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皇朝(全)-8

六爷抱小姐回来时,她简直傻了眼。蓝小姐二话不说,拿了刀就冲去奴人池,皇朝各地的奴人池天然自成,皇令未下,谁也不敢毁坏,但她想,迷周城的奴人池将在今日成绝响了。  “莺儿……你再说点话好不好?”春花喃着,半睡半醒。  黄莺心里微疼,在她耳侧低唱着一些令人平静的小曲儿,怀里的小身子渐渐放松,去睡一个不会作恶梦的觉后,黄莺才拉过薄被,偷偷亲她的脸颊,跟她相拥而眠。  不知是几更天的时候,黄莺忽地被一阵冷意惊醒。  正疑惑秋夜哪会这般寒冷,蓦地瞧见她俩的被子上有一道人影。她吓得直觉转身护住她的小姐,一看立在床前的竟是南宫朗。南宫朗淡淡地看着她。她张口欲言,最后轻颤地下床。有时候,五爷真令她恐惧。明明是个眉目如画的俊美年轻人,但一双眼儿看人时就是没有什么动人的神采,总觉得他在看一个死人似的。  南宫朗轻轻抱起蜷睡的小身子。  黄莺立即取来小毯子覆在她身上,不敢多言地目送他离去。  厉风楼还在重建,小姐的玉春楼屋顶没上瓦呢,他想带小姐上哪儿?  南宫朗走出客房,步上通往玉春楼的长廊时,在春花耳畔轻声道:  “春花,起来了。”  她皱皱眉,继续睡她的大头觉。  一过初更天,要叫醒她真不容易,从小到大都是如此,真不知说这是她的优点还是缺点。  南宫朗注视她的睡颜半天,黑瞳就是映不进她的身影。她又俯下头,在她耳旁说着:  “春花,醒来,我要看你的眼睛。”  她还是没动静。  他毫不考虑,吻上她凉凉的细耳,亲着她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最后含住她凉凉的小嘴。倏地,一双秀眸张得老大。南宫朗慢吞吞地离开她的唇瓣,平静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睛。  “……哥哥,你回来啦……”她极力这着他的平静。  “嗯。”他舔舔唇,仿佛舔进她的气味。  春花当作没有看见,热气轻轻涌上双颊。她自他怀里探出头,讶道:  “哥哥,你抱我上哪儿?”  “秘密。”  “……”如果不是认识哥哥这么久,她会怀疑他要带她到偏僻阴暗处毁尸灭迹去。  今天的哥哥,眼里没有光,神色自然得可怕……只有他的嘴,有温度。  刚才,在梦里,她还梦见哥哥变成魔鬼,一张嘴就津津有味地吃了她的小嘴,她一睁眼……真是吓她一跳。  “哎。”秘密就秘密吧,她又窝进他的怀里,准备睡觉去。  “别睡,听听这是什么声音。”他走在长廊里。  叮叮当当的,她又探出头,瞧见灿烂星光被遮在层层廊帘外……她秀眸大张,连小嘴也大张,激动地伸出手,轻轻拨弄那串串玉珠。叮叮咚咚,如水面涟漪,从这头清脆地响到另一头去。她惊喜地说不出话来,眼儿眯眯笑着,非常专心地拨弄着珠子,听着那天乐般的玉击声。不必问她喜不喜欢,只瞧见她那双眼遽亮,像是看见世上最美的东西,就知道她有多喜欢这玉帘了。  而他,望着她的眼睛,就能看见世上他最想得到的东西。  “哥哥,走慢些,走慢些。”她开心道:“要不,放我下来,我不睡了。”  “你赤着脚,怎么放你落地?”他并没放缓脚步,直接穿出长廊。  她鼓鼓腮帮子,道:  “哎,那明儿个我再来好了。”语毕,又满面笑容。“哥哥今天终天肯带我出门,就是为了装这帘子吧。”真美,真美,美到她觉得其实没那么痛了。  南宫朗不语,继续穿过院子,她东张西望,噫了一声,道:  “哥哥,这是往玉春楼的方向,不是还没盖好吗?”  她年纪不小,不能再住在厉风楼,住在客房也委实怪了点,二哥趁重建厉风楼,顺道帮她盖了间小寝楼。  白天她闲来无事,会坐在院子里看着工人砌着她的小小寝楼,跟着莺儿指指点点哪将会成什么模样,所以当南宫朗一抱她进院子时,她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院子里的陈设跟平常一个样,但就是有点……她说不出来的神秘感。南宫朗一路抱她进玉春楼里。她注意到房门上悬着八卦镜,门板不像平常的镂空,而是厚实的木板上画着奇怪到令人眼花撩乱的符咒。  她仰头看看没有上瓦的屋顶,简直可以半夜睡觉看星空了。  她笑了出来。“哥哥,今晚要睡在这里吗?”也是不错啦。  她被放到床上。这张床有点凉,明明上面铺了一层厚褥,怎么还还有令人舒服的凉意?她掀开暖褥一角,随即呆了。  小手轻轻碰着玉床,然后抬起眼,满面不可思议。  “哥哥,是玉床呢。”不是空心,是实在的玉床,天啊,天啊!  南宫朗睨她一眼,嘴角微勾。“以后瞧你在三伏天还热不热?”顿了下,又道:“腊月不睡这儿,你搬到这那儿去,省得着凉。”  哥哥这话有点霸道,但她选择忽视,现在她笑得连嘴都合不上来了。玉床,玉床呢!  “哥哥,你帮我把莺儿叫来,我要跟她一块睡这儿。”她抚着又暖又凉的被褥,明年盛暑一到,她就抽掉这层被褥,一定睡得很快活。  “今晚,这张床,只有你跟我。”  “什么?”她又呆,直觉抬起眼对上他深邃的黑眸。刚才被哥哥抱时,总觉得哥哥的眼没有亮度,但现在好像多了抹火光。她又避开,往床下看去,正好撞见他衣衫的一角。  蓦地,她面色发白。  “怎么了?”他问。  她不敢看向他,期期艾艾道:  “哥哥,你、你、衣摆有、碎、碎……”  南宫朗跟着低头,拉过侧摆,瞧见上头染着鲜红的色彩跟肉末,他轻蔑的神色仿佛是在看低贱的东西,而后抬眸对上她的目光,面不改色道:  “准是回程时,我路过猪肉摊子,踢着死猪溅上的。”他扯下外袍,原来要扔在屏风上,明儿个让人丢了,但瞧见她有些发抖,便直接扔到门外去。  “进去点。”  她默默地爬进床内侧去,咕哝着:  “今儿个是怎么了?大伙都抢着沾我身上的味道吗?”  “你在扯什么你?”一把勾过她,让她贴着自己睡。  淡淡的血臭味扑面,她当作没闻道。没闻到、没闻到……  “哥哥,这几天你也别出门吧。要不,人家也会闻到你身上有奴味的。”  “我没要出门。”  她吁了口气,但又觉得奇怪。她真的不小了,就算她的身子如那牙人说的像十一、二岁的模样,但总是有点发育了,这样贴着哥哥……难道哥哥不觉得尴尬吗?  以前她年纪小,没有想过,可是哥哥也有十六、七岁了,应该知道男女有别才对啊!  她有点累,懒得再想,索性闭上眼。  “春花,疼么?”  “现在不会了。”一顿,她问:“哥哥,我有没有舅舅?”  “舅舅?”  “哎,我想是作梦吧。下午我疼得要命时,听见有人自称是我舅舅,他说,他要救我出去,我才要跟他走,哥哥就进来了。哥哥,是不是我把你当舅舅了?”  “谁要当你舅舅?”他冷淡地说。  舅舅跟哥哥还不都一样?她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为何会梦到那一段?反正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嗯……还是保持点距离好,她的脸习惯性地埋进他的怀里,颈子下悄悄跟他的身子间露点小缝隙。随即,有人压住她的背,让她被迫再度贴上他的身子。她欲哭无泪。这样压她,她好不容易才发育一点点……这样残害她……这才是她有腰却没有胸的真正原因吧!  “春花。”  “哥哥,我想睡觉了。”  他没理,径自问道:  “求春不是个哑巴,你知道么?”  “嗯。”  “他一生只能说一个人的名字,你也知道么?”  “嗯……二哥提过这事。”  “是么?求春对你喊过么?”  她吓一跳,抬起脸,对上他藏着某种情绪的目光。  “求春哥哥自然不会对我喊。”她理所当然道。  他定定注视着她。  良久,他才捂住她的眼睛,柔声道:  “春花,你希望他对你喊么?”  “哥哥,为什么你要遮住我的眼?”她有点心慌。  “我在问你话呢。”  “我不想。”  “为什么?”  连为什么都要问,哥哥是怎么了?任着他掌心热呼呼压在她眼上,她道:  “我就是不想,求春哥哥是我远亲,但也不表示我一定得跟他亲上加亲,哎,哥哥,我真的想睡觉了。”  “是么?”  对,她真的很想睡、很想睡了,所以先从装睡开始吧。今儿个的哥哥,总有点怪,也许,怪的是她也不一定。  眼皮上的掌心慢慢抽离,她暗松口气,接着,微湿的唇印在她的眼皮上。她浑身僵硬了下,还是没张开眼,硬是从他怀里挣脱,改成平躺,笑道:  “哥哥,咱们今晚就这样对着天上的星星睡觉。”她笑咪咪地,悄悄地双掌搁在胸前,确定不会再有人挤压她可怜的胸部。  明明昨天她还没有什么感觉,还认为自个儿是个小孩,今天那牙人打量她湿衣下身了的眼神……让她觉得很不舒服,连带着,哥哥这样抱着她,她仿佛赤裸裸的,以女孩的身躯被抱着。  哥哥是男人。而她不再是小孩,她是姑娘了。以前总是任着哥哥抱着睡,现在她才察觉男女有别,男的就跟那牙人一样……好像牙人就躺在她身边一样,一想到这里,她就浑身想发抖、想夺门而逃。明明哥哥不是那牙人,偏她就是……  “春花?”  “……哎。”她有点无奈,只好张开眼,瞪着天上的星星。  “你想活多久呢?”  今晚的哥哥真在闲话家常,但她老觉得他的语气有点疏离感,不像平常的哥哥。  “这种事,又不是我说多久就多久的。”要闲聊就来吧。  “春花,你想活多久呢?”他重复问。  她心凉一下,缓缓侧面,瞧着俊美如温玉的面庞。  他正等着她的答复,乌瞳不眨地望着她。  “我……”她结结巴巴:“我想跟哥哥一样老,我想跟哥哥活的一样久。”不知为何,她隐隐察觉即使言不由衷,也一定要说出这句话来。  南宫朗闻言,淡漠的脸庞刹那绽出夺目的笑颜,让她心跳急速。  “是么?这可是你说的,你可要惦在心里。”他淡淡道。  “嗯。”  他嘴角含笑:“你睡吧。”  她连忙闭上眼,不敢看这张迷人的脸庞。  哥哥的脸,就算看久了,还是会震撼她的心灵。接下来的日子她要顶着额头这奴印跟气味过活,哥哥是怕她寻死吗?还是怕她无法适应这世间?怕她太弱,很容易被淘汰?  她才不会因为这身气味而去寻死,人家奴人能活得,她也能活……只是她讨厌那牙人打量她的眼神,讨厌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玉避邪,这间玉春楼是她的寝房,但她也知道这是一间防邪的女子闺楼。  哥哥保着她,护着她,就算他不信鬼神,还是在玉春楼上做了防鬼神的符咒,这样的哥哥她岂会不喜欢……  她喜欢到好想对哥哥跟求春哥哥说,可不可以不要再打打杀杀,他们找一处地方快乐生活,避着仇家不问世事,可她又不敢,怕哥哥他们听进她的话,在跟人打斗时不肯出手反而失了性命……她自私,只是想要他们平平安安活在她的眼前啊……  迷迷糊糊里,她似乎又被抱进他怀里。算了,哥哥爱抱人才睡得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认命了。  “春花……”少哑的声音在她耳边搔着。“别怕我,你谁都可以怕,就是别怕我。”  她没怕他,没怕他,好喜欢哥哥,但今天总会把他跟牙人重迭……  “我也不允你离开我……”  她在心里扁着脸。哥哥天生霸道,她习惯了,哥哥喜欢抱着她才睡得熟,这秘密也有好几年,有时真想偷问哥哥,她到底是哪儿好抱了?哥哥是打算把她当一辈子的棉被抱着吗?  湿暖的吻又落在她的鼻梁上。  唔,装睡、装睡。  那吻又不规矩地落在她的小嘴上。  脑中顿时浮现那牙人打量她的眼神,哥哥跟那牙人一样,都是男人、都是男人……她心跳猛快,直觉排斥又害怕,以往蓝蓝跟莺儿这样亲她时,她只觉得温暖,并没有其它感觉啊!  哥哥跟那牙人是一样的……不对、不对,还是不一样的……但为什么她还是浑身发抖?  腰间的手臂缓缓缩紧,那吻又改落在她的眉间,轻轻的,像是平常宠爱逗她的蝶吻,暖暖的,不再像方才那样异于平常的亲吻。是哥哥……现在亲她的是哥哥,不是牙人,只有哥哥才会这样温暖的亲她……接着,哥哥将她的脸埋进怀里。  她暗松口气,闻着熟悉的气味。哥哥习惯这样抱她睡,她习惯这样的气味,这让她不再想起那牙人,让她渐渐安心起来。南宫朗垂下眸,来回抚着她的长发,不动声色地让她心怀安全感的睡去。直到她熟睡一阵后,他才停下动作。  “春花?”他轻轻低叫,她果然睡得熟极,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她身上的奴味鲜得刺鼻,令他难忘午后她无助躺在奴人池里和垂死景象。茫然无措,身无立足之感,焦灼仿徨,直到瞧见她尚存一息,他这才落了地,有了知觉。那时,才赫然发现春花这个名字已深入他的骨、他的心、他的……他竟然会喜欢上这丑丫头,喜欢到……他暗自咬牙,没料到自己对一个十三岁的丫头竟动了心,有了渴望!这样没有发育完全的小丫头……竟让他起了占有的心理,妒恨那些胆敢看她身子的牙人!怒恨那些胆敢动她的牙人!  怀里有点胖的小猫动了动,想要翻身再睡。他硬是扣住她的腰,不让她背过自己,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他要看着她的睡容,确认她还活着。睡梦中的春花嘟嘟嚷嚷,他也不理,径自把她的手臂横在他的腰间。她只好又躺回来,睡了一会儿,小脸皱着,梦呓着:  “哥哥……我手臂老压着床很痛……”他当作没听见。她愈睡愈不舒服,最后自求生路,在梦里爬上高峰欢呼战胜哥哥,然后继续抱着暖炉睡着她的大觉。  南宫朗嘴角难得温柔轻扬,小心地拉过薄被,覆上横行霸道压在他身上的小胖猫。一个晚上,他就这样一直轻抚她的头发,让这头小猫不作恶梦地好睡去;就这样一直看着她的睡容,确认她还真实地活在自己的怀里。  一早,她打着盹,任黄莺轻柔梳着长长乌发。两名不速之客直接推门而入:“春花,今儿个还疼吗?”归无道带着棋盘过来。“你要没事,就一块下盘棋吧,咱们也有好几个月没下棋了。”  “用不着再下,你的棋艺都要超过我了。”春花看向打量她的蓝蓝,道:“你这样瞧我做什么?”  蓝蓝一反平日的冷然,暧昧地说着:“我在瞧,昨晚你到底有没有……”春花望着她,一脸疑惑。蓝蓝捧起她的小脸,忍不住亲了口春花的小嘴。“昨天,五哥有没有这样对你?还是这样……”又亲亲她的耳垂。“或者这样……”双手要摸进春花衣里。  春花立即用力挥开,镇定地躲进黄莺的怀里。黄莺立即抱住她,笑道:“小姐,蓝小姐在玩着呢,又不会真的对你怎样。”  春花勉强笑了笑,道:“是我小题大作了,蓝蓝,你别怪我,以前你很少这样的。”心跳有点加快,直觉拉了拉领,不想让任何人碰到,甚至看见她的肌肤。蓝蓝与归无道对看一眼,暗暗怒道:  “真他妈王八羔子。”踢过椅子坐下,叫道:“还不进来!”  红衣小姑娘低头端进早饭,春花一看,顿时手心有些发汗,觉得这小姑娘有点眼熟。  “这小姑娘是云富楼的奴人,多亏她跟五哥报信,要不,五哥哪能及时救你……也不算及时……春花,这种奴人味道闻久了,也挺好闻的,是不?”  “是啊……”春花舔舔唇,对着那小姑娘道:“你、你抬起头来,我瞧瞧好不好?”  那红衣小姑娘发着颤,迅速抬头又垂下。“奴人命贱,小姐必然不记得我了。”  “噢……”蓝蓝冷冷地摆摆手,让那小丫头退到角落去,又朝春花温暖笑道:  “今儿个上午,我跟无道就赖在这儿了,连午饭也一并在这解决,你感不感动啊?历劫过后,咱们这么关心你,你是不是该报答一下?”  归无道扫她一眼,面色不改地道:“你老提昨天那事做什么?不好的事总是要忘的,不然怎么过下去?”  “这倒也是。”蓝蓝笑了笑,冷哼道:“就像咱们今儿个忘记四哥会回园一样。每回看他一眼,我就忍不住多讨厌一分呢。”  春花明白这跟她同龄的少女对余桐生有多厌恶,一提及他便是冷言冷语,而归无道一开始则是粗鲁莽撞,这几年倒是收敛许多。  “四哥回来了啊。”昨晚哥哥可没说呢。  “能不见他是最好。”蓝蓝坦白道:“我老是看不穿他在想什么,听说每次他回到迷周城,必会去大佛寺看一个小尼姑,哪天真跟他决裂了,我就擒住那小尼姑当人质!”  归无道慢腾腾地喝着茶,道:“我瞧过那小尼姑,她叫莲花。春花也见过的,是不?”托腮假装听他们聊天,实则神游天外的春花,一听到有人叫她,连忙回神接道:“这个……好像吧……”  “是个美人吗?”蓝蓝挑起眉。  “这个……当然是啦。”皇朝里的美人很多、很多,偏她就不是。  “哼,这其中一定有鬼!”  “鬼?在哪儿?”春花吓了一跳,提起精神来。蓝蓝目不转睛看她一会儿,不由是轻叹道:“睢你吓得这样,我又不是说真鬼。”  她深深看春花一眼,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春花的发丝。“春花,人啊,该狠心的时候就要狠心,不然是活不下去的,想要什么也要去争取,可别傻傻地任你最想要的东西溜走。”  她想的东西?她没想过。说起来,她也只是随波逐流的一个人而已……春花看着她,问道:  “蓝蓝,你想说什么?”蓝蓝状似不经意地说:  “无道说你身上的披风绣有七焚的花样,只要你没脱下,那种牙人是不敢动你的。你身上的红衣红裙料子好,但过素了些,你是不是跟谁撞上了衣衫,被误认了?还是,有人故意陷害你,让你脱下披风……”说到最后,已是语有杀意。角落里的红衣小姑娘浑身打着哆嗦。  “蓝蓝,二哥不是提过,春花刚受惊,这事过几天再提吗?”归无道有点不高兴了。  “要人跑了怎么办?”好好一个人出一趟门,回来成了皇朝最低等的奴人,让她怎么不怒?这种话只能忍着,不能当面发飙,蓝蓝勉强深吸口气。  春花叹道:“事情都发生了,再追究也没有意义了。”  归无道望着她平凡的眼眸,放软声音道:“春花,你就这点不好。许多事发生了,总要有个交代,你偏偏老爱忘记它,你可以不介意,可也要想想周遭人的心情。”顿了下,笑着道:“这事可以缓提,反正审你的绝不是我。”  难得无道又柔声说着话,她受宠若惊,但听到最后,他是在提醒她,哥哥必会查个究竟吗?  蓝蓝趁她不备,又搂着她,道:“我可先说清楚,春花,你啥事都可以不在意,可虽转头忘了咱们就好,不管你离开多远,你可以忘了五哥三哥他们,就是不准忘我!”  春花噗嗤笑出声。“我哪会忘你?我就算出去玩儿,也一定是七焚里的人,怎会离开呢?”  蓝蓝见她真心笑出来,也暂放下心,道:  “你说的是。是我多烦恼了,你这人啊,明明跟我同龄,大门也只出过这么一次,却成天幻想到各在去走,也不知是哪个人影响?”收到归无道一个赞赏的眼神,蓝蓝开始闲聊着各地风情。春花果然双眼微亮,像个学生似的仔细聆听,不时提问。本来她得背靠着莺儿才有安全感,听到最后忍不住倾前托腮醉迷迷地听着皇朝的风俗。黄莺暗松了口气,感激地望身七焚园的七小姐。过了一会儿,奴人在外头恭敬地喊着:  “二爷请六少、七小姐上议事厅去,有事相谈。”  “不是说了,我跟蓝蓝不去吗?”归无道说道。  “既然二哥差人来,那就是有重要事情要说,咱们还是去看看吧。”蓝蓝不甘不愿地起身,突然抱住春花的身子。“哎……”  “一大早五哥身上都是奴味,让我都想歪了,我不管,我也要!”  她开始觉得她像是供人欣赏的小狗了,春花任她亲热地搂着半天,归无道咳了一声,上前笑着揉揉她的头。春花有点惊讶,蓝蓝以前冷漠,但自跟她熟了之后就只对她热情,但归无道这种宠爱动作则是头一回。  归无道察觉她的目光,促狭地眨眨眼笑道:“小狗狗,乖……”原来真的把她当小狗了……春花好气又好笑。  等到这两位不速之客离去后,春花回头对黄莺道:“莺儿,我想喝点热茶。”  黄莺替她轻轻扎了个粗辫子,道:  “瞧我忘的,小姐胃冷,要喝热的才行。”把冷茶换下,正要带着红衣小丫头离去,又听得春花道:  “她留下,我想问她是怎么做素菜的。”  黄莺笑道:“这倒是,皇朝里菇素的人太少,擅做素菜的更是屈指可数,小姐当然想问。”顺便暗示这个小奴人,只要好好做事,在七焚园里不会有苦日子的。  春花目送黄莺离去,直到确实走远了,才把视线落在那红衣小姑娘身上。  “你……”她话还没说呢,这小丫头细细的双腿发软,跪伏在地上,浑身打着颤。  “请小姐原谅!奴人不和、不知七焚园里还有个小姐,以为你是那女英雄蓝姑娘,才会、才会……”  春花望着她半天,忆起昨天那如火焚烧的痛楚,下意识地抚着额面白布。那痛……她想忘都忘不了。  “是谁允你进来的?六爷?还是五爷?”她温声问着。  “是二爷!他老人家说、说我报信有功,又懂素食,便买我回府……”  “是二哥啊……”如果是二哥,她就放心了。二哥防心特重,能进七焚园的奴人都经过详细的身家调查。她下意识摸摸衣衫,想起昨天那件红色衣裙还在奴人池那儿。她俩同穿红衫,应该不是这小丫头有意为之吧?  “请小姐原谅奴人。”那红衣小丫头骨颤肉惊,泣声道:“奴人不知道小姐会落得这下场,奴人本以为你是蓝小姐,会杀了那些牙人,才会眼睁睁看小姐……”  “这样啊……后来你察觉不对劲,才去报信吗?”  “是奴人后来发现小姐、小姐不是蓝小姐,就赶紧去报信。当时回程马车上,奴人一直在,只是小姐痛得晕过去,没有瞧见奴人。”  春花本来发懒坐在椅上,听到此处,赤脚来到她的面前,蹲下与她平视。奴人池终年滚烫,把她一身皮肉烫到红肿脱皮,虽然现在有会疼痛,但她只能穿着夏衫透风,在屋里也不能穿鞋,蓝蓝跟无道当作没有看见她的异样,她也可以不在意,只是……  “你叫什么?”  “奴人、奴人叫红袖。”  “红袖?这名字真好听,不像我,叫春花,春花的小白花呢。”  “奴人不敢跟小姐名字并提,小姐是千金之躯……”  春花淡淡打断她的话,道:  “既然你崇拜蓝小姐,我跟她说去,以后你就待在她那里,当是圆了你的梦吧。”  红袖立即扬起脸,急切道:“小姐,我愿意留在你这儿,我愿意留在你这儿!这园里只有你吃素,奴人愿意一生一世为你掌橱……”  “因为我好欺负吗?”春花问道。  “不……”  “你跟着我,是没有前程的。蓝蓝是园里的七姑娘,七焚园是为他们七人建造的,不是我的。我也是寄居在这儿,你跟着我,哪日我不在了,你可就会遭殃了。”她说得很云淡风轻,让这奴人傻了眼。  “小姐贵为千金……”  春花笑了笑,道:“再怎么千金,也有眨眼消失的时候。我对外头的世界不熟,你告诉我,外头可有例子,不是奴人却像我这样浸了气味,烙上奴印的吗?”  红袖呆呆地望着她最后撇开视线,低声道:“有是有的,但多半像小姐一样,依旧受宠……”  “哎,你不说实话,我怎么留你?”  红袖心一跳,不知为什么会被看穿,不由自主又对上春花的眼睛。这不就是个小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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