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宸被她的反问震得一愣,顿了几秒才强忍着压低声音:“我不能,可起码不会让你出事。” “就一次意外你要逮着说到什么时候?这回就算出事也是我心甘情愿还不行?你少来管我少来威胁我,你又不是我爸……得,您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我户口本还跟你的在一块儿呢是吧?劳驾您赶紧撕下来还给我,省的到时候我结婚了还得管你要,你结婚了我又莫名其妙地多个女监护人,我可不情愿。” “什么意思,想断绝关系?” “哼,您早该明白了。” 陆一宸的视线一瞬不瞬地凝在她脸上,慢慢面无表情地拿起面前早就凉掉的茶,一口一口喝下去。接着他站起身,睨着她高抬起来的下巴,抽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神情复杂地让许佑恬毛骨悚然。 然后他把她的手机不轻不重地丢在桌子上,眼神淡漠地从她脸上移开,一声不响地转身走了出去。 他走了以后许佑恬愣在原地半晌,她是摸不准陆一宸那副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按理说那些决裂的赌气话她以前常说,他心情好的时候就不以为意跟她对着调侃几句,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冷下脸差遣她做这做那,方才那么诡异的表情还是头一次出现。 她其实并没有约会,站在原地站得忘了时间,腿脚都麻了,往旁边一倒坐到椅子上,她手机上好像还有刚才被陆一宸握着的一些温度。想着想着许佑恬就无故地口干舌燥,拿着茶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杯,刚喝了一口,马上又苦得喷了出来。 陆一宸有自虐症吧,这么难喝还慢条斯理眉目不动地喝下去。许佑恬想起他刚才的表情,不禁又打了一个寒颤,胸口都有隐隐的涩意。 她用了这么久来放空心情,这下倒好,这厮莫名地出现又莫名地消失,还有那么奇怪的反应,她不知又要憋闷多少天。 作者有话要说:~~o(>_<)o ~~最恨别扭的主角们啦啊啊啊啊……2727、廿七 ... 陆一宸离开饭店后在马路上绕了几圈,然后径自去了医院,路上还不小心闯了个红灯,差点和另一个路口冲来的车撞上,还好刹车刹得及时。车主探出头来骂骂咧咧,他在车内瞥过去一眼,连车窗都没有降下就又踩下油门开走。 陆一宸一时没有什么感觉,连被人怒骂也没有半点愤意,像是整个人都被抽空,后来才因为想到一些前段日子的画面而后知后觉地惊惧,胃里抽搐地愈发厉害,甚至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都有点不稳。他重心往后靠,长长地舒气,慢慢地抚顺心里的恐慌。 过了几秒,他恍然发觉自己一直在莫名地失态和小题大做,兀自哼笑了声。 陆一宸在医院跟医生谈了谈,得知林夕禾母亲近来病情稳定,术前准备也都妥当,但手术还是有一定风险,只有一半的成功几率,医生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然后他去病房接林夕禾一同回家,昨天刚刚帮她把一些行李都搬过来,还没开始收拾。 “你胃不舒服?”上车以后林夕禾发现陆一宸面色不好,从袋子里拿出温水杯递给他,“中午没吃饭吗?喝点热的吧。” “唔。”陆一宸勾了个笑,没有过多回应。他接过水杯喝了一口,马上停下,略苦的滋味在舌尖绕了一圈,而后艰难地慢慢下咽,苦味湮没了整个口腔,在舌根与喉间的交界达到最甚。 是茶。陆一宸递回去,说:“谢谢。”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吧?”林夕禾秀气的柳叶眉弯起来:“一定要客气的话应该是我谢谢你,你忙了一天还要过来,累坏了吧?” 陆一宸还是好脾气地弯着唇角,他想了想,其实今天没忙什么事,却是真的累,静了一阵才问:“想去哪吃晚饭?” 林夕禾瞧了瞧他疲倦的神态,好心体贴:“嗯……不用,回家我做吧。” 从许佑恬搬出去那天以后陆一宸就没在家里开过伙,锅碗瓢盆全都收了起来。他在厨房把东西又全部翻出来,接着就被林夕禾推出去休息。 林夕禾昨天拎来的东西都暂时放在许佑恬空出的那个房间,陆一宸走进去把灯打开,看到地上的大包小包,突然想起许佑恬临走的前天晚上,他把她抱进房间,在黑暗里踢到了好多她的行李。 他一转身便面对着一整面书柜,大部分书许佑恬都没有带走,他之前从来没有在意过,现在闲来无事,便细细地从底层慢慢往上看。以前上学时候看的少女漫画许佑恬都还留着,还有一些畅销言情小说,大哲学大道理的正经书一本也没有,名著之类的书更是被她束之高阁,放到了书架的最上层。旁边还有一排她收藏的电影和音乐CD,好多摇滚乐队和流行歌手的专辑。 果然是小丫头……陆一宸叹气摇头,难怪跟他有代沟,她看的东西他是一点也理解不了,听的音乐他也排斥。他们根本可以算是两个时代两个世界的人,不成天吵架才怪。 后来他目光一扫又发现一叠横躺着摆放的册子,比较显眼,他便抽了出来。原来不是书,是许佑恬帮一个品牌赞助的赛事拍的宣传册,拉拉队队员的形象。陆一宸翻了翻下面的几本,也无一例外。他印象里她们大学舞团有时的确会接这样的商业活动,他曾经不满意她拍摄的穿着,也不愿她大夏天的顶着烈日这么辛苦。许佑恬不听他的,等册子印出来,她还兴高采烈地拿给他看,他当时漫不经心施舍似的瞥一眼,连一句敷衍的鼓励也懒得说。 陆一宸坐在床沿,捧着册子一页页地翻过去,仔细地看着那些照片。许佑恬尤其上镜,一张所有队员的合照里他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她。陆一宸找到几张她的特写镜头,许佑恬一笑眼睛便弯成了月牙形,黑黑的瞳仁亮亮的,像是泛着光,眼角还隐约能看到一点和服装颜色相衬的粉红色眼影,像是春天最粉嫩的桃花瓣。 她从前好像常常对他这么灿烂地笑,就算不上妆也好看得很,只是最近都很少见到了。陆一宸更多记得的是她哭起来的样子,似乎有三种,一种是对他拳打脚踢的大哭大闹,一边撒泼一边显示自己的可怜,一种是紧闭牙关眼泪无声地掉,不知是倔强多一点还是委屈多一点。还有一种就是她喝醉了的那天晚上,又无助又绝望,陆一宸到现在记起都心尖发颤。 他不想没什么,一想起来突然很揪心,无论哪种都很揪心。 他的手垂下来,目光四处转了转,屋子里空荡荡,没有半点人气。他知道这次许佑恬同上回赌气出走不同,上回他笃定有天她会回来,可这回他是要完全改变过去七年以来一如既往的生活方式。他本以为自己一开始会有些不适应,可是没有关系,他终究会慢慢习惯。 但现在陆一宸好像发现一件事情,不是习不习惯的问题,而是之前的七年里,许佑恬时常叫他生气,也叫他欢欣,他几乎所有的情绪起伏都是因为她,或者说他的生活里基本只有她,这样的状态如今荡然无存,就像心里哪处被彻底地剜掉一块,不完整了。 这样的认知让陆一宸不得其解,其实他现在的生活正在往一条正轨上走,他需要的是一个同他互相扶持的妻子,不是一个跟他成天关系时好时坏的女儿或是妹妹,他的确不能护着许佑恬一辈子。 可他又是这样不舍,像是亲手丢弃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过了一阵,林夕禾在门外喊他吃饭,陆一宸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慢慢把册子放回原处,又摞了摞整齐,关了灯出去。 林夕禾在盛汤,见陆一宸从屋里出来,“你要不要先吃点药,药箱在哪里?” 陆一宸指了指她身后的柜子:“在那里面,我来拿吧。” “不用,我顺手。”林夕禾把药箱拿出来,一打开就睁大眼睛笑了:“天呐,你要开药房啊?都检查过没有,都没过期吗?” “唔,不会的。” 林夕禾细数了下里头各类感冒止咳跌打损伤的外用内服药,乐呵呵地嗔他:“原来你是药罐子,我怎么不记得?” 陆一宸无奈:“不是我。”是某个一换季就感冒的。 “可是也有你的啊。”林夕禾笑着把一盒胶囊拿出来递给他,再递过来一杯水:“别否认了,给。” 陆一宸把盒子打开,把一板胶囊抽出来,药品说明书也跟着掉出来,他不经意地扫过一眼,上面好像画着什么东西,拿起来打开一看,上面被画了一只大乌龟,四脚朝天仰在地上,龟壳打转,两个前肢还捂着肚子。旁边写着大大的标注:陆一宸你乌龟王八蛋!疼死你最好! 林夕禾凑过来看,一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又怎么欺负小妹妹啦?这么恨你?” “谁记得。”大约又是哪次吵完架之后她无处泄愤。陆一宸把那张说明书折好又放回去,不冷不热地说:“她就爱记仇。” “我觉得她挺懂事的。”林夕禾想了想,说:“还很文静,不爱说话。” 陆一宸没有回应,就着水把药咽了下去。许佑恬只对头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这样,她有点怕生和慢热,可一熟起来就变成小疯子。他之前带她去过几次交际,每回她都一个人猫在角落里不说话,只瞪着一双大眼睛四处看,回家以后就会抓着他袖子嘟囔,陆一宸,我不喜欢去那些地方。他从此便不再带她去应酬,还曾经被方朔远取笑说金屋藏娇。许佑恬对不喜欢的人也这样排斥,然而之前那么多天,他都没怎么发现她对林夕禾的淡漠,每每都笑得很乖巧,礼貌敬语一个不少。 他不知道她装得有多辛苦。 林夕禾又说:“她现在住哪里,偏不偏僻?一个女孩子晚上很不安全。” “那倒不会,不算偏僻。” “我看我们这星期周末抽个时间去看看她,刚搬家很多地方需要帮忙的。” 陆一宸顿了几秒,说:“……不用了。”他是想去看看她,可许佑恬未必情愿看到他们。 “你这做哥哥的好没良心啊。”林夕禾白他一眼:“她搬出去还不是为了我们方便,我一会给她打电话,你腾时间出来。” “……” 后来晚上陆一宸在房间里看一些白天开会的资料,脖子后仰在椅背上,不一会便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而后有人把手搭在他肩上给他按揉,他闭着眼睛就去抓那人的手腕,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后又把手放了下来。 “不要成天那么忙了,你神经太紧张了。”林夕禾拍拍他的肩说:“放松。” 陆一宸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呼出来,自己用拳头抵着眉心。他其实是条件反射,许佑恬一从后面搭他的肩就是要掐他脖子,久而久之他都练了一套专门对付她的功夫。 “我看……你这么累,就还是先不要分心准备结婚的事了。” 陆一宸顿了顿,抬眼看她。 “我知道你是怕我妈手术不成功,看不到我们结婚,会给她留遗憾……可我们现在跟结婚也没什么区别啊,我妈也不在乎那些形式。” 陆一宸收回视线,过了片刻才轻轻点头。 林夕禾慢慢用双臂环住他肩膀,俯身下来用脸颊去贴他的。陆一宸先是稍稍一怔,随后便将手里的文件放回桌面上,仰起脸亲吻她的下颌弧线。他握住她的手拉她下来,双唇慢慢一寸寸顺着肌肤的纹理游移过去。 陆一宸刚刚把脸埋在她颈间,动作突然僵滞。 “你先睡吧,我看完这里。”他将林夕禾的手移开,挪了挪椅子,重新把文件夹打开,眼睛便再也不抬。 林夕禾头发里浓郁的水果味香气他再熟悉不过,那是许佑恬最喜欢的。 ————(我是续更的分割线)———— 许佑恬那夜又煲了一晚上的电话粥,她自打与陆一宸没有太多联系以后日子就清净不少,或者说直白一些是无聊不少,以往吵架的精力现在无处可用,便不厌其烦地骚扰远在边防的父母。 许佑恬第三次说出一样的话:“爸您看陆一宸个不靠谱的,我现在一个人闷死了,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许胜尧在前两次耐心地告诉她“半年左右”这个答案之后,这次终于思索了片刻,慢慢地笑问:“我那时候不就告诉过你么,你一宸哥哥迟早要有自己的家庭,不可能一直照顾你,不是你自己说没关系,硬要缠着他的吗?让你去姑姑家住你也不愿意,现在后悔了?” “您知道姑姑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家。她总喜欢拿我跟她女儿比,就算现在你让我去我都不情愿……”许佑恬揪着电话线,眼珠子翻到了天花板上:“而且那时候我哪儿知道你们要去那么多年,我以为只是两三年呢。” “你从小就挺懂事的,这次也知道不能给人家添麻烦。我以为你长大了,怎么才半年就忍不了了?”许胜尧听她在电话那头不悦地哼了一声,顿了一顿,又提议道:“不过我今天早些时候跟你一宸哥哥通电话,我听说你嫂子是刚从国外回来不久,你要是觉得没事做可以领她在市里多转转啊,好玩的地方你不是知道挺多的么?” “……爸您说得对,真是好提议。”许佑恬除了假笑再没有别的表情。 而在她刚刚断了通话就接到林夕禾电话的时候,许佑恬能做的就只有苦笑了。她唯唯诺诺地答应了林夕禾周六的探访请求后才意识到一件事情,陆一宸肯定也是要来的,因为林夕禾主语用的是“我们”。 许佑恬“嗷”地一声把脸埋进枕头里,今日才不欢而散,她一点也不喜欢陆一宸那张僵硬的冰块脸,想必陆一宸也是不愿见着她的。但她转念想了一想,就她前些日子观察的结果来看,林夕禾也在的时候,陆一宸的表情一般可以用春暖花开来形容,只要他愿意,还是可以八面玲珑,表面功夫做得很足,她其实不用过于忧虑。 兴许是头埋得太久憋得胸口难受,许佑恬突然猛地翻身朝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在周六的那个清晨许佑恬五点多就莫名地醒过来,拿过闹钟一看,自言自语了一句“不是吧”,再缩进被窝的时候又完全没有了睡意,脑袋清醒得可以去做几道高等数学题。但她从睁开眼睛开始就像有什么东西悬在心口一样惶惶不安,这种焦虑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门铃响起还未停止。 许佑恬打开门让出道,扫了两人一眼又低头,手背在身后像个小学生,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夕禾姐姐”,随后她顿了顿,思索着后面那句接的应该是“陆一宸”还是“一宸哥哥”,可想了几秒,只是抬头冲着另一个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陆一宸没什么表情,睨了她一眼,也什么话不说地把手上两个很重的大袋子交给她。 “我也不知道你缺什么,就叫陆一宸给你带点你喜欢吃的,结果他说你什么都喜欢,超市都快被他搬空了。” 她才没有什么都喜欢呢,是陆一宸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吧。许佑恬讪讪笑说:“真的不缺什么,谢谢。” 林夕禾又环视了一下四处,走到一个设计独特的落地灯前面:“你这里环境还不错啊,这个真好看。” “啊,那个啊……”许佑恬本想说那是卫斌扬前些天同她一起去逛宜家的时候帮她挑的,但犹豫片刻还是转了话题:“夕禾姐你中午想去哪吃饭?我知道这一带附近有家火锅店很棒的。” “今天天气不好,外面快要下大雨了。我们买了菜,在家做吧。” 林夕禾一进厨房客厅的气氛就冷下来,许佑恬立在原地同某人大眼瞪小眼,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转身一溜烟跟了过去,自告奋勇地要去打下手,有理有据地说没有客人伺候主人的道理,结果最终还是被林夕禾撵出来说,你同你一宸哥哥聊聊天,好了我叫你们。 “你喝什么?我这只有白水和汽水。”在被拒绝好多次以后,许佑恬终于没办法地回27、廿七 ... 到客厅,双手插在衣兜里,没好气地对着闲坐在沙发上的人说。电视声被她开得很大,好像这样才能缓解一些尴尬的气氛。陆一宸显然也觉得刺耳,眉心聚出了小小的褶子。 她微微咬着下嘴唇,目光也飘忽不定。陆一宸把视线从那个不知所云的科学探秘节目慢慢往回收,清俊的眼神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声音和表情都淡得没有起伏:“不要。” 许佑恬傻站着也不是办法,过了一会只好坐在与陆一宸并排的长沙发上,电视里的声音已经吵得快变成噪音,她觉得耳膜都开始疼,只好又把音量调低。 慢慢在这种诡异的安静氛围里许佑恬越坐越觉得头皮发麻,把遥控器的电池抠出来安回去再抠出来再安回去,好不容易想到一些话题,刚一回头,却发觉陆一宸已经靠着沙发阖着眼睛,搭在身上的手轻轻握起来,面色温和地闭目养神。 许佑恬探着身子,凑近了一些瞧他,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又直又长的眼睫毛上,不由自主地想去数一数。她记得有一回她在陆家见过一张陆一宸小时候的照片,那个时候他的睫毛似乎更长,微微垂了一点点眼帘,像小刷子一样的睫毛就能把眼睛全部盖住似的。 突然房子的角落里发出了什么动静,陆一宸眼睛没有预兆地就睁开来,许佑恬也被吓一跳,“蹭”地一下往后缩了一寸。 “你做什么?” “……没有。”许佑恬猛摇头,难道要告诉他她觊觎他的睫毛?会丢脸丢死人的。 陆一宸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一阵,见她紧抓着沙皮的边缘,指甲都陷进去,眼睛一眨终于淡淡瞥过脸去:“什么声音?” 许佑恬想了想,指着阳台老实承认:“我昨天在街上看到有人卖兔子……” 陆一宸不可思议地皱眉眯眼:“你连自己都养不活了,还要养兔子?” 许佑恬撇嘴:“我怎么养不活了,我不是活得好好的么。我还顺便养活了你那么多年呢,忘恩负义!” 陆一宸唇边的线条很奇怪,好像有点讥诮,但从她的角度看去又好像是个上挑的笑弧:“开学了谁帮你养?哦……它们不一定那能活到那时候是吧?” “你少乌鸦嘴!” “之前是谁养金鱼把金鱼养死了,养仓鼠把仓鼠养死了,乌龟冬眠就以为人家死了,一边哭一边埋到花盆里,结果真把人家憋死了?” “……” 陆一宸在她无言以对之际兀自起身去了阳台,许佑恬愣了一会才跟过去,扶着落地窗的边框看着他蹲坐在地,像平时揪自己的后衣领一样揪着兔子的脖子把它拎起来。可能是由于兔子对他很温顺,陆一宸看来心情不错,温和下来的眉眼都带了点难以察觉的风情,许佑恬一时看得出了神,过了一阵又恍然发觉他们好像莫名其妙地和好了,氛围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陆一宸抬头睨了她一眼说:“兔子比你听话多了。” 许佑恬咬着牙轻嗤一声,走过去蹲在他旁边摸摸白兔因为紧张而竖起来的长耳朵。 “你轻点行不行,这只手要托着!”许佑恬掐了陆一宸手臂一把,双手伸过去要给他做示范。 她刚要把兔子捧在手上,门铃又响了起来。陆一宸把兔子接回去低声说了句“快去”,许佑恬只好又跑去开门。 门外卫斌扬先是笑得温润清湛,见她目瞪口呆的模样,慢慢敛起了一半笑意,轻轻皱了眉说:“怎么,我来得不巧?你有客人?”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本章字数有点多于是分两次更……╮(╯▽╰)╭霸王童鞋都给点力哇~~~2828、廿八 ... 许佑恬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觉察到身后有一片阴影覆了下来。她几乎不敢回头看,陆一宸的脸色她光是用想的都觉得胆战心惊。倒是眼前的人表情没太大变化,挑一挑眉,轻快笑道:“噢,陆先生您也在啊,您还记得我么?” 陆一宸是听见这熟悉而欠扁的声音才出来的,现下拧着眉垮着脸,对这问题似乎蔑视得很,眯着眼状似客气地哼笑一声:“怎么不记得?”他只后悔当初拳头没再重一点,最好能让这人下半身不遂。 陆一宸不善的语气是个人都能听出来,许佑恬本能地用手往后推了推他,身子挡在他们中间:“下这么大雨你怎么来啦?” “你昨天不是没有来得及买磨牙棒和兔粮吗?我刚才路过宠物商店看到都有就顺便给你买回来了,喏,笼子也给你买了个大一点的,里面的木板也让店家给你钉好了。”卫斌扬把手中的东西拎给她看,完全忽略掉她身后的杀人目光。 “啊……谢谢。”他身上淋湿了一片,衣服颜色深深浅浅,头发也有点湿漉漉的,可她接到手上的东西却都干净清爽,许佑恬不好意思地说:“你衣服都湿了哎,真麻烦你了。” “没关系,也没什么麻烦的,就是真的没想到会下雨。” 自作多情自作自受,陆一宸没兴趣听他们一来一往,一直抓着许佑恬的胳膊往回拽,催促的意味很明显。 “是谁啊?”林夕禾从厨房出来,看见他们几个扎堆在门口,也走过来凑热闹:“佑恬是你朋友?呀,淋雨了?” “唔……他送东西来的。”许佑恬瞧见卫斌扬笑着蹙眉,眼神在她和林夕禾之间来回转了转,欲言又止。她终于回过神来,忙指着林夕禾说:“哦,这是我——我嫂子。” 谁知卫斌扬挑了挑眉,眯起的眼睛好像更疑惑了,但只是一瞬间又很快恢复到一派风度的样子,点点头笑说了个“你好”。 “嗯你好。”林夕禾猜想这大约是许佑恬男朋友,偏过脸对她说:“既然还在下雨就让你朋友留下吃午饭吧,再张罗一下马上好了。”说完林夕禾又拉陆一宸袖子:“你杵在这里干嘛,过来帮忙。” 许佑恬一时不太反应得过来,陆一宸被拉走的时候还回头暗暗瞪了她一眼,她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让卫斌扬进来好了。过了几秒她怏怏笑着转回脸,发现门外的人似乎也没反应过来,对着那两个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那……现在雨那么大,你开车也不安全,就留下吃饭再走?” “方便吗?” “方便啊方便啊。”许佑恬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她正好不知该如何单独面对那一对璧人,一伸手拉他进屋:“你等我放好这些东西,我拿个毛巾给你擦擦。” 许佑恬在自己房间的柜子里找新的毛巾,卫斌扬站在门口打量她的房间,不经意地问说:“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嫂子呢?” “哦,她其实还不算我嫂子……”许佑恬放低了声音,又觉得是在自欺欺人,走过来把毛巾递给他的时候又补充道:“不过他们很快就结婚了。” “所以你才搬出来的?” 许佑恬想了想,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然后她拿过卫斌扬手上的毛巾帮他拭了拭肩上的湿衣服,问说:“哎对了,你要不要用吹风机?” “不用了,其实没怎么湿。” 许佑恬把毛巾搭在他肩上,自己靠在门边,伸出右手食指说:“这还叫没怎么湿啊?你看你这边的头发都快能滴出水来了。” “是吗,哪里?” “这里啊。”许佑恬稍稍踮起脚,伸手从他肩膀上方绕过去示意。门边的角落本就狭小,她贴近得感受到了对方的鼻息时才蓦地发觉这样近的距离太暧昧,连忙猛地后撤一步,却又把脑袋磕到了门框上,“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卫斌扬被她逗乐,忍住笑上前一步,扶着她的肩说:“你没事吧,我瞧瞧?” “没事没事……”她摸着后脑勺往后缩,有点羞赧。 “你拒绝我那么多次,就不怕我太受打击想不开?”卫斌扬吊着眼角逗她,左手支在她耳边的门框上,唇边沾上了一点点笑意:“你运气真好,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那么有耐心。” 许佑恬咬咬唇,刚才那样的擦枪走火其实他们之前就有过几次,每回她都用手抵在胸前挡住,憋得满脸通红,一颗心脏上蹿下跳,还好都能被卫斌扬很好地转移话题掩饰过去,可次数多了她也开始不好意思,天知道她真的不是在玩欲迎还拒这招。 她终于想要开口说话,面前的人突然眼风一瞟,又压低了声音神秘道:“别动,你那讨厌的哥哥在外面呢,想不想气气他?” 许佑恬还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温热的触感便贴在了她脸上。卫斌扬动作很轻,像蜻蜓点水,她在一瞬间闻到他领口上一点点雨水一样清新的味道,然后大脑就僵滞了三秒。 然而三秒之后,许佑恬在找回思绪的同时几乎已经预想到了她腿被打断的场景,急忙轻轻推了卫斌扬一把,然后做贼心虚目光慌乱地回头。 陆一宸人呢?许佑恬皱了皱眉,瞅了好几眼才回过脸来看他:“喂,你骗我呀?” 卫斌扬也抬了抬眼,随后把视线再移回到她微微鼓起的两颊上,忽然欢乐地笑起来:“唔,你还挺好骗的,总算让我成功了一回。” 许佑恬佯装气愤地瞪着他,不甘心地咬牙哼一声,又用右手握成拳在他肩上捶了一下,这才转身出了房间。 卫斌扬用毛巾捋了捋头发,嘴角上挑的笑容渐渐淡掉,然后把毛巾搭在门把手上,跟在她身后出去。 四人落座吃饭,头顶上的灯光幽黄,外面的雨开始变小,可是居然开始打雷了,每隔一阵便轰隆隆地响一声,气氛异常诡异。更要命的是林夕禾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寒暄几句后再无其他什么可以说的。陆一宸更是垂着眼睛把情绪都藏了起来,半声不吭地把自己当隐形人。为了不冷场,许佑恬只好一直同卫斌扬交换着养兔心得。 “我昨天在网上看到说不能用碗喂它们喝水,好像有专门的水壶。” “哦,是的。今天去宠物商店的时候没注意,明天再跟你去看看吧。” “对了卫斌扬,我都不知道还有兔粮呢,它们不是吃萝卜青菜就行了吗?” “兔子也要保证营养均衡啊,你这不是当宠物养吗?” “哦……”许佑恬撇撇嘴:“我以前尝过狗饼干,不知道兔粮是什么味。” 卫斌扬轻快地笑出声来,夹了面前的一把西芹百合放在她碗里:“大概是像这种蔬菜的味道吧。” “谢谢。”许佑恬低头看了看,下一秒就不假思索地把百合留下,把芹菜一片片夹出来放到旁边另一人碗里。 卫斌扬和林夕禾一瞬间就傻了。 许佑恬看到他们的表情,反应过来以后也觉得这举动太不恰当,愣得想解释也不知怎么解释。她从来不吃芹菜,陆一宸倒是蛮喜欢。他们平时叫的外送里如果有芹菜,她就习惯性地把她碗里的挑过去。 可再下一秒更叫他们发傻的是,一直没什么动作的陆一宸抬头不冷不热地扫了她一眼,然后把她夹过来的菜全扔在饭桌上。 “不爱吃就扔掉,你当我垃圾回收站?” “……你以前不是都吃的吗,发什么火呀?”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为什么以前可以现在不行?不是你教我不要浪费的吗?” 陆一宸把筷子重重撂在桌子上,可用力太大,有一只“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许佑恬自知嘴快失言,咬着嘴巴低下头,细细的声音说了句“一宸哥哥对不起”。然后又说:“我再去给你拿一双。” 她起身去厨房,不敢抬头看他们一眼。陆一宸生气是理所当然的,他未婚妻还在桌面上,她这么亲昵的举止肯定让他很为难,何况她还不懂圆场,当着旁人的面气焰嚣张地跟他顶嘴拆台,非把一桌子的气氛都搞得这么尴尬才罢休。 许佑恬隐隐约约听到林夕禾在劝他:“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做得也很辛苦啊……好不容易来一次不要生气了。” 果然还是林夕禾的话奏效,她出来的时候陆一宸脸色已经好看很多。许佑恬走到他身边把筷子递给他,他没有接,好像轻轻叹了口气,说:“不用了,我们先走了,我下午还有事。” “哦,那下雨路滑,您开车小心……” “我那天查了一下,原来的期限快到了,就帮你办了张新的,密码一样。”陆一宸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新的信用卡给她,推推她脑袋说:“你别没人管你就净挑食。” 许佑恬往后瑟缩一下,怯怯地接过来,扫他一眼就噤了声。 她把那两人送出门,倒回来的时候发现卫斌扬单手支着下巴,一副刚刚看了一场好戏的模样,侧着脸勾着唇,看着她一步步走回来。 “让你看笑话啦。”许佑恬大喇喇地坐下,一脸无所谓:“不过我们吵架是家常便饭,不吵才稀奇呢,算你运气不好。” “其实都是我的错。”卫斌扬半真半假地说:“我不给你夹菜就什么事都没有。” “对!都是你的错,罚你全吃了,还要帮我洗碗。” 卫斌扬“唔”了声,不明意味地笑了笑,说:“不过我猜他可能是因为我来了才跟你生气的,哎,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可真荣幸。” 许佑恬轻嗤:“别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了,他是怕我嫂子生气。” “为什么你嫂子要生气?” “你喜欢你女朋友吃别人碗里的东西么?” “你不是别人,你不是他妹妹吗?” “……”许佑恬光扒饭,不说话。 卫斌扬也不再问,他想起那时候许佑恬出车祸,明明都已经晕过去了,后来可能又有了意识,实在疼得不行,就算昏迷中还呜呜地哽咽,嘴里只叫着“陆一宸陆一宸”。他便打电话让陆一宸来,到那时候卫斌扬才知道原来他们不是真正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不过许佑恬竟能让陆一宸大发雷霆到那种程度,猩红了眼全然失控,然而转瞬间又眉眼全部柔和下来,拉着许佑恬的手抚在自己脸上,轻轻吻她的手背,口中不知还轻声念着什么,看口型可能是“不哭”,“不怕”。 要他说,他是怎么也不信他们的关系这么简单的,今天更加证实。但他自然不会傻得去点破,主动为他们牵针引线。何况陆一宸都有了未婚妻,根本已经出局。 只是…… 卫斌扬瞥了眼许佑恬怅然若失的模样,不易觉察地轻轻摇了摇头。 只是他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已经满得装不下别人了。作者有话要说:好多叫慢的童鞋哦~~肿么办呢,俺也觉得慢,可俺素个慢性子呜呜呜……2929、廿九 ... 没想到雨天路上交通还这么拥挤,陆一宸他们在红绿灯长长的车龙处排起了队,等得久了他很是不耐烦,降下车窗,点了一支烟。 “我不记得你抽烟的。”林夕禾惊讶地说。 “唔……”陆一宸想了想,掐掐眉心:“你刚走那时候抽得凶,现在基本戒了。” “噢,对不起。” “……嗯?”陆一宸好像跟她不在一个思路上,偏过脸问:“为什么?” 林夕禾尴尬地笑说:“我不负责任地走了,你就不爱惜自己啊。其实我应该相信你告诉你。” 陆一宸犹豫了片刻,烟雾从唇边缓缓游出不规则的形状:“……不要这么说,那也不是你的错。” 话音一落车内便安静了半分钟,这从来是他们默契地刻意避免的话题,一谈及便像触到什么久未愈合的伤疤,不再鲜血淋淋却总是还有不能忽略的刺痛感,一时隐忍得各自沉闷。 过了一阵,林夕禾又轻松地随口问道:“那后来怎么戒的?听说戒烟很难啊。” 陆一宸记不太清了,想了一会才回答:“好像是许佑恬有段时间嗓子不好,一闻烟味就咳嗽,一段时间停了就没瘾了。” “其实你很疼她嘛。”林夕禾清淡地笑:“那怎么还总是跟小姑娘生气呢?” “……” “你要知道她不是个小孩子了,也要自尊,何况还是在她男朋友面前,你刚才真的过分了点,只是小事我又不介意,不至于那样。” “别说她了。”陆一宸弹了弹指间的烟灰,紧蹙着眉望窗外,“只是吵习惯了。” “不说你就不会想了吗?你现在还在不高兴难道不是因为她吗?” “我说别说她了。”他回过脸,提高了一些音量。指尖一颤一松,半支烟从手上掉落在窗外。 另一人蓦地止声,低着头垂下眼睛去。死气沉沉了好久,前面的车辆终于动了动。陆一宸又把车窗升起来,踩动油门跟了上去。 后来两人一直到家都没什么话说,下车的时候林夕禾主动去牵他的手,说:“你该不会跟我也生气了吧?我可没做什么啊。” 陆一宸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轻轻说了个“怎么会”。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牵过他的手,他并不是很习惯,走了几步后反握住林夕禾的手腕,然后搭到自己勾起的手臂上。 “你刚才都没怎么吃东西,我等会再给你做点?” “不用了。”快到家门口了陆一宸又突然停下:“你先回家休息吧,今天好不容易没什么事。我想起来忘了点东西在公司,回去一趟。” 陆一宸重新把车开上高速,走了半天发现走错路了,又在高架桥上绕转回来,白白浪费了半个多小时。 他心里有隐约的乱和躁,像有小蚁在啃咬,不痛,但是很不舒服。刚才林夕禾搭在他手臂上的感觉很不一样,可能是动作太轻柔,他都不怎么感觉得到。不像许佑恬,总是用力地扯他袖子扯得乱七八糟,或者耍赖的时候两只手一起挂到他手臂上拖着他不让他走,整个人的重量弄得他滑稽地倾斜到一边,她还会一边得逞地笑一边使劲,不达目的不罢休。 陆一宸对这样的联想感到恐慌,他无意间知道许佑恬的心意,内心也对她感到抱歉和疼惜,却总不愿被她给影响,只想他们保持以前那种不远不近又足够亲密舒心的距离。现在倒好,他居然潜意识里拿她来跟林夕禾比较,怀念她对他的小动作,以至于出神得迷了方向,简直是自乱阵脚。 可更让陆一宸恐慌的是,这似乎还不是他乱和燥的主要原因。刚才有一幕持续不断地在他脑海回放打转,把他脑子里搅成一片浆糊。他不过是去许佑恬房间催促她出来吃饭就看到她跟那人贴在一起。当时他只瞥了一眼就赶忙仓乱地走开,却怎么也阻止不了胸口的沉郁,连呼吸都变得吃力。他甚至有些不甘和气恼,许佑恬对他的感情就这么脆弱和低廉,短短数日就可以被她随意丢弃,亏他还那么当做一回事,把她的话好好地藏在心里。 陆一宸觉得,他有这样莫名的情绪绝不会是因为喜欢她,他怎么可能喜欢她。许佑恬只是他妹妹,他对她不可能有那样荒谬的想法。 他一边给着自己这样的心理暗示,一边又把车开回她那小区楼下。他实在是忧心得很,许佑恬这个不靠谱的人在家里还有旁人的情况下就能和那小子搂抱亲热,还指不定他们走了以后会不会留卫斌扬下来过夜,到时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从未觉得时间是过得如此缓慢,却又迟迟不见卫斌扬下来,一直不愿驱车离开。一直等到晚上七八点,周围的景致全然陷进了黑暗里,陆一宸再也坐不住,掐灭手上的烟头便起身上去。 许佑恬来开门的时候苦着一张脸,见着门外的人惊愕了一瞬,然后就瘪着嘴抱怨:“怎么是你啊?我都快睡着了。” 这么早就睡了谁信?陆一宸把她开到一半的门全部推开,一步跨进屋里四处瞧了瞧,原本聚拢的眉心慢慢舒展开来。 许佑恬双手抚着腰,莫名地瞅了他几眼,说:“你落东西了吗?” “就你一个人?” “不然还有谁?”她回答完以后明白过来陆一宸的意思,狠狠翻白眼:“拜托,别自己思想龌龊就把每个人都想得跟你一样龌龊!” 他不同她计较,眼睛一瞟看到桌面上一堆拆开包装的薯片薯条果冻,还有吃了一半的酸奶,刚刚和缓下来的眉眼又拧在一起,指着桌子质问:“一个人就偷懒了?晚上光吃那些就行了?” “我还吃了个橘子……”许佑恬小声地辩解,看到陆一宸一副“你还好意思说你有本事就继续说”的表情,又闭紧嘴巴把两颊鼓出了气,原本的瓜子脸变得圆了些,在头顶的白炽光下像个白净的瓷娃娃,但是脸色和嘴唇有些发白,一垂下眼又像个病美人。 陆一宸握了握拳还是不忍苛责,沉下声音说:“不听话,迟早等你犯胃病就知道疼。” “不会的就偶尔一次。”许佑恬赶紧眨着眼睛保证,又想起来问说:“你是不是落东西了,怎么会现在过来?” 陆一宸停了一下,面色依旧沉静:“我在附近办事,路过就来看看,结果你这么经不起突击检查。” 许佑恬手指缠着衣角,这种时候乖乖不出声就是最好的回应。 “不过正好我也没来得及吃饭。”陆一宸上下看看她的居家服,“五分钟收拾下来。” “啊?不去。”她从眼角看见陆一宸不悦地挑眉,蔫蔫地解释:“哎呀……我肚子快疼死啦!” “怎么回事?” “……”都这样说了还不明白呀,许佑恬无语地翻白眼:“生理期。” 陆一宸嘴角抽了抽,片刻后又是埋怨:“知道还吃那些冰凉的!” “没力气做嘛……” “家里有没有红糖?” “没……”跟他谈论这种诡异的话题让她的腰更酸了,许佑恬手支着后背,站没站相。 陆一宸叹口气说:“回床上躺着去吧,钥匙给我我去买。” “不用了吧……” “别啰嗦!” 后来陆一宸在红糖水里兑了一点点酒,递给她的时候许佑恬一闻就皱了皱鼻子,自从上次喝醉第二日头疼了一整天以后她对酒精味就再没好感了。 “有酒味。”许佑恬把杯子接过来,又探身过去在他领口嗅了嗅:“还有烟味,你抽烟了?” “唔。”陆一宸顿了一下,解释:“应酬,推不掉。” “噢……”糖水很是暖热,许佑恬轻轻呷了一口,从杯沿的上方暗暗窥他。陆一宸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拿着她放在桌面上的杂志在看,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页角,半阖的眼睛里透着淡淡的闲适,面部线条流畅得赏心悦目。 许佑恬已经很久没这么好好看过他,看得有点痴,以至于面前那人抬头的时候她一时目光收不回去,还被热水呛了一下。 陆一宸喉头紧了紧,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地又低下头去,清咳一下,连声线都变得低沉:“急什么,慢点。” “你不是还没吃饭?怎么办?” “你别管了。” 也是,许佑恬识相地闭嘴,他回家还有人随时伺候他呢,哪儿轮得到她操心了? 陆一宸语气并不重,不知道她的脸怎么一下就垮下去,把手上的杂志一放就起身过去询问:“还疼呢?” 许佑恬抿着唇摇摇头,杯子放到一旁,垂下眼睛抓着他的袖扣把玩。过了片刻又特别扭捏地说:“陆一宸,你结婚了吗?” “……还没有。” “什么时候呢?” 她一直不抬眼,陆一宸也看不见她的情绪,想了想还是说:“暂时不会。” “噢……”许佑恬觉得喉间有股气往上涌,怕一出声就哭出来,暗暗深呼吸了几次才好一些,声音依旧轻得小心翼翼:“下午谭音给我打电话,说她跟方朔远大吵了一架,要出去旅游散心,问我要不要一块儿去,我想想我一个人呆在这儿也挺无聊的,就答应她了。我在想搞不好……我回来的时候你就已经结婚了。” 陆一宸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手上被她一股力量牵制着,像是在用最后一点力气拉他回去。他想让许佑恬别去,可又根本找不到好的理由,静了晌久只能说:“在外面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不要逞能。” “唔……”许佑恬放开他的袖子,她才不会打呢,难道要烦扰他的春宵一刻? “你的兔子怎么办,刚把人家买回来就要抛弃人家了?” 许佑恬终于把头抬起来,“我才没你那么狠心呢,我会寄养在别人那里。” “谁?” “……你知道的。” 陆一宸咬咬牙,片刻后声音变得清冽而淡漠:“你怎么总是跟我作对?这样如何,你跟那小子断绝来往,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 许佑恬眼尾挑一挑,突然双眸放光,一本正经道:“真的么?什么条件你都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俺尊滴有在加速,尊滴~~~~3030、三十 ... 陆一宸身体的反应比思维还快,不假思索地就点了点头。见她目光闪动心里又咯噔一下,几乎能猜到她要说什么。 可他真的想太多了,许佑恬往床头靠去,双手交叉在胸前成一个抵御的姿势,狡猾地笑说:“好呀,我答应您我同他不会有什么,那您以后是不是可以不再干涉我的交友权利?您看,这样来一个被您赶跑一个,我得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呀?我还想在我爸妈回来的时候给他们弄个女婿瞧瞧呢。” 陆一宸心里一下就丧了气,手撑在床沿,眯着眼直视她:“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条件?” “看吧,我就知道。”许佑恬神色一松,长长叹了口气,双腿蜷上来用双臂拥住,却不气恼,仍旧心平气和:“你刚刚答应得好好的,马上又反悔了。” “你眼光不好,难道你不承认?我问你,你高中第一个看上的那个,现在在哪里,有什么出息?自己家里开个按摩馆,实质是什么你不清楚?还有你大二时候那个,延毕多少年了,现在毕业了吗?嗯?” “我懂你的意思,一宸哥哥,只有你觉得好的才是好的,这是唯一评判标准。不管是什么人,你都能挑出个缺点一二三来。可我要他们那么完美无缺做什么呢,他们对我好,我就是喜欢跟他们在一块的感觉。”许佑恬一鼓作气地说,声音都大起来:“一宸哥哥,你觉不觉得你对我这么束缚着就像陆伯伯对你一样?他不愿意你同夕禾姐姐结婚,就像你不愿意我跟别人在一块一样,你讨厌那种感觉,我难道就会喜欢吗?说实话这些年这样我挺累的,快撑不下去了,你希望我也像你反抗陆伯伯那样反抗你吗?” “……你觉得累,撑不下去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束缚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换一个词……” “什么词,折磨?原来我亏待了你那么多年?” “不是,你别生气……”许佑恬低下头去不再看他,声音越来越小,还带上了一点点哭腔。 “所以如果我还说不同意,你就要反抗到底了是么?打算怎么样,同我绝交吗,以后对我就像陌生人一样?” “我没这么想过。”她眼圈彻底红了,头埋进膝盖里:“算了,你从来都曲解我的意思,我不想跟你说了。你明明对别人都不会这样,只对我这么凶,欺负我,早知道七年前我还不如跟我爸妈去边疆。” 陆一宸安静地听她说完,定定地凝视她。许佑恬肩头时不时耸动一下,隐隐传来压制哽咽的声音。他攥紧了拳,慢慢哼笑了两声,喉间吞咽了好几次,涩得半晌才说出话来:“许佑恬,我也希望我从来没管过你。” 他把口袋里她家门的钥匙丢在桌上,一声刺耳,然后起身缓步离开。 陆一宸刚一关门,许佑恬就抱着枕头放声哭起来,他那种平静又讥讽的语调让她觉得比刚才更难受了,倒宁愿他发一顿脾气。她原先只是肚子疼,现在好像全身上下都疼。 陆一宸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