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服》

11、零一 ...  许佑恬不喜欢这样的不期而遇。  商场的白炽光耀得刺目,冷气开得很足,“嗖”地一下就让她感觉有一股冷风从背脊蹿上来。    陆一宸站在那个银光闪闪的Cartier专柜前,微微低着头,动作轻柔细致地在给他身边的女人试带着一款腕表,嘴边居然还噙着一点点罕见的笑意。  以许佑恬那么多年跟陆一宸相处的经验来看,能有这样的表情,说明他心情应该还不错。    陆一宸从不缺女伴,这许佑恬是知道的。这些年来她像是走马观花一样,目不暇接,可居然还是不能免疫。就拿她眼前的这个女人来说,侧脸看过去的线条流畅精致得像是电脑绘出来的精准曲线,身材也大约符合那个所谓的黄金分割比例,再加上满分的妆容服饰。整个场景一瞬间在许佑恬脑海里形成的八个字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许佑恬往身后一瞥,那个同她一块儿出来取演出服装的颜康正从洗手间向她走来,宽松的运动服让他整个人都看不出轮廓,那张脸倒是白白嫩嫩,头发上打了一些定型水。除去他额上的两个青春痘,其余倒是全然符合“小白脸”这个称谓。  再回过脸瞧瞧对面陆一宸那一身熨帖齐整的西装,衬得他的宽肩长腿格外突出,头发也不知是不是刚刚洗过,看起来松松软软,虽然是笑脸,但看起来还是深沉而久经世故。    许佑恬终于在心里摇摇头。  完败。    许佑恬刚想在陆一宸还没有发现她之前转身撤离,不想下一秒就听见走来的颜康大呼了一声她的名字。    “佑恬,你在看什么?”    在许佑恬还没来得及用手去捂住他的嘴时,她视线中一个悠悠然的脸便已经缓缓地朝她的方向转过来。虽然离得有十步之遥,但许佑恬还是清楚地看见陆一宸的表情,跟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那双深邃好看的眼睛有几许的漫不经心,主要是陆一宸的目光根本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多久,满打满算也只有两秒。继而他的视线就投向她身边那个小白脸,这次时间长一些,大约有五秒。  最后毫不在意地回过脸去。    等许佑恬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目愣口呆了许久。  再次完败。    “没看什么呀,这附近哪有什么好看的?”许佑恬笑嘻嘻地对颜康说,音量莫名地提高。  她意料中陆一宸听到这话应该还会转回脸来看一看,可那身影这会儿镇定得很,愣是一动不动,只是唇边的弧度略微加大。不用亲眼看见许佑恬也知道那双桃花眼现在一定是含情脉脉,温柔似水。  极具有欺骗性。    许佑恬轻哼了一声,扭头就走。颜康屁颠屁颠地跟上来,笑着把她手上的服装都接过来说:“来来,我拿吧。”  “……谢谢了。”    颜康不是没有眼睛看,方才接收到陆一宸略带寒光的视线扫射,仍让他有些不知所以,开口问道:“佑恬,刚那是你朋友啊?”    “他?”许佑恬回过去一眼,想了一想,不是很有底气:“……就一不太熟的人。”    许佑恬把双手插进口袋里,低下头去看地板,反着光的瓷砖隐隐映出她的影子,霎时像有光影流动,让她有一点点恍惚。今天早晨的时候她还问过陆一宸下午能不能接送她去借演出服,那时他的回答言简意赅:“不行,有事。”  敢情这事就是会佳人。    许佑恬突然想起好友谭音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觉得陆一宸对你真不赖,要不是成日伺候你,我估计人家早就结婚了吧,那么一个钻石王老五,走哪不是抢手货啊?”  当时她说的是:“笑话!他怎么伺候我了?柴米油盐不都是我伺候着他吗?再说了,我什么时候拖着他,我恨不得赶紧地摆脱他!”  这话许佑恬整整说了七年,他们也斗了七年,可惜至今仍未实现。    许佑恬走出很远以后,陆一宸身边的美人终于忍不住,她也是会察言观色的人,和笑地问说:“方才那女孩是你朋友?”  陆一宸闻言笑了笑,目光却仍兀自停留在她白皙手腕的表上,仿佛对那表很是喜欢。他眼底有一道不易觉察的光在流转,良久才抬头。    “不是的,她——是我女儿。”    美人立时花容失色。    “就这个怎么样?”陆一宸展颜一笑:“林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一会还有个重要会议,赶时间。”    ——    许佑恬在傍晚时分回到家,除了手上那一大包服装,还有她买回来当晚餐的烧腊,手忙脚乱地掏钥匙开门就开了半晌。  一进门就有迎面而来的凉风吹向她,显然中央空调已经开了很久。    果然,下一刻许佑恬就看到坐在白色沙发上的陆一宸,交叠双腿在看一本经济学人的杂志,见她走来,像是开恩一般在她脸上淡淡地扫了一眼,闲然不羁的模样意思很明显,像是一个皇帝在等着别人伺候他。    明明听见她在门外捣鼓了那么久也不会去给她开个门,许佑恬愤恨地瞪了他几下,拎着东西一言不发地穿过厅堂回房间。  直至走到拐角,许佑恬终于忍不住回过头。    “喂,你不是说你今天下午有事么,怎么跑去陪佳人逛商城了?”    陆一宸修长的手指又翻过一页,仍旧专心致志,连声音都带着难掩的敷衍:“陪佳人逛商城难道不是事吗?”    惯用的反问句,许佑恬忍不住在心里蹦出一句国骂。  她又狠狠翻了个白眼,刚要转回脸继续走,忽然又听到陆一宸漫不经心地问:“今天那个是你新的男朋友?”  “那今天那个是你新的女朋友?”  陆一宸嗓音依然清淡:“是我在问你问题。”  许佑恬硬起嗓子:“我也在问你问题!”    这次陆一宸将杂志合起放在一边,也不气恼,抱着臂闲闲然地说:“刚才算是吧,现在不是了。”  “那我刚才也算是,现在不是。”  “许佑恬。”陆一宸轻轻一叹,眼角显然有些不耐:“你要跟我怄气到什么时候?”  许佑恬声音大起来:“怄到你不逼迫我去读博!”    关于这个问题他们已经争执许久,陆一宸有门有道,早早就把她的前路全部都安排妥当,学校和导师也早早地帮她寻好。那便也罢,如果说她许佑恬能够自己找着份好工作,也就不需要再依靠他。可就是不知道陆一宸到底是不是在她身上装了卫星,她所有找的工作单位都无一例外地回拒了她,即使是都已承诺签约的,最后也以毁约告终。  许佑恬曾经跟陆一宸这样抱怨:“拜托,我一学会计的,就算念到博士后也还是算账的命。再说我都二十三快二十四的人了,再读下去,浪费社会资源!”  当时陆一宸回复的是:“你继续读书,最多也就是浪费社会资源,但如果你要出去……许佑恬,你难道不觉得那是在危害社会安定?”而后他看许佑恬目露凶光,又很无所谓地垂下眼睛玩手机,全然无所畏惧地继续毒舌:“再说你不多读点书要做什么?难不成要嫁人?老实说我还挺担心你的,好吃懒做嘴尖牙利,嫁得出去么?”    再次提起这茬,陆一宸显然没太大兴趣跟她讨论,理了理自己的衣领,仔细地把袖扣扣好,站起来说:“去换衣服,出去吃饭。”  “换什么衣服?”许佑恬有些莫名:“我刚从外面回来的。”  “换一件——”陆一宸徐步走近,眯起眼睛不赞同地对她上下打量:“不那么脏的。另外……”他指着她手上的烧腊:“这么多色素的东西你也吃?扔了。”    “浪费!你就是教条,外面的东西就干净?你嫌我脏你就自己去,我不去!”    “佑恬小姐。”陆一宸一脸平淡地亮出杀手锏:“你一定要对你的监护人这样忤逆?”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挖新坑……男主不是腹黑,是……明着黑22、零二 ...  说到这个就让人泄气。    许佑恬把眉毛拧成一股,无比纠结地思考着有无可反驳的余地,偏偏脑袋怎么也不给力。因为她知道,每次在这句话之后,无论她怎样回嘴,陆一宸下面接着的话必然是:  “许佑恬,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学供你住,这就是你的报恩态度?”  根本是万用挡箭牌。  然后每每到这时她就哑口无言。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陆一宸毕竟是她的衣食父母。如果说有些血缘联系的话,她许佑恬也不用有这么重的愧疚感。可事实是自七年前许佑恬的父亲被部队调防去边疆,父母两人又不希望她跟着去吃苦,便彻底地把她交给这位忘年交。陆一宸这厮一开始还人模人样客客气气,但慢慢过了一段时间,穷山恶水的刁民本性就渐渐显露出来,愈发地得寸进尺,管得比天还宽。可无奈作为自己父亲亲自指派的监护人,陆一宸简直可以说是掌握她的生杀大权,就算她许佑恬再不满也没地方说去。  还有就是,对着陆一宸那张好看却颇具威严的万年冰山脸,许佑恬觉得那股憋在胸口的气格外地容易漏。于是这么多年,他对她的管教从一至终,屡试不爽。  想这漫长的时间里她还能活过来许佑恬就揪心,七年了七年了,情侣有七年之痒,他们估计也有,只不过与众不同。    陆一宸软硬不吃,许佑恬转着脑袋瓜想了一想,从旁边的大包里掏出借来的服装,找借口说:“陆一宸,不是我不想去,是我得洗这个,后天毕业演出要穿。”    陆一宸把双手插入裤兜,嫌恶地看了一眼那条有些短有些露的啦啦操裙子:“有碍风化,难看。”说完他就硬着那张俊俏的脸转身往门口走,清淡的口吻却怎么听怎么是在命令:“把衣服带上先送去干洗店,你自己洗能洗成什么样子?给你五分钟换好衣服下来。”    许佑恬心里大呼失策,把一条租来的裙子送去干洗店也的确是陆一宸这种气场诡异的人会做出来的事情。陆一宸关上门以后许佑恬站在原地一会,终于还是依言火速地去换了套衣服,毕竟上一次被教训的经验她还历历在目。  当时也是他们两个人正在为一件什么事争执,她单方面怄气。在楼下的车喇叭响了五分钟而许佑恬毫无动静之后,陆一宸终于冲回来,摘掉她耳朵上的耳机,然后揪着她的后衣领像拎一只兔子一样把她拎起来拖着走。她发飙地挥舞着拳头反抗,结果陆一宸毫不留情面地重重一下打在她的屁股上。  许佑恬当时猛一震惊,半晌回过神以后才大咧咧地叫嚷着“陆一宸你丫敢打我我跟你拼了!”。陆一宸镇定得很,只用一手就轻易制住了她,嘴边甚至还笑出了两个小小的梨涡,最后轻松而漠然地用了一句“是不是要我用绳子把你绑起来抽一顿你才肯消停”就把她给完全镇住。后来如果她再死命地不听话,陆一宸就一个略微清冷的眼神回过来,里面明明白白写的是:拳脚相向,武力威胁。    许佑恬把陆一宸这用暴力解决一切的手段和变态心理归结于他从小受到的硬汉教育。陆一宸那个什么总军区军长的父亲这些年来她也见过好多回,看起来挺慈祥一老头,对她也特别亲切特别好,还会陪她玩跳棋还会让她陪着一块儿去遛他那条牧羊犬。可是有一回在她被陆一宸气哭以后方朔远偷偷地安慰她,眉飞色舞地说:“佑恬妹妹你就担待下陆一宸吧,其实他也挺可怜的,他那童年就是一部血与泪的辛酸史啊。你知道陆老爷子的教育理念不?那就是——敢不听话?吊起来打!哎哟喂那碗口一样粗的木棍都打断了两根!”  绘声绘色有模有样,这一席话听得许佑恬是彻底破涕为笑,然后她也大概能理解为什么陆一宸和陆老爷子貌合神离,冷脸相对。    后来有一回在甜品店,她看陆一宸心情还不错,平日的面瘫脸上也有几分闲适的逸然,就咬着吸管问他说:“陆一宸,你当初怎么不送我去军校呢?”那不是更利于他方便施以影响施以管教么。  那张闲然的脸马上带上了轻蔑,嗓音都冷了几度:“你能早晨六点起来绕着操场跑五千米?你能大冬天的淋着雪走个几百米去洗澡?你能深更半夜跳起来紧急集合?许佑恬,你别让我笑了,万一犯纪律了我没脸去赎你。”  顿时就彻底把她噎没气了。    许佑恬换好衣服后就赶忙下楼。拉开车门上车的时候,陆一宸瞥了一眼手表:“超了二十秒。”  “你有完没完啊?”许佑恬瞪回去,“把我当警犬训是吧?我都跑着出来了!”  “你有警犬让人省心?”  换言之,她连条狗都不如?    许佑恬低下头,侧着四十五度的脸从眼里冷冷地放飞箭,然而瞪了一会也无可奈何。陆一宸根本就是她的试炼来的,骂不过也打不过,只要她一有动作他那边就会念紧箍咒。  她慢慢由瞪变成看,然后一手支在另一只手上,拳头抵住一边脸颊。陆一宸有很好看又高挺的鼻子,鼻翼处投了一小片阴影。他是天生的皮肤好,外带一双就算是很严肃也很有风情的桃花眼。并且他那张脸像是打了防腐剂,许佑恬算了一算,陆一宸明明比自己大了八九岁,可现在看来,似乎跟她读初中那会刚见到他时也差不太多。  也许是这个原因,陆一宸身边的花花蝴蝶纷纷扰扰从不间断,最夸张的一回就是一年前,陆一宸来学校接她,许佑恬一出宿舍门就看到有女生站在他那辆奥迪旁边给他递情书。她当时真想冲上前说,你别被他那张脸骗了!他有暴力倾向!    许佑恬不知怎么就发出“啧啧”的声音,陆一宸没有反应,她胆子也就大起来,往前趴在他驾驶座背后,声音就飘在他耳边:“陆一宸,我感觉你的眼光越来越倒退了,今天那女的远没上回那个漂亮,看那粉底厚的,俗气。你怎么净喜欢胭脂俗粉?”  “我倒要问你,在你眼里还有比你漂亮的么?”  许佑恬扬扬手:“不不,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但是我说话也公平公道。”  “那不就结了?”陆一宸冷一声哼笑:“我眼光倒退,可不就是每天对着你看的后果?”  “你死去!”    陆一宸就不再理她,车里已经打了冷气,可许佑恬还是被他憋得胸闷,嘴边抿得紧成一条线。陆一宸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许佑恬两个深深的酒窝凹了进去,眼里亮亮的光被刘海遮了一半,还是不服输一样地透出来,看得他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弯了些弧度。    过了一会,许佑恬又趴过去装模作样地说:“这是去哪啊,我告诉你啊最近我上火,不能吃太油腻的。”  “刚才你带回家那些就不油腻?陆一宸慢悠悠地扫她一眼才回答:“去上回你说喜欢他们家冰激凌的自助餐厅,方朔远都到了半个多小时了,都是为了等你。一会他要是抱怨你就给我担下来。”  “疯了吧怎么又是我的错啊你又没提前告诉我?”  “谁说没有,你的手机难道是摆设?”    许佑恬愣了一楞,随后在袋子里翻,没有,再仔细想想刚才换下来的衣服,好像也没有。    “丢了?难怪打不通。”陆一宸一副“我早知道”的样子,抽了抽嘴角:“许佑恬你自己说,这是第几个了?国家就需要你这种人刺激内需。”    车子正好一个拐弯,许佑恬没坐稳,一下歪歪斜斜地往一边倒,她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把手机落在哪了。这是今年以来陆一宸给她买的第三个,她都不好意思了,整个头顶都在发麻。既然理亏,只好转变策略。许佑恬硬着头皮嘿嘿笑着,忽略掉他的讥诮,细细的嗓子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正好嘛,陆一宸你最好了,你那手机我眼红很久了,也给我捎一个呗。”  陆一宸:“……”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是个温馨文打滚求收藏33、零三【修】 ...  到了酒店以后自有小弟泊车,陆一宸在门口停下。许佑恬把手揣在口袋里不近不远地跟在陆一宸斜后方,以前小一些的时候她大约会去拉住他的衣袖,可近年她随着年岁增长,什么都没学会,只学会了凡事和他作对。  也许她的叛逆期来得有些晚。  `  刚打开包厢的门方朔远就笑脸迎人,拍拍一旁的沙发轻快地喊了声“佑恬妹妹”。许佑恬扬扬下巴算打过招呼,然后在他旁边坐下,接过他手里的魔方玩。陆一宸往一边的单人沙发一靠,方朔远就立即开炮。    “诶怎么样,今天林参谋那女儿还合不合你意,听说是文工团第一团花,台柱!气质动人容貌上佳,是不是真的?”  陆一宸瞥了一眼专心玩魔方的许佑恬,没什么表情:“我倒是觉得还可以,可有人说人家是胭脂俗粉。”  “文工团团花有什么了不起?”许佑恬听出他的讽刺,立马跳出来插话道:“文工团那些我又不是没见过,都是舞台上画个大浓妆才过得去眼,卸了妆有几个能看?我要是去我也是团花。”  “嘿嘿,佑恬妹妹你当然是。”方朔远讨好着说:“我看行,你不是学了十多年的民族舞么,你要去准能把她台柱的位置抢下来。”  “当然,可谁稀罕!”  “是是……不过你不知道吧,你一宸哥哥这次这妞是陆老爷子钦点的,她爹后台比较硬,是个副师。”  陆老爷子怎么那么势利,许佑恬嘀咕:“……那我爹还是个正师呢。”  方朔远:“……”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一宸在一旁冷眼看他们一人一句,唇边略微弯了一弯,但弧度很小,充其量就是个笑意。  “你还是赶紧去拿东西吃吧。”陆一宸看了眼许佑恬眼里的魔方:“这东西就你也能玩得出来?”  “我要能玩出来你怎么说?”  陆一宸抬眼:“你跟我姓?”  许佑恬一跺脚站起来把魔方扔进他怀里:“你要能玩出来我跟你姓!”  陆一宸双手把魔方接住,拿起来左右看了看,半个字也不答。    许佑恬大喇喇地走出门,方朔远战兢兢地望向陆一宸,摇了摇头叹息:“这丫头真是头小狮子,都是被你娇惯的,越来越厉害了。”  陆一宸三下五除二地拼好了一半的魔方,仍然低垂着眼:“不关我的事,她是江山易改,改不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习性。”  方朔远闻言笑了一笑,其实这么说也过了。许佑恬横是横,但对陆一宸也是一半顺从一半反抗,小错不断大错不犯,方朔远拿起茶几上的茶壶给陆一宸倒茶,过了一会又问:“那今儿个……你又把林参谋那姑娘打发了?”  “你说呢?我能让陆老那么顺心么?”  “哎……”方朔远竖起大拇指:“你牛。可你打算跟他对着干到什么时候啊?我看陆老这样子也是有点想补偿你的。而且为一女人伤了父子和气不值得吧,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还没……”方朔远忽然住了嘴,看到陆一宸挑了挑眉,那正是他不爽的警告,于是赔笑着打圆场:“算了,对你这冷心冷肺的人说这些是对牛弹琴。再说你啥时候想婚了,振臂一呼就来人了。”  陆一宸低低笑了两声,把完全拼好的魔方稳稳地立在桌面上:“结婚?起码也要等我什么时候把许佑恬给解决了再说吧。”    谁想许佑恬正好推门进来,把这最后一句是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什么解决?”许佑恬把手里的托盘“哐当”放下,“你想解决我,我还不稀得赖着你!”  托盘里的餐点都是双份,唯有冰激凌许佑恬拿了三杯。一见两人又要闹腾起来,方朔远赶紧出来缓和气氛:“佑恬妹妹我真开心你还念着我,这雪糕有我一份吧?”  “方朔远,这都是给你的。”许佑恬把托盘里的碟子你一份我一份地摆出来,“这雪糕……两份是我的,一份是你的。”唯独完全没有陆一宸的。  陆一宸倾身向前,又把那完全拼好的魔方拿起来在指尖上转,语气也很阴沉,不知是在调侃还是真的在管教:“许佑恬,刚才你是怎么说的?你都跟我姓了,难道我没教过你百善孝为先?”  “谁知你在那东西上动了什么手脚?”魔方跟他也是一伙的,许佑恬冷哼一声,刚拿起一杯雪糕就看到陆一宸脸色忽地变沉,更加不怕死地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    “放下!”一个冷厉的声音刹时响起:“先吃那么凉的,一会胃疼了又给我叫唤!”    许佑恬在一秒钟内仔细研究了一下陆一宸那熟悉的表情,那双眯起的眼睛里都已经看不到深深的双眼皮,透露的信息是“你找打你就继续吃试试”。  终于还是恹恹地放下。    场面一下有些僵,许佑恬拿起刀叉去叉另一个碟子里的牛排,动作又硬又大,像是在赌气。方朔远瞟了她两眼,见她不高兴了便呵呵笑着,说些好听的哄她:“佑恬妹妹听说你过两天毕业演出是不是?那基本就是你的专场了吧,给我也搞张票去看看你的英姿?”  说到这个,许佑恬勾起一边的唇角:“没有,我一共只有八个舞,好多节目呢还有外请的。票没问题呀。”她说着就从袋子里掏,递过去一张说:“我们舞团每个人才发两张票的啊算你好运气了。”  方朔远瞄了一眼她手上的另一张票嬉笑着说:“座位该不会是挨着的吧我可不想跟你一宸哥哥坐一块。”  许佑恬亮着嗓门:“谁给他呀我这是要给谭音的。”  “……”方朔远又无语了,这两人不斗不欢,他很无辜。    陆一宸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端着茶杯在手上慢悠悠地转,缓缓将右腿架在左腿之上,似乎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们叽里呱啦说的一堆置若罔闻,不置可否。    许佑恬再不愿去看他那张无所谓的脸,后来的一整晚连同第二天一整天都选择无视他。其实她心底里还是想让陆一宸去看她演出的,毕竟她人生风光的机会并不很多,除了在舞蹈这个兴趣爱好上有些建树,其余也乏善可陈。还有就是,她总感觉陆一宸不很看得起她。  好不容易有个扬眉吐气的机会,陆一宸却丝毫不在意,她终究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真正到了毕业演出的那天下午,许佑恬准备出门前脚步顿了顿,对着沙发上的人说:“晚上我不跟你吃饭了啊我要早点去准备。”  陆一宸正在翻报纸,只从鼻腔里轻轻哼出一个:“唔。”  她想了片刻,又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啊要不你也跟我去吧,估计还有空座。完了我们再一块儿去吃饭。”  “不用。”  淡漠的语气加扑克脸,这样的漠不关心原本就是陆一宸平日最常见的表情。这热脸是完全贴在了冰箱上,许佑恬哼了一哼,毫无办法地转身就走,抑郁得“嘭”一声把门砸上。    可就在几个小时后,许佑恬真想大呼:人生处处是惊奇。    离晚会开场还有二十分钟,许佑恬穿着个露脐孔雀装,脸上的妆浓得几乎可以去唱京剧。她正要从洗手间出来去后台,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从会场大门闲步走来的陆一宸。  许佑恬的下巴一瞬间合不上,整个人也呆立在原地。虽然她早应该知道,陆一宸从来都是这样,神出鬼没地只想让她送他两字:鬼魅。  更让她吃惊的是,她的脸都化成这副鬼样子了,陆一宸还是轻易地一眼就认出了她,深秀的双眼盯着她那身服装慢慢地走近,他脸上那种压迫和强势的意味只有对着她的时候才异常明显。    许佑恬扬起了眼,一手插在腰上,一双眼睛睁得很大和他清冷的双瞳对视,草绿色的珠光眼影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陆先生,这儿好象需要票才能进得来吧?”  “原来你还负责检票么?”陆一宸一边说着,一边底气十足地从左胸口前的口袋掏出邀请函晾在她仰起的小脸面前。那邀请函封面十分精致好看,比许佑恬送给方朔远的一张破卡片还要高档许多倍。    许佑恬来不及瞪他,动作猛地一抽,拿过邀请函一看,上书什么荣誉校友陆一宸,其中还夹带一张节目单,连座位都写的是前排的嘉宾席,她的嘴角一下就耷拉了下去。  呸,难怪不稀罕她的票。    她贴的假睫毛整个挡住了眼睛,呼扇地像个大号洋娃娃。两颊红彤彤,涂了亮亮玫红色唇彩的嘴巴紧紧地抿在一起,倒是可爱。陆一宸看着不禁轻轻笑了一声:“查完了没有?”    许佑恬把邀请函塞回给他,不服气地挑起眼角。她刚想说“这该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荣誉校友啊”就看见几个眼熟的校领导也从大门的方向走来。见到陆一宸便随即便同他握手寒暄,氛围一时有点像国家领导人会晤。那群校领导里面居然还有许佑恬她自己的导师,认出她后就跟她说了声“佑恬也有演出啊?”许佑恬讪讪地笑着说了声“是”,然后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地手足无措。    “还不去后台准备?”陆一宸众目睽睽之下斜来一眼,语气带着如常的命令口吻:“你不是有开场舞吗?”    整个场面顿时安静了一瞬,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微微有些不解。许佑恬心里有些窘,不过这也算是为她解了围,于是顺从地“哦”了一声,对着众领导微微点了个头,乖巧地说了声“老师再见”就转身溜走。  她跳着走远了以后,在拐弯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望,陆一宸同一伙校领导有说有笑地入场,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件事。陆一宸肯定跟她这学校有关系不假,否则当时她选择考进来,他才不会完全没有反对意见。只是这都两年了她都不知道,陆一宸也藏得够深。  一想到之前,许佑恬咬了咬牙,突然又有种被深深地戏弄了的感觉。    而后临近开场,后台一片混乱,人挤人连呼吸都不顺畅。许佑恬躲在红色的幕布后面张望,台下黑压压的一片,坐着的人走动的人,让她有些心烦意乱。她顺着场内偶尔的白光四处望,也不晓得陆一宸具体坐在哪个位置,莫名其妙地开始有些紧张。正好主持过来告诉她说一会领导致词完以后就轮到她上场,大概还有十分钟。许佑恬“嗯”了一声,手上握紧了拳。    这舞她明明已经领过几十百次了,这次估计就是她的谢幕演出,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没有把握。    突然她耳边有人说:“别太紧张,当台下的都是木头就好了。”    许佑恬蓦地转头,瞳孔在一刹那紧了一紧。  她看到一张多么温柔又多么好看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各种求~~~44、零四 ...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概括许佑恬当时心里的想法,那就是,这男人美好的面部弧线让她一瞬间有了一种回到初恋时候的感觉。    他看起来也是要参加演出的人员,穿着灰色的休闲西装,发型稍稍弄了弄,额前斜斜的头发隐约地遮住他左边的眉毛,却没挡住他泛着柔光的眼睛,他那一张脸清爽得很,不加修饰,皮肤干净得连她这个女人都羡慕。整个人背手挺立,清雅又翩翩风度的感觉,实在跟自己舞团那些穿着紧身裤的男搭档们差了太多太远。    许佑恬在嘴边考虑着说什么才能给人家留下最好的印象,一边看着对面那人清亮的黑瞳里自己小小的影子,像一面小镜子一样反着光。    “嗯……其实我也没那么紧张。”许佑恬刚一说完就想晕倒算了,她本来是想展现一下自信,可这话一说出去,她着实想不出对方能回过什么话来。早知道几天前她在书店看到那本《说话的艺术》,就应该买来看看,也不至于一跟人说话就冷场。    果然,那人温和有礼地弯了弯嘴角,然后片刻间就没再说话。  很养眼,但许佑恬懊恼地想把自己舌头咬断。    他们站得挺近,后台本来人就挺多,许佑恬觉得虚汗都浮了上来,不知妆有没有花掉。没话说又互相对视着总是很奇怪,她转了转眼睛,决定厚着脸皮继续搭讪。  “哎,你在第几个节目?”  “第十一个。”那人爽朗地一笑,缓和了尴尬的气氛,比原先的彬彬有礼又多了几分亲切:“怕找不对路,所以来得早了。”  “哦,你是外请来的啊?”  “嗯,我是代表Q大来的。”    许佑恬顿时眼睛瞪大,嗓子里也不自觉地倒抽一口冷气,面前这人的光辉形象在她心里又一下蹭蹭蹭地上了好几个台阶。Q大啊Q大,精英聚集地。她记得陆一宸以前总是教育她一般有好皮相的男人都没啥真本事,让她别老对着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流口水。她当时不服气,撂下了狠话说以后非得找个有才又有貌的给他瞧瞧,这回可算是有了实实在在的好例子。    正当她还沉寂在自己遐思的时候,眼前那好看的脸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谦逊地笑出了声:“不过我已经毕业好几年了,以前学校的朋友说要找个会唱歌的,就把我这半斤八两的人拖了来。”许佑恬“哦”了一声,了然地点头,过了两秒又听他补充:“我叫卫斌扬。”  许佑恬心中一喜,也赶紧报上自己家门。    卫斌扬是一等一的好风度,许佑恬说话的时候他就含笑注视着她,时不时地回应几句,不是敷衍的附和,而都恰好踩在点子上,让她顿时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他的声调低回轻缓,不像陆一宸那种冷冷淡淡,还会开些小玩笑来让她开心,用句文艺的话来说就是像一股暖暖的春风拂在人脸上心里一样,叫许佑恬轻松了不少。    那校领导是个话痨,真不知是在台上致辞还是说相声,拖拉了不少时间,这对许佑恬来说是佳音,可她还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这些年来和陆一宸每日针尖对麦芒的,她真怕一个不小心爆了句没修养的话,把面前的谦谦君子给吓跑。    “他再不下来,我都快把动作忘了。”许佑恬又撩了撩幕布,偏着头朝外瞥了一眼,一手撑在腰上,口气无可奈何。  “就这么急着要表现?”卫斌扬眼神亮亮的,玩笑着说:“那我一会儿可得好好观摩。”  许佑恬觉得脸都热了起来,好在脸上有妆,应该不太明显,赶忙故意撇了撇嘴,用调侃的语调掩饰:“这讽刺也太不厚道了,尤其是对女士。”  卫斌扬歪了歪头,“嗯?”了一声,眯起的眼睛似有探寻之意:“听着有讽刺那么严重吗?我只不过是恭维而已。”  许佑恬噗地一声喷笑出来。    终于领导走了下来,舞台上灯光全灭,许佑恬往身后招呼了一声,舞伴都汇集过来。卫斌扬自觉自动地往后退,给了她一个加油的眼神。  许佑恬回了一个微笑。    整个舞历时三分半,基本还算顺利,除了中途她稍稍踩到了自己的长裙子,不过她也很快调整,应该看不是很出来。许佑恬在台上的时候脑子总是不会想别的,脸上笑得快要僵硬,就想着怎么把每一个动作行云流水地接起来。白光打得她眼前一片朦胧,光圈游在眼前,真的有种高在云端的感觉。  她在谢幕的时候才恍然想起了陆一宸,不知道他在台下看到她没有。一瞬间他那种清清冷冷满不在乎的神色浮在她脑子里,让许佑恬怔了一瞬,还是被舞伴轻轻一推才回过神来,连忙转身向一边退场。    许佑恬一手拎着裙角回到后台的时候,卫斌扬啪啪拍了两下手,称赞她说:“你让我想到《云南映像》。”  “你太夸张了。”许佑恬赧颜回应:“我去换下个舞的衣服,你……”  卫斌扬知道她的意思,微微笑说:“我的节目还在后面,刚才有人让我去演员席坐着。”他眼神温淡澄澈,显得很有诚意:“在台下观赏角度的确也比较好,要不要也给你留个座位?”  许佑恬露齿一笑,眼睫毛呼扇一下,说:“好呀。”    她第二个舞跟第一个挨得比较近,换好衣服以后基本没有时间往坐席跑,片刻的闲暇她只能在后台踱步,顺便问清楚了演员席的位置。  后来终于有了空档,她换好下一套演出服,就是昨天被陆一宸痛批有碍风化的啦啦操裙子,屁颠屁颠往演员席跑。台下暗着灯,她猫着腰前进,走到前排的时候看见卫斌扬有些熟悉的发型,更是三步并作两步地快走过去。    “许佑恬。”  这熟悉而低沉的声音让她脚下一顿,顺着声音来源往回望,她身子右后方一双略带寒光的眼风扫过来。陆一宸四十五度的冷脸居然在这么暗的灯下都如此明显,还夹带着十分的嫌恶,左手一按压下他身边靠走道的那个空座,毫不客气地低声命令:“过来。”    卫斌扬显然也听到了这一声称呼,转回头来看见许佑恬进退不得的样子,她的目光在前后两人间游移,许久不能选择。卫斌扬微微偏着脸,有一点不解询问的意味。  许佑恬定定地看了陆一宸几秒,她还微微弯着腰,动作有些滑稽,她想装作没听见,就这么向卫斌扬走过去,可陆一宸那双浓密的眉毛紧锁在一起,下弯的嘴角很好地诠释了四个字:不可抗力。  许佑恬咬了咬牙,然后快走几步到卫斌扬身边,迅速低语解释了几句,之后又无奈地走回陆一宸那边的位置坐下来,她憋着一股气,落座的动作尤其大。    “过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陆一宸淡淡一挑眼角,慢吞吞地答:“只是你穿这一身满场跑太过丢人现眼,我看不下去。”  “那我去那边坐!”许佑恬说着就想站起来,可还是看了看陆一宸的意思,他往她手指的方向觑了一眼,瞥了下卫斌扬的背影又转回脸去,仍旧半点表情都没有。  “他是谁?”  “刚认识的朋友。”许佑恬答得很溜。  “不准。”  “你神经病吧!”她真不知道他这不准的理由在哪里,哼了一声就要起身。  “许佑恬。”陆一宸的声音比她起身的速度快,语调加重一分:“我说不准。”    许佑恬跟他怒目相视,一张脸拉得很长,胸口起伏着喘着粗气。然而半晌之后也她只能赌气地用力坐定,目视前方,然后两手撑在胸前,扬着下巴颏不说话。她心想着我就让你陆一宸再得逞一回,一会上台以后再下来我就直接奔卫斌扬去,难不成你还能追着我满场跑?  陆一宸看她眼睛兹溜兹溜地转,仿佛知道她的诡计,又淡淡说:“许佑恬。”  “啊?”她条件反射地回话,刚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像俯首称臣乖巧听话的士兵,悔得捏了自己一把。果然,陆一宸嘴角向上一挑,说:“你心里那些小聪明都给我收起来。”  她打死不认:“我什么小聪明?”  陆一宸眼睛一瞟,再没回应。    这样僵滞的范围十分让人难受,台上正在演小品,周围的观众时而哼哼一乐时而捧腹大笑。许佑恬却完全没心情,陆一宸也淡定得很,可能是笑点太高,期间唯一的动作是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许佑恬眼珠子一直往卫斌扬的方向瞄,大家笑的时候他肩膀也会微微耸动一下,那个背影她怎么看怎么舒心。    “哎刚才是我坐这的呀,怎么才走开一会你就坐下了?这不是演员席吧?”  耳边有人说话,许佑恬一抬头,面前是一张挺好看但是不怎么高兴的脸,还一直往陆一宸的方向瞅。她闪亮的发饰在昏暗的会场里格外显眼,但是香水味重的刺鼻,让许佑恬头都有点发晕,也不知陆一宸这对香水味过敏的人是什么想法。  许佑恬有点发傻,但她巴不得快些离开,刚想让座,结果听到旁边的人那凉凉的声音:“她一开始就坐这里。”  许佑恬一听便不怎么敢动作,只能用可怜兮兮的目光表达自己的无辜。女士不太高兴,可终究只能讪讪离去。    “陆一宸!”等人走远以后,许佑恬愤声说:“其实我就是一占座的吧?用我来挡烂桃花,这才是你的目的?!”  陆一宸君子坦荡荡:“唔,是啊。”  无耻当有趣,许佑恬嗤了一声。既然他目的达成,自己应该也可以走了。可她抬眼张望了一下,只是一小会,那边居然已经不见卫斌扬的影子。她正心急火燎的时候,原本一片漆黑的舞台中央倏地出现一个白色的圆,灯束从舞台顶端打下,落在那个人的身上,舒缓的前奏伴随着慢慢响起。    许佑恬觉得眼前的场景让她回到了好多年前,那时候她还在追星的年龄,看到舞台上王子样的歌手,总会心潮澎湃。  就比如现在,她的位置其实很好,离舞台很近,卫斌扬深情款款地看着台下,虽然她知道他不一定是在看着自己,还是一瞬间被他的眼神晃到。  他唱的是一首英文歌,声音低沉有磁性,和他说话有些不一样,真假音的转换被他处理得尤其好。许佑恬怔怔地瞪大眼睛,好像现在才认识他一样。  有一句歌词一直在重复,Don’t let me go,在他唱到高^潮的时候,他右手缓缓地抬起来,朝着她的方向。    许佑恬在一瞬间就荡漾了。  作者有话要说:卫童鞋唱的是Never say never……55、零五 ...  陆一宸觉得许佑恬这种花痴的表情是她所有表情里面最难看的。她眼睛睁得奇大,嘴唇微微张开了一个小口,颔着下巴,整个人像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灵气。然后她动作呆滞地拿过他面前的水,拧开盖子往嘴里送,嘴角还溢出了两滴,瓶口上也立马沾到了她的唇彩,留下一个红红的印。    陆一宸又转回脸去,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台上的卫斌扬,那个鸡窝头和奇装异服看着就跟他以往打发掉的那些小混混没什么区别,他真不明白许佑恬究竟是什么审美,多少年了也没点长进,连他都觉得丢人。    一曲终了,卫斌扬在台上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姿势大方又雅致。观众席上噼里啪啦的掌声都没把许佑恬神游天外的思绪给拍回来,陆一宸不轻不重地一个爆栗,许佑恬才终于激灵一下,看到台上的人已经退场了才悠悠转过脸来。    “啊?”  傻里傻气的,陆一宸的视线从她那张呆脸往下移,瞥着从刚才就被她抱在怀里的矿泉水瓶,淡淡地说:“你喝的是我的水。”  许佑恬低头一看,撇撇嘴,一边放回他面前一边翻白眼:“小气鬼,我才不稀罕喝你口水。”    陆一宸眼角浮出了一点小小的嘲讽,接过水来又喝了一口,语调仍然不紧不慢:“皮痒了?许佑恬,乌鸦还会反哺,你除了跟我作对还会什么?”  “你已经老成那样了吗?要我反哺啦?我看你未来的孩子肯定要整天被你逼着背二十四孝!”她一边回嘴一边往演员席瞅,没有看见卫斌扬回来,心里有些焦急。外请的演员可能不会把整场演出看完,如果他就这么走了,她非得回家哭上三天三夜不可。    “他叫什么名字?”陆一宸突然又来了一句。  许佑恬把探出去的头缩回来,神秘地嘿嘿一笑:“我就不告诉你。”  “别装了,不知道就不知道。”陆一宸脸冷得让人打哆嗦,轻蔑地斜眼过来:“还说是朋友,你说你这单相思可不可悲,能不能有点出息?”  “谁说我不知道!”许佑恬一被激,立马上当:“他叫卫斌扬,斌,文武双全,懂吗?”  “哦……卫斌扬是吧?”陆一宸的脸立即解冻,唇边还扬起点小弧度:“什么武?柔道,跆拳道,还是空手道?”    许佑恬听着那声长长的“哦”,语调转了几个弯,心里暗呼一声不好,完全忽略掉他后面的调侃。  这么多年来她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只要她身边出现一个暧昧对象,只要陆一宸知道了对方的姓名背景。不论她和人家发展到什么程度,都会莫名其妙地,以对方的刻意疏离告终。她整个大学加研究生的岁月里,感情经验寥寥无几,能看上她同时又能被她看上的人本就很少,真正能称上是她男朋友更是没有一个。  想想就可悲,除了高中时代那个牵牵手都羞涩的早恋,她许佑恬的感情履历表可算空白。    后来许佑恬问过谭音为什么,谭音轻松的几句话就解答了她所有的疑惑。    “傻姑娘,你就笨死吧。你绝对是被陆一宸棒打鸳鸯,从中给你搅黄了,你知不知道,我听以前我们班哪个男生说过,你就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类型,因为他们看到陆一宸就全给吓跑了。”谭音那会还摸了摸下巴,又接着感叹说:“哎,你这兄长虽然是想保护你,但也的确思想老套了些,估计是想到你适婚年龄直接给你包办婚姻。”  对此许佑恬当时的反应只有一个字,靠!  但她这个字也只敢在心里说说,如果让陆一宸听见,说不准会把她的嘴打歪。    “陆一宸我可警告你,你少在我身后做什么小动作。”许佑恬想起旧事,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鼻子:“人家可是真正的君子,你那些小人行径都收起来!”  陆一宸眉毛轻挑,干净的额头上出现了浅浅的几道纹路,握住她的手指按下来:“你才认识他多久就知道他是真正的君子?”他的声音沉得不成样子,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另外,我什么小人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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