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皇朝(全)-4

杀戮。  残阳西下,平原的尽头,是相互残杀、杀得兴起的皇朝子民。茫茫无边的原野抹上妖异的火色,远远望去,红日似血,喷薄而出,笼盖住生机勃勃的丰草。  日与夜交替的顷刻间,少年的长剑利落地划过强寇的胸膛,鲜血飞溅在他面容上,他却连眼皮子都不眨。  紧接着,黑幕遮天盖地,掩去遍地残尸。  阴寒的夜风款款吹拂,浓浓的腥臭覆去清爽的草根味,四抹少年身形在薄弱星光下,持剑伫立在原地。  那四人外貌十分年轻,却有杀人如芥的残忍身手。  一群自李家村逃难的流民,中途被四窜的败军盯上,当是老鼠般的逗着,足足一天一夜,一个个老弱妇孺倒下了,最后他们被逼上这片平原。  不料,平原上早在屠杀,几十名穿着破军服的汉子正围攻这四个见人就杀的少年,前有恶虎后有恶狼,死定了!哪知这四人,一见衣衫褴褛的百姓便擦身而过,顺道解决追着他们的败军,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他们得救了。只是那杀红眼的身手令人胆寒,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四分五裂……未免太残忍了!  一声婴啼骤然响起,震回李家村民呆若木鸡的神智。  “英雄!”躲在大树下的中年汉子,颤抖地叫着:“多谢英雄相救!”  星光下,那四人身影朦朦不明的,看不真切,如果不是瞧见他们还动着,真以为这四人早断气了。  良久,那方传来一阵轻笑,道:  “大叔不必方谢,咱们只是顺道而已。现在局势还不明朗,你们自个多多保重吧。”语毕,跟自家兄弟摆了摆手,准备一走了之。  那名中年汉子立即叫道:  “英雄!我们李家村本来在乡下地方,哪知这几年贼寇横行,逼得我们不得不离家背井,本来几十个村民,如今只剩十来个,还请英雄帮忙啊!”  “大叔,咱们不是保镖,不干这种事的。”  “英雄,请帮帮我们吧!这一路上,我们已经失去许多亲人,再这样下去,李家村连个命脉都留不住啊!”  (32字乱码)响起,吓得这群来自李家庄的百姓个个腿软。  “朗弟!”那轻风般的声音斥着,又朝那中年汉子道:“大叔,你们打算上哪儿?”一中年汉子见有希望了,连忙道:  “我也不知道……英雄,我们都是乡下人,有饭吃就心满意足了,根本不明白现在的局势,只知道先皇驾崩后,军队打来打去的,咱们不知道哪个军队才可靠,哪个人才能保住我们的性命……”  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夜风送来悲悯的喟叹:  “刚才追着你们的是三皇子的军队,三皇子已于月前战殁,头颅悬于平阳城门,旗下溃散的军队四窜,如今已成流寇见人就杀,不如这样吧,我与兄弟正要回迷周城,离此只有三天路程,你们就一块去吧。”  躲在树下的男女老少大喜,正要跪拜谢恩,一抹童音遽起,道:  “进了迷周城,我们就能平安一辈子了吗?”那负责应对的青年闻言,点亮火把上前看个仔细。说话的小姑娘年约十岁上下,面黄肌瘦但不掩眉面清美,一美丽佳人一名。  问话的是一名衣衫破旧可以预见将来必定是清参轰一望弘,他又扫过这群黄瘦面庞的流民,温和道:“平安一辈子我不敢说,但现时局我比各位清楚些。皇宫里的龙椅还没人能坐得稳,目前最有希望的就是太子殿下,迷周城是他立基之地,你们去了,至少可以温饱。”  “麻烦英雄了!”中年汉子抹抹眼泪,集合一家村的亲人,准备出发。  那小姑娘还直盯着这青年,又问:  “哥哥功夫这么好,是不是常救像我们一样的人呢?”  那青年愣了下,后来传来讽刺的笑声。青年回头看了那正在笑的义弟一眼,叹道:“朗弟。”  “余桐生,这小丫头是个好人,希望你能救成千上万人呢。”  “莲花,别多嘴。”讨好地转向那青年道:“英雄别见怪,莲花她自幼住在尼姑庵里,心地善良……也太天真,所以、所以……”  那青年不以为意,笑了笑:  “大叔,别再叫英雄了。在下姓余,这几天你就叫我一声余兄弟就是。随华,我记得前头有间破庙,是吧?”  墨随华点点头。“是有一间破庙。”  “大叔,我瞧大家都累了,不如就在破庙委屈一晚吧。”虽然是亲切的问话,但李家村的难民奉若圣旨,赶忙凑前紧跟着这四名年轻救命天神。余桐生为道,墨随华居中混在李家村民间,远远殿后的是年纪最小的南宫朗。  南宫朗脚下一顿,回头看着三哥简求春。  “求春,你在看什么?”  简求春比了个手势,往大树走去。  那树身约莫十人环抱的宽度,他绕了一圈,来到树后,差点跌了一跤,还是跟后的南宫朗及时稳住他。二人同时低头一看,南宫朗噫了一声,拉开地上绿色的破布,里头赫然躺着一名七、八岁的女幼童。  “怎么了?”墨随华在远处问道。  “李家村还有个孩子在这儿躺着呢!”南宫朗嗤笑,用力摇着那小女孩。  这小女孩干巴巴,小脸脏兮兮的,跟那个什么花的比起来,真是有点小丑。那小女孩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借着火光瞧清面前的两名少年。  简求春朝她笑了笑,指指远处的村民,然后把她整个小身体抱了起来。真轻,简求春微诧,见她好奇地直盯着自己,他又露出亲切的笑容,抱着她走回去。那中看汉子一脸疑惑,上前看了看,吞吞吐吐道:  “她……不是咱们村里的人。”  “不是?”墨随华眯眼。“你是说,这女娃儿躲在树后许久,久到连我们都没有发现?”  “只是个小孩而已。”余桐生道:“一块带走吧。”  南宫朗似笑非笑道:  “那可不好。余桐生,有多少要咱们的命你也是知道的,谁也说不准这什么李家张家的是不是害咱们,现在又来一个小娃儿,我实在不放心,别在背后莫名被一些废物捅了刀,那才冤枉。”  “朗弟!”  “不如这样吧,咱们也不是开慈善堂的,那叫什么花的,你过来,让你选,咱们只能带走一个,是你要留下呢,还是她留下?”  那莲花一怔,眼睛睁得大大的,一会儿望向简求春怀里的孩子,一会儿又看向黑夜里南宫朗那个模糊不清的脸孔。  “(乱码略去40余字)兄就得赶路,今晚大伙都好好休息,快走吧。”  语毕,先领路而去。李家村民深怕被遗弃,即使走不动也要走,紧紧尾随着余桐生。殿后的依旧是简求春和南宫朗。南宫朗刚过十二岁,但身高已经快追上简求春,他瞄着简求春怀里小丫头,说道:  “是个哑巴?”  那小女孩睡意正浓,努力张着眼睛,开口答道:  “我不是哑巴,我在瞧怎么一觉醒来,就多了这么多人。”  “咱们是拿你去卖的,待会儿就去拍卖。”  “要卖给谁?”童音问着。  南宫朗一征,没料到她会这样反问。这中哪来的小白痴?他又探头看看窝在简求春怀里的小脸。  那小脸还是脏兮兮的,真的不算好看,但有时女娃好看反而是麻烦。他随口说着:  “我把你卖给奴人,让你变成奴人里的小奴人,生生世世都是奴人!”  她努力听着他说话,小头却开始点向简求春的怀里,点着点着一闭,咕哝着:  “要卖我,先等我睡一觉……”  简求春忍着笑,朝南宫朗使了个眼色;  “求春在问你,你叫什么?”南宫朗面色不豫道。  童稚的小脸勉强又探出来,张口欲答,最后化为一个呵欠,“我想不起来……”  豢命豢,最后两眼这真是一个好累的夜晚。她只是答了一句想不起来,就被那个凶露的哥哥给摇醒,逼她“下床”徒步走着,还好有人牵着她,不然一定就地睡着。  来到破庙,她发现这些据说是李家村的村民集体缩在另一头,破庙明明不小的,这些人是在互相取暖吗?  她想了想,决定横躺着比较舒服,于是来到空空的这一头,铺好破布当床睡。  一觉醒来就被哥哥们发现。率领逃难的,是四个哥哥,身上都染着腥臭无比的血,她不喜欢这种气味!但寄人篱下她也只能忍了,她打个呵欠,正想躺下睡觉时,刚分完馒头的简求春来到她的身边,笑着把一小瓣馒头塞给她。  这么小……也对,才个几个馒头要分给十几人,这个哥哥心地真好。她摸摸肚子,朝他笑道:  “谢谢哥哥。”没关系,馒头小,她的嘴更小,一小口一小口吃着,吃饱饱睡觉觉。简求春就坐在她身旁,看她眼睛眯眯啃着馒头,像是随时会睡着。他笑了笑,对她比了个手势。  她初时看了一头雾水,对上他的眼睛,哦了一声,道:  “我还是想不起来。我想,等明天我起来时,就能想清楚了。”  简求春愣了下,指指自己的眼睛。  “哥哥的眼睛会说话啊,我看得懂耶。”她也发现这个事实,非常感兴趣地坐起来,跟他面对面的。  简求春见她眼睛张得大大的,专心地注视他的眼。他抿抿嘴,笑了。  她更是惊奇,“哇,哥哥的眼睛真的会说话,好漂亮呢。”简求春朝她笑着。  “哥哥在说,男人漂亮不太好。”她未觉得简求春错愕惊讶她真能看懂的表情,偏着头想了一阵,问道:  “为什么?”  简求春轻轻碰了她肩。她又看向他的眼睛,道:  “我长了才知道吗?”算了,她的好奇心并不是那么重,男人漂不漂亮实在不是很重要,够赏心悦目就好了。  小馒头很快就被她吃完了,虽然完全不饱,但聊胜于无,她爬回她的破布上睡大觉,简求春一个勾手,把她塞进他的怀里。  暖暖的怀抱当棉被,她当然求之不得。很快地,她在敲周公的大门了。半梦半醒间,她的眯眯眼觎见简求春不入睡,反而从包袱里摸出一本书来看。  她已经很爱困了,这个哑巴哥哥还愿意来回摸着她的小头,害她真的要睡着了。  她闭上眼的那一刻,瞥见那个叫莲花的小姐姐正跪在佛祖面前祈福。  这个……她觉得睡觉比较重要。佛祖佛祖原谅我吧……  余桐生走过去,道:“莲花向佛祖祈求什么呢?”  “莲花祈求咱们能一路顺利抵达迷周城,每个人都能平平安安的。”  “小姑娘真好心,但盼你这性子永远都不会改。对了,今天正好是我家兄长的头七日,你也替他祝祷,望佛祖早日接他上西方极乐世界,永不再受战乱之苦吧。”  “嗯,莲花会跟佛祖求大哥哥的哥哥上西方极乐世界的。”  “那就多谢了,有空你也去合个眼,明天天亮,不论是否下雨,都得赶紧出发。”  躺在简求春怀里的小人儿听着他们的隅隅细语,继续半沉在梦里。  冷风突地自破庙门灌进,她打哆嗦的同时,听见破庙里村民们的惊呼。  接着竟是一阵寂静。  仿佛空气凝结,没有人舍得呼吸。她实在懒得张眼,求春哥哥没动,就表示没事,她继续膜拜周公爷爷。  刀刮似的目光扫过她,她缩了缩肩,埋得更深。  “朗弟,都准备好了吗?”余桐生低声问道。  “嗯。”  原来是那个恶霸的哥哥进庙来,难怪大家都吓得呆了,她记得,他叫南宫朗,一身都污浊的血渍,令她很不舒服。  “求春,走了。”余桐生轻声叫着。她棉被兼枕头的求春哥哥小心地放下她,任她睡在草堆上。哎,要冷冷地睡觉了。  “余四爷,您们要上哪去?”那中年汉子急声问道。  “大叔莫慌,今天是咱们兄弟的头七日,我们到外头送一程,就在庙外,不会走远。”  极浓的腥臭扑面,她紧紧闭着眼睛,把小脸埋进草堆里。  有个人的目光一直停在她身上,然后,突然间,勾起她小小的腰。  她立即腾空起来。  她要睡要睡啊……放她睡觉啦……  “还真是轻得像羽毛一们,难怪求春你抱得轻松。”  南宫朗又随便把她放回去。  “她怎么睡在你怀里?不怕咱们么?”  简求春不知比了什么手势,完全不合十二岁少年的清冽声音响起。  “这不是事实么?求咱们又怕咱们,咱们是食人的魔鬼,要杀人由咱们来,保住他们也由咱们来,什么便宜都是他们占尽!”  兴许是这二人比眼睛大小,好一阵子没有动静,直到宪伞声响起,她才听出他们出庙去了。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她心满意足地准备入睡去。  “真看不出那样的美少年……杀人如麻……”  “像是天仙下凡,却又心狠手辣,是不是有问题啊……”  “婶婶,他生得这么美,绝不是夜叉,他救了咱们,肯定是佛祖派来的好天使。”莲花低声说着。  “莲花真是好心肠,总是不把事情想坏……”  嗯……他们继续私语,她就继续睡觉去。  迷迷糊糊好不容易睡着,但半夜一阵冷风拼命地灌进来,身体再缩下去就会骨折了。她吸吸鼻子,微微地张开眼。  她愈缩愈小,缩到身可能是另一头村民怕黑吧,她看见有烛火一直在那头燃着,她这里黑漆漆一团的,庙门几乎掩着的,哪来的冷风?冷得她浑身寒毛直立。她揉揉眼睛爬起来,打算去找求春哥哥。他人好再让她窝窝吧。她拖起破布包住小小的身体,小步移向门口。真怪,明明门口灌进的风并不大,为何她这么寒?  她探出小头,瞧见四个哥哥在庙檐下或坐或站,围着温暖的火堆,不知在烧些什么。  “大哥若收到了这些东西,不知该笑还该哭。”一身青衫的墨随华微笑着,接过余桐生的温酒,饮了一口。他的外貌看起来有点老成,不如余桐生的精明,也不如简求春那种书卷味儿颇重的相貌。  “自然是该笑了。他死前念念不忘的东西,烧给了他,他应该开心。这事可不能外传,让人知道他一个为太子而死的大男人,竟心念这种东西,可就丢脸了。”余桐生道。他排行老四,但年龄方面一直是个谜,没有人问他,他也从不主动说起。  南宫朗背对着她,一口饮尽,冷笑道:  “做做样子而已,这世上哪来的阴曹地府?”  他身上的白衣几乎可以称之红衫了。但他就是不换。  墨随华笑道:  “信佛就成了今日的破庙,皇朝里就算有鬼神,也得看人愿不愿意诚心信啊。”她的目光落在没有说话的简求春身上,面色一喜,才走出破庙一步,就看见雨中有人走来。  这雨中人,连把伞都没有撑。  她微地诧异,发现四个哥哥都没有察觉这个自雨中行来……  “哥哥……”她才低叫了一声,那四人立即耳尖转过来。南宫朗背着光,瞧着她一头乱七八糟的脏发。“你出来做什么?”冷冷的声音可以媲美到刚才的寒风了。  简求春与她亲近些,笑着朝她走来。  她完全没注意到这四人,呆呆看着那雨中人愈走愈近,那的背后有……她硬生生血淋淋吞下惨叫,直接跳进简求春的怀里。  “求春,这丫头跟着你了。”墨随华笑道,但笑意未达眼里。“这可不是件好事。”  “这倒是。”南宫朗又转回去,继续喝着他的烈酒,血腥的碎尸剑就枕在他怀里。“她跟里头的的什么花差不多,都只能仰赖他人鼻息过活,求春,你可别自找麻烦。”  简求春以为她听到这些话才浑身发抖,便安抚地拍拍她的小小背。  “哎!”幽幽叹息。这叹息声,好像没人听见一样。她、她听见了啊!抱着她的求春哥哥,慢慢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视他的眼睛。  她抖着说:“我、我不冷,我不要到火堆取暖……我进去睡……”她不是言不由衷、口是心非啊!别抱她别抱她……她哭丧着脸,安坐在简求春怀里,用力闭上眼。  那雨中人一直在火堆旁走来走去,怀念地看着这四个大哥哥。她很怕很怕啊……  “咦,这小姑娘是不是……”那雨中人的声音像自远方传来有些空幻,让她耳膜痛痛的,泪珠涌进眼瞳间。  她不是她不是,放过她吧!“小姑娘,你张开眼让我瞧瞧。”  我不要我不要我什么都没看见。  “有耗子!”  我不会被骗我不会被骗!  “谁允你这样看我?”南宫朗冷冷道。  “恶霸哥哥生得好看?人人绝对有责欣赏!”她含泪说道。拜托,让她欣赏吧!南宫朗一怔,目露凶光。  “小妹妹?”那雨中人又叫。  她努力盯着南宫朗。  “我带你走,好吗?”  她打着颤,牙关一时竟合不上。“大、大爷,虽然生死由天,可、可是我、我觉得、如果还轮不到我、请、请别带我走……”  四名年轻人互相看了一眼。南宫朗瞪着她,道:  “你又在胡扯什么?”  “你本就不该出生在这世上,为何在此?”那雨中人声音严厉。  她闻言,吓得哭出声,紧紧揪住简求春的袖子。  不行,四个哥哥根本看不见他跟黑白无常,保不住她……对,庙里有神佛,她放弃简求春的袖子,踉踉跄跄地跑过南宫朗,奔进破庙里。  南宫朗立即撑起碎尸剑,跟兄弟们再对看一眼,皱眉道:  “这小丫头疯了么?”  “你在做什么?快下来啊!”莲花叫道。  她不下去不下去,佛祖爷爷奶奶,保佑她保佑她……  “你这是何苦?你跟我一块走,好过在人世间受苦。”那雨中人毫不惧怕地步进庙里。他扫过缩在那一头的村发,不放在心上,来到供桌前,又道:  “你一人孤苦无依,到了下头,我照顾你,好吗?”  “不好不好……”她哭着。“你走开走开!”佛祖不灵了不灵了!  “为什么不好?”  “你是鬼,后头那两个……不是很好看……下头的鬼一定很丑,我会怕……”  那雨中人闻言一怔。  “小姑娘在胡扯什么?”余桐生硬是抱下她,见村民惊吓得缩成一团,安抚道:“诸位莫怕,小妹妹是发恶梦了。”  “现在这人间倒也是一场恶梦。”那雨中人只是淡淡看了余桐生一眼,便锁住南宫朗妖美的面庞。一会儿,这雨中人才叹息地指向南宫朗,道:“将来,这些人也会是人间一场恶梦,其中以他为最。人间恶梦做不尽,你在世间逗留也会恶梦连连。”  她看看南宫朗,低声道:“至少,他比较好看。”  南宫朗锁起那双极为漂亮的剑眉。简求春立即自余桐生手下抢抱回她,她埋进他的怀时,不敢再看。  “求春哥哥,有鬼……”她低声说着,勉强伸出手,指着借桌前。“有鬼……”  此起彼落的惊叫,令墨随华大喝一声:  “全都住嘴。一个娃儿发疯的话,也由得人们骇怕吗?”  余桐生神色自然,平静道:  “是啊,一个小孩子也不知逃了几天,失去记忆,如今受惊发疯,也不是不可能。”  简求春抱紧她,垂下眸不吭声,似是同意她发疯的论点,同时有无意拉开与余桐生的距离。  “四爷,她、她本来就不知是哪冒出来的,现在又……真要让她跟着吗?”中年汉子结结巴巴道。  余桐生沉默不语。  “这丑丫头见人还是见鬼,我都在这儿,谁想越过我,也得看我碎尸剑允不允?”呜,恶霸哥哥,是我误会你了!她一点也不介意被这样拎着,还非常配合地环住恶霸哥哥的腰身。  南宫朗又拢着眉头,任她抱着。  他只是不爽这些人“舍人为己”的精神,这小丫头赖他什么赖?她偷觎着那高大的鬼就停在南宫朗面前,细细观察着南宫朗。  不知是那人真不敢再上前,还是南宫朗浑身散发着杀气,总之,那人就是停住了。  恶霸哥哥比佛祖还灵!她靠他了!  “小妹妹,这四人都是我的好兄弟,感情却忘得彻底,唯有你,我割舍不掉。他们命中过于凶残,命盘非常人所能承受,天机不可泄,总之,都不是你能招惹的。”不不,现在她觉得这恶霸哥哥好极得痛哭流涕。  “不过,走过奈河桥,前尘往事依旧。你要活着,就别再接近这几人,他们,尤其这个少年,他是我五弟南宫朗……”  南宫朗能挡得了鬼!他太好了,好到她感动得“我喜欢恶霸哥哥……”胜过喜欢一个鬼,呜……  南宫朗虽然听见,但也没说什么。与其说,他撑着碎尸在防鬼,不如说他是做给那些村民看的。鬼?世上哪来的鬼?多半是小孩子吓坏而已。  “现在,你告诉他们,刚才他们烧的书,我收到了,这书,我一直在等着,没有想到不及成书,我便魂归地府,若他们能能活得过今晚,记得下次续集出来再烧给我。”  什么啊。  “说!”  她非常识时务,哽咽着:  “这鬼,说收到你们烧的东西了,下次续集出来,要再烧给他。”  这四兄弟闻言惊愕。  “别放下剑别放下剑,恶霸哥哥,别放下剑,他对你不好,他说你是坏蛋,你放下剑,我就完了!你是好人你是好人!”  “小姑娘,刚才你看见我们烧书了?”  “没有……没有……”她哭着:“他还说,他将在地府任官职,不必担心。以后你们各自保重。”  “我的尸身是他们四人葬的,自然该报答。这是我最后一次上阳间,你告诉余桐生,立即走,不要回头,离此不远,正有一批恶寇冒雨而来,再不走会撞上的。”她一个字也不敢漏的说完。  余桐生闻言,眸光抹过疑虑,深深地打量她。  那鬼目光落在南宫朗无惧的脸庞,摇头道:“修罗之姿,毁灭天地,原来这四人中确实出现一个连皇朝都无法控制的人,我早该看出来,只是我想他年轻,纵有妖气也不会是他……接下来的话,你可别说,否则黑白无常会找上你的。”  她不说她不说,她发誓不说!不过,可不可以别告诉她啊!  “我的一句话,绝抵不过命定。你们这里头死伤十人,不管你们逃多远,最终,离世十人,绝无遗漏。就如同你的命,无论你再怎么逃,都不是这世间人,迟早得回去的。”  余桐生决定赌了。“冒雨赶路。”即使这些流民早已疲惫不堪,要命就得上路。  于是,在黑漆漆的夜里,一群人偷偷摸摸地逃难了。虽然老弱妇孺偶有倒下,导致逃命速度过慢,但没有人敢抗议,相互扶持再继续赶路。  这四名年轻人大可指袖一走了之,但还是留下来,光是冲着这点,村民心中感激,谁也不敢抱怨。  尤其四人中那最年少的天神殿后,谁都能感觉他的厌烦。如果他突然离去,等同失去了一名有力的保护者,谁敢惹毛他?就怕他一句“就地解散”,大伙全完了。  南宫朗扛着剑,勉为其难守着后方。他是巴不得立即出现大军,好好杀他一场,偏要以保住这些的人命为重。  有个小身影气喘吁吁落后了,他哼声道:  “你要落在我后头,我可不理。”  她吸吸鼻子,非常渴望地看着前头的简求春。  “你看他也没有用,他得背着孕妇呢。”他讽笑着。  “鬼会发现你呢。”南宫朗唬她。  “恶霸哥哥的腰带系着我,我就不怕鬼了。”  “大难来时,我直接砍了腰带,瞧你怎么办,没遇鬼也教坏蛋给杀了。”他毕竟年少,少有人这样跟他抬杠,一时忍不住回她二句。  “这……生死有命,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别让我太痛就好。”她苦着脸答道。这事她倒是看得开,她想,她年纪这么小,应该没做过什么坏事,就算到了下面,把眼睛闭一闭,求阎王爷赶紧送她去投胎,眼不见为净就是。  南宫朗惊诧地看她一眼。这小丫头说得倒是云淡风轻,一点也不像是十岁以下的孩童会说的话。  “到时候你所谓的生死有命,是我先去救了旁人而舍了你呢?你总是会怨的吧?”  她非常认真想着他的问题,最后答道:  “恶霸哥哥跟我不熟,会先去救你喜欢的人,这是无可厚非的,就像我,会先救求春哥哥一样,我自然不能怨你。”她老成的叹了口气,道:“不过,我希望这事别发生,至少,让我先看看求春哥哥的家,他说、迷周城里他有间小宅子,里头有好睡的床,温暖的厚床被,我还是头一次听见这样厚床被,想躺躺呢。”  她拉拉身上破旧的绿色薄布,打了个冷颤。南宫朗皱起眉头。听她之意,求春想收留她。求春是怎么了?留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小娃儿,简直是自找麻烦啊!他没再接话,见他愈走愈慢,遂一把拎起她的衣领,硬是拖到身侧。  “还不快往前走!说不得后头有人在追,连鬼也在追你!”他又吓她。这懒惰的小人儿,很容易吓的。  果不其然,她被吓着一跳,连忙小跑步冲上前。  南宫朗哈哈一笑,朗声道:  “小丫头!”  她一脸委屈地回头。  “我叫南宫朗,以后入了城,会常见到的。”  “……我忘了我的名字。”没法告诉他。  “我就叫你小笋干!”  没听见没听见,这么难听的名字她才不要。她立时混进村民里。  那些村民一看是她,刻意跟她保持距离。  南宫朗见状,面色立沉。  “你别怕,”莲花来到她身边,道:“这四位哥哥都是天神降世,来保护我们的!”  天神降世?他们的大哥都已经去做鬼了,这四人真是天神吗?她鼓着腮帮子,大雨淋湿她一身,没一会,她又跟不上了。还是莲花拉着她,二个小人儿才勉强跟进队伍里。  两方厮杀,是自快天亮时开始的。  当时雨势渐小,天际已有薄白,几十名穿着破烂军服的流寇发现他们,双方尚未有反应,身体已经出现本能反击。  杀杀杀!几年的皇朝内乱,已经练就人人拿刀本能砍人,不砍人就会死,砍了人才有活命良机。  李家村的村民四处逃散,莲花紧紧撑住她的小手。  她第一次看见杀人如砍柴的景象,一时干哎不停。这四个哥哥明明看起来都是斯文人,杀起人来却毫不手软,甚至像以砍人头为乐一样。  其中,以南宫朗最为年少,但杀人行云流水,杀得兴起时竟会哼着小曲,她一时傻眼,打从体内阵阵发寒,一时之间只觉这里是人间地狱。  纵使四人能以一抵数十,有些村民还是倒下了,她想抽手,但莲花不放手,只好硬拖着莲花偷偷摸摸退出战局。她们个头小,只要躲到树后头,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他们有马!”墨随华叫道。有马就难办了!有人骑着马冲进村民里,挥刀砍着,余桐生挥舞着长枪,硬是将那骑士扫了下来。但骑士不只一人,一时间村民惨叫迭起。  南宫朗双目通红,一剑杀得尽兴,杀到嘴角发笑,人人先是轻忽他的外貌、他的年龄,却不知他是兄弟间最为残忍的一人。  他年仅十二,自有记忆以来,就懂得握刀,后来正逢遇上皇朝内乱,简直让他如鱼得水,置人于死地一向是他的专长,他巴不得把皇朝里的败军全经他的手杀个精光。  一场酣战不知持续了多久,倏忽一声:  “朗弟!”  相处几年的情分,南宫朗自然明白那一声呼喊是何意,他回过神,瞧见好几匹马正冲身什么花跟那小丫头,准备逃亡去。  他的距离最近,最能救人,没有多想便疾奔过去。  中途,他顺道再解决迎面找死的恶寇,就在这片刻间,他听见那小丫头惨叫,定睛一看,瞧见那些骑士里竟有人将她俩一把抓起分头奔去。  他暴喝一声,一剑挥去,斩死挡住去路的流寇,随即争掠追去,但这一拖延,他终究追不上马速。他微微眯起妖眸,举起碎尸。  余桐生眼尖,断然喝道:  “救莲花!”  同时,墨随华运起内力,喊道:“朗弟,先救莲花!”  南宫朗清啸一声,一剑划下,剑气直逼而去。连点预兆也没有,正在奔跑的马匹竟然切成两半,那骑士自头颅裂至背腰,鲜血尽喷空中。  莲花顿时跌落地面。  南宫朗看也没有看向她,满面杀气,直勾勾锁住已经追不上的另一匹马。  忽地,简求春掠过他,直追而去。  “求春!”余桐生叫道。南宫朗冷冷地看着莲花挣扎爬起来。  落在强寇手里,绝对不会有好下场。那小丫头看起来很好,那些人多半不会凌辱她那种扁平的小身子,等求春追上时,八成、甚至更看见的应该是一具尸首吧,他想。  他眼目低垂,注意到染血的草地上有朵小白花。这朵白花真幸运,马蹄乱践,竟然没有踏死它。墨随华走过他的身边,抱起幸运的莲花。  “为什么选择她?”南宫朗头也不回地问道。  “如果我不代你选择,你会一并连她俩都给杀了。”在他身后的,正是余桐生。  “若我心中有想救的人呢?”  “你哪来想救的人?”顿了下,余桐生说也许是真心也许是借口的原因,“我只知一个莲花,别一个叫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危急之际,我脱口的,自然是有名字的。”总不能上他喊着:“救那个不是叫莲花的”吧,等他喊完了,朗弟那剑也早下去了。  墨随华抱着面色苍白的莲花走来。  南宫朗缓缓抬头,看他一眼。  墨随华明白他的心思,不甚在意道:“总要救一个的。我们不知道她的底细,她自称能见鬼,谁也不知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也许她别有心思。”  妖眸盯着莲花,他残忍而有趣地笑着:“你不是心地善良吗?现在活下来的是你,你是内疚到宁愿把活着机会放给别人,还是心喜自己获救了?”  莲花惊神未定地瞪着他。  “朗弟!”  南宫朗调头就走。  ***  一觉醒来,心情恶劣。南宫朗拉过长衫利落换上,步出七焚园,逛城街去。这一年多来,皇朝局势渐稳,日前太子终于登基,但隐忧仍在。当年先皇驾崩,太子还没坐暖龙椅,皇子们各自挟着势力恶斗,策动兵变,于是太子数次被迫逃难去。如今太子已成皇帝龙身,但内乱尚未完全平定,只怕接下来这几年仍会是个充满血腥的皇朝。  南宫朗漫不经心,徐步在长街上。  迷周城乃七焚立基之地,从来没有被攻陷过。自内乱以来,城内军兵巡视甚严,但气氛与其它城镇相比,是平和繁荣许多了。  士兵队长经过他时,恭谨地退至一侧,他视若无睹,负手离去。  新来的副队长早就傻眼,头一回看见天人下凡……他结结巴巴地,“他……他…… ”是男是女?比任何一个地窑的女人都我见犹怜,人,但再过二年,这相貌是偏男相的妖艳了。  “他是皇上身边的人,以后见了他,一律敬上三分,懂吗?”  “皇上身边的人……不就是那个七焚……”这种闲言闲语南宫朗根本不屑听,但他耳力好,即使走了老远,依旧听得一清二楚,如同城时百姓看他几年也看不习惯,他一出现人人就傻得跟楞头小子一样。  他哪天要是火大,也不想再忍气吞声听余桐生的劝告,必会——  “朗爷,要玉吗?你要什么玉尽管拿!”  南宫朗美目轻瞟,发现自己正站在卖玉的破摊子前。  金银珠宝他没兴趣,玉佩之类的他向来也看不上眼。  然而,他的目光落在一块玉佩上,不受控制地拿了起来。  “五爷喜欢这玉吗?这玉是仿玉,配不上您的,但如果您喜欢,请务必收下。”玉贩子殷勤地讨好道。  这玉翠得无瑕,让他想起一双眼睛。  这一年里,他时常想起这双眼瞳,有时在梦里,也被迫看见这双眼,令他火大起来。  “爷?”  南宫朗掏出一锭碎银弹向玉贩子怀里。  “不,不,小的不能收……”  “你当我专白拿的么?”冷冷扫过,玉贩子立即噤声。他收起玉佩,又在迷周城里安步闲逛。  家家户户忙着过冬,今年的冬天有些偏冷,就跟去年一样。去年的冬天,他也能闻到自身的血腥味,那么的冷寒……她却连条暖被都来不及盖上。  他咬咬牙,啧怒着。他也不是没有亲眼看过无辜幼童枉死,为何只对她印象深刻?  走了一阵,南宫朗来到求春的宅子,不由得停下脚步。简求春偏静,不喜人多,不住在七焚园里,反在巷里另购一间宅院。  他一时无聊,不请自来,推门而入。  男仆立刻现身,道:  “五爷!”语气掩不住惊异。  南宫朗淡漠扫过他一眼,注意到他底盘甚稳,是个功夫上等的练家子。  如果说,他是个杀人如麻的魔鬼,那七焚也好不到哪去,求春貌似书生,但死在他双手下的数目绝对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七焚独来独往,从不特意雇请懂武的奴人,为什么求春他……  “五爷,三爷现在不在府……”  南宫朗摆了摆手。“我知道他不在府里,这府里还有谁?”  那男仆一怔,道:  “这府里尚有一名奴人丫头,一名奴人厨娘……”  “说!”  “还有三爷带回来的春花小姐。”  “春花?”求春何时藏了女人?南宫朗本不是多事之人,但鼻间忽有淡淡的药香飘过,他举步绕过大厅,亲睹一名二十左右的奴人丫头端药往后面的小睡房而去。  连这奴人丫头也有底子?只怕连厨娘也是个不弱的高手,到底是什么女人让求春视若珍宝,找来三个功夫高强的奴人护卫?  这勾起他的好奇心,遂跟着那奴人往后头小院走去。  “五爷……”  南宫朗负手冷睨他一眼。那一眼立即让男仆止步,垂眉低声说着:  “五爷,小姐还病着,受不得惊吓,请五爷……”  “一个弱女子也能得到三爷的青睐,我倒真要去看看了。”语毕,瞧见那女奴人拐过转角,走进一间小房,他遣退男仆,跟了上去。  简求春的宅子在精不在大,一间客厅,一间书房,小小的厨房,四间睡房。  他来到那女奴人刚进的房门前,垂着玉容听着里头的对话。  “这药,真苦。”童稚的声音叹着气。  南宫朗一怔。  “好小姐,良药虽苦,等你喝完了,伤口自然快快好。”女奴人笑哄道。  “哪快好?我都喝了快一年了。”还在叹气,乖乖一口一口喝完。  这声音真耳熟。这不是求春的女人么?怎会是孩童的声音?南宫朗本来顾及兄弟情分,只在门口听听而已,现在他抬眼一看,那女奴就在床前,遮住那叫春花的姑娘……他眯起眼瞳,睢见轻轻晃在床外的两条小白腿。  是个小孩子!  “小姐真乖,咯,该换药了。”  “我要不乖,你一定跟求春哥哥打沁报告。”那孩童一声叹气脱了衣服,背过身去。  南宫朗定在当场。  小小白白的背上自左肩划向右下腰际边缘已在溃烂,光是看着也觉得疼。  好长一道刀伤,几乎见骨,那婢女轻轻上药,不时听见那叫春花的闷哼。  “很痛吗?”  “还好……一点点而已。我的伤有好转吗?”  “……有,好很多呢。”那婢女细心地为她扎上干净的长布,拉好她宽松的小衣服。“奴人想,再过几个月,就能完全康复的。”  “哎,上回你也这么说,现在都入冬了。”春花困困地揉揉眼睛。“姐姐熬的药真有用,现在我又困了呢。”  “困了才好,多睡点就早点好。”女奴人帮她趴着睡,再替她盖上暖被。  “现在我睡了,晚上一定睡不着。”春花咕哝着。  她笑出声。“小姐不管白天睡多久,一过一更天,照样一觉到天亮。”她愈说愈轻,因为床上的小人儿已沉沉入睡了。  她收拾药碗,来到门口,福了福身。  南宫朗没说什么,反身走回院里,等那女奴人跟上后,他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奴人听三爷提过。”  “里头那丫头是求春带回来的?”  “是。”  “什么时候?”  “奴人是今年初春来的,那时小姐已经在府里了。”今年初春?当日简求春一路追去,就再没他音讯,直到三个月后他自动回到迷周城,也没再提这事,大家都当那小丫头已死。倒没想到……求春会瞒着他们。  “她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那伤,溃烂着,说有治疗过他是完全不信。  “奴人奉命照护小姐时,小姐就已经带伤了。”  南宫朗立即转身,眯眼瞪着她。  “简求春是请了什么脓包大夫,拖了这么久连点小伤都治不好?”  “三爷自城外带了许多大夫回来,可是小姐体质特殊,全用效用。”  南宫朗寻思片刻,随意挥了挥手,步进房里。  那女奴人欲言又止,但慑于七焚五爷的恶名,只得无声无息地退下了。  七焚五爷年仅十三,生得像是梦里下凡的天仙,乍看之下,勾魂摄魄的绝色是如温月般的温暖,但只要他眉目一厉,便显妖异。  这样的人,能不惹就不惹。  南宫朗肆无忌惮地走至床边,瞧见她面对床里头睡着。  原来她还活着……他轻轻哼了一声。那么,他的恶梦的意义何在?  “求春哥哥吗?”她轻声问着。  “不是。”他冷冷答着。  她轻噫了一声,费力地转过身子。床边站着一个大哥哥,他穿着精绣的长衫,高贵得像是书里的皇帝。她再起头——呆掉了。  这样的眼光,南宫朗不陌生。他瞧她的脸蛋依旧平凡,眼神……他的梦里,记不住她的长相、她的声音,但一见她的眼睛,他就能认出她来!这样平凡的眼睛……这样平凡的眼睛……竟然能在他梦里不停地骚扰他!  “你是朗哥哥吗?”  “你还记得我?”不知为何,心里跃上一抹喜悦。  她讶了声道:“我们见过面?”  他立时眯眸。  他一时看傻眼。这哥哥就算是凶巴巴的,也是这么赏心悦目啊……如果能天天看见他,那她就能多忍着点痛了。  “你忘记我了?”他语气略有肝火。  “我确实没见过你啊。求春哥哥说,他有个义弟比他还漂亮,漂亮得像画一样,你真是画里走出来的吗?哥哥,你长得真的好美。”美到她想摸摸,确定是不是画里出来的仙子。  南宫朗瞅着她,沉默下来。她的记忆力真这么差?怎么可能?他算是害她的凶手之一,她不把他记得熟了才有鬼,怎会不认识他?  他对自身容貌虽无任何感觉,但也笃定只要看过他的,哪怕只有一个照面,从此不会再忘。  她怎会忘了?  一个小孩会不会骗人,他自然看得出来。春花童言童语,神色自若,真像是初见面的人。  求春、春花、春花、求春……“春花,你的名字是求春取的?”  “我一醒来,求春哥哥就叫我春花了,他说,我俩是远亲,名字都有个春字。”她仰头累了,又舍不得移开视线,低声说,“哎,如果是求春哥哥回来就好了。”  “我来不好么?”他冷冷地问,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惦记她这么久,他可以确实的是,从今天开始,他再也不会被这双平凡的眼睛纠缠了。  (乱码 略)他慢腾腾地取出那块仿玉。  她轻讶一声,眼瞳闪闪发亮地轻抚玉面。仿玉而已,由得这么高兴?  “你喜欢就拿去吧。”他大方道。  “求春哥哥说,无功不受禄,”她笑得眼眯眯,小心放至胸前,让体温熨着。“哎,可是我很喜欢呢。”好像有什么自心口流进体内,真的有点困了。她有好久都痛到睡不着还得装睡,现在真是眼皮重重了。  “真是土包子。”他不以为意道。  她还是笑咪咪地。“拿人东西,与会 消灾,哥哥,等我身体好了,我一定送回礼。”  “回礼倒不必,……你当真不识得我?”他再问一次。  她仰起小脸,细细看着他的绝色,近距离之下,真是……太太震撼她的心灵了。“我看的人不多,如果看过哥哥,一定不会忘记。”  他哼了一声,就令他火大。  真是粗鲁,……硬是压住她的后脑勺塞到胸前,省得多看多烦,她叹气,小心移着小手臂环住他的腰身,他顿时僵硬。  “求春哥哥都让我这样抱着。”人的体温真暖,比暖被好用。  “你跟求春的感情倒好。”  “哎,我也很想跟姐姐感情好,让她抱着我睡,可求春哥哥不准,姐姐连偷陪我睡一下也不步。”害她晚上冷得要命。现在可好,求春哥哥不在,总算有肯给点体温了。  小脸偷偷蹭着他的衣衫,微笑地入睡去。  南宫朗自知她指的姐姐,就是刚才那女奴人。简求春不准,是意料之中,在皇朝土地上,奴人地位低贱,身上染有一生一世去除不掉的气味,抱了奴人没有特殊的香料去味,三天内这气味将紧缠着不放。  南宫朗见她睡得沉,心里也颇为惊诧。  那样溃烂的伤会有多疼,他是知道的,先前她瞒着那奴人装睡,他也早看就看穿,现在她却睡得跟头猪一样……蓦地,怀里的小身子体温遽降,才一眨眼已是冰冷无比,他错愕地连忙摇晃着她。  “嗯……让我睡一下啦……”她不肯张开眼睛,硬赖在他怀里。  还活着。  他暗暗运气,令她体内升起温热之气,但她身子流失体温的速度极快,没一会儿又冷了起来。他见她始终没有冷得打哆嗦,最后索性拉过她的暖被,盖住二人,然后用力抱住她。一块睡觉去。  睡前,那又眼瞳又在他的眼前晃动,但这一回他不再恶梦。  ***  他眼力极佳,在那一天,出手救了莲花的当下,他瞧见春花在另一匹马上的眼神。  那眼神,带点恐惧带点渴求,当她看见他先救那个莲花后,便用力闭上眼睛,撇头不再看他。  每一个求救的人,眼神也好,说话也好,哪个不是竭尽所能地求着,增加被救的机会?  那么,她闭上眼睛,是为了什么?因为害怕?  还是怕她的眼神造成他心里的内疚,所以闭上那双渴望生机的眼瞳?  就在刹那,他想知道她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思合上这双眼的。  就是她那样的举动,害得得反复难忘!现在,她却说她忘了他!忘了他!他咬牙,心头一阵闷气急欲发泄,但却只能任着这小丫头抱着。  一个拐弯,简府赫然在望。  他脚步一顿,又再往前走。反正逛到这儿来,就顺道瞧瞧那小笋干。  他才到门口,就见有名妇人出来。这妇人对跟出来的一名男仆吩咐着:  “记得,菜要新鲜点,小姐今天胃口很好,别扫了她的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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