。」蓝蓝瞟向她,负手在后,俏脸冷冷地,嘴角也不曾扬起过。春花本要目送她,然后再回头去找归无道抽签去,但她双脚不得动弹,因为她觉得蓝蓝那冷冷的目光钉住她了。这个......蓝蓝这表情是想说话?春花自认还能读得出蓝蓝的表情,遂耐心等着。等了又等。再等......再等......风已经掠过她的脸很多次了,但她还是等不到蓝蓝开口。「蓝蓝,妳有话跟我说?」可不可以先让她蹲下来休息一下。「谁跟妳有话说?」春花摸摸鼻子。原来是她误会......明明蓝蓝的嘴角动了动,很像要说话嘛,她叹了口气,转身要跟简求春离开,哪知身后又传来──「喂!」春花鼓鼓腮,委屈地看了简求春一眼,才慢吞吞回来,低声咕哝:「有话就直说嘛......」「谁要跟妳说话了?」「那妳叫我......」「妳叫春花还是叫喂?」「......蓝蓝,我也是会生气的喔!妳见识过我生气的喔!」她会把哥哥搬出来喔!春花努力用眼神来表达她的愤怒。「谁允妳叫我的名字了?」春花很想直接飞走,就不必再进入这种无限重复的对话了。每次遇见蓝蓝,这个美丽的蓝蓝总是会重复着这些话,偏偏她就是对蓝蓝的美没有抵抗力......这样比起来,真的哥哥比较好。哥哥不高兴时,也不会重复跟她讲话,了不起就是弹她的鼻子吧了。「妳的名字很好听嘛。」春花扁嘴道。「好听?」蓝蓝冷笑:「哪儿好听了?」她姓蓝,生她的那个人嫌麻烦,连名字都没有为她取,她就随便替自己把姓迭上去。春花叹口气,有点羡慕地说:「每次念蓝蓝,总觉得,蓝蓝的名字像皇朝的天空。蓝色的,很美呢。」「......我讨厌大兴皇朝的天空。」如同恨这里的每一个人一样。春花一愣,而后低声道:「我却是很喜欢皇朝的天空呢。」蓝蓝哼一声,撇开脸,望着远处。过了一会儿,她察觉春花要离开了,才强迫自己说话:「我不小心听见的。」春花回首,扬起眉。「听见什么?」「就是那件事。」让她飞走吧,让她飞走吧,春花满心挫折。她又不是读心虫,哪知是什么事?蓝蓝没看向她,又道:「搞了半天,妳抽的那空签,是大佛寺里有小沙弥在恶作剧。」春花呆了呆。「小沙弥看不顺七焚,就故意在签筒里摆上空签,吓吓咱们,哪知妳一直抽中那签,那都是假的。」春花慢慢摸着她怀里的签筒。蓝蓝等了再等,没等到春花的响应,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春花笑咪咪地。「妳笑什么妳?」春花立即板起脸,认真地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被骗了,多亏蓝蓝听见,要不我挂在心上,一直睡不好呢。」「我是不小心听见的。」「是是。」蓝蓝嘴角撇了撇,转头就走。走了几步,她又停下,没回头。春花目不转睛,已经很清楚地知道,如果这时候她以为蓝蓝没话讲,肯定又要陷入无限重复对话里,所以,她非常有耐心地等着。美人嘛,脾气怪了点,她绝对能接受,哥哥也是这样的,阴阳怪气的,偏偏她就是喜欢哥哥的美......「我倒也不介意妳用看黄莺的眼神来看我。」什么?春花一头雾水,看着她这次头也不回的走了。看莺儿的眼神?她不及理解,连忙喊道: 「蓝蓝,记得小心哪!」春花确定她这次真的离开了,这才抱着签筒走到厅门。她就说,怎么蓝蓝一早守在厅门口,原来是要跟她说这事啊,都是十几天前的事了,蓝蓝却还挂在心上。有人摸摸她的脸,春花抬眼,笑道:「哎,求春哥哥,你最近也要出门吗?」「再过二天便要上平阳一趟。」简求春比手势,比到最后,索性跟她大眼对小眼。春花读着他眼里的讯息,道:「我没讨厌蓝蓝啊,我羡慕她都来不及呢。求春哥哥,你道外头的孩子是长得跟我一样慢,还是跟蓝蓝一样快?」 简求春面不改色比道:「蓝蓝与妳同龄,她约是北方姑娘,生得快些。」「哎,原来如此。」春花一脸崇拜。「如果我也是北方姑娘就好......」又看看皇朝远处的天空,真是湛蓝得美丽。如果有一天,能出去走走,看看外头的世界多好......她只敢在心里想,却不敢说出口,外头的皇朝很乱她是知情的,但她总是有点渴望......没关系,现在不行出去,将来还是可以出去的,到那时,七焚跟她一块快乐生活,那也是很好的。春花向来乐天知命,不多强求,只是偶尔......「求春哥哥,你道我爹娘为什么替我取名春花吗?」有点土呢。等了等,没等到求春哥哥的手势,她想要绕到他面前看他眼神,哪知简求春拉住她的小肩膀,直接转头朝她笑了笑。「妳小心点。」春花什么都没有,就是很有耐心。求春哥哥的眼神有古怪,以前看求春哥哥眼神很复杂,今儿个,倒是很「单纯」,只透露出「妳小心」的讯息,其余一律被『封锁』。简求春保持微笑,迟疑一会儿,才允许眼里露出该有的讯息,顺便以手势补强。「妳叫春花,自然是......春是万象更新之时......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花......」他根本是在乱掰。他怎能说,他从不以为姓名重要。当日他替她取名是随意,春夏秋冬,春字在前,自是用春,花......他也没注意过女儿家的名字,唯一跃入脑海的,就是那日李家村有个叫莲花的女孩。反正,女孩名字都差不多,随便一把就是花,就叫春花吧。不出眨眼,定下她的名,哪知春花一直很在意这种事。春花瞄瞄他,心里嘀咕:求春哥哥的眼神有点迟疑,肯定有鬼。但,名字父母取,她也不能抗议,遂与他一块步行往书房走去。求春哥哥在而哥哥不在时,总是求春哥哥教她读书写字的。「这样也不好......求春哥哥老待在府里,如何认识好姑娘呢?」她自言自语。「......」他不置可否。最近春花接触那种才子佳人的书类不少,自然会往那里想去。皇朝女子这时候早开始思春了,哪像春花老爱看游历天下的书......他目光落在她小小的个头,内心总有点疑惑。别说皇朝女孩家,连男孩家在春花这年龄哪个不是高头大马,要说营养不良才致如此,那也不可能。再者......春花的面上、眼里并没有......七焚谁都察觉了却没有人说出口。随华容她,想必如此。「求春哥哥,你那句独一无二的话,想要对谁说呢?」春花实在掩不住好奇。「妳要我对妳说吗?」简求春笑着『反问』。春花愣了愣,仔细观察求春哥哥温暖的眼眸。他微笑地与她眼对眼,还难得有趣的眨着眼,任她看个清楚。「求春哥哥,你那句话可不能乱说。」她道:「一定是自己喜欢的人才好。」「......是吗?」他笑着。春花点头。「求春哥哥跟哥哥一样,都是不信鬼神的。要是哪天你随便指着个人叫了出来,万一要是真的,那人也不是你喜欢的,岂不是得不偿失吗?」老实说,七焚真不信鬼神,难保哪天求春哥哥不会为了故意抗鬼神而搞出这种事来。「......」他还是微笑着。春花注意着他的目神,确定他将话听进去并且允她不会随便乱喊出后,她松了口气,脚步轻快起来。简求春搭住她的小肩。她回首,看见他欲言又止。「求春哥哥?」「没什么......」简求春恢复微笑。春花她......为什么这么信鬼神呢?简求春忖思着。皇朝里,信鬼神的人少,而春花自有记忆来只在简宅与七焚园里生活着,主子不信鬼神,奴人绝不会当着春花面前论鬼道神,为什么一个几乎不曾接触鬼神论的小孩,在听见大佛寺在讲到鬼神时,几乎不曾怀疑地去信它?他又想起当日在那破庙里,她那双据说能见鬼神的眼睛......是何来历?到底春花出身为何?七焚谁都想过,却想不出所以然来。他垂目把玩手上的『假签』,再抬眸望向走在前头的小小身影。是哪儿出身一点也不重要,就算春花是大佛寺说神道鬼里的什么鬼也无所谓,这世上,若是鬼才能跟春花一般,那跟鬼相处他也是乐意之至。「求春哥哥?」他微微一笑,小心收起那签,负手徐步跟上春花。大兴皇朝.天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